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峰中,有一峰在巴东境内,有几峰根本不在江畔,除了当地土著,谁也弄不清那座是“飞凤”“登龙”,那一座是“集仙”“聚鹤”,只有上入霄汉,下插江边的神女峰无人不知,山脚下可以泊舟,建有两座久享盛名的观祠。观称凝真观,祠叫妙用真人洞,妙用真人,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巫山神女。
所谓神女庙,在巫山城而不在神女峰,阳台,也在县城。后来有人在峰腰也建了一座阳台,不知出于何人之手,那时,访妙用真人的人,决不是贩夫走卒和升斗小民,这类人没有闲工夫去浪费时间谒襄王神女,因此,平时极少有船舟泊碇,至于山顶上的高唐庙,早就垮台了。
船在群山中徐徐下航,江流比瞿塘峡稍平静些,但仍然湍急,水冲击崖脚,不时转折,所以船不能放胆下泻,不得不慢下来。
江流向右一折,前面奇峰当道,眼看江流已绝。
江南浪子倏然站起,向上一指,变色叫:“大哥,瞧!那是什么?”
迎面这座奇峰上拔干寻,峰腰以下是俯视着江流的峭壁,腰以上也是峻陡的山坡,一条小径绕峰腰而过,半空中架起一段十来丈长的栈道,距江面太短有五十丈高下,抬头上望,栈道象是小玩具一般,而峰以上的山坡上,却排列了零星散落的梯田,看去绿油油地,不知种了些什么,老天爷,那栈道会有人走,那些田是人种的,抬头向上看,已够令人心惊胆跳了。在上面向下看,别说有惧高症的朋友站不住,有心脏病的朋友不用说,平常胆子大的人站上去,也会吓得浑身发软心中发虚,掉下来不粉身碎骨者,几稀!
半点不假,山田确是人种的,还有人在除草哩,小径上也有人走,那入肩上还骑了一个小娃娃呢。
栈道正位于崖口转角处,站着一个青衣人,由上面往下看,面目难辨,青衣人看到下面的五艘船,突然取出一根长竿,迎风招展,奇怪的白幡迎风摇荡,十分触目。
“招魂幡!”一剑三奇讶然叫。
“什么招魂幡?”秋雷好奇地问:
玉面郎君脸色一变,说:“是巴山苍猿的人,在向咱们招魂。”
“鸣……”牛角长鸣声震耳,从山腰的草木影中传出,凄厉刺耳,令人闻之心中发紧。
船本来靠北岸航行,一剑三奇大喝道:“往中间靠,小心上面。”
天宇中,有凄厉的呼叫声振荡:“魂今归来,魂今归来!魂……今……归……来……”
船刚向外移,崖顶部已落下无数石雨,初看并不大,愈降愈快,愈看愈大,老天,全是数百斤的大石头、暴雨般从天而降。
“砰砰……”
“轰隆隆……”
巨霞声如雷,水柱直冲三四丈高,江水在沸腾,水珠向飞瀑下泻。
“砰!”巨震似焦雷,木石横飞,最后一艘快船走避慢了些,一块巨石恰好砸在舱面上。
“啊……”有人惨叫。
“砰砰!”又两块巨石从天而降、快船四分五裂,水花一涌,江面上只看到破板烂篷,人在水面逃命,在如雨的石阵中逃生。
“快!”一剑三奇脸色铁青,催船急定,
不用他催,船拼命向外驶,浪花汹涌,船总算脱出石阵以外。
“到下游救人。”江南浪子叫。
“不!先脱险再说。”一剑三奇断然拒绝。
秋雷心中早虚,他在水中确是一筹莫展,但他不得不强打精神故作镇静,向后面一指,说:“晁兄,石雷已止,瞧,水中还有四名弟兄在挣命,理该救起他们……”
话末完,船四周丈外的水面有手伸出,一阵暗器象暴雨般射上船来,但见无数电虹一闪即至了。
