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只要有一点点希望,即使在烈日下也会努力生长。所以我坚信婉儿一定在宫里好好的,她一定能救你。”
生如夏花吗,她自己倒没有发现啊。似乎有人也曾说过自己犹如夏花般绚烂美丽。
王氏说完这一大段话,已是精疲力尽,她吃力地指了指刘妈和侍书,侍棋,侍画。刘妈马上哭着说道:“夫人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姐的,即使豁出自己的性命。”侍书三人在一旁坚定地点头。
王氏欣慰地笑了,似乎马上就要闭上眼。
“娘,你不要扔下我啊。”冯宁哭喊出来,这么久的压抑终于还是爆发出来了。
“宁儿,对不起,以后一个人活在这世上要学会坚强啊!”王氏念念不舍地说道,手无力地垂下,可始终闭不上。
“娘,你放心,哥哥这么厉害,不会有事的,我们兄妹一定会团聚的。”王氏听了,终于闭上了眼睛,这一次真正永远地走了。
“娘!”冯宁哭倒在地,刘妈等四人亦是哭泣不止,而山洞里的其他冯氏仆人念起王氏平日的仁慈也开始哭了起来。
“吵什么,小心要你们好看。”守卫的鲜卑士兵听到哭声,向里面吼道。大家虽然悲愤,却只能压低声音,围在王氏身旁嘤嘤哭泣。
一直到天亮,快启程时,那些鲜卑士兵才过来把王氏的尸体草草掩埋。冯宁想要阻止,却被士兵押住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娘亲的尸身被泥土一寸寸地盖住。
王氏离开以后,冯宁就一直没有说过话,她整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王氏可以说是她这个世界最亲的人。来到这里之初,第一个接触的人就是王氏,是王氏的慈爱抚平了她对异世的恐惧,也让她得以慢慢地融入这个世界。
她恨苍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娘亲从来没有做过恶事,却让她这样的死去,甚至连一口薄棺都没有。爹爹亦不是什么恶人,却落得身首异处。
地呀地,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啊!天呀天,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啊!
冯宁就这样一路流着眼泪到了平城。看着这样的小姐,刘妈他们很担心,却又不知从何劝起,只能暗暗着急。
“停,等一下有宫里的人来领你们,都给我精神点!”薛猛之讨厌的声音又响起来。
冯宁也终于回过神来,这就是平城吗?四处都是破破落落的平房,作为国都它真是不配啊,后世的长安,洛阳,北京哪一个都比它有皇者之气吧。
“算了,这也不关我的事。”冯宁低声自言自语道。
“算计什么呢,想去勾引皇上,做了娘娘,然后东山再起。”薛猛之那张残暴的脸突然出现在冯宁面前。
冯宁下一大跳,转过头去不想理这个混蛋。
薛猛之讨了个没趣,在皇城又不好发作,只得怏怏地走了。
“等等,那个混蛋说什么娘娘。”冯宁忽然灵光一闪,她觉得她的人生似乎和北魏历史上的某个名人很像。是谁呢?她一定看到过!
是拉,是北魏最有名的文明太后!文明太后也出身北燕皇族,少时父亲获罪,全家籍没入宫,幸得姑母冯昭仪照顾。这一切的一切都和她太像,简直一摸一样,是巧合吗?还是命运?
这世上不会有这么多的巧合的。这么说她就是未来的文明太后!
以前她就非常喜欢文明太后,在对北魏的历史亦不感兴趣的情况下,却偏偏把所有能找到的关于文明太后的资料都研究了一遍,也曾常常为这个女子的一生欢心鼓舞,伤心落泪。
难道命运把她带回这里,是为了让她重新演绎一遍文明太后的人生吗?
不管了,既然命运把她逼到这个地步,她也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了,改变历史也好,改变世界也好,为了保护自己所在意的人她都要去做!
意外
往往一段苦难的结束就是另一段苦难的开始!
