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泠伸手去拂,掌心的触感让关泠惊坐起来。
她哪里是靠的椅子,分明就是窝在嬴政的怀中,而自己,什么时候居然坐在了他的腿上。
真是匪夷所思!
真是不可置信!
关泠皱着眉要起身,腰身被环住,关泠只得手撑着他的肩借力离开,刚站起来,腰上一紧,被一道力量带倒,再次跌入嬴政怀中。
关泠顿时火大,怒目转向嬴政,这一看当真是把她也吓着了,这样的嬴政他从没有见过,作为男人,流泪就很稀奇,作为嬴政,流泪……关泠不可思议的瞧着他,满心的怒气瞬间消去,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伤心成这样,甚至那伤心里透着绝望。
关泠拾起衣袖欲去擦他的脸,他却猛然抬头,倏地手臂收紧,将关泠钳在怀中,头紧紧的埋在她的胸前,任关泠怎样挣扎也没有放开,反而手臂越收越紧。低头去看埋在自己怀中的男人,关泠的心情很复杂,他们很久没有这么亲近过了,如今又突然靠的这么近,关泠本能的想要推开,她不想再发生更多,然而,嬴政的安静让关泠渐渐平静下来。
关泠轻柔的拂过他的眼角,心中也格外沉重,到底是什么事情可以让他如此伤心。他现在的样子,哪里还像一个帝王,全然一个迷了路的孩子。
嬴政突然抓住关泠的手放于胸前,抬起头与她对视,目光坚定而急切,“泠儿,答应我,永远不离开,答应我,永远不离开!”
这样的话也许嬴政从前说过,可今日这样的情景下,关泠怔怔的看着她,不知做何回答,她知道,不离开,早已不可能。
“泠儿,你答应我。”嬴政目中焦急,握住关泠的手也紧了几分,关泠吃痛皱着眉瞪着他,他不松反而握的更紧,“泠儿,你答应我!”
关泠卖力的抽着手摇头:“没有什么是永远的,我不想骗你,你那么多女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啊,疼!”关泠几乎等感觉到自己手指关节断裂,握着她的手的那只手也因为过重的力道泛白。
“你想出宫去找成蟜吗,那你还回来做什么?”嬴政满面怒气,将关泠抱了起来,快步走入内室将她丢在床上。
关泠脱了束缚慌忙爬着下床,脚还未沾地整个人又被拉了回去,身上被沉沉的重量压倒,本就穿着简单的衣衫瞬间被解开,关泠奋力的推着身上人的胸膛,那胸膛却似铜墙铁壁坚硬冰冷且纹丝不动。
关泠心慌了。
“我的夫人,这本就是你应尽的义务,你在反抗什么?”残忍而冰冷的声音,关泠慌乱中去看他,却只见他满脸怒气,继而他俯下身,将她的唇攫住,霸道毫不轻柔的撬开她的牙关,在她口中肆意掠夺。
关泠再也无法忍受被这样钳制下去了,她拼命的想要摆脱压制住自己的那具身体,当冰冷的大手褪去她所有的衣衫,当霸道的唇舌搅乱她固守的意识,当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清浅笑貌出现在脑海,恶心敢徒然而升。
“走开!”关泠厌恶的大吼,像是在赶她极其讨厌的东西。
任是怒气正盛的嬴政,也因着她这极度厌恶的语气停下了动作。当他任自己去与别的女人欢爱时,他就记得,一直记得,那时的泠儿还小,两人站在街上看人娶亲,当得知被娶的女人是妾时,她就恹恹离开,他不解,追上她问:“泠儿,为何突然不高兴了。”
她扯过路边的小草一甩一甩的,撅着嘴怒道:“最讨厌男人三妻四妾!”
“哪有男人只娶一个妻子。”
“我才不管,要是我的男人娶了别的女人那就别想我再做他的妻子,哼!”
可即便记得,他还是那样做了。
像是被戳中痛处,嬴政穿好衣衫,有些紧张的看着关泠,关泠慌忙的把衣服胡乱套上,抬眼瞪他:“不管你在不在乎,请不要让我恨你!”
见嬴政站在那不动,关泠蹭着鞋跑开,离的他远远的,明亮的眼睛警惕的盯着他,这样的防备让嬴政心痛,母亲背弃了他,难道连自己最爱的女人也要离自己而去?
不,不能让她离开,绝不能!除了他,不能让她有任何人可以依靠!
回到书房,嬴政提起笔,痛苦的闭上眼睛,再度睁开,在竹简上疾书,风干卷起,交予赵高手中,冷声道:“这件事,交予李斯去办,务必完成。”
第44章 前往雍城
赵姬抱着怀中的娇儿焦急的看着嫪毐在房中来回踱步,静居在大郑宫中,与嫪毐缠绵厮守,几年过去,整个人倒是被滋养的愈发丰盈温润。
“你倒是说说,出了什么事?”