秋雷是暗器大行家,电虹入目,他反应奇快,立即一按江南浪子的右肩,将江南浪子扳倒,他也爬伏在舱面上,右手在千钧一发中一抄,抓住了将近咽喉的一把柳叶刀,躲过一场大难。
“哎呀!”江南浪子倒在舱面惊叫,他的左肩有一枝三棱镖,穿透肩骨,仍留在肩上。
同一瞬间,一剑三奇惊叫一声,向前一仆,他的有臂琵琶骨下方,钉了一把明晃晃的八寸小飞叉。
“哎……”
“啊……”
惨叫声大起,“噗通通”水花翻涌,两舷的十名控舟大汉,有七名已被暗器射落水中。
玉面郎君站近舱口,水中有警他己闪入舱中,火速褪下外衣,一声大吼重行冲出舱面,飞跃入水了。
这次暗袭大出情理之外,谁也没料到江底潜伏着人,原因是他们全都注意着石阵,事先没有注意江心的埋伏,江中潜伏的人水性不但高明,而且用小竹管作为呼吸之用,下面用绳系上巨石沉下江底,入抓住巨索沉在水面下,用付管伸出水面呼吸,等到船从石雷阵漏网,便突起发难,果然得手,恰好截住一剑三奇的船。
船上大乱,其余三艘船上的水上举手呐喊一声,纷纷下水拒敌。
但晚了,一群赤膊大汉从远处浮上水面,向江南岸撤走,断后的五名大汉雄壮如狮,踩水术十分高明,水仅淹至他的肚脐下方,肘后隐着分水刺,露出上身古铜色的结实肌肤,油光闪闪,其中之一大叫:“横行三峡水。”
“翻江五蛟龙。”余四人接着大吼。
“咱们已为寨主报了仇,今后谁敢再走三峡的水路,咱们在水中埋葬了他。”为首的人大喝道。
不等船上的人追近,五蛟龙与水贼们潜入水中,片刻再浮出水面时,他们已远出十余丈外去了。
江南浪子伸手起镖,顾不了自己,抱起一剑三奇奔入舱中不住大叫:“准备净水,取裹巾来金创药,快,夺命丹,快!”
秋雷心中一动,也潜入舱内,趁众人忙乱中,抓过置在一旁的酒壶,探手怀中取出贴身藏着的天蝎玛瑙。
玉面郎君追不上五蛟龙,心悬大哥安危,只好回船。
谁也没料到五蛟龙明里退走,暗中留了不少入。
船向下飘流,蓦地,第二艘快船有人大叫:“糟!中舱漏水,不好!”
“啊……”第一艘快舱的掌尾桡大汉狂叫着飞坠江心。
玉面郎君顾不得入舱察看大哥的伤势,奔向后艄,向最后面的快船叫:“靠过来,弃船,我在水底护航。”
他这条船的控舟大汉死伤殆尽,只好将另一条船的人调来,船靠好后,他吩咐道:“速向神女峰下靠,快!”说完,他一跃下水。
神女峰凝真观有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主持,那就是武当第四代高手中,素以脾气火暴出名的霹雷火玄恩道长,在神女峰附近,谁要是敢在这儿动刀动剑,对不起,他老实不客气动手将人痛惩,说不定还得丢命,所以神女峰附近无形中变成为唯一的干净土,武当外出行道的人,个个艺业超人,派誉日隆,高手辈出,敢于招惹武当派的人,少之又少。
玉面郎君知道五蛟龙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所以要船驶向神女峰。
江南浪子将奄奄一息的一剑三奇翻仆放平,夺命丹服下了,一剑三奇的元气渐复,说:“可能伤了督俞穴,先替我制住足太阳膀胱经,不然流血过多,不易复元。酒,我感到昏眩。非酒不行。”
秋雷早知道这家伙要用酒压下因失血而昏眩的症状,假意帮江南浪子准备起叉。