冯氏众囚徒还来不及从路途的疲惫和伤痛中平复过来,男人马上被一队鲜卑士兵押走了,估计是到哪个矿里服苦役吧。剩下的女人就则宫里的人像挑畜牲一般挑挑拣拣。
丫鬟婢女倒没什么,她们的命运从出生就是人下人,不过是换了个主子罢了。而那些以前依附冯朗的其他冯家主子都一个个如丧考妣,以前高高在上的夫人小姐却要沦为奴隶了,这么耻辱地被人挑拣,不如死了算了。
侍书担心地看着冯宁,怕冯宁受不了。却意外地发现冯宁静静地呆在一边,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她有点放心了,毕竟没有哭闹就好。至于其他人她就管不了了,她一向不喜欢那群狐假虎威的人。
最后,冯宁和侍书,侍棋,侍画都被分入染布坊。这算是个好兆头吧。可惜刘妈因为身强体壮的缘故被安排在铸铜坊,幸好就在染布坊的隔壁,不是很远。
冯宁开始了她在宫里的奴役生活,比想象中的最悲惨生活好一点,但是以前的贵族却有很多不堪重负,每一天都有人病倒,然后死去。
冯宁以前所未有的毅力忍了下来,她知道一旦松懈就会如同蝼蚁一样死去,没有任何声音地消失在这座富丽堂皇的皇宫里。
冯宁和侍书等三人被分到晒布的劳作。
晒布时双手总是举在竹篙边,晒上一两个时辰,双手又酸又痛,几天下来双手的皮肤就已经脱下了一层。但是这事尚可咬咬牙撑下来,冯宁最怕的是去染布池边抬布,那条通道着实狭窄,稍一不慎就会调进染布池里活活浸死。这种事已在染布坊发生多次了。
又是一天开始了。像前些天一样冯宁和另一个女奴到染布池抬布,她小心翼翼地从一个又一个的染池旁走过。本以为有惊无险,突然间,冯宁脚下一滑,向一边倒去,落入池中。冯宁虽长在渭河边却是个旱鸭子,只能拼命地挣扎,加上衣服的浮力,一时还没有沉下去。周围的人仿佛没有看见似的,各做各的,在染池劳作的都是些多年的奴隶,她们早已变得麻木,变得铁石心肠。而侍书她们在另一边晒布,看不到这里,难道要命丧于此了吗?
这时听得“砰”的一声,随即有一双手夹住冯宁,往岸上游去。代上得岸来,两人的衣服全部染成了黄色。
这时冯宁突然看见主管染布坊的太监王质正站在池台下面。王质生就一副凶相,眼窝深陷,眼珠暴突,满脸杀气。侍棋说是第二个薛猛之,冯宁却觉得王质身上隐隐地有一股正气。
王质像石人一般一动不动地站着,看着这一切,脸上毫无表情。
冯宁和那个女奴动也不敢动地站着,只觉得呼吸异常困难。
半响,王质开口道:“你们去换衣服,今天就不用劳作了。另外冯宁年纪尚小,以后就不用再抬布了。”说完转身离去,从头到尾,没有露出一丝笑容,也没有看冯宁一眼。
“莲花姐,谢谢你救了我,我以为这次死定了。”冯宁已经知道了救她的女子叫做莲花,两年前因为主人家获罪,也跟着籍没入宫。可奇怪的是两年的奴隶生涯却一丝一毫也没有抹去她的善良和乐观。
“没事,看你就是大官家的小姐,不像我们从来就是奴隶,做惯了,能帮一个是一个,大家都是苦命人啊!”莲花毫不为意,冯宁却在心里暗下决心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报答她。
冯宁突然想到王质就随口问道:“莲花姐,你说总管这次怎么不罚我,反而发了善心。”
“你以为他是可怜你啊!”莲花轻声说道,“他是心疼染池里的染料,怕你再浪费皇家的东西!”