嫪毐苦恼的坐下来,神色害怕:“我将命不久矣。”
赵姬一惊,身子一颤,怀中的孩子也似受到了惊吓哇哇的大哭起来,忙轻拍着怀中的孩子,赵姬诧异道:“如今你已贵为君侯,谁人不敬你几分,何以突然苦恼竟出此言?”
嫪毐突的跪在赵姬脚下,悲戚道:“太后救我!”
赵姬见此真的被吓到了,忙道:“你先道明,到底是何事如此惊慌,瞧,你把孩子都吓着了。”专心哄着怀中的孩子,突然手顿住,像是明白了什么,脸色霎时苍白如纸,声音也颤抖起来,“是不是……政儿,他已经知道了?”
嫪毐点点头,平时的嚣张待到赵姬面前全然散去,一副温顺样。“王上既知,此乃死罪也,今我不能再服侍太后了。”说着,嫪毐擦了擦眼角,悲戚的看向赵姬怀中的孩子,手指颤抖的去抚孩童娇嫩的脸,“可怜了我们的两个孩子,早知,早知……”
说着,嫪毐去掐孩子的脖颈,那孩子在赵姬怀中拼命大哭起来,赵姬去阻拦,嫪毐却似发疯了般喃喃自语:“孩子,不要怪爹,爹很快就下去陪你。”
赵姬脸色惨白惨白的,大叫到:“来人,快来人!”
门外侍女慌忙跑进来,见这情况,急忙跑上去拉,嫪毐似如梦初醒,松了手一把抱住赵姬的腿,哭泣到:“救救我们的孩子。”
赵姬心下慌乱,见嫪毐平静下来,把孩子递给侍女,挥了挥手示意侍女都出去,蹲下身来,也是满心焦急:“如今这样,可要如何是好?”
嫪毐低下头,挂着泪珠的脸上唇角却浮出阴狠狡黠的笑意,假意拭了拭泪,哽咽道:“只要太后狠的下心,子与我皆可得救。”
“狠心?”赵姬身体颤了颤,还是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她不是傻子,静居深宫,对于外界之事她不常过问,就是朝中大事她也就顺着吕不韦的意,该怎样就怎样,吕不韦近来写信暗中告诉她说嫪毐在其党羽中声称将杀秦王而让自己的儿子取而代之,她不相信,她认为只是因为他嫉妒他们的亲密所以来挑拨离间。
原来,这个男人真的不仅仅只是爱自己,而是爱自己能给他带来的权利么?
赵姬平静道:“你要哀家如何狠心?”
嫪毐跪着挪到她身边,谄媚道:“唯有杀秦王,以你我之子代之。”
赵姬挥开他的手,怒道:“都是哀家的儿子,你怎么能让哀家做这样的事,况且,政儿又岂是我等说毁就可毁的,哀家的政儿没有那么没用!”
听赵姬的语气,嫪毐忙装作无辜,哀声道:“我死不足惜,可我的孩子啊,他们还那么小……”
见赵姬面色缓和下来,嫪毐继续哀声道:“如今我已被封长信侯,享尽荣华,又岂愿弑君谋位,只是,实不忍见我儿死去,更不愿见太后您受人闲言。”
见赵姬不语,嫪毐继续道:“嫪毐出生贫贱,得太后喜爱,尽享富贵,嫪毐生平也只愿报太后之恩,绝无他想。我们也不是一定要杀了王上,只是取其权利,护佑我们的孩子。”
赵姬闭上眼,艰难的站起来,扶着桌沿摸索到榻边斜躺下,悲戚道:“哀家要如何做?”
“只要太后您的玉玺。”
四月的天气,风清气爽,山间绿树郁郁葱葱,红白野花悄然绽放,整个空气里都弥漫着花的馨香。
此行去雍城蕲年宫,百官随行,三千精兵护送,声势浩大,阵容奢华,而后宫所有的女眷中,仅有关泠随行。
身着华丽正装,出行前经青禾精心画上了妆容,此时的关泠,看上去高贵美丽,自两人坐上马车,嬴政的目光就没有从她的身上移开,今日的泠儿,美则美矣,美到让他窒息,可更令他窒息的,是她身上不经意散发出的冷艳之气。
嬴政握住关泠的手,关泠低头看了看,又抬起头来对他微笑,继而又低头不语。
她的笑却让他高兴不起来,甚至让他绝望,他宁愿她哭怒,宁愿她生气打骂,至少,那还能证明自己在她心中的存在,而如今,不管自己做了什么,她都一笑而过,全然不关心。
无论如何,他都会让她留在自己身边!
看似安静的关泠实则心中混乱不已,知道事情将要发生,而到如今,她完全无能为力,不知道该怎样去阻止。
当知道随成蟜叛乱的将士全被他处死时,关泠便警觉了,今日的嬴政已不是昔日邯郸任人欺辱的少年,而历史上对他的描述也渐渐的在他的身上如实显现,面对一个残忍暴戾觉不容忍背叛的君王,能指望他饶过姑姑与嫪毐生的孩子?
