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雷拔出长剑,一面缓缓在尸体上拭净剑上的血迹,一面泰然地说:“小凤儿,你可愿意随我回七柳湾?我答应从此要好好待你,重度往日美好的时光。”
他的声音温柔极了,括静极了,找不出丝毫乖戾的感情,更没有强横的气息,与刚才恶斗时截然不同,象是换了一个人。
他并末向身旁的人瞧,似乎专心地拭剑、连拭剑的手法也出奇地温柔,缓缓地开始拭剑身的另一面。
“啊!雷,我想,还用得着问我愿不愿么?可记得在七柳湾你将李美贞弄来时我说的话么?不管怎样,请记住我是爱你的。”绿凤的声音不仅喜说,而且充满感情。
蓦地,电芒乍闪,剑气迸发,接着,惨号震耳。
镇三山张开双手,身躯扭曲,踉跄冲出五六步,艰难地、痛苦地、吃力地转过身来,血从他的左胁下泉涌而出。瞪大着双眼,死瞪秋雷,嘴皮抖动着,想说话,但发不出声。接着,浑身猛烈地抽搐,“砰”一身仆倒在地,身躯扭曲、抽动、震颤,片刻便徐徐静止。
绿凤吃惊地站在原地,恐惧地瞪大着惊惶的凤目。她只看到秋雷在拭净剑上血迹举剑察看的瞬间,信手将剑刺入镇三山的胁下。
秋雷再次在死悍贼的身上拭剑,似乎刚才并无任何事件发生,平静地说:“如果不杀了这家伙,他会在海天一叟的面前胡说八道,小凤儿,走吧!”
他将绯衣三娘和两贼的尸体丢在一株古树下,整了整衣衫含:笑向绿凤伸手虚引,徐徐举步。
远远地,银凤和一个青影在树影的空隙中一闪即逝,近了,绿凤未留心,不知有人向这儿飞掠。
绿凤惊魂徐定,提心吊胆地走在秋雷的身右稍后,犹有余悸:
“雷弟,镇三山是海天一空的心腹,留着有大用,你不该杀他的。哦!你接到我用木片……”
话末完,秋雷右手一挥,疾逾电闪,半分不差扣住了她的左肩,大拇指深深地抵入肩井穴,象一把巨大的火红巨钳。而扣住肩井穴之前,她的璇玑穴已先一步被制住了,太快,没有任何让她闪避的机会。
“你……”她心胆俱裂地叫。
秋雷将她劈胸抓住,带近身前凶狠地说:“小淫妇,秋某堂堂大丈夫,顶天立地,岂怕找不到好女人?会再穿你这双烂草鞋?休简直昏了头。即使你是西子重生,美得令人发疯,我秋雷也不至于因为和你重拾旧欢,而贻笑江湖自损身份。哼!你以为你美?你便自以为奇货可居,可任意玩弄天下英雄于股掌么?你大错特错了,睁开你的风流眼瞧瞧,前面来的银凤,比你要美上一百倍。”
他将她的脸扭转,果然不错,银凤和许钦正如飞而来,已到了十余丈外,刚好穿出一座密林了。
他将绿凤的脑袋扭转,他自己也抬头前望,这瞬间,他眼角瞥见三道淡淡青芒一闪即至。有人从身左的草丛中发射暗器,相距不足三丈。
真是天意,如果他不抬头,可能要葬送在这儿,诚算他命不该绝。
他心中一懔,猛地将绿凤一带,用绿凤挡暗器,反应超人。
“嗤嗤嗤!”三枚钢松针全贯入绿风的胸腹,全投入体内。
一条青影从草中射出,象兔子般窜入密林中逃命,是九华羽士。
他想追,但却又停下了,因为银凤父女俩已到。
绿凤在他手中抽搐,银牙咬得格格地响,水汪汪的媚眼不再可爱了,眼珠子向上翻,喉中嗯嗯嗯怪响,挣扎了片刻,在许钦父女倏然止步的同时,嘶声惨号:“你……你好狠。啊!啊……”
