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团的血从口鼻里喷了出来,只觉得全身一阵剧痛,一头载到在地。
……
傍晚的阳光斜斜的照进屋子,照的眼皮猩红一片。渐渐地她苏醒过来。
她躺在小客栈楼上的自己房间,梳妆台上还放着昨日的胭脂,白玉的盖子掀着着,原先的浓红已经变为墨黑,香味已经转为腐烂的气味。
浑身还是无半点气力,她等了一会,想起云潮,已经被人抓走,不会再来叩门,心中涌起一阵悲痛,猝然留下泪来。
楼道并无声响,而门却无风自开。
水巫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支柳枝,轻轻在地上一划,面前出现一只木桶。她将手伸进桶里慢慢地拿起两只已经并体的鱼成一个园。
霓裳忍不住问,“你要做什么?”
水巫并不答话,用鱼线将鱼眼勒出。手执鱼眼,来到霓裳跟前。
“你要做什么?”她问,挣扎了两下,却纹丝未动。
水巫并不说话,手指轻轻一扣她的下颌,迫使她的嘴自然张开。
一股清凉滑入腹中,消减了身体里的燥热与疲乏。
——两仪鱼,为上品良药,可解百毒。
霓裳说,“你为何救我?”
水巫
笑了一声,从她脸上堆积如山的皱纹里,看到一屡转瞬即逝的光芒,“荒北水巫,在这挽云小镇等待公主十六年。只因受人之托,修炼两仪鱼,疗你聪慧心窍。”
霓裳挣扎着从床上坐起,问,“如何讲法?”
水巫说,“金容皇后乃为天上紫微星,只因有人仆血三生石门,令上界看见尘世之中妖气冲天,所以命紫微星下凡辅助下界除妖,不想还是被云夕王妃逃走,云夕王妃素来是心胸狭隘之人,上界早知道公主出生之后定有浩劫缠身,所以赐至阴至阳瞳护体,可除妖恁之气,故此黑塔楼仆兵一旦靠近公主便立刻显形。而这这两仪鱼,为阴阳互生,能辅至阴至阳之气,令公主聪透心智,三界之中,公主得贤人助。公主感觉如何?”
霓裳动了动身子说,“我只觉得身心舒畅,其他的倒没什么异常。”
水巫点了点头,“水巫已为有缘人送来良药,得偿夙愿,如今也该功成身退了。”
说完,退下黑袍,撕开假面,里面竟是一个轻盈美貌的女子,湖水色裙子,云朵一般清秀卓绝,伸出莲藕一般的白皙素手,拎起地上的木桶,如一阵清风消失不见。
霓裳叹息了一声,缓步走到窗前。床与窗子不过三步之遥,她微微举步竟似清风明月一般轻柔迅捷。
月已残,三星又照天际。然而,西天却凭空冲起一道火光。
——仿佛那火光从天而坠,将黑夜撕开一道缺口。而火焰之中更有一道火苗窜出,直飙云端。霓裳才想起那是她给容丫的信灯。
“遭了。”她念了一句,双脚凌空朝起火的挽云庄急速冲去。
当她到达那里时,发现庄门被关,庄内火势汹涌,烧得砖瓦噼啪作响。大火之中有两个黑影闪过,消失于夜幕之中。
霓裳没有追赶,飘身入墙,烈火之中朝落荣斋跑去。
——因为,她要找到容丫,救出险境。
大火在她的四周盘旋却无法近身,四周形成了一起巨大的气墙。
美人斋
落荣斋,火已经窜上周围的竹林。浓烟之中,容丫扑在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纵声大哭。
那是懈骆的身子倒在地上,健硕的身子,被割去四肢,五脏流的满地都是。
火眼看就要烧到近前,霓裳连忙冲了上去,企图将容丫从尸体旁拉来。谁知她竟死死地抱住尸体不放,素淡的衣衫上染满了浑浊的污血。
恍惚中,她抬起头看着霓裳,道,“小公主,容丫只想见你最后一面。想告诉公主,容丫已经查出,我夫君懈骆替大将军做事,大将军将镇北关的亡灵调入挽云镇,是因为已经有人先他一步收买了部分亡灵行世作乱。容丫猜的没错的话,新夫人便那人派来刺杀我的夫君,她将我夫君杀死,又在亡灵栖息之地泼了数桶松油,松油渗入地面,再一把大火烧掉所有。”
霓裳说,“我知道她会这样做,只是我还没来得及通知你。”
眼前火势更近,容丫也不着急,依旧紧紧地抱着懈骆的尸身,神情安静也充满了痛苦。
霓裳想去拉她,却听她说,“容丫在世间活了三十二载,小的时候有父母宠着惯着,虽是家境贫寒,却一点没有委屈过。父母死后,便遇到娘娘。娘娘心疼我,教我读书习字,女红绣活。接着娘娘去了,遇到了现在的夫君,他怜我惜我,凡是顺我心意,无不依从。如今这些人先后离我而去,容丫心中,早已经清绝尘寰。”
她怔怔地笑着,捧起懈骆早已经冰冷的手轻轻地搓揉着,话语之中充满着殷切、伤感。像是在跟他枕边细语一般,字字句句清清楚楚无一个词停顿。
霓裳的手,停留在半空之中,她看着容丫的脸,那么平和与宁静。终于艰难的垂下了手。