一名大汉将酒壶取过,谁也末留意这只洒壶曾经被秋雷弄过手脚。
江南浪子却一手接过酒壶,说:“大哥,先忍着点儿,目前不能喝,喝了会流血更多。”
小飞叉经过特殊的设计,每一股都留有血槽,尖比根粗,入肉后血便不住溢流,江南浪子一手抓壶;一手运指如风,制住穴上下的足太阳膀肮经。
秋雷心中暗急,心说:“好小子。你自己千万别喝,我还不想要你死。”
“大哥,忍着点儿,我起暗器了。”
“好,酒给我,些小伤势,急什么?”一剑三奇说,他居然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江南浪子将酒倒些在伤口上,顾手递给一剑三奇,抓住叉柄轻轻一拉,叉尖离肉,鲜血一涌便被江南浪子用药接住了。
“咕噜噜……”一剑三奇将大半壶酒一口气喝干,递给身旁的一名大汉,然后问:“二弟,伤到内腑么……”
话未完,他吁出一口长气,头向下一搭,象是睡着了。
江南浪子还没发觉有异,信口答:“大哥,不要紧,如无琵琶骨阻住一股叉尖,危矣!”
秋雷递过裹伤巾,说:“快扎上,经脉不可制得太久,同时,你的伤也得上药。”
江南浪子熟练地裹伤,一面说:“谢谢你,我还撑得住,大哥,痛么?”
一剑三奇没有作声,他永远无法出声了。
江南浪子还不在意,仍问:“大哥,你得静养十天半月了,咦……”
他发觉平时最多话的大哥,怎么不说话了,伸手一扳一剑三奇的脸,他怔在那儿了。
一剑三奇象是睡着了,睡象安详,毫无异状,但明眼人已可看出,他的呼吸早就停止了。
“天哪!”江南浪子狂叫,双目睁得象灯笼。
“夏兄,怎么啦?”秋雷失惊地问。
“怎……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江南浪子厉叫。
秋雷伸手一扳一剑三奇的脑袋,颓然放手怪叫道:“咦!晁兄竟……竟然……糟!小飞叉必定淬有剧毒,糟了!”
船在大乱中靠泊在神女峰下,五条船只剩下两条。
江南浪子不知大哥的死因,也无法交代,便到凝真观请教霹雷火玄思道长,玄恩道长是个者江湖,但也被这件命案弄糊涂了,小飞叉经过检验,证明毫无毒性,伤口平常得紧,即使叉伤内腑,也不至于死亡,怎么回事?
最后,玄恩道长用两只玉瓶,将伤口的血迹和一剑三奇口中的唾沫分别盛了,告诉江南浪子说,短期间无法验出,必须交与对毒药有研究的人详加检验,方能答复。
江南浪子只好罢休,带了一剑三奇的尸体,急急走了。
船平安抵达夷陵州,秋雷表示为尽朋友道义,助一剑三奇的遗属里外张罗,一面领头发丧事宜,一面调动爪牙,嘱江南浪子纠集高手大举入峡,与五蛟龙决一死战,替大哥报仇。
他本意是借五蛟龙之手,再除去江南浪子和玉面郎君。可是,江南浪子还未着手进行,消息传来,五蛟龙深怕飞龙秋雷加来报仇,已遣散了贼众逃之天天了。
这一来,江南浪子和玉面郎君对秋雷感激不尽,愿和秋雷联手.举秋雷为经营贩盐的主持人,借秋雷的名望,开设三峡各地的基业,请秋雷速派高手前来相助,清除巴山苍猿的残余分子。
在巫山血战的当天,君山秀士的船走许久了,同时,九华羽土误认秋雷可能随君山秀士走了呢,所以紧盯君山秀土的船,却不知后面的事。
君山秀士的船在荆州府逗留,九华羽士也在荆州府穷找秋雷。
秋雷在夷陵州逗留五天,暗中到尔雅台会合了金四娘,等一剑三奇的丧事告一段落,他便与金四娘雇了一艘轻舟,直放洞庭湖。
