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村民们赠的瓜果干粮,关泠踏上船,挥手跟他们告别,双桨划动,水纹向后退去,关泠的目光停留在岸边送行的村民直到再也看不清人影才收回目光走近简的身边挨着坐下。
当船行入山中,关泠才明白了葛大爷所谓的错综复杂,诡谲幽暗,行入中空的山中,河道因着错开的巨石和突然而出的洞穴分向四处,黑漆漆的山顶时时阴风袭过头顶,关泠瑟缩着靠近简,将笼中的鸟儿放出,嘱咐道:“跟上它,不然咱就在这阴森森的洞中出不去了。”
蓝色鸟儿体型不大,但是让关泠惊奇的是在这黑乎乎的洞穴中发出明亮的蓝光,而且飞行速度极慢,仿佛在等着后面船上的人。
关泠大喜,后悔没向葛大爷多要两只,等出去了自己也养着,可笑着笑着笑容僵在脸上,鸟儿都该是自由的,金丝笼中雀最终多是泣血自亡,嬴政纵是曾对自己万般宠爱,却从没有给过自己绝对的自由,自己所享受的一切不过是在他的羽翼范围内,若跳开这个范围,便挑战了他的界定,到头来换的个如今这样反目决绝的下场。
大约是行了四五日,关泠才觉着眼前明亮起来,回头望向出来的路,只看得见幽深的水从连绵不绝的山中缓缓流出,而行出洞口,蓝鸟折回洞中,转眼消失不见,关泠望着幽深暗黑的洞,心有余悸。
然而,出了洞口,两岸依旧是白岩峭壁,前方一望无际的水波,仿佛没有尽头永远也无法抵达岸边,关泠皱了皱眉,问道:“简,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人家。”
此时,她真的怀疑自己再度穿越了。
简回头轻笑:“就当是游历赏景便不会觉着路程太远了。”
关泠点点头挨着他坐下,拿着果子边啃边胡乱的大声唱起歌来,唱一会儿又哈哈大笑手放在耳后听着自己的回声,玩得不亦乐乎。
简没有见过这样的关泠,他相信没有人见过这样的关泠,所以此刻,俊美的唇边,勾起一个幸福的微笑。
一晃又在水上飘了十日之久,关泠终于耐不住了,“简,你说咱是不是穿越了?”
“什么?”简回头诧异的望着关泠,淡绿色的腰带被风吹起,发丝松散的搭在肩上,那张白皙清丽的脸在水中日光的反射下恍如梦幻。
关泠摆了摆手,道:“你说我们这么行着会不会出不去了。”
简闻言望着一望无际的碧绿水波,沉重的摇了摇头。
关泠握拳,扯出一个微笑:“怎么可能出不去,其实简我想问,你说我们出去了会是到哪里了,会不会离了秦境?”
简抬起手示意关泠安静,关泠瞬即连呼吸都屏住,轻手轻脚的走至简身边,半晌,什么事也没有,正当关泠要再次大吼时,简转过头望着关泠做出侧耳倾听的动作对关泠道:“你听见了吗?”
关泠站起来认真的听着,脸上漾开笑来,得以忘形的转了一圈,头一晕眩,险些栽下船去。
见关泠站稳,简收回护住他的手,脸上透着淡淡的红晕,关泠双手交握放在下巴下高兴道:“终于听见人声了。”未了,又拉了拉简的衣袖不安道,“不会是幻觉吧?”
“行至前方便知道了。”用力滑着浆,简的心情却没有关泠那么高亢。
半月来的行程与他而言却只是一个短暂的朝夕间,如果可以,他宁愿这个朝夕间距能够更长。
见到第一个人影时,关泠终于觉得自己确实还真真实实的活着,水云寨的生活让她觉得不真实,半月一望无际的水波让她怀疑自己存在的空间,现在,她终于可以确定自己还活着。
还不待简将船停稳,关泠便欢快的跳了下去,突然的冲力让她险些站不稳,动作看起来很滑稽,可她心里却是难以言喻的高兴,高兴的给岸上的人打招呼,岸上的人却像见到疯子一样望着她窃窃私语,关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许久才平复心中的兴奋。
简跨上包袱望着关泠静静的笑了,抓住身旁路过的人礼貌问道:“请问这里是何处?”
“仇曲。”
关泠听到了答案,表情由讶异转为呆滞,再由呆滞转为撑着下巴沉默,最后由沉默转为兴奋,拉着简的手臂高兴道:“仇曲不是赵国的城市吗,我们离开秦境了!”
