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清寒- 第81部分

　　　　他抬手一挥，“准了！”

　　　　“谢天帝。”

　　　　我直起腰，仰头看一眼站在我身旁的沉音，对他笑一笑，无声的说了句再见。
123。第三卷　死生契阔…第四十一章　烈焰焚尽来世路
　　　　沉音本是想要陪我去天池的，却被天帝阻止，将他谴去将关押在天牢的云雀他们放出。这本不该是他做的事，现下突然让他去，我想天帝定然是刻意将他支开，该是还有什么话不想当着他的面说出。

　　　　沉音无奈离开，我抬头看着天帝，问道：“不知天帝还有和吩咐。”

　　　　“碧落，你可知你的心从何而来？”

　　　　“心？”我不解的看着他，这心不是自己生长出来的还能从何而来？

　　　　天帝接着问：“你本是无心碧莲，你可有想过为何修成仙之后却有了心呢？”

　　　　这个问题曾经我也感到不解，但是想了许久未有答案，便觉得许是成了仙便会自己生出这心来，难不成我这颗心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见我不回答，天帝放弃了再问我，直接道：“你的这颗心是沉音的，当初他怜你因着无心而常被其他的神仙欺负，便将自己的一颗心给了你。这便也是我答应你们的亲事的原因。现在，你既是要被永世关入幽明园，那也是时候将他的心还给他了！”

　　　　我一时间没法接受这个事实，这颗跟了我三千年的心，竟然不是我的……不过，既然不是我的，我留着也没什么用！我抬手，便想将心取出会给他们，天帝却出声阻止。

　　　　“失了心，你便失了一切的情感，还是待你自天池回来之后再取出吧。”说着他唤来了两个天兵，让他们带我去天池。

　　　　听了他的话，我漠然的放下手，站起身，跟着身后的两个天兵往着天池而去。

　　　　虽然离开这九重天已然很久很久，但我记得，在天池周围的一切，因着儿时在这里的百年中，我便只能在天池周围打转。

　　　　那里，除了有一个供天帝天妃休息的玉亭之外，还有一处叫做“诛仙台”的地方。

　　　　传闻，诛仙台下是来自地狱深处的红莲烈火，可以焚尽一切。这神仙跳下去便被诛了仙根，从此堕为凡人……

　　　　跟着两个天兵缓步的往前走，小径两旁开满了各色的繁花，香气扑鼻。我伸手拂过那些娇艳的花朵，感受着那样柔滑的触感，这该是最后一次感受了吧……

　　　　走在前面的一个天兵忽的开口道：“碧落仙子，你为何要为了一只妖而放弃了二太子？”

　　　　不想他会问起这个，我浅浅一笑，道：“若是你的一颗心给了别人，便再也掌控不了了。我这颗心本就不是我自己的，想来便有些不听使唤了。”

　　　　他转过头，一脸惊讶的看着我。我对他笑笑，不再言语。他看着我，脸红了红，赶忙转过头去，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不少。

　　　　从大殿到天池有着很长的一段距离，我们的速度不快，走了许久都未走到头。我想他们是怜我今后再不能见天日，有意让我多看一些的吧。原来，在这九重天上，还是有善心的神仙的。

　　　　不过，再长的道儿，终有走到头的时候，当我看到诛仙台上那一根雕着密密符咒石柱，我便能知道，我们到了。

　　　　我唤住走在前面的天兵，“两位大哥，我想独自去天池边上看看，不知可否通融？”

　　　　他们停下脚步，转过身，相互看一眼，点了点头，“我们不能走太远，就在这里等着你，莫要耽搁太久。”

　　　　我朝他们福了福身，“多谢。”

　　　　我踏着脚下汉白玉铺就的小径，缓缓地一步一步的朝着那个我出生之地走去。

　　　　莲花又叫芙蕖，带着淡淡的芬芳，便是清寒身上常带的香气。闻着随风而来的花香，胸口那颗本不属于我的心狠狠地疼着……清寒，等我，我很快便来陪你了！

　　　　看着那一池盛开的莲花，想起当年我还在这里的时候，那时我一直认为自己是特别的。这一池的莲花，不是白的便是红的，唯我一朵是碧色的。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得到了天妃的青睐。她时常在我的边上一坐便是半日时光，有时会对着我讲那些让她心烦之事，有时候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身旁浮云掠过，眼中带着淡淡的忧伤。

　　　　她该是非（…提供下载…）常的喜（…提供下载）欢我，每当花落，她便会整日的面带愁容，但遇花开，她的唇角便会染上笑意。

　　　　直到有一日，她是带着微微的醉意而来的，手中捧着一只白玉的瓶子，有些不稳的站到了我的面前。她紧紧抓着手中的瓶子，眼睛有些微微的泛红，紧抿的唇有些泛白。

　　　　忽的，她手一抖，手中的瓶子倾倒，瓶中碧色的液体洒出，竟是洒在了我的身上。她有些颤抖的看着瓶子，再看看我，竟是慌张的转身跑开了。

　　　　我不知道那瓶中装的是什么，我只知道，三日之后，待我清晨醒来，发现自己如同那些小仙童一般有了身体手脚！自天池冰凉的水中爬出来，看着水面倒影出的自己，我又惊又喜！我竟是修成仙体了么？！

