林如海点头,马车当即动了起来。
“诶,不把老太太接回去?”贾赦问。
林如海摊摊手,示意贾赦看看他二人的衣着。“咱俩今天这样,哪适合接老太太回去。再者说,你忘了我曾说过什么?咱们不能被人瞧见。”
贾赦恍然大悟,点点头,乖乖的跟着林如海回京。贾赦脚刚踏进荣府,贾琏便麻利的迎上来接他,看来是早在门口等他了。
儿子表现不错!
贾赦拍拍贾琏的肩膀,赞许一番,以示鼓励。
老父亲一直在说话没他插嘴的份儿。贾琏急得额头起了层冷汗,有话不能说真难受啊。
贾赦接着絮叨道:“三天后,就三天后,派人把老太太从法华寺接回来。”
“是是是,老爷,如今要紧的事儿不在这上呢,今儿个咱家出大事,大事了啊!”贾琏终于把话说出口了,如释重负。
贾赦不解,疑惑的看他。
贾琏拍拍手,指着梅舍的方向:“宝玉,宝玉他——”
“怎么了?”贾赦脸色一变。当初老太太在宝玉身上可没少操心,好容易这孩子安分了,难道又出什么变数?
贾琏皱眉:“今儿个府里来了一僧一道,和尚是个赖头,道人是个跛脚的。这俩人直奔二房那去找了二叔二婶子,也不知道怎么忽悠的,二叔二婶子带他俩去瞧了宝玉。道士说宝玉五行缺土,命带孤煞,须得配个极好地玉石才行。原本宝玉在娘胎里带的玉可以消灾避难,现在没了,福禄寿三缺,还会克血脉至亲。二叔二婶信了,求和尚道士破解。俩人也神了,就去后院池塘那儿,用个五彩斑斓的碗舀一碗水,念叨几句,那块通灵宝玉回来了!”
“什么,玉回来了?”贾赦大惊。他虽然不大懂那块玉特别在哪儿,不过看老太太那么上心的把那块玉废了,贾赦也得明白这块玉对老太太的重要性。老太太好容易想法子毁了那玉,如今又回来了,老人家还不得气个半死啊!
贾赦背着手,翘着下巴原地徘徊两步,转即指着贾琏的鼻子道:“没用!怎么不拦着!”
“我出门收账不在家,您儿媳妇养胎不通家中事。二妹妹和珠大嫂子管家,她二人再厉害,能斗得过二婶子?再者说珠大嫂子哪敢跟婆婆说个不字,胳膊哪能扭过扭大腿。”
贾赦深吸口气,哎呀两声,闷声背着手回房。贾琏赶紧跟上去,询问注意。
“此事不宜再叫老太太操心。我看咱们就再把那玉拿来,丢了就是。”贾赦道。
贾琏把脸皱成苦瓜状:“难就难在这,若这么简单,儿子便不麻烦您老了。道士得了玉之后,便交给了和尚,也不知和尚用了什么妖术,嘴里嘟囔几句,一巴掌拍在宝玉的胸口,那玉就化没了,说是人玉合一。”
“人玉合一?”贾赦惊奇的瞪大眼,简直不敢相信耳朵所听。
“听说是这样的,儿子去瞧过,玉确实不在宝玉身上戴着了。”贾琏解释道。
“我的天!”贾赦翻白眼,真想一头栽倒在地。这都什么世道,这么奇怪的事也能发生在他家!
贾赦也没办法了。叹口气,跟贾琏一个表情。
父子二人坐在一排,一起摆苦瓜脸发愁。
……
从宝玉人玉合一后,贾政就有些小兴奋,好像挡在路前的一块巨石被移走了似得清爽。他在正房摆了小酒,请他的冤家王夫人来讲和。贾政难得放下高傲的架子,亲自为王夫人斟了酒。
“前些日,我们夫妻闹不愉快,个中具体因由,谁对谁错,皆付诸于酒中。这杯酒下肚,我们夫妻再不提先前的事,可好?”
