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抓住了成蟜,你会怎样处置?”
“祸既出,必根除,按照秦国的律法,犯上作乱者,死罪难免!”
“我知道了。”关泠失神的回答了一句,嬴政转头看向她,眸光敏锐,“泠儿,我一直相信你预言的结局,我相信我能做到,只是,你为什么是这副模样?”
关泠还没有说话,嬴政就凑了过来,抬起她的下颔,目光紧紧的锁着她的每一个表情,“泠儿,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累了,先回去了。”关泠瞥过脸,脱离他的钳制,走到门口,背对着嬴政沉静道:“多疑自然没有错,没有错……”
暗自苦笑一番,关泠快步走了出去,多疑是没有错,他确实不需要完全相信她。
书房的人看着快步走远的窈窕身影,眸光黯淡下去,他倒是忘了,像泠儿那样善于察言观色的女人,怎会看不出他明显暴露的担忧和怀疑。
丢下竹简,尊贵华丽的朝服滑过门槛,嬴政快步的追了出去。殿外路过的宫女和内侍都低头行礼退开,嬴政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耳边是忽忽而过的风声,空气中却是泠儿身上的馨香,可那纤细的身影,却总是寻不见。
“大胆,谁敢拦寡人的去路!”抬手挥开眼前突然多出来的身影,力道之大让来人重重的摔在了廊柱上。
“王上,樊於期带着叛军潜入宫中了,兵士都派去对付长安君了,宫内兵力空虚,王上先随臣等避开。”李斯抚着腰站了起来,随后又有众多将士大臣涌来。
“王上,王上……您怎么了?”李斯见嬴政目光阴鸷,泛着血红,不安的问道。
“泠夫人呢!”听着远处短兵相接的声响,嬴政也不顾众臣的劝阻,扒开挡在身前的人群,在宫内失神的大呼:“泠儿,泠儿……”
侍卫和大臣们跟着他在秦王宫内慌乱奔走,樊於期听见喊声,提着剑就循着声音而去,身后精兵脱离侍卫的也紧随他身后。
“赵政,拿命来,交还赢氏江山!”说着樊於期扬起剑就冲向迎面而来的嬴政,嬴政却恍然未见,身后的士兵上前阻止,被樊於期一剑就削去了胳膊,温热的血溅在嬴政的脸上,冷着眼看向与侍卫交打在一起的叛军,嬴政拾起倒在地上的侍卫落下的剑,狠厉的向叛军刺去,后面的侍卫尽职的护在嬴政周围,手无缚鸡之力的大臣却只得避开,神色紧张的看着与叛军混在一处的王上,除了焦急和满目惊恐,却也有心无力,不敢跑上前去以身做盾。
关泠离了嬴政的书房,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寝殿,而是去了赵姬曾住的宫殿,自从赵姬去了雍城,此处人也少了,除了定时有宫人前来打扫,寻常时间也没有人在此处逗留,简跟在关泠的身后,从小练武,敏锐的听觉告诉他不远处的宫殿正发生着一场恶战,目光静静的看着身前安坐榻中闭目休憩的关泠,简在她身边轻轻站定,平静的看着院中的树叶飘落,密叶丛中,有鸟儿惊叫飞起,简也置若罔闻。
关泠的睫毛颤了下,猛的坐起来跳下榻,抓着简的手焦急的问:“你有没有听到打斗声?”
见简不回答,关泠急忙往外走,声音听的不是很真切,但确是有打斗声,难道宫中有成蟜的内应?
“夫人,您不能去?”简抓住关泠的手腕,在她转身看他时又急忙放下,只正色道,“危险!王上定然也会以夫人的安全为重。”
“跟我走!”关泠冷声道。
不管现在的状况如何,她可做不到对一切置之不理。
走出赵姬的寝殿,打斗声越来越大,关泠甚至能闻到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
天啦,所谓的宫廷政变吗?
关泠慌忙的循着声音跑去,简紧紧的跟随着她,樊於期带领的精兵自然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将士,宫内此时兵力不足,难以抵抗,关泠到的时候,只见嬴政手握着剑全身是血,心下一慌,大声叫道:“嬴政!”
嬴政听到喊声,偏过头望去,见关泠安然无恙的站在不远处,嘴角漾开笑来,还好,她还在。
“嬴政,小心!”
关泠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跑的那样快,当她见到樊将军的剑就要刺向嬴政,而嬴政目光只在自己这里时,她便奋力的冲了过去,飞身抬脚踹开刺向嬴政的剑,而樊将军岂是等闲之辈,久经沙场,精于谋算,剑锋偏转,触不及防,关泠顿时不知作何动作,只得抱住嬴政,肩上传来刺痛,然后,感觉那坚锐锋利的东西从自己肩上抽离开去,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伴着刺痛扑鼻而来。
“泠儿,泠儿……”嬴政将她抱起逃开,李斯不知何时调来了援兵,涌上来将关泠和嬴政保护起来。简见关泠受伤,与樊於期交手起来。
“咝……疼!”
