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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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义行-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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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一帆道:“唉!说来真是一桩怪事,今日凌晨,云儿和两名属下在外岛近滩发现一艘空船,显然有人弃舟登岸,到了岛上,追查的结果,又在毒泥沼潭寻到一双中毒的断腿,但经过全岛搜索,整整一天,却找不到那女入藏匿的地方…··”

老人岔口道;“岛主怎知那来的是女人呢?”

海一帆道:“那双断腿和靴袜形式,分明是属于一个中年以上的女人所有。”

老人似乎有些震惊,紧接着又问:“那双空船有多大?登岸的共有多少人?”

海一帆摇头道:“船不大,根据沿途脚印推测,来人可能只是一老一小两个女人,但实际真相尚未分晓。”

老人道:“以岛主揣度,她们是无意中飘到此处呢?还是专程而来?”

海一帆道:“看情形是专程而来的成份多些。”

那老人听了这话,身躯微微震动了一下,两眼中光芒剧增,却怔怔地没有接口。

海一帆暗觉诧异,等候片刻,不见他说话,便问道:“老人家在想什么?”

那老人轻哦一声,忙道:“没有什么,在下只是在奇怪,那两个女入如果确是专程而来,究竟有何目的?”

海一帆道:””是啊!我也正百思莫解。回想当年行走江湖,武林恩怨自是难免、但若说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家,却也未必,自从归隐海岛,一向未再与外界往来.甚至当年的知己好友,都没有人知道我隐居的地方,这两个女人究竟为何而来?为谁而来?”

麻疯老人又沉默了,许久,才茫然地喃喃自语道:“不错!她们是为何而来?为谁而来?”他一连把这两句话更应了三遍,好像在暗自推敲,又好像有所领悟。

海一帆忽然仰面长吁了一声,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海一帆问心无愧,这一辈子没有做过有昧良心的坏事,也没有结过不共戴天的仇人,要来的,就让它来吧!等找到那两个女人,我决定仍按岛规处置……”

老人微怔道:“岛规?”

海一帆道:“是的。凡是踏上本岛土地的入、无论他愿不愿意,都必须归化本岛,永世不得再离开,这是唯一的抉择。”

老人点了点头,道:“岛主订此规例,是不愿有人泄漏岛上的秘密了?”

海一帆道:“琵琶岛上并无秘密,但我不愿外人知道琵琶岛,更不愿本岛的人感染上外间阴险奸诈的刁性,这世上已充满了卑污肮脏,我要让琵琶岛成为唯一的干净土地,我们自耕自食,与世无争,不愿打扰别人,也不容许别入来打扰··”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目光投落在老人身上,含笑接道:“所以,我从来没有追问过老人家的姓氏来历,只要老人家不离开琵琶岛,老人家可以无忧无虑在这儿过一辈子,生养死葬,海一帆都是义不容辞的。”

老人身躯微震,但瞬即低下头去,诚挚地道:“岛主的厚恩大德,在下今世纵然无法图报,来世亦当……”

海一帆大笑而起,说道:“别说客气话了,时间不早,老人家请安歇吧,我也该走啦!”整一整斗篷,举步向栅门走去。

老人紧跟着站起身来,恭送到木栅门口,忽又低声问道:“岛主明天还会来吗?”

海一帆正要提气腾身,闻言一顿,回顾道:“自然要来,老人家有什么事?”

老人迟疑了一下,摇头道;“没有什么事,在下只是随口问问而已。岛主请好走,恕在下恶疾缠身,无法远送了。”

海一帆对老人的异常虽然觉得有些诧异,也未放在心上,挥一挥手,飞身掠过海面,大步而去。

等他背影消失在岛边密林中,那老人忽然匆匆奔入螺屋。片刻之后,屋后暗影里“喇”他轻响,一道矫捷轻灵的黑线,翩然投落在海面上。

那是一个混身劲装的黑衣蒙面人,只见他双脚踏在海面上,竟然浮而不沉,身形展动,踏波疾行如飞,一霎眼,已经超过二十余丈水面,登上了琵琶岛……就在那黑衣蒙面人跟踪海一帆离去的同时,螺屋内又飘送出沙哑而单调的歌声:“初一呀十五庙门儿开,牛头啊马面两边儿排,那判官手拿着生死簿,小鬼手拿著追魂牌…·”

奇怪!螺屋中分明只麻疯老人独自居住,那黑衣蒙面人是谁呢?如果他就是麻疯老人,现在呼小调的又是谁?难道这光秃秃.的礁石上,竟会闹鬼不成?海一帆回到石窟洞府,已是子夜时分,当他一脚跨进自己的卧室,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楞住了。

室内灯火通明,照耀如同白昼,在他那豪华而舒适的大床上,躺着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妇人,旁边一个长发披肩的少女,正用银汤匙在喂那老妇人吃着又香又甜的莲子羹。

老妇人双腿俱断,创处绷着厚厚的布带,洁白的床单上沾满血迹,春花和秋月正忙碌的清理地上血污,海云则在屋角水盆边洗着手。

那少女最先看见海一帆,急忙站起身来,端着小半碗莲子羹,畏缩的低下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海云来不及擦干手,匆匆在衣服上抹了把,迎着父亲叫道:“爹,你老人家回来了?”