王夫人早疲于冷战吵架,既然贾政先讲和赔错,她挣下了一口气,算是不输了。她也累了,和就和!
王夫人端起酒杯,也跟贾政赔了错。夫妻二人一碰杯,互相笑了笑,各自将酒饮尽。
贾政哈哈笑了两声,“我说咱们夫妻相敬如宾这么多年,怎会闹出这种事,还有我仕途不顺,你身子不好等等,原都是这玉给闹的。老太太也真是的,那玉碍着她哪儿了,非得把宝玉的玉给化了,害得咱们二房惨过一年。幸好,幸好啊,玉回来了。”
王夫人笑着称是,他们不愧是夫妻,想法与贾政不谋而合。“苦了宝玉那孩子,前段日子跟丢了魂儿似得,像换了个人,如今那样才是真的他啊,我的儿哟,真叫他受苦了。”
贾政又为王夫人斟一杯酒,“愿日后我们夫妻事事顺利!”
王夫人笑着端起酒杯,点头应承。转即,王夫人跟贾政提到张姨娘,小心道:“老爷该为她多上心,头胎危险,老爷得空常去看看他,每月的平安脉必要诊的。”
贾政点头,心想王夫人还是挺贤惠的,以往在气头上,他心眼小了。
王夫人笑了笑,特意道:“这些事劳烦老爷去安排,我便不掺合了,难免出误会。”
“误会?有什么误会。你是嫡妻,管她不应当的么,尽管安排下去。”贾政道。
王夫人得逞了,笑得更开心,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跟贾政客气、保证。
当夜,王夫人贾政同宿在正房之中。
张姨娘等到天黑才得知这消息,挺着大肚子干跺脚,气得直咬唇。隔日,还是这样。王夫人还提个了漂亮的通房给贾政。张姨娘感觉到事情越来越不对了,翻出她以前的行李,她从包的最底下拿出一包黄纸,黄纸包里裹的药面字。张姨娘打开后又包好,塞进袖子里,以备不时之需。
宝玉人玉合一的消息,贾赦不敢耽搁,当日就传到贾母哪里。鸳鸯得信儿的时候,贾母正躺在屋子里小憩。眉头紧锁,隔着眼皮也能见眼珠子来回直动。鸳鸯猜测老太太正在做噩梦,就怕他老人家被噩魇住,正思虑着要不要叫醒她,就听见贾母喊了一声:“警幻,有种你站住!”鸳鸯吓了一跳,随即便见贾母醒了。
鸳鸯忙斟一杯热茶,给贾母提神儿。
贾母喝了两口,情绪初定。
鸳鸯试探问:“老太太梦见谁了?警幻是?”
“狗。”贾母道。
“啊?”鸳鸯稀奇了,还有狗叫这种玄乎名字的,真妙!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她不是狗是什么。”贾母哼笑一声,回想刚才梦里,警幻仙子拿了个什么破袋子冲着她,喊她的名字意欲招魂进袋中。她当这是哪儿啊,西游记?随便拿个葫芦叫人名就能收人,呸!
贾母想想自己在梦里还挺酷炫的,随便伸手抓一抓,竟然能丢出地雷、火箭炮、炸弹、鱼雷之类的,神仙会飞又怎样,还不是轰得警幻那厮灰头土脸的。
贾母还记得醒来前,警幻那厮边跑边喊:“你不是人,你没有魂魄,你到底是谁?”
她是网站啊,笨蛋!
贾母得意的翘起嘴角,突然觉得这世界玄之又玄的好有趣。
鸳鸯见贾母心情还不错,咽了两口唾沫。鸳鸯觉得这时候把宝玉的事儿说了,或许正合适,老太太不至于太气。
“什么人玉合一,什么和尚道士!”贾母皱眉,恨得想骂爹。警幻、和尚、道士,这坑爹三人组就不能消停点!