在凄厉的袅袅余音中,她浑身一震,呼吸顿止,瞪眼龇牙,死状甚惨。
其实,钢松针细小,如果不射中心室。是不易速死。她绿凤是宇内十五名人之一。三枚钢松针决不可能在短期间要她的命。
但银凤父女到了,她又装得十分神似。秋雷一时大意,竟然被她瞒住了。他的注意力已放在银凤父女身上,无暇验看绿凤的死状是真是假。
他丢了绿凤,含笑上前行礼道:“许姑娘,久违了。”他改向许钦行礼,续道:“如果在下所料不差,这位定是令尊许前辈了。”
他的神色极为友善,脸上挂着诚恳而爽朗的笑容,任何人看了他的神态,也决不会误会他的诚意中会隐藏了任何可怕的念头,也决不会怀疑他心中会有阴谋诡计。
许钦回了一礼,低声向银凤说:“孩子,你再往西搜搜看,发现白夫人或者白姑娘时,用啸声知会。注意,切不可和金神冲突。”
原来他追赶琬君,想阻止琬君追金神,他料定金神决追不上白夫人的。可是,追到半途,遇上了几个龙形剑埋伏在山区中的人,两下里一打岔,便失去了琬君的踪迹。
而金神和白夫人,早已不知去向了。恰好在搜寻中碰上赶来的笑孟尝和爱女银凤,三人分道寻找。笑孟尝走在右首另一座山脊上,看不见这儿的景况。
许钦说完,转向秋雷淡淡一笑,说:“老弟台客气了,在下虽虚长几岁,却不敢当前辈之誉呢。”
银凤并无离开的意思,接口道:“去岁在天门峡,多蒙秋爷援手,本待登门拜谢大德,但返家后贱躯沾恙,始终末克成行,深感歉疚。”
许钦接口道:“小女上次多蒙老弟台临危援手,兄弟铭感五衷,本待登府致谢,无奈老弟台极少在家,而兄弟因俗务羁身,十余年来未履江湖,因此无法至江湖寻觅老弟台面致谢意,尚请海涵。”说完,长揖为礼。
蓦地,左面十余丈外下坡处的松林前,九华羽士去而复来,怪笑似鸟啼,传入耳中,直震耳膜。
秋雷心中一懔,暗叫不好,老杂毛如果在这时将天门峡之事说出,岂不完了?
已用不看考虑,他一声长啸,急掠而去。
银凤娇叱,急起狂追,要将九华羽士留下。
许钦也不假思索,急忙纵出。
九华羽士不是傻瓜,岂敢逗留?闪电似的退入林中,一闪不见。
所有的人都走了,绿凤的双手开始动了,吃力地解开百宝囊,取出三颗心丹吞下,然后坐起,取出胸两侧近肋旁的两枝钢松针,拔出腹侧的第三枝,咬紧牙关敷上金创药,用手按住创口。
她额上冷汗直流,脸色泛灰,趴肉不住抽搐,用怨毒无比的眼神,向秋雷追人的方向死死地狠盯了一跟,喃喃地说:“你别得意,我会尽一切力量要你的命,除非我死了,我会办得到的。”
绿凤身受重伤,居然未死,秋雷小看了她,以为制了她的璇玑穴,再如上九华羽士的三枚钢松针,她还能不死?
其实,绿凤见秋雷突然刺杀了镇三山,虽大吃一惊,似也无形中提高了警觉,对秋雷深怀戒心,暗中运功戒备。
秋雷下手太快,她来不及反击,但璇玑穴来被制死,只是肩并穴被扣难以反抗而已,等到挨了钢松针,秋雷松手,肩井穴便回复原状,她已别无抉择,只有加死以保全自己,她成功了。
三枚钢松针已令她内腑受到重创,如换了旁人,内腑受伤出血,而且又无法排出,那还了得。但她志切报仇,刻骨铭心的复仇意念支持着她,她心中不住向她自己呼唤:“你不能死,你要报仇!报仇!”