火势愈近。
在一片炽热的包围中,容丫沉重地闭上了双眼,仰头深深吸了气,表情一瞬间转变为幸福。
然后起身,奋力抱起懈骆的尸身,一步步走向了烈火……
霓裳的心重重一颤,她攥紧拳头,竭力阻止自己向她伸出阻拦之手……直至大火淹没了两人的身影。
火,似乎也在呜咽。
千刃岭
她只是想,容丫,也算是自己在世间的亲人,可是当她遭遇绝境时,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像风雨中无助的花朵倒在自己的眼前,化为灰烬了。而云潮又下落不明,这是否也意味着已经死了。至于未来,则一片渺茫……
霓裳的手被自己的指甲掐出血来,一颗颗滴在地上,泪水润湿了她的脸。她感到了来自内心深处的空寂,在这苍茫无边的大火里一点一点的碎裂。
………………………………………………
千刃岭于罗汉山南,因千岭环抱,险象万生故得名千刃岭。
早有歌者传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这首歌当世之人无人不会。
歌中讲的便是千刃岭。
清晨,第一屡阳光窜入河流,照着万顷碧波,河面上孤帆点点,鹤鹰重重。
当地人称为这条河为万源河。万源河,河面宽广,发源于罗汉山,自北而生,蜿蜒直下,到了这里遭山欺石阻,转为数条支流,这些支流又四通八达,至南越国边境汇集成另外两条河流,——泾水、渭水两大流域。
“哗”的一声,平静的水面被浆分开,船头稍稍一偏,拐进最里面的一条支流。驭舟的乃是当地人,年纪在五十上下的年纪,着粗布衣衫,衣衫外露出一身古铜的肌肤,双目炯炯,映着旭日。
进入这一河段,水流比较先前急了一些,湍流也多,慢慢的水势缓涨,两岸山坡上青翠的竹林转为灌木。阳光透过肥厚的枝叶,在河道投下斑驳的树影。
这些树生的怪异,粗壮,盘根错节,若不是树根吸收了特殊的养分很大生的如此繁盛。
船舱的帘子被拉开了一条缝隙,跟着是一张白皙秀美的脸探了出来,霓裳的手上拿着一根碧玉簪子,看看两侧,又看了看船夫的身影,嘴角浮起一朵冷笑,只是随意地问了句:“还有多久到千刃岭?”
船夫的头上罩着个大斗篷,“船客好生待着,到了老汉自然会提醒。”
尸油
霓裳的目光渐变为冷,淡淡的,“我问了十几个船家,说是去千刃岭立刻如临大敌,即便是给再多的银两也不愿意送我过去,只有船家不同,船家主动过来要送我去千刃岭,而且连价钱也不加,就算再笨的人听了,起码也会明白一半,船夫另有所图。”
船夫也不转身,浆划的更快。
霓裳已经走出了船舱,眼睛被他手腕上隐约的刺青给吸引了。
一瞬间,她想起了容丫的死,想起了云潮的离去。‘腾’地将白绢幻化为剑。可是眼前的船夫,忽然连摇两桨一头扎入水中。
霓裳水性不佳,只得站在船上,刚好又是顺流,地势又颇为陡峭,小舟一泻千里,急转直下,听得两耳呼呼风声,绿翠红深一闪而过。
“不好。”她突然失声惊呼纵身向旁边的两丈远的树丛扑去,落脚不稳重重跌到在地,四肢关节一阵疼痛,她扭头看去。只见,小舟‘嗖’的水平向前飞出,飞了约三米远坠落山崖。
——瀑布,水流带着巨大的的轰鸣冲落悬崖。
她抚着胸口,正要站起,却感到一股杀气,从远处袭了过来。
阴气愈加迫近,冲的枝叶扑簌簌地往下掉着落叶,而更令她感觉奇怪的是这里竟无一只鸟雀,尽管阴气尽在咫尺,放目看去,却不见有人影闪过。
阴气越聚越重,在半空中行成一个人形,与她对持。
七步之外,站着一只浑身彩羽的鸟雀,那小鸟也就拳头大小,眼如枭鹰,大且威严。
一直站在霓裳肩头的小四,陡然发出一声尖叫:“魂鸟。”
霓裳也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魂鸟,传说中冥界之鸟。它只在生死之源引渡众生,凡间几乎无人见过它的身影。
因为,见它的人必死无疑。
霓裳的心头猛地一震。如此说来,它面前的人形的杀气,便为‘无常’。
——魂鸟引无常吸人魂魄,再将被吸取魂魄之人的尸身推入炼狱,在炉火之中炼上九九八十一天,练出尸油。传说中,‘无常’夜行时需用此尸油,提灯引路。此为冥界酷刑。
…………………………………………
云夕王妃
霓裳忍不住皱眉。她有些鄙夷地冷笑了一声,——世间竟有人能调动冥界的力量,追杀自己,此人何等能耐。
魂鸟蓝色的眼睛,跳动了一下犹如坟间鬼火,闪动着森冷的光。
而无偿的索魂链已经抛了过来。
霓裳冷笑着,手中的长绢挥动与索命锁缠在一起。
“云夕王妃用了什么好处将你们从冥界的生死之源引到了这里?”