“泠儿,你怎么样?”嬴政慌张的抱着她,却又怕碰着她的伤口,手不知怎样放才好。
关泠眉心纠结在一处,脸色霎时苍白:“疼,真的忒疼了,嬴政,下次我不帮你挡了。”
“泠儿,对不起。”嬴政语调中是满满的歉意,低下头脸蹭着她的脸,关泠眨了眨眼,无所谓道,“没事,啊……疼疼!我要麻药,麻药有木有,迷魂药也成!”
早有人叫来了太医,嬴政抱起关泠在侍卫的保护下离开了打斗的士兵,樊於期被简牵制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嬴政在众人保护下走开。
不顾满屋子的大臣和正在给关泠处理伤口的太医,嬴政抚着关泠的脸,柔声道:“泠儿,我不知道你去哪里了。”
关泠咬着牙忍着肩上传来的锥心的疼痛,额上沁出细汗,在嬴政的示意下,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太医正要剪开关泠的衣衫给她上药,被嬴政适时制止,只问了太医要如何做便让太医也退了下去。
关泠讶异的看着他:“你行吗?”
嬴政眉头一皱:“不行也得行,谁让你伤在肩上。”
“真是小气。”明白了嬴政的话,关泠翻了翻白眼,肩上的疼却有增无减,想到之前的情形,关泠心有余悸,“幸亏没伤到要害,不然我就一命呜呼了。”
嬴政的手顿住,心口一窒,沉声道:“泠儿,不要在我有生之年离开我,不要替我挡剑。”
关泠闭上眼,没有回头去看嬴政此刻的神情,也没有做任何回答。
第37章 深夜离宫
“简!”染满鲜血的华丽朝服在熏香的烟雾缭绕下显得惧异却又透着几分不可揣测的诡魅,玄眸中的冰冷沉静在转向床中女子时是让人看了霎时心碎的款款柔情。
简上前一步,一场恶战并没让他变得狼狈,衣衫整齐,发丝不乱,“王上有何吩咐?”
“寡人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务必时刻护夫人周全!”纤长的手指在那张苍白光滑的脸上流连不去,“不可离开王宫半步!”
“是!”
恭送王上离开,简快步走到床前,心下担忧,来时听侍女说并无大碍,可没听她亲口说,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关泠醒来的时候,殿中烛火高照,几名侍女靠在殿柱上打盹,殿外的风吹的殿中轻纱幔飘扬起舞,一切都显得那么静谧,仿佛白天的宫内被袭只是一场噩梦,肩头传来的疼痛真真实实的告诉她,一切都是事实,就如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咬破自己的手指,那真真切切锥心的疼痛告诉她,这不是梦。
那么,成蟜怎么样了?
“夫人,您醒了?”
温和清朗的声音,关泠偏过头,才发现站在床边的简,他此时目中透着疲惫,显然也是一直未休息。
“可有什么需要的?”
关泠摇了摇头,闭上眼,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王上可有什么吩咐?”
“护您周全。”
“还有呢?”
简望着床中沉静的女子,烛火在她苍白的脸上跳动,那双灵动的眼睛此时微闭,似在安睡,他该怎样做呢?
“王上还吩咐不能走出王宫半步。”
“我要出宫。”关泠说的很平静,一点感情色彩和代表心情的表情也没有,她依旧闭着眼,却很平静的再次一字一顿的重复,“我要出宫。”音量不大,只够她和近身的简听的见。
“夫人要去哪里?”
“屯留。”
悄然的在香炉中放入迷香,殿中侍女慢慢倒下睡沉,简将关泠扶起,收拾好行李悄悄的出了殿门,朗月高照,将两人影子拉的老长,走在树影下,随着树叶的摇曳仿佛将两人的影子都要摇碎。
此时去屯留,非三两日能到,关泠带足了盘缠和药物,做这个决定,她没有考虑后果,只是想做就做了,即便他死,她也当见他最后一面,就算他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她只当此行是为了自己心愿。
课堂上夏意眼冒红心的可爱样子仿佛就在昨天,如若有一天一觉醒来能回到自己的时代,她一定好好听夏意讲她编撰的故事,讲她心心念的长安君。
简驱着马,即便是在夜晚,他也能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咸阳,屯留,不仅是她想去,他亦要去!