　　　　我在天池边等待天妃的到来，她每日都会在第一缕阳光照到天池之时到达这里，只是那一日，我从日出等到了日落，等到昴日星君架着车回府之时，我依旧没能等到天妃……那一日，她没有出现，其实应该说，自那之后，她便再没有出现在天池边上。

　　　　再后来，便遇见了沉音，后来的后来，我离了这九重天宫，跟着师父去了北极天宫……

　　　　我跪在天池边，俯身掬起一捧池水，一如记忆中的那般冰凉刺骨。

　　　　再见了，以后便是再不相见了。

　　　　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裙，转身往回走。

　　　　缓步而前，经过诛仙台，台下缭绕的云雾之下，便是那焚尽一切的红莲火了吧……

　　　　我看到不远不近之处，两个天兵正目视着我，他们在等我回去吧，然后便将我关入幽明园，永世不见天日……

　　　　我脚步一转，快步的踏上了通往诛仙台的台阶，掩在袖中的双手结下神印，在身后结设下阻障，我不想最后一程还会有人来打扰！

　　　　其实，这才是我的第二个请求，我知道，自大殿到天池，定然要经过这诛仙台。诛仙台本只是诛了神仙的仙根，但是以我如今的身子，想要一死定然是十分容易之事！在没了孩子失了清寒之后，再活着又有何意义？这次上天，我本就没有想着能够活下来。本以为还能见着清寒最后一面，但，最终还是迟了……既然如此，那这一次便由我去找他吧！清寒，我来与你作伴了，便是已然魂飞魄散了，我们依旧永远在一起！

　　　　站在诛仙台边，台下卷起的风将我的衣裙吹得猎猎作响，脚下是翻腾的云海，云层之下，便是红莲业火。它是红莲火，我是碧莲身，倒也是般配！

　　　　我听到身后有人在呼喊，他们让我不要跳下去，他们的话语万分的急迫。可是，我的死活，与他们何干呢？他们只是想要要回那颗属于沉音的心吧！

　　　　抬起手捂住左胸口，喃喃开口：“清寒，莫要担心，便是没了心，我还是会爱着你……”说罢，手下用力，生生将那颗跳动在胸膛之中的心剜了出来，突然觉得胸口空落落的……

　　　　手一扬，将手中的心掷出了结界之外，这下，我便再也不用亏欠谁了！

　　　　闭上眼，足尖一点，飞身跃下了诛仙台。

　　　　感觉自己飞快的下沉，浮云自我脸颊掠过，冰凉一片……

　　　　下面便是诛仙的烈火了吧，快一些来吧，我好在黄泉路上追上先行的清寒……我们相爱三百年，轮回三世，总也是聚少离多。这下倒是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我不愿再入轮回，只要守着清寒便好，即便是只剩一片虚无，我也要守着我们之间那个“死生契阔”的誓约。

　　　　原来，没了心，我依旧还是爱着他……

　　　　“落儿！落儿——”

　　　　忽的听到清寒在唤我，撕心裂肺的，那声音自头顶传来，该是我的幻觉吧，清寒早已魂飞魄散，如何还能这样唤我……

　　　　用力的摇头，想要将那声音自耳边甩开，却突然感觉身上一暖，被拥进了一个怀抱，带着淡淡芙蕖花的香味。那刻骨铭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落儿，为何不等我……”

　　　　我颤抖着睁开眼，抬头对上清寒碧色的双眸，原本已然干涸的眼泪再次决堤而下……他来了，不管是幻是真，他终究还是来了……

　　　　我伸手抱住他，却发现不是幻觉，真的是他！

　　　　我万分惊讶的仰头看着他，又惊又喜的开口：“清寒，天帝说你已然被打散了神魂，如何还……”

　　　　他轻拍我的背，“是沉音救了我。”

　　　　原来，是我错怪了他么？只是到如今，错不错怪都无所谓了，便是错了也没有机会改了。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猛地抬起头，“清寒，你是说你根本没事是不是？”

　　　　他看着我点头。

　　　　我一把推开他，“那你为何傻傻的跟着我跳下来！你快回去，回去啊！”

　　　　此刻，我们已经落到了烈火之间，猛烈地火舌舔舐着我们的脸，刺骨的疼痛随即而来。

　　　　清寒一把将我抱进怀中，紧紧地护住我，开口声音中带着些微的颤抖，“我不回去，没了你，我活着做什么？我知道你是因着我不在了才会跳下这诛仙台的。你记得我们‘死生契阔’的约定，我何尝不记得，就这样吧，我们一同生一起死，多好……”