简无声的望着关泠半晌,见她睁大眼睛认真的等着自己的答案,才随着她一起微笑着点点头。
“仇曲离燕地不远,我们不用太久就可以到达燕国了吧?”关泠继续追问。
“若走水路,不消多日便可至燕都蓟城。”
“水路啊……”关泠很纠结的抓了抓头发。
燕国太子府,临夏的季节,万木吐翠,院中珍奇异木尽显绿意,火红花朵悄然绽放,恍如一夜妖娆尽现。
姬落远远的望着花木掩映的亭中自斟自饮的白袍男子,脚步顿了顿,还是犹疑的走了过去。
姬落走近,亭中人仿若未闻,沉浸在酒中不能自醒,姬落向来讨厌酗酒的男子,可眼前的人,却只让她感到心疼。
“成蟜公子?”姬落轻声唤他,然那人仍无反应。
轻声叹了叹气,姬落还是决定转身走开,这位美丽的公子,从来都不愿与人接近,可王兄说他去秦国,只为带回一个叫泠儿的女子,那时,她突然对这个冷漠的男子肃然起敬,即便他清冷如冰。
“你说……”
姬落停住脚步,以为自己在幻听,转过身去,却瞧见男子步子虚浮的踏下台阶,阳光洒在他雪白的衣袍上,连带着周围的景色都泛着耀眼的光晕。
姬落忙上前去扶住他,男子不动声色的站直身,走离姬落几步,目光空洞的望着前方小径,
悠悠道:“她会回来的。”
姬落欲多说些什么,男子已晃晃悠悠的沿着小径走开了,手中的酒壶却是不时的举起放入唇
边。
泠儿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王兄与身前这么一位绝美的男子都对她用情至深,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可以同时拥有那么多优秀男子的爱?
摇了摇头,眼睛好似被什么光线刺激了一下,姬落寻着光找去,青石板的台阶上,一只花样普通的银簪在阳光下散着夺目的亮光。
望着已经走远的人影,姬落捡起台阶上的簪子对着阳光细细打量。
“就是这个字吗?”清丽俏皮的脸上浮出可爱的笑来,“丢了这个他一定很心慌吧,要赶紧去还给他了。”
揉了揉蹲的酸麻的腿,望着远处孤独的背影,姬落再次将簪子对着阳光举起,浅浅的笑了笑。
“公主公主,王后急着唤您过去呢,您怎么还在此处啊。”一个老嬷嬷一边说着已是焦急的来拉姬落。
拿着手中的簪子,姬落表情有些为难,看着远去的人影,心道,罢了。
“那回去吧,可知母后又找我有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公主如今到了适嫁年龄,王后自是心里忙着。”
姬落闻言皱了皱眉,望着手中的簪子,突然好想去看看宫外的世界。
又是量体裁衣,又是接见贵族公子,望着热闹的宴席,姬落对着殿顶翻了翻白眼,片刻,听着唧唧歪歪各种声音靠在大椅上迷迷糊糊的打着瞌睡。
“落儿!”
“叮……”被燕王喜突然传来的严厉声音叫唤,姬落一个哆嗦,手中的银簪掉落在地上。
“等等!”
“啊?”收回将碰近簪的手,姬落诧异的扭头望向姬喜,只见他从王座上起身,目光紧紧盯着她手边的簪,一步步向这边走来。
“父王?”姬落惊讶的看着姬喜,不明白他对这支普通的簪为什么那么感兴趣,他已经拿起来看了许久了。
简单的曲线文符,素雅的扇形簪尾,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啊,姬落很是疑惑的摇了摇头。
“这个字是新刻的吧。”姬喜突然说话,姬落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笑着道,“不知道啊,明日待我去问问他。”
“谁?”
看着姬喜认真的表情,姬落再次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指了指姬喜手中的簪道:“父王,您好像对它挺感兴趣?”
“王上,你们在说什么呢?”那边王后微笑着向这边忘来,姬喜将簪往袖中一掩,回笑道,“无事。”
见姬喜起身离开,姬落慌忙抓住他的衣角,“父王,您不能带走这支簪。”
姬喜望着歌舞升平的大殿,记忆在时光中回转,记不清那是哪一年,歌舞不息花灯璀璨的红袖楼中,百花丛中佳人一舞,今日,却如这簪身未淡去的纹符,一样清晰在目。
“叫簪的主人来见寡人。”
第62章 执子之手
姬丹推开成蟜的房门,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屋中物品乱糟糟的零落在地上,用衣袖赶着面前酒气过重的空气,转身吩咐着侍从收拾,踢开脚边的茶具,姬丹皱着眉,走至成蟜身边。
“不见了。”成蟜举手轻扬,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姬丹拿过他手中的银壶,看了看他的脸色,因为过多的饮酒,雪白的面上浮起红晕,细长的美目中,却虚虚浮浮毫无神色,轻轻的叹了叹气,姬丹问:“何物丢失,我派人去寻。”
成蟜摇了摇头,闭着眼苦涩道:“她回不来了。”
姬丹低头不语,与面前的人相比,他对泠儿的感情或许太逊色,本以为自己那么多年来记住一个人不容易,却还没有想过为谁生为谁死。
“她会回来的。”听闻泠儿坠崖的消息,他亦是震惊不敢相信,可那么久再无生还消息传来,他不得不信。
可此刻,他愿意骗成蟜一次,也骗自己一次。
白皙绝美的面上突然浮出笑来,“我等她,一年后她还没有消息,我就回到秦国她跳下的地方……”
姬丹心中一震,望着嗔嗔痴痴的成蟜,执起银壶将酒倒入口中饮下,最终没有多言一语。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姬丹循声望去,只见姬落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气喘吁吁道:“父王要见成蟜公子。”
姬丹讶异:“父王怎知成蟜在我府上?”
