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赵姬开口,其中一官员道:“秦王长公子在我赵国多年,必定思念故土和汝父,我赵国向来与秦交好,今日前来,实是欲恭送长公子和赵夫人归国。”
切,不就是见别人发达了想巴结一下吗,关泠看向赵姬,只见她面色平静,看不出有多欢喜,只是缓缓道:“如此,便有劳各位大人了,我母子二人在此谢过。”语气不卑不亢。
曾经,你以为像梦一样永远也将遥不可及的东西,就在突然的那么一天真的实现了,你会欣喜若狂吗?
如果你没了感觉,那证明了什么?久久的期待和盼望早已被时光消磨殆尽……
第7章 归秦
马车在侍卫的簇拥下缓缓前行,盛夏的风吹动车帘,透着浓浓暑意,关泠靠在赵姬怀中,回望着渐渐远去的邯郸,那里,是嬴政长大的地方,也是她来时的世界,亦是千年后她出生的地方。
时间流逝,世事轮回,山河故国不似昨,江山新颜换旧颜。
“姑姑,你开心吗?”
赵姬轻轻抚着关泠的头发,声音依旧是清婉温润,不急不躁:“只要政儿和泠儿过得好,姑姑就开心了。”
关泠弯起嘴角点点头,可变化往往来得很玄妙,如今相依为命的母子二人,谁又忍见着他日两人反目成仇,各自怨恨。说到底,是嬴政的残忍,还是赵姬的薄情?
可赵姬做错了什么?女人要的很简单,幸福的家庭,父慈子孝,有一个疼爱自己的丈夫,那高高在上的太后之位与这些相比,怕是远远不及,可人,终会有生不由己的时候。如果不是太后,如果自己的儿子可以宽容,那么,处置了嫪毐便罢,怎会忍心将刚出生的婴孩也那样残酷处死。
关泠静静的看着嬴政,他亦是安静的靠在赵姬怀里,闭着眼小睡。未来的他真的就那么残暴吗?关泠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要不,要不就不去咸阳了,要不,就在邯郸平平淡淡渡此生吧。
“泠儿,你做什么!”一声焦急的声音传来。
关泠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手攀着车窗,一只脚已经架了上去,若不是嬴政及时唤住,怕是自己已经迷迷糊糊的跳下车去了。
见赵姬和嬴政担忧的看着她,关泠一只手压着腿嘿嘿笑道:“我腿酸,压压腿。”
嬴政忙把她连抱带拽的拉离那个车窗,待她站稳,撩开车帘:“你瞧瞧后面,这么多兵马,若是掉了下去可会是什么后果。”
关泠缩着脖子看了一眼,心中后怕起来,后面的侍卫骑着马,若是自己真掉下去,那些人定是料不到马车上会有人从窗子边掉下去,来不及拉住缰绳,到时候,自己难免就成了马下亡魂,再就不知道是穿越还是真的就此一命呜呼了。
到达咸阳的那一天,正是晌午,日头正烈,而咸阳的街道上,依旧繁华热闹,赵国护送的官员安排众人在城内一家驿馆驻扎下来,另有使者去秦王室通报,关冷本以为会有人刻意阻拦,事情不会那么顺利,没想到尚未过半个时辰便有赵国官员前来告知秦国吕丞相前来迎接王子政和赵姬夫人归国。关冷想,也许是电视剧里面放的太复杂了吧,看多了阴谋夺权的电视剧和小说的人或多或少会有些被迫害妄想症。
大厅里,一位三四十来岁的男人负手而立,听到后面的脚步声,猛然转身来到赵姬身边:“夫人受苦了,政儿可好?”
关泠拉着嬴政的衣袖,朝那位男人缓缓走去,这个人,相貌平平,只是那双眼,既透着商人的精明,又有着政治家的敏锐,这个人,敢握着姑姑的手,若不是秦王,便是吕不韦罢。
“政儿,过来。”赵姬寻常平静的脸上透着欢喜,那是关冷来到他们身边近乎一年也没有见到过的表情,那表情里,装着的是小女人满满的幸福。
关泠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被攥紧,然后被一股力量拖着前行,仰起头看向嬴政的脸,心里突然暖暖的,不管未来他会如何,至少现在,他对自己,真如他所说,不离不弃。此刻,他是担心她会害怕见着这么多生人么?如此,他倒是多虑了。
关泠扬起嘴角笑了笑,回握着他的手,缓缓向赵姬和吕不韦走去。
嬴政走近,吕不韦突然拜倒:“臣吕不韦来迟,还望王子恕罪。”
这就是等级制度,这就是差别,昨日你还是个邯郸食不果腹的乞儿,今日便可飞黄腾达成了万众瞩目的尊贵王子,只因你,有着王室的血统!