　　　　一同生一起死……

　　　　生时没法相守，死后便携手共赴奈何桥吧！

　　　　“好！”我紧紧地抱着他，“我们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身旁的烈火烧得更加猛烈，我们相拥在火中，带着笑意，闭上了眼……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诗经。击鼓》

　　　　第三卷死生契阔（完）
124。第四卷　堕天成魔…第一章　堕入凡尘犹自殇
　　　　又是一个悠长的梦，梦中是无尽的黑暗与寂静。当我走了很久很久，终于找到光亮之时，我便醒了。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竹床之上，头顶是青色的帐幔。

　　　　我，这是死了么？

　　　　回想起跳下诛仙台之后的情景……清寒！他在哪里？！

　　　　我猛地自床上坐起，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直皱眉。还未从床上下来，便听得一声惊呼：“姑娘，你怎的起来了！”

　　　　我转头望去，一个中年的女子正端着一只碗朝我跑来。她跑至床边，一把将想要下床的我按住，“姑娘，你伤得不轻，这刚刚苏醒的，还是快些躺下吧。”

　　　　我看了看身处的房间，实在是不熟悉，便问她：“这是什么地方？”

　　　　她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似是舒了口气，随后才道：“这里是我的家，我与我家相公去山里砍柴之时见到姑娘重伤倒在林中，便将你救回来了。”

　　　　林中，重伤！清寒！！

　　　　我一把拉住她的手，“大婶，你们可曾看到当时在我身边还有其他人？”清寒与我一起跳下那诛仙台，该是与我在一处才对！

　　　　大婶皱眉细细想了想，摇头，“倒是没见着什么人，不过当时你紧紧抱着一只雪狐怎样都不肯放开……”

　　　　雪狐？清寒，一定是清寒重伤所以现了原形了！

　　　　“雪狐在何处？”

　　　　“当时你怎样都不肯放手，我们便将它一同带回来了，带回来之时它已然是奄奄一息了，本以为活不了了，但过了两天，它竟是醒了过来！”

　　　　我拉着她的手加重力道，打断她的话，“大婶，带我去看看他！”

　　　　她有些讶然的看着我，“姑娘，你为何如此记挂着那只狐狸？还有，你为何会重伤倒于林中？”

　　　　我不能说他是我的夫君，现下我是在人界，对于神妖鬼怪之类的，人类总是十分的害怕！便扯了个谎道：“今次我与夫君路过此地，不想路遇强人，我们的钱财尽数被抢走，夫君为救我不知所踪……如今，便只剩下这只跟了我许多年的雪狐了。大婶，带我去看看他！”

　　　　“好吧！”她点了点头，小心的将我自床上扶起，“我们将它放在园中，与我家阿黄睡在一起。”

　　　　我有些不解的看她，“阿黄？”

　　　　“是啊，我家养的大黄狗。”

　　　　狗？大黄狗！他们竟然将清寒与狗放在一处！！

　　　　我顿时觉得有些气血攻心了！眼前一花，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大婶一把扶住我，叹口气道：“我说了你的身子太虚，还是等好些了再出去吧，不就是一只狐狸么，我会帮你将它养的好好的！”

　　　　我半靠着她，坚决摇头，“现在就带我去！”我没法容忍让清寒与阿黄多待一刻！我想他也是没法容忍自己与一只狗住在一起！

　　　　大婶无奈，扶着我走出房间，来到园子里，指了指几步开外的一个简陋的小窝棚，“那便是阿黄的窝了。”

　　　　我推开她的搀扶，跌跌撞撞的跑到狗窝前，看到一团雪白蜷缩在角落中，脑袋无精打采的搭在前爪之上，闭着的眼睛听到动静缓缓地睁开，看到我的刹那，碧眸中似是闪过了惊喜之色！

　　　　我上前一把将他抱住，哭着道：“清寒，你没事便好！”

　　　　他将脑袋在我的胸前蹭了蹭，抬头眯起眼睛看我。跟着我过来的大婶伸手来扶我，“快些起来，这里太脏了！”

　　　　一直趴伏在一旁不动声色的阿黄听了她的话，有些生气的看她一眼，然后又转过头去躺下睡了。

　　　　在我的坚持下，我将清寒从阿黄的窝中带了我出来。但是，我看得出来，大婶对此很有意见！

　　　　傍晚时分，大婶那个外出打猎的丈夫回来了，手中提着一只血淋淋的野鸡，一把抛给大婶，“老婆子，快快洗剥了，今晚吃顿好的！”说话的时候目光扫过坐在一旁的我，对我笑笑，随即道：“姑娘可醒了，这五日来可要急死我们了！”

　　　　我缓缓站起，对他福了福身，“多谢大叔大婶救命之恩。”

　　　　他大手一摆，“莫要言谢，小事一桩罢了。姑娘多大了？看起来与我们清儿差不多年岁。”

　　　　我想他所说的清儿定然是他们的孩子吧。我已然活了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