魂鸟跳上了枝头,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云夕王妃何德何能调动的了冥界。若说是冥王陛下想杀你,又有何不可?”
霓裳说,“冥王何来闲暇与我周旋?他释放出云夕王妃,扰乱人世,这件事情,上界早已知晓,恐怕此时头疼还来不及呢。”
魂鸟矫捷的笑了笑,“不愧是紫微星投胎所生的女儿,聪明非寻常可比。不过即使被你知道,那又如何?天地之间,人尘凡世,没有魂鸟带不走的人,没有无常吸不走的魂。说到底,你还是肉体凡胎,终究难逃一死。”
霓裳道,“冥界归地府,管地府下九层,我的生死不是由一只鸟来定夺。你想带我进冥界需有地府文书,你将文书交来我看看。”
魂鸟森然一笑,“地府算什么?我冥界魂鸟要来就来要走就走,我早就厌倦了那些繁文缛节,想索你魂魄,只要我愿意便带走你,推你进炼狱也好,进油锅也好,随我所欲。”
霓裳深吸了口气,道:“你这般为所欲为,不是自掘坟墓,将来进炼狱的可能是你自己。”
魂鸟的足踏上的树枝,“我有什么好怕?冥界我早就腻了,生死源头除了单调的光线,而九层地府到底鬼哭狼嚎。我要回到,人世,享金一切奢靡繁华。”
“云夕王妃许了你什么好处?莫非”她忽然停顿了一下,眼睛扫过魂鸟,她想起玉二娘从总监大人身上偷来的令牌,——令牌上刻的,正式魂鸟的图形。
魂魄
她将令牌拿出,举在手里,问,“云夕王妃,许你了一座城池。对不对?”她想起歌圣地城头的监工与奴隶的号子,忽然觉得荒唐,鄙夷地笑了,“为鸟者,性情平淡,入闲云野鹤。而你追名逐利,根本就不配做一只鸟。”
魂鸟显然是一愣,但它马上笑了,“谁说魂鸟就一定真的是只鸟了?反正你要死了,让你看看我的真面目也无关紧要。”
说完,在空中打了一个滚,身子的羽毛褪去,里面的身形渐渐变大,直至人形大小,站起身来。
连霓裳也要惊讶,眼前的男子,正当年纪,一袭白衫,衣袂翩翩,轮廓优美,额头饱满,一头漆黑的长发,束一只金环,飘逸,俊秀,很难让人与一个身形弱小的鸟雀相比。
霓裳点了点头,她没有说话,除了讶异,她无有任何表达。
魂鸟背对着阳光,他看着自己的影子,幽幽地说,“八百年前,世间有个公子,名为倾城公子,因相貌极为俊秀,为世人敬仰,引来无数少女爱慕的眼光,可是倾城公子对谁都无无动于衷,只到有一天,他在湖边引水时,看见水中倒映着自己俊美的身影,立刻陶醉其中,爱上了自己,每日每天在湖边顾影自怜,直到有一天他对着自己的影子投入湖中,溺水而死,那些爱慕他的少女知道后,跑到湖边哭泣祭拜,祈求上苍垂,刚好这些话被露过的冥王听到,他将倾城公子的灵魂从水中捞起,装入魂鸟的身体,带回了冥界。倾城公子在魂鸟的身体里,这一呆就是八百年的光阴,终于将元身恢复。”
霓裳看着他,那一缕似有似无的忧伤在他的眉头萦绕不散。
“倾城公子,乃为上上人品,为何会是贪图荣华富贵之人?即便你的身体是他,灵魂也已经腐败变质,不配在用倾城公子之名。”
倾城公子的脸转为苍白,脸上露出狰狞的笑意,将手一挥,“无常,索走她的魂魄。”
倾城公子
有些慌张。——有了魂鸟的外衣,才有法力的存在,若失去外衣,自己变只是一个普通凡人,尤其他的身子刚刚修炼成形,不能受太多风吹日晒。
“那外衣还我。”他叫了一声,那声音尖锐刺耳。
小四哪里肯依,翅膀轻轻一震飞上指头。
——魂鸟,非凡间之鸟,凡是鸟雀都以它为图腾,顶礼膜拜。如今这外衣就在在接受的手上,披上它便可摇身一变,从此脱离尘世,逍遥生死两界。
对峙之中,索魂链勾上了霓裳的肩膀。若再近三寸索住喉头,吸出魂魄便无再生时机。
霓裳有些急了。不是她怕死,只是身上好有重担未能完成,此刻,她不能死。——她对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