海一帆沉声道:“她们是谁?”

海云含笑道:“爹怎么忘了?她们就是昨天寻了一整天的两位客人呀!你老人家再也猜不到,原来她们就躲在这张卧床下面。”

接着,又对那长发少女说道:“表妹快来见过,这就是我爹。”

那少女怯生生地福了一福,低叫道:“姑爹。”

床上的白发老妇人忽然颤声喝道:“苹姑娘,要行大礼。”

少女慌忙放下碗匙,盈盈拜了下去,道:“苹儿拜见姑爹。”

海一帆侧身倒退了一步,诧异地问道:“云儿,这是怎么回事?”那老妇人没等海云开口,便抢着道:“姑爷不认识咱们了?这位苹姑娘,就是大少爷的独生女儿苹儿,老身便是周嫂。”

“周嫂”海一帆的脸色突然变了,用手指着床上的断腿老妇,呐呐道:“你……你就是韩家堡的周大娘?”

周大娘那皱得宛如蛛网般的脸上,挤出一抹凄凉的笑容,叹息道:“都快二十四年了,难为姑爷还记得我这孤寡老婆子,不枉我千辛万苦,千里迢迢寻到这儿来。”

海一帆又是喜,又是惊,探手扶起跪在地上的韩苹儿,激动地道:“真想不到会是你们,我迁居此岛已经十年,早就与外界断绝了一切交往,你们怎么打听到我这地方的?”

周大娘苦笑道:“说来话长,若非好心的玉姑娘当年暗通一线讯息,老婆子可真要流落天涯,无处投奔了。”

海一帆惊讶道:“莫非韩家堡出了什么事故?”

“唉!一言难尽。”周大娘伸出枯槁的手,颤声道:“苹姑娘,把咱们包裹里那只小香袋儿取出来。”

苹地俯身从床头地上拖出一个小包裹,解开绳扣,找出一只陈旧的香囊,双手递了过去。

周大娘接过香囊。眼泪忽然簌簌而落,哽咽道:“姑爷,你听我说!千不念、万不念;只求你念在玉姑娘这只香袋的情份,可怜我老婆于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孤舟渡海,腿断身残,好不容易见到了你,这千斤重担,你要俯允承担…·”说到这里,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海一帆暗暗皱了皱眉,摆手道:“大娘先别激动,你且说下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周大娘再声道:“姑爷先俯允了,老身才敢说”

海一帆道:“我还不知道缘由,你要我答应什么?”

周大娘巍颤颤指着苹几道:“就是韩家堡的满门贵贱三代血仇。”

“嘎”

这句话,不但使海一帆父子齐吃一惊,连春花和秋月两个丫环,也听得心头大震,惊然失声。

海一帆目射精光,神色连变,过了好一会才凝声问道:“大娘,你说得祥尽些,血仇因问而起?”

周大娘谓叹道:“提起这件事,当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怪只怪咱们大少爷不该带回去两个朋友!”

海一帆诧道:“两个朋友怎么样?”

周大娘道:“那两人一男一女,年纪都不过三十来岁,听口音是关内来的南方人,不知怎的和咱们大少爷结识了,被邀到韩家堡作客……姑爷,你还记得咱们家的大少爷?他就是苹姑娘的父亲。”

海一帆微微颔首,道;“怎么不记得。堂堂关外三俊之首,蓝衫神剑韩少君,谁人不知?那个不晓?”

海云不觉诧异地望望父亲,皆因父亲口头虽在褒扬,语气却十分冷淡,分明包含着讥讽的意味。

.那周大娘也感慨地道:“大少爷仗着父母余荫.少年得志,的确是跋扈了些,但他心地倒并不坏……”

海一帆截口道:“大娘,咱们别提这些闲话.你把事情经过说下去吧!那一男一女到堡中作客又怎么样了?”

周大娘点头道:“那男女两个在堡里前后住了五天,每日除了盛宴款待,便是紧闭房门,不知跟大少爷躲在里面商议什么大事。

起初只有他们三个人,到后来,连老堡主也亲自参加了,每次密谈,都直到深夜才散,事后看堡主和大少爷的神情,好像都十分兴奋....”

海云突然岔口道:“周奶奶,我能请问几句话吗?”

周大娘道:“哥儿有话尽管问”

海云道:“那两位客人,可曾说过叫什么姓名?”

周大娘想了想,道:“只知道他们姓秦,大少爷吩咐下人们称他秦公子和秦姑娘,名字却不知道。”

海云又道:“他们去到堡附,是白天还是夜晚?是步行还是骑马?有没有携带着特别的包囊行李?”