金四娘的两个侍女失踪,她们不知主人的下落。
秋雷的两个小肠清风明月早到了夷陵州三天,与主人会合后,一直在身边奔走,秋雷和金四娘还没走,他们却带了主人的手书先行,星夜赶回许州呈送二庄主金鞭于庄,信上说,要火速派人至夷陵州听江南浪子的差派,其二是派庄中的四大金刚和七柳七煞,随清风明月赶赴岳阳候命。他不再弧身行走江湖了。
四大金刚,是他在陕西结纳的四个绿林恶寇,七柳七煞,是他在各地陆续结纳的黑道之雄和白道败类,都是了不起的人物,以七柳湾为名,叫七柳七煞,这些人全是他的心腹死党,关系比二庄主金鞭于庄更密切,因为金鞭于庄过去是海天一叟龙光的人,他对于庄还不能完全放心,但表面不得不尊重于庄的二庄主名位。
船过夷陵州,江面开阔,大江平空增阔了好几倍,江这一面看对岸,只能看到隐隐青山和一线江岸,船行平稳,直放洞庭。
行船的数天中,金四娘将飞云观的事说了,证实了绿凤确已和龙形剑同行,秋雷恨得牙痒痒地,不但恨小凤儿,也迁怒龙形剑,隐下了杀机。
金四娘加紧传授他三阳神功,秋雷的进境十分惊人,他的先天真气基础打得好,人又聪明肯学,当然不会令金四娘失望。
乔家的船在巫山县逗留,因东海神尼赶到之后,发觉秋岚的伤势确是沉重,而乔家姐弟也不易康复,力主在当地疗养,不宜经过三峡冒风险,等到他们将近复原启程东下时,已经是半月后的事了。
已经是五月中旬了,洞庭湖春汛已过,距秋汛还有个把月,这是洞庭湖最美好的一段时日,艳阳高照,天水一色,一望无涯,波浪不兴,五百里的洞庭湖,那么烟波浩瀚,壮观已极,站在岳阳楼向西望,天连水水连大,二十里外的君山与南面的扁山遥遥相对,孤影若浮。
岳州府,当地人习称岳阳,附廓则称巴陵,称岳州的人反而不太多。
岳州府当洞庭湖的出口,也是湖广中部的大镇,是往来云梦的要冲,算得是龙蟠虎踞之地,往北,是中原武林的势力范围,江湖朋友活动的分界点就在这儿,往南,可以说是名门大派以外的武林朋友的天下,在这分界点上,英雄豪杰,八方萃聚.名宿云集,玩刀枪拳脚的武林朋友,多似天上的星星,在任何一座村庄小词堂里,如果不没有武馆请师父调教弟子,这座衬庄决不会是当地的人,准是从外地迁来不久的逃荒难民所建的烂窝子,可知这一带的民风是如何的强悍,随便抓一个小毛头作代表,虽说他不见得能上山汀虎下水擒蛟,至少会来上几套花拳踢上几路绣腿的,论起拳脚眉飞色舞,打起架来决不会吃亏。
满天花雨的家在东门内鲁肃墓左近,算是当地名人之一,他本人还没回来,只请人捎书返回说出巫山飞云观的事,不日可平安返乡云云。
自从飞云观主在岳州府做案,满天花雨神秘的失踪的事发生后,当地的武林名宿中起了不大不小的骚动,他们开始感到自己的安全受到威胁,无形中对那些跑码头的江湖朋友起了戒心,也无形中对外地来的江湖朋友油然兴起敌意,对水路往来的人物留了神。
水路码头以岳阳楼以南的地带为中心,往来三湘的船只以这一带为集散地,陆路则在东门,从长安驿来的客人大多在东门左近落店,东门的满天花雨还未返乡,负责这一带治安的人是出生南岳的闪电手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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