是夜,钱华来回贾母,后山那边的事儿已有人接手,暗度陈仓,以假乱真,绝无问题。
贾母点点头,这件事她这老婆子也只能帮到这里了。“既然没什么事,咱们明日就回去。”反正瓜子也嗑得差不多了。
次日清早,贾母与方丈告辞,便乘车回京。半路上,竟然遇见了一僧一道。
贾母得见这二人,倒有些兴奋,下了车,直接与二人对峙。
和尚歪着他的赖赖头,稀奇的打量贾母。道士与贾母早有仇怨,一见她,便恨恨道:“你非本世之人,为何到此作乱?何处来何处去,还不快归去!”道士说罢,冲着贾母挥了挥手中的拂尘。
马匹嘶吼,周遭人东倒西歪,钱华还一脸磕到了石头上,流鼻血了。贾母却觉得一阵微风拂过,吹得脸颊痒痒而已。
道士愣了,和尚大惊,拉着道士道:“果然如警幻仙姑所言,她并非善类,没有魂魄。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说着,二人渐行渐远,追都追不上。
鸳鸯站稳了脚,扶住贾母,询问情况如何。
贾母眯眼瞧那俩人的背影,转即看着摔满地的随从们,冷哼:“都起来,回京报案!”
☆、第080章
贾母带着人亲自去衙门。
贾母在门口等着;钱华则捂着鼻子灰头土脸的进去报案。不多时;贾琏、贾赦赶来接贾母。贾母没见他们,叫二人也去衙门那里。府尹好歹会卖给贾赦一个面子,交给他处理很合适。
顺天府尹听说是荣府遇袭;早现巴巴的赶来详细询问情况。今见贾赦来,上十二分的心。
贾赦忙作揖:“劳烦尹大人了。”
“哪里的话,前日上朝;你和林大人附议我的参本,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俩呢。”尹秋道。
贾赦忙客气解释:“当时附议出自真心。尹大人体恤民情;为民请命,确是我等学习的榜样。”
“赦老兄谬赞,太可气了。”尹秋拱手让了让,请贾赦落座。
贾赦探尹秋案子的口风。
尹秋笑道,“事情清晰明了,告诉你也无妨。”他转即将钱华再次召唤上来,令其将案情重新阐述一遍。
贾赦一听,上老火了,站起来,抖着手指着钱华问:“你说的可是真的?那一僧一道袭击了你们,还把你伤成这样?”
钱华捂着红肿的鼻子,把磕红了的额头也冲给贾赦瞧。贾赦瞧他这伤情,心里合计着这场仗打的不轻。钱华好歹是个管事,就算打架,一般时候也不用他冒头,如今连他都伤了。
贾赦叹气,坐回原来的地方,拍大腿跟尹秋道:“哎呀,事情竟然这样严重,才刚我那老母亲在车里,竟未跟我提半个字。难不得,难不得她老人家一回京,连家都不回了,直接奔尹大人这里来。”
“什么,老夫人也来了?”尹秋从贾赦的神情中读到肯定的答案,转而惊讶的看向钱华,钱华点头。尹秋蹭的站起来,懊恼道,“这等大事怎不早说,哪好叫老夫人一人在府外等着,我这就让贱内去接她进来。你们俩也真是,也不说一声。”
“尹大人,快留步。”贾赦上前拦住尹秋,笑道,“母亲不来,也是怕叨扰了尹大人办案。再说她刚从法华寺礼佛回来,路上受惊,此刻只怕身心俱疲,不宜见外人。既然案子已经报了,我们也不好叨扰大人,改日在登门相询如何?”