周大娘回忆着道:“是深夜时分,骑着马的,只有简单的随身行李…··啊!对了,那女的背上背着一副豹皮制的革囊,时刻不肯离身,好像很珍贵的样子。”

海云微微一笑,道:“好了,现在请继续说以后的情形吧!”

于是.周大娘又接着道:“……那两个性秦的客人在堡中住到第五天,老堡主忽然吩咐准备马匹衣物,说要离家远游,并已严禁泄漏离家的消息,对外只推称患病,闭堡谢客,谁知人还没动身,当天夜晚就出了事。”

说到这里,语声一夜,泪水又涌了出来,抽搐良久,才继续说道:“那天也是合当苹姑娘不在劫数内.老身一个远房侄儿新讨媳妇,求着我去观礼,苹姑娘缠着非跟去看新娘子不可,争她不过,只好带她一同去了。咱们是申牌左右离堡,原来说定子夜前返堡替老堡主和大少爷送行的,那料戌刻还不到,突然听说韩家堡失火,喜宴还没终席,便急急赶了回去,一路上,望见堡中火光烧红了半边天,吓得咱们老小俩直冒冷汗,到家一看,唉!那真是尸横遍地,惨不忍睹!”

苹儿忽然痛哭失声,用力插着头,叫道:“好婆!别说了!别说了!”

周大娘喘息道:“不!姑娘,我得说下去,事关你满门血仇,怎么能不说呢?”

苹儿哭道:“我怕!我一听你老人家说这件事,就会想么娘惨死的样子。”

周大娘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是的,那的确是太惨了,但没有什么好怕的,有一天,你若能寻到仇人、也要让他尝尝凌迟碎割的滋味。”

海家父子俩全都默然无语,因为他们深深了解,如此血海的仇恨,决不是区区几句宽慰的话所能消解的。

好半晌,苹儿才渐渐收敛了哭声,海云转身从洗澡架上取了一条湿面巾,默默递到她手中。

周大娘嘴唇蠕动,用一种低沉而颤抖的声音说道:“那批贼子手段好毒,韩家堡里外两三百户,没留一个活口,妇孺婴儿,无一幸免,大火烧了整整两天两夜才灭,等到火熄,堡里只剩下遍地死尸和断垣焦木,但是,他们却故意留下正楼房屋没有纵火,好像存心叫人认识他们的残忍手段。”

海云听得心中一动,但他没有岔口,只静静的倾听下去。

周大娘继续又道:“正楼房屋四周有花园和空地,未遭火势漫延,但前后五进院落,莫不被血水染遍,老堡主和大少爷死在前厅石阶旁边.管事何老夫子被杀在园门口,老夫人和大少奶奶最惨,竟被凌迟碎割,残杀在后楼上,其余丫环仆妇,更是残肢断体,触目皆是,就连苹姑娘的唯一弟弟盛官儿,才八岁不到的小孩子,也被活劈在床上……”



第三章 惊破桃园梦

突然,她双手一用力,竟从床上撑坐起来,泪眼直望着海一帆,硬咽叫道:“姑爷,你是韩家的女婿,这血海深仇,千斤重担.全在你肩上。如今韩家就剩下苹姑娘这点血脉,老身能把她交到你手中,总算没有辜负老夫人的眷顾,纵然现在就死,也死得瞑目了。”

海一帆紧闭着嘴唇,低头不语,海云看得出,父亲的脸色很难看,也很凝重。

室中顿时沉寂下来,五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海一帆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他既是韩家堡的女婿,又是一岛之主,现在岳家满门被杀,外甥女儿千里投奔,这血海深仇的千斤重担,除了他,无舟可渡,只得委曲的住了下来。

不过,几天相处之后,她对海云的印象已逐渐改变了,这位陌生的表哥,给了她无限关切和照顾,嘘寒问暖,无微不至,虽然无缘无故挨了一耳光,脸上始终还是挂着亲切真诚的笑容,这倒使她自己感觉不好意思,见面的时候,总是他讪地红着脸,低垂着头。

这天午后,海云又来探望,恰巧周大娘刚吃了药,正在午睡,苹儿独自坐在洞外石阶下,呆呆地望着天际白云,默想心事。

“唉呀!”

苹儿猛可跳了起来,连连拍着胸口道:“你要死了,走路那么轻,把人家吓了一大跳。”

海云急忙赔礼道:“我不是故意的,因为见屋里静悄悄没有声音,怕惊动了周奶奶。”

苹儿道:“好婆刚睡着,你有什么事吗?”

海云道:“没有什么事,我只是想看望周奶奶的伤势,既然她老人家睡了,表妹,咱们去海边逛逛好吗?”

苹儿道:“有什么好逛,除了海水.就是砂石。”

海云道:“我带你去看个希奇的东西、包准你一辈子从未见过。”

苹儿道:“什么希奇东西?你先说说看。”

海云笑道:“一栋用海螺壳做的房屋,表妹,你没有看见过吧?”苹儿微怔道:“是用海螺堆成的么?”

海云摇摇头道:“不!是用一只好大好大的海螺空壳做成的,见面可以睡两三个人.一点也不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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