姬落摇了摇头焦急道:“父王要见簪的主人。”
“簪?”姬丹转而望向成蟜,霎时明白了。
“簪在何处?”成蟜站起身来,整个人突然也似有了精神。
姬落怔了怔,低头轻声道:“我是在亭子里捡到了,本要跟着还给你的,母后唤我入宫,结果簪不小心掉出来,父王见了就拿走了,说要见簪的主人。”说完,姬落睁着大眼睛望着成蟜道,“那簪有什么玄机不成,怎么父王也拿了去?”
成蟜心下也有疑惑,“好,我随你去。”
难得见到这么正常的成蟜公子,姬落笑呵呵的转了个圈,拉起成蟜的衣袖,笑道:“走吧走吧。”
见成蟜不动,姬落嘴巴一撅,悻悻然道:“也不知那位泠儿姑娘怎么跟你处得来,完全就一化不去的冰山,凉飕飕的。”说着自己还瑟缩了一下。
姬丹见状好笑道:“泠儿的心思跟这冰山一样诡异猜不透呢。”
是猜不透,他还真不明白,当日邯郸,明明时时刻刻都追随着自己的泠儿怎么转眼间就跟变了个人一样,活泼动人,且对他不理不睬全然是陌生人。
姬落轻哼了一声不再理睬两人。
燕国的王宫虽不如秦国的奢华,飞檐屋脊,回廊百转,殿宇密集,梁柱高伟,却也是有着王家的华贵森严。
香笼中青烟浮出,在密闭的房中萦绕,淡淡的清香扑在鼻尖,舒缓着紧绷的神经。
望着坐中一样望着他的燕王姬喜,成蟜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仅仅因为一支簪被燕王召见,而且还这样久久的打量自己不发一言,成蟜很疑惑,泠儿究竟又有着怎样的秘密?
“王上,不知……”
“不像,不像。”姬喜望着成蟜失望的摇了摇头,打断了成蟜的问话。
成蟜不习惯被人这样打量着,可此时,他好脾气的忍着。
“你叫什么名字?”
“陈乔。”想了想,成蟜不打算给自己寻找太多麻烦。
姬喜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簪,“这可是你的?”
“故人所赠。”
“是什么样的人?”
成蟜笑了笑,那张绝美的容颜展现出来的笑靥,隔着袅袅轻薄烟雾望去,甚于女子的美丽妖娆竟然在一个男子面上浮现,姬喜心中惆怅油然而生,阿袂,又是有几人能与她媲美?
“草民之妻!”
“寡人可否一见?”姬喜站起身,隐隐的有些担忧,又有些激动。当年他离开邯郸之时,阿袂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成蟜走近姬喜身前,目中毫无畏'TXT小说下载:。。'惧,反而透着让姬喜有些自惭形秽的高贵。
“可否将此物还我?”
姬喜顿了顿,望着身前男子透着寒意的美目,点点头,将簪放在桌上,成蟜拿起,轻轻的握入掌中,低声道:“内人现出远门未归,待归来日必携其来拜见王上。”
姬丹见成蟜眉头微蹙神色疑惑的的出来,上前问道:“父王找你何事?”
手掌展开,看着掌中的银簪,成蟜目中满是疑惑:“王上想见的人是泠儿。”
姬丹点了点头,心中仍是不解。
又是乘船在水上前前后后上岸上船飘了十来日,关泠手脚瘫软的趴在简背上闭着眼疲惫道:“简啊,你说我这坐在船上一没走二没跳,完全没使力气怎就这么累啊,跟虚脱了一样。”
简转过身扶住关泠不可擦觉的笑了笑,温和道:“你在船上可正常着吃了东西。”
关泠闭着眼晃着脑袋道:“不曾。”
“你在船上可有安心睡觉。”
继续晃着迷迷糊糊脑袋:“路上风景太好,不曾不曾。”
“那你可知道原因了。”
“恩。”
简微笑着点了点头,将怀中女子半扶办拖的带着前行。只听怀中女子嗫嚅道:“就是晕船
了。”
两人出了水云寨就已换上了寻常的服饰,但两人都相貌不凡,频频惹来路人注目,关泠迷迷糊糊的用手遮住刺眼的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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