看着这位比自己大了许多的人跪在身前,不,应是跪在嬴政身前,关泠在心中不知道对推翻封建统治的伟人们膜拜感谢了多少遍。
嬴政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询问着赵姬,赵姬恍然回过神,仿佛才明白,如今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他们的中间,还有个秦王,还有着自己一心爱着的人的政治抱负。
“政儿,还不扶丞相起来,我们一家全靠丞相帮扶,没有丞相,就没有我们。”
关泠拽了拽嬴政,嬴政走向吕不韦身前,将他扶起,却是不发一言,看着这三人,关泠也有着所有人共同的疑问:嬴政,到底是谁的儿子?
一路随赵姬嬴政而来,关泠不知道赵国的那些官员给自己定了一个怎样的身份,只是,嬴政对她悉心照顾,赵姬也对她温言细语,吕不韦也自然没有多问,一路让他们三人依旧坐在了同一马车中,并未因身份不同刻意隔开,而吕不韦自己,却未与他们同车。
秦国得知流落赵国多年的王子和夫人归国,街上自是人声鼎沸,摩肩擦踵,恍惚只是一觉醒来,生活又迥然不同。
马车入了秦王宫,掀开帘子,触目的是高高的暗红宫墙,回头望去,窄窄的直道幽深空远,繁华的街市,热闹的人声皆不见。
一入宫门深四海,只愿不要一不小心也成了笼中鸟,被那高高的宫墙围困,见不到外界的朗朗天日。
秦王坐在高高的宝座之上,隔了几百级阶梯,关泠随着赵姬和嬴政缓缓而上,背后百官伏地而跪,高声贺迎。
每踏一步,关泠的心跳似快了一分,仿佛不是嬴政来认祖归宗,回到秦国做王子政,从此开始迥然不同的人生,而是自己在离自己想要见到的什么更近了一步,关泠是带着好奇在这个世界生存的,在过去接近一年的时间里,每一个清晨醒来,入目的还是这千年前的世界,于是,关泠只得告诉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就看看自己莫名其妙回到千年前的世界会有怎样的别样之旅。
遇见嬴政,就已注定此生不同寻常。
阶梯两旁,侍卫静静伫立,恍如雕塑,巍然不动,一步一步,近了,高高的王座之上,秦王静静的坐着,目视着阶下三人缓缓而上,心中却已是波涛汹涌,自己为逃亡而弃于赵国的妻儿,如今终于得以归来,心中怎会不兴奋,怎会不激动,可吕先生谏言,如今他已为秦国之主,要有作为一个王的威严,不能在百官面前昭示弱点,损了威信。
终于,走玩了阶梯,关泠已有些累,这比平日早上和嬴政去爬山还累,抬眼望向王座上的秦王,冕旒前的玉珠遮住了他的面貌,只依稀感觉他的目光是注视着赵姬和嬴政的,关泠傻傻的咧着嘴无声的笑了笑,嬴政拉着她一起跪下,这是关泠生平第一次下跪,她有些错愕的望向嬴政,嬴政不语,只是轻轻的握了握她的手,这一握,也让关泠清醒过来,低头跪在地上,不再直直的去看那秦王的面貌,古代有太多的规矩她不懂,若真要在这个世界好好活着,还须步步留意。
额头碰着地,微微的风伴着步子吹动着遮住视线的发丝,嬴政没有抬头,他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这个记忆里根本就记不清模样的父亲,从小到大,他活着的信念,只因母亲曾一遍遍告诉他:政儿,你是秦国的王室,你是秦国的公子,你要好好活着。
一双温暖的大手将他扶起,他缓缓站起来,去看这个母亲口中的父亲,一直积压于心的怨恨在见到眼前高大威猛的男人目中莹莹泪光时渐渐的散去了。在赵国屈辱生活的日日夜夜,能回秦国一直都是个遥不可及的梦,那一日,他握着书卷在阳光下发怔,泠儿走过来告诉他:快了,快了,嬴政你好好读书,明年就可以回秦国了。看着她欣喜的模样和眸中的坚定,自己也仿佛觉得明年就可以回去了,真的就可以回去了。撇过头,看向正低着头的关冷,嬴政嘴角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
“孩儿,夫人,你们受苦了。”秦王将赵姬和嬴政拥入怀中,竟轻声哭泣起来,关冷站在一旁,心中也突的感慨万千。
“恭贺夫人王子归国,恭贺大王与妻儿团聚。”阶下百官同贺,声音如雷,天空蔚蓝,白云舒卷,日暮西陲的点点阳光照得冷色调的秦王宫明媚温暖。
撇眼间,关冷瞧见空空的王座边站着一位少年,心中一惊,少年独自站在王座右侧,宽大月白的锦服随着晚风微微飘动,幽深灵动的目光静静的看着拥在一起的三人,面上无悲无喜,那模样,仿佛误入人间的天使,静静的看着人间悲欢离合戏上场。许是感觉到被人注视,那少年向关冷望来,灵动的目中看不到任何感情。关冷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情绪,仿佛是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故人,怔怔的望着那少年许久也移不开视线,缓缓的勾起唇角,对着少年微笑。
第8章 公子成蟜
关泠本以为不用为生活奔波的日子会过的舒心,事实上,入了这秦王宫,进进出出也不由自己。除了可以在赵姬居住的宫殿里自由随性,在别处,却也要步步留心,如今也不像在赵国时那样可以天天跟嬴政打到一处了,如今嬴政刚回国,在赵国不曾有老师教他兵法,武术,吕丞相为了他的政治目标,不知道说了多少冠冕堂皇的理由,让嬴政死心塌地的习兵法,练武艺。
“泠儿在想什么,这般出神?”