“夫人为何如此相信简。”对于关泠未多问一句,未让他做任何保证,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或许是离了王宫,走出了画栋高墙吧,此刻他的心竟也是格外的开阔。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简,我当你是我的朋友,朋友就是要相互信任的。”出了城路并不平坦,关泠的声音依旧是很轻,在沉寂的夜晚却是异常清晰,握着缰绳的手颤了颤,一记马鞭挥下,简加快了速度。
清凉夜晚月色如水,站在山丘上展眼望去,触目依旧可见颠倒破碎的战车,仍未散去的滚滚黑烟,耳边竟是战士们隐忍的呜咽,月色下那张绝美的脸,嘴角挂着晦暗莫测的笑,那笑意,在苍凉月色下也透着几许悲惋。
“现下情形如何?”那声音里,是不变的高傲,清冽。
“樊将军逃走了,他的家人被扣押,不少将士见王上亲征都投向王上那一边,如今形势危急,公子您看……”
“王云,你说我成蟜一生活着为何?”打断王云的话,男子脸上依旧挂着晦深的笑意,“败了又如何,不过当一场未能赢得的棋局。”
“公子,王上势必不会轻饶呀!”王云面露焦急。
“我成蟜即便败了,也不会败在他的手下,成为他的俘虏。”白衫被风吹起,战火纷飞的战场,那雪白的衣衫,仍是不染纤尘。
王云望着成蟜傲然离去的身影,心中不知是悲是喜,他一生追随的公子,哪里要争什么王权名利,他不过是当人生如戏,高兴了,陪上性命也无所谓。
行了几日,关泠虽尽量好好的护理着伤口,可惜伤口太深,始终未能恢复过来,如今活动手臂都会牵扯的肩生生的疼。握着袖中的匕首,关泠撩开车帘警惕的打量四周,此处人烟荒芜,路面上的草丛大片被烧焦,处处可见折断的剑戟,空气中也透着股血腥火烟的味道,关泠无声的干呕半晌,放下车帘咕噜的灌了许多水才平静下来。
“明日就能到屯留了。”
听到简的话,关泠木然的点了点头,这几日简都没怎么说话,即便平时他也寡言少语,可这几日实在是太过安静,关泠想也许是他太累了吧,要赶马,又还要照顾自己这样一个拖油瓶,估计也没心情闲聊,再说,想到即将发生的事,关泠的心情也很沉重,连开口都会觉着无力。
“简,把我带到了屯留你就离开吧,不要再回秦王宫了,走的越远越好。”关泠闭上眼歇息,感觉马车停了下来,关泠心中警惕起来,握紧匕首试探性的唤道:“简?”
“我在。”
关泠松了口气,又闭上眼,吃力道:“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不要再回去了,他不会放过你的。”
“那夫人还回去吗?”
半晌没有听到回答,简又驱着马前行,“夫人,简会一直护您周全的。”
“我也不知道……”
“什么?”
“回去与否。”
烈日炎炎,战场上死去的将士血液被晒干,又有新的流下,兵器碰撞,刀剑入肉的声音让人心惊胆战,混战中,成蟜依旧一袭白衣,挥剑刺杀着试图靠近自己的士兵们,始终的始终,他脸上都挂着笑,那笑,看着美丽,却透着渗人的冰寒,士兵们靠近又退后,不敢贸然上前,大胆冲上去的,转眼便身首相离。
“公子,公子,不好了!”王云杀出重围,急冲冲的跑到成蟜身边,“樊将军为救家人,开了城门,王军已攻入驻地了,粮草将尽,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成蟜目光深冷,剑过处,一片士兵倒下,又有一片冲上来,接而又一片倒下,如此反复,那袭白裳尽染鲜血,暗红一片,明晃晃的剑身在阳光照射下格外耀眼,有血珠一滴滴自剑尖滴下,透过阳光望去,晶莹诡魅。
“公子,随属下先退出去吧。”王云几乎是带着哭腔在苦苦哀求。
“赢氏的子孙,从无逃脱之理,蟜亦然!”美丽的细眸中透着危险的光芒,沾染了满身鲜血,发丝凌乱,那身影,依旧傲然孤高。
“公子!”王云急的直跳脚,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将不知何时能够完全解决的冲上来的敌军一个个打到,毕竟都是秦人啊,如何下得了手。
在樊於期打开城门后,李斯依旧下令杀死了他的家人,一家老小就那样在他的眼下一个个倒下去,鲜血染红了城脚的土地,逃离侍卫,他骑马奔逃,心中暗暗发誓,此生,必杀嬴政!。
依旧是穿着墨色的华丽朝服,冕旒后,玄眸中不带任何感情,眼睛里只有远处的那个白点,他在等,等着那飞舞的白点凄怆飘落不再起来。
关泠换好灰布衣衫,推开简的制止,怒道:“我就是为他而来,战场再险,我也要去,你不要再阻止我了!”
“夫人,王上吩咐务必护您周全!”简依旧拦在门口不让关泠出去,现下的情况,呆在这个城中都危险万分,更别说去刀剑无眼的战场。
“可他也吩咐不让出宫半步,你不要再阻止我了。”关泠急怒参半,白皙的面上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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