尹秋点点头,送了送贾赦。单凭这件事的严重性,加上荣府在京城的地位,他自要把这件事放在所有案子的前头,视为重中之重。这件事处理不好,只怕会引起京城各世家后宅的恐慌。女人慌了,火烧内院,最苦的还不是这些当官的爷们们。这件事尹秋就算是造福同僚,他也得管。总归是他怎么的都得管,而且要严格把好关。
尹秋丝毫不敢怠慢,当日就请来画师,召急钱华等人描述,将一僧一道的画像刻画出来。一下午的时间,多名画师腾画出数百张画,张贴在出入京城要地,其余的则分排到各个地方上去。
不出一月,大青国各地州县基本都张贴僧道的画像。画像下描述二人是妖僧妖道,专门害人,妖言惑众。多亏僧道二人特点十足,一个赖头,一个跛脚,极为好认。僧道二人在大青国的知名度瞬间蹿升,其名声简直比老鼠的普及率还高。
赖头和尚和跛足道士虽跑得快,可总要有落脚的时候。二人跌跌撞撞走哪儿,哪儿就有人打他们,要揪着他们去报官。俩人灰头土脸折腾了半个多月,疲于奔命,最终受不了了,赖头和尚闹着要回去。
跛足道士哭丧脸,晃荡着手里的风月宝鉴,不满的嘟囔着:“不可,不可啊,警幻仙姑交给咱们二人的任务还未完成。”
赖头和尚瞟眼那把风月宝鉴,打道士一巴掌,骂道:“跑偏成什么样了,你还指望这东西能用得上?”
“保不齐就能用上呢?”道士发呆的看着宝鉴,口气虚了点。
赖头和尚呵呵笑两声,提醒道士:“荣宁两府因那个妖孽闹掰了,两家再不来往,就是秦可卿死了,那妖孽只叫男丁去,女子不得踏进宁府半步。王熙凤与贾瑞二人既不能在宁府相见,你哪来的自信让贾瑞出事?唱戏总得先搭个戏台吧。”
道士想起那个不知来历出身的老太太,心就恨,都是因为她!忽然,道士灵光一闪,跟和尚道:“他二人既不能在宁府相见,咱们可以安排他们在荣府相见啊。”
和尚瞥道士一眼,无语了,“对宁国府尚且那样呢,一个贾瑞,那妖婆会放在眼里。只怕她一勾手指,就捏死人家了。我看咱们还是少在人间折腾,速速回去罢。”
“不,我已将宝玉纠正回来了,别的一定也可以!”道士坚持道。
和尚机灵,坚持不回去。
道士便自己回去,他要纠正错误,顺便查清楚如今贾母的真正真身是什么。只要他能查清楚这些,警幻仙姑必然会把她的长岭仙草送给他。有了长岭仙草增长修为,他以后便不用再和赖头和尚那样的人为舞了。
道士与和尚分别,前往京城。人还未到,便被路边的百姓认出来,一路暴打追到县衙。道士最终用灵法逃脱了,几番波折之后,最终到了京城,却被守门的士兵拿住,意欲送往大牢。道士再次事发逃脱,因多次使用灵力,体力不支,最终疲乏的倒在小巷子里睡着了。
以前道士流浪,也这么睡,从没出过什么意外。这次,当道士醒来,嗅到发霉发潮的味道,看见阴森幽暗的环境,以及狭小的空间,紧紧闭合的牢门……道士立马明白了,他被抓了。
尹秋当堂审案,惊堂木一拍,指着道士骂道:“身为出家人,你没有仁济爱民,祈佑天下,胆敢恶意伤人,甚至连国公府年迈的老太太都不放过。敢问你,出家人的良心何在,仁济之心何在?”
道士见当官的口气十足的往贾母那边偏,很不爽,“无魂妖孽,祸害众生,留之何用?我自要替天行道,灭了她。”
尹秋闻得此言,嗤笑一声。此话若是换个人说,他或许回信。那道士说荣府的老太太,尹秋可是万万不信的。就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妖孽是害人的,而贾家老太太却把荣府子弟养的越来越好。别人不说,单说贾赦,如今的精神状态比以前强了多少倍。
道士见尹秋不懂,还要争辩。
尹秋惊堂木一派,指责跛脚道士道:“放肆,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有胆子颠倒黑白。出家人怎会有此‘德行’?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出家人。对了,你因何跛脚?莫不是上次妖言惑众行骗,被人识破,打得?来人啊,将他拖出去打四十大板,然后收监。”
跛脚道士一见衙门的人不讲理,有点后悔没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