“嬴政?”关冷忙站起来,“怎么,今日不用读书?”
“恩,丞相说今晚华阳太后会在宫内宴请宗亲百官,祝贺我们母子归国。所以,就让我今天先休息了。”回了秦国的嬴政,关泠已很少从他脸上看到当初在赵国时的神情了,那时的他,就像一个随时备战的刺猬,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可是,华阳太后?
关泠笑了笑,不再多想,命运是奇特的,嬴政有吕不韦,这个精于算计而又将权谋玩于鼓掌的能人相扶,在他成熟之前,什么顾虑都有他先替他考虑周全了吧。
“你真的得好好感谢吕丞相。”
“娘也这么说。”嬴政过来拉住他的手,似乎,他很喜(炫书…提供下载)欢拉她的手,只要他们走在一处,她有一只手必是被嬴政拉住的。“对了泠儿,你以后不要直呼我的名字了,丞相说,我们赢氏王族的姓氏不能随便直呼。”
这关冷倒没想过,随口问:“那叫你什么,赵政?”
“那怎么能行,要不,就政哥哥?”
“哼,想的美,不叫嬴政就叫政儿,就酱紫定了,勿再多言,我听不见听不见。”
“在争什么呢。”赵姬穿着拖地藕荷色衣边绣蟠龙飞凤纹罗裙缓步走来,媚丽的脸上挂着暖暖的笑。
关冷跑过去拉住她的衣袖,撅着嘴:“姑姑,你说我以后该叫他什么,我才不要叫他哥哥呢!”
赵姬纤指轻轻撩开关泠额前汗湿的碎发,微笑道:“泠儿自小便这要叫了,有何不妥。”
关泠:“……”
好吧,关泠不在这无聊的问题上纠结了,叫什么不一样的。
所谓的宫廷晚宴到底是怎样的宴会呢,会不会是不怀好意的鸿门宴?侍女们端着美酒从摆满佳肴的桌边行过,淡淡醇香在空气中散之不去,酒桌靠着大殿两边摆开,中间有足够的空间供人起舞助兴,大臣们各各锦衣华服,不同的官阶服饰上绣着不同的纹饰,直叫关泠看得心中振奋,就那盛酒的青铜爵就让她乐不可支了,虽来到这古代见了些这些精致古老的器具,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不同形状不同纹饰因身份地位而形不同的爵。
关泠是作为赵姬侍女的身份参加这次宴会的,若然不如此,怕是没有理由出现在这大殿,毕竟,那些高官大臣也没有携家眷而来。
“华阳太后到。”随着一声尖细的通报,关泠向殿正中的位置望去,一位四十来岁的妇人步态威仪的向那位置走去,宽大的裙摆逶迤身后,黑色的绸布上绣着朵朵祥云,大气优雅,又给人一种压迫感,再看她的脸,虽已不再青春,却是风韵犹存,细长的眉毛飞入两鬓,黑亮的眼睛注视着殿上众人,目光不怒而威,厚黑的发髻上两端交错插上了碧玉无花簪。
而最让关泠惊讶的,是她手中牵着的那个少年,那少年,一袭月白长衫,腰间束一宽腰带,佩有美玉,正是关泠那日在殿外王座旁见到的那位少年。不,其实,应该说是小男孩吧,这男孩,看起来跟嬴政相差不了几岁,只是他们的表情,都有着不与年龄同步的成熟,而与嬴政相比,显然这位少年幸运许多,从里到外都透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傲然姿态,而那位看起来威严无比的华阳太后,也在举手投足间都对他表现的格外照顾。
这个人,是谁?
为何,竟觉得熟悉?
可明明,从未相识!
“泠儿。”
“恩。”关泠视线没有转移,望着那位少年,她陷入了一种虚幻的回忆,仿佛,真与这位少年相识过。
“泠儿!”嬴政顺着关泠的目光,见到了华阳太后身边的那个人,他也没有见过这般无暇美丽的少年,可是,关泠直直的望着他的目光还是让他不满。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关泠对着嬴政吐了吐舌头,可爱的一笑,低着头站在赵姬身边,也不再去看那殿上正中之人。
等到歌舞正欢时,关泠注意到与太后同坐的有秦王,还有那位少年,可嬴政和赵姬,他们为什么没有坐到秦王的旁边去?
关泠向华阳太后望去,她依旧是正襟危坐,唇角含笑,低声与身边的少年说着什么,不时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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