十八
她强忍彻骨的痛楚,一步步向密林中逃命,眼前金星乱舞,浑身脱力,双腿沉重得象山,每走一步,脚一动,便感道胸膜中,有千万把钢刀在刺扎,痛得她浑身的肌肉都在抽搐,银牙铿得吱嘎嘎地怪响,尽管快下西出的斜阳光芒耀目,但她的眼前却是一片灰蒙蒙地,所看到的物体影象都是些怪影,已看不真切
走不动了,她爬,手脚吃力地移动,口中不住低叫:“蛇蝎心肠,蛇蝎……心……肠……”
爬着爬着,她感到手脚愈来愈沉重,挡路的草她也无法推动了,手脚一软,她只感到眼前一阵黑,爬伏在地。
“我不能死!不!不能死!”她在心中狂叫。
不死不行,痛楚征服了她,她无法再移动了。依稀,一朵乌云向她罩来,依稀,秋雷的可怕面目在乌云中出现,无情地向她扑来。
“畜生!你……你好……好狠!”她发狂地,拼全力地大叫。
叫声她自以为很大,其实却细如蚊蚋。接着,秋雷的狰狞面目肖失了,绯衣三娘的身影取而代之,依稀,绯衣三娘正向她冷笑,绯衣三娘的语音象巨雷般在她的耳际轰鸣:“小妹,我……我不怨你,只……只是,他……他豺狼成性,蛇……蝎心……肠,你……你会后……后悔无及,离……离开他!”
“我要杀死他!”她大叫,声音比先前稍大些。
幻影消失了,无边的痛苦无情地袭来,她喷出一口血,吃力地想将头抬起,但昏眩的感觉已接着袭来。
昏沉中,她听到一声惊呼,接着隐约地听到有人走近,苍老而刺耳的声音入耳:“咦!那不是绿凤孟娥么?”
“正是她,也许还有救哪!”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这两人的口音她都不陌生,前者是豹面乞婆,后者是三菩萨中的矮方朔。她与豹面乞婆只是点头之交,谈不上交情。而矮方朔老怪物.却是她的死对头。
“我看是没有救了。”老乞婆说。
“我得试试。”矮方朔道。
“不许动她,你想乘人之危么?”老乞婆怪叫,又道:“谁不知你这老不死嫉恶如仇,你大概连死人也不放过了。”
矮方朔怪叫道:“废话,老乞婆,你给我滚开些。这贼女人虽然作恶多端,活该横死,但还不至于人性已失,比起你二狂人来说,她还算是好的,至少她不象你一样乱杀人,更未滥杀武林人物以外的平民百姓,所以老夫一再放过她……”
豹面乞婆一声长啸,飞扑而上。
接着,“砰”一声大震,劲气四荡,显然两人硬接了一掌。
“滚!”是矮方朔的暴吼。
“砰!拍拍!”暴响震耳,罡风振衣。
“哎……老不死,咱们拼了!”豹面乞婆怪叫。
绿凤感到身躯被人急急抱起,耳听矮方朔一声长笑,身躯急动,耳畔风声呼呼。
“以后再拼吧,老夫要救人,恕不奉陪,哈哈!”矮方朔的声音,发处似乎就在耳畔。
接着,她感到身躯一震,痛得她受不了,脑中嗡一声响,便人事不省。
且说金神这老凶魔功臻化境,艺业超凡入圣,可是,他却追不上白夫人的御气神行术。向北追了两座山头,到了怪石如林、密林棋布的第三座峰头,白夫人的身影,却在他的视线内消失了,因为峰头上的怪石如林极易藏身。
他愈追愈火,愈追愈心惊,连玉狡猊的老婆他也追不上,如果遇上玉狡猊本人,他岂不是只有干瞪眼的份儿?假使玉狡猊夫妇同在,他岂不完蛋?