本是春风日丽清爽怡人的天气,关泠生生的觉出一股寒气来。
“泠儿,你不舒服?”感觉掌心的手在轻颤,嬴政沉默的望向低头不语的泠儿。
关泠抬起头来笑了笑:“没有,就是突然被风吹了下感觉冷。”
嬴政看了看紧闭的雕花木车窗,满脸狐疑,关泠也注意到了,心中大汗,讪笑道:“风是无处不在无时不有的。”
嬴政皱了皱眉,长臂一伸,将关泠揽到怀中,关泠试图坐起来,他也没有阻拦,只是闭上眼温声道:“若是觉得冷,就离我近些。”
关泠将手边的毯子搭在腿上,下意识的挪到另一侧车窗边,打开窗户,满含花香的清风袭来,勾起嘴角,轻松笑道:“四月天里,走到哪里都是美的,即便冷,也不能把美景关在视线之外。”
雍城是秦国旧都,在秦献公迁都栎阳前已有近三百年的历史,作为故都,在曾经的近三百年里,秦国历代国君的苦心经营,如今的雍城繁盛依旧,秦列祖列宗的陵寝及宗庙皆在此处,历代君王拜祭祭祀都需来雍,雍城的繁华不如咸阳,然而浓厚的文化气息和沿留下来的古迹让人见之不禁肃然起敬。
入得城中,关泠透过推开的车窗望去,厚重巨大的城垣似围绕着整个雍城,道旁商铺鳞次栉比,街上行人虽低头退至两旁让开道来,然而从大多数人的穿着上,可以觉出城中之人大多富足。
很快到了蕲年宫,马车停下,随侍推开车门,嬴政抬脚走下,回过身对关泠伸出手来,今日的他依旧身着黑色锦服,腰间没有其他的饰物,清风吹动着他的袍子轻轻晃动,无论什么时候,他的身上都有一种与生俱来让人无法忽视的贵气,这一点,在成蟜身上也有,可他们又有不同,嬴政给人的是王者之气,而成蟜,是一种让人不敢亵渎的……仙气?
关泠勾着嘴笑了笑,搭上嬴政的手,在百官的随从下两人并肩而行。
的确是仙气,在关泠的记忆力,成蟜总是一袭白衣面色沉静的站在雪中,她几乎记得每一次和他在雪中相见的情景,白衣的成蟜如同与雪融为一体,他总是那样清清冷冷,高远的让人触摸不到,在关泠的心中,成蟜就像神一般的存在,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当然,这一切,在她明白他的心意之后再不复存在。
突然有一天发现一个一直在心中神一般存在的人物爱上一个一无是处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自己,关泠想着想着心中就欢乐了,欢乐着欢乐着不安的情绪又突袭而来,仰起头,不动声色的深呼吸。
平常无人居住的蕲年宫亦是殿宇密集,飞檐翘角,暗沉的黑色墨漆因年代久远有些褪色,却更显厚重森严。
作为这一场重大的加冠礼主角,嬴政一如既往的忙碌。弯月升起,四月的夜,清凉如水,站在露台,望着稀疏的星空,冰冷的空气呼入口中,关泠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低头间,见身侧不知何时突然多出的高大阴影,关泠猝然转身,待看清来人,关泠微微一笑:“相邦大人,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暗淡的月光下,那双精明的眼睛依旧透着敏锐,只是,在淡白的月光下,眼前这个权倾整个大秦的谋臣却显苍老许多,冠起的长发被镀上一层银白,那张平凡的脸上也平添了些许皱纹。
吕不韦站在原地,视线飘向远方,似在静听什么。关泠正要问,吕不韦缓缓开口道:“你听见了吗?”
关泠闻言侧耳倾听,远处隐约有随侍忙碌准备着冠礼的脚步声,近处可闻呼呼风声刮过枝叶的沙沙声响,再仔细听,别无其他,关泠看着吕不韦茫然的摇摇头。
吕不韦闭上眼,那张皱纹显露的脸上溢出笑来,关泠不解,轻声问:“相邦何事如此开心?”
吕不韦依旧笑着柔声道:“政儿长大了。”
欣慰的表情,温柔慈爱的声音,关泠讶异的看着吕不韦,心中疑惑万千,却又似有了什么答案。应声点头:“是,过几日便举行加冠礼了。”
按照古代惯例男子二十而冠,而对嬴政来说,成年冠礼与年龄无关。
吕不韦扬起头,轻轻的点了点头,瞬即又微微的摇了摇头,弄得关泠一阵迷糊:“大人,您摇头又是为何?”
吕不韦轻笑:“你没有听见吗?城外精兵步调整齐的声音。”
关泠点点头:“大人是说护卫而来的三千精兵吗,他们不是护在宫外,怎么城外?”
“是的,城外,城外严兵把守,只等……”吕不韦笑了笑,没有继续说,关泠开口想问,他却似突然回过神来,看着关泠,这样的表情让关泠一惊,那是一种怎样的表情?
如同父亲注视着自己的孩子,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慈爱?
关泠望着吕不韦离去的背影,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