他愈想愈惊,迫杀白夫人的心念更切,便在山头上站在高处向四周打量。
居高临下看得真切,不见白天人的踪迹,只看到北面山坡上,有一个穿直裰戴遮阳帽的人向上走。
“泼妇定然躲在这附近!哼!我看你往那儿躲。”他自语,定下神向各处穷搜。
戴遮阳帽的人是秋岚,他来晚了,起初,他向旗花和胡哨声传来的方向急走,但不久他又心中一转,认为刚才盯梢的人已发觉他的行踪,发出了信号,前面的人定然是发讯召集人手要搜寻他了,从木板传信的事猜想,对方既然误认他为乃弟秋雷,显然乃弟并未到来,他大为放心,因此,他不想走了,便藏在一处密林中,静观变化。
许久,他心中大疑,怎么不见有人现身,听不到任何动静?
看看时光不早,他想:“我还是走吧,找地方落脚再说。”
他才想往回走,知道往南走,必定可以到达伊河,龙门两山沿伊河两岸都有村落和庙宇,他必须找地方落脚,至少得找地方弄些吃食,晚上才可到龙门镇找弟弟秋雷,便提了酒葫芦向南走去。
他戴遮阳帽,而且是上山,所以没注意前面山顶上站在高处的金神,从容地向上攀升,如果他早看到金神,也不至于如此大意了。
上次在青城与师父分手,他已在心中定下了主意,决定找到乃弟之后,便踏遍天涯找寻师母下落,同时,他也准备和金神见面,假使金神仍不放过他的师父,那么,他愿意斗一斗这个老凶魔,希望能替师父分忧。
年来,他知道自己的进境十分惊人,活僵尸的寂灭术确有大用,帮助他将璞玉归真奇学练至化境,他有和老凶魔一拼的把握。两次斗独角天魔,他的信心倍增,虽然第一次几乎送命,但不是他不行,而是在仓促见面之际,心中有点虚而生恐惧的缘故,第二次他击中独角天魔一剑,得心应手,他已没有恐惧金神的理由,对独角天魔他更不放在心上了。
虽说他不怕金神,但不能说完全无俱,所以如果让他早早发现金神,少不了要紧张,怎会如此从容?
到了山额,踏入第二座怪石,蓦地,他倏然站住了,千锤百炼的机警敏捷头脑向他发出了警告:此地凶险。
不错,确是凶险,超人的听觉分明告诉了他,附近有人正鬼鬼祟祟地在附近出没,这人脚下轻得象伺鼠的猫,但仍逃不过他的神耳,他本能地料定,这人是一个功力极强的高手。
危险的电流迅速通过他的全身,奇异的感觉令他有点汗毛竖立,他本能地想到,危机来了,有人伺伏计算他。
他的反应似乎未经大脑,奇快地贴在身旁的石角上,轻轻摘下了遮阳帽,左手抓紧了酒葫芦的挂绳,护体神功随警兆而发动,他象一头发觉猎物的金钱大豹。
定下神,视觉和听觉变得极为锐利敏感,不错,附近确是有人。
“沙……”是草茎擦拂硬物的声音,轻得令人难觉,但他听到了,似乎是从右方另一座怪石传来的,只是声音太轻。他无法判定正确的方向和距离。
“得!”是小石擦动的声音,也轻得几乎难以分辨,可是,他仍然听到了,似乎是从左方不远处传来的。
没有风,斜阳的炎热威力未减,草梢和树梢有时轻轻拂动,也有声响发出,但这种声音是不同,也只有极高明的名家方可以从中分辨出来。
“唔!可能我已落入他们的陷阱或埋伏了。”他想,
他必须商开,他不愿和不招关的人胡缠,最糟的是,他在虚云大师的十数载熏陶下,认为杀生是罪恶,杀人更是罪大恶极。但交手时生死在须臾间,不杀人便被人杀,虽说功力高足以自卫,但也难保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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