“怎么会如此吝啬!”冯宁吃惊地说道。
“谁知道呢,听人说太监里头对皇室最忠心的就是他了。”
对莲花的说法冯宁却不太相信,但是她也猜不出王质为何要特意照顾她。
“小姐,你没事吧,听人说你掉进染池了,担心死我们了。”侍棋一回来就对着冯宁大呼小叫,侍书和侍画虽然没有说话,脸上也掩不住地担忧之色。
冯宁感到心里暖哄哄的,忙答道:“没事,你们看这不好好的吗,多亏莲花姐救了我。”
“莲花姐,真不知怎样的感激你,要是小姐有事了,我们真不知怎么才好了。”乖巧的侍书连忙向莲花道谢。
“真羡慕你们啊,感情那么好。”莲花语带向往地说道。
“要是姐姐不嫌弃就认我们做妹妹吧,大家也好有个照应。”冯宁察觉到莲花的心思,认真地说道,她觉得莲花绝对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侍书三人也在一旁点头,她们一向是唯小姐命是从。
莲花很高兴地答应了,她本就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只是作为奴隶太多东西都失去了,今日认了四个这么漂亮的妹妹,尤其是冯宁一看就是世家小姐却要与她结为姐妹,大大弥补了她心里的空洞。一时间破旧的屋里欢声笑语一片。
等到大家都熟睡了,侍书悄悄地问冯宁:“小姐,我们是不是该去找公主了,日子久了,我怕小姐的身子吃不消,何况要是再发生今日的意外,可怎么是好。”
侍书本也是出生于读书人家,奈何父亲得罪了鲜卑贵族落得个家破人亡,要不是冯宁当时路过相救,少不得要被卖入娼家任人玩弄.所以侍书是所有侍女中最知书达理的,也是心思最细密成熟,最老于世故的。如果说侍琴是水晶,那么侍书则是饱经磨砺终究圆润的珍珠。冯宁一向信任侍书的忠心和能力,有事多与她商量。
冯宁想了想,低声说道:“不行,我们对宫里的情况一点都不知,不可贸然行动,以免惹祸上身。”
侍书点点头,不说话了。只是有些无奈地看着已经酣然入睡的侍棋和侍画。
“别埋怨她们了,侍棋本就单纯,而侍画身体又弱,这些本就不该落在她们身上。”冯宁劝道。
这些不该落在她们身上,难道就该是你一人承担的吗?不久前小姐还是大家捧在手里的珍宝,现在却······
侍书心痛地看着冯宁日益消瘦的脸颊,暗暗想道。侍棋和侍画虽然忠心,一个太单纯,一个又太文静,只能依靠自己了。无论怎样她都要小姐脱离这无边苦海!
“是她吗?”
“是!”
“那就好,这边你就多担待。”
“可奴才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娘娘的心思岂是我等可以猜测的。”
“奴才明白了。”
冯婉
又是一年春来到,冯婉看着窗外想到。
铜镜里映出一张风华绝代的脸庞,身后的侍女正细细梳理她的满头秀发。
“终究是老了。”冯婉瞥见头上的一丝白发。
“娘娘一向是最美的,哪有什么老啊。”一旁的贴身侍女秋雨安慰道。
“算了,你们都下去吧。”冯婉挥退宫殿里的所有人。
“娘娘,昨天晚上奴婢得到确切消息,在染布坊里的确实是十皇子家的小姐。”秋雨悄声说道。
“记住,这世上没有什么十皇子。”
“是,奴婢一时口快了。”
“我们从北燕到这里已经十几年了,秋风,秋霜,秋雪死的死,嫁的嫁,只剩下你还在我身边。你须记得宫里步步惊心啊!”
“是,奴婢一定记着。”秋雨有些咽哽地说。从北燕到北魏,主仆两人一起经历无数惊险,一同受尽煎熬,感情早已不是言语可以表达的。
冯婉看见秋雨认错也就放心了,她实在不愿身边的人再出事了。她拿起针,开始在一件侍女式样的衣服上认真地缝制起来。
“娘娘,你既然那么关心小姐,怎么不想法把小姐弄进宫来呢?”
“还不到时候。”冯婉一边细心地绣着一边答道。
自从得到冯宁籍没入宫的消息以来,冯婉已经缝制了好几件衣服了,虽说颜色和样式与宫中的侍女服一样,但衣料却是上等的,也是冯婉特别设计缝制的。
秋雨听了,识趣地退下了。
冯婉放下手里的衣服,眼神穿过那重重的宫宇楼台。
十岁啊,自己十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呢?那时候自己还是北燕的公主,父皇和皇兄手心的宝贝。尤其是十皇兄,当时真是一个白衣锦袍,长带当风的翩翩少年郎啊!当时两人的年纪相当,最是要好,常常一起读书玩耍。本以为日子就一直这样过去。
可是转眼间一切美好化为乌有,那群鲜卑族的蛮子攻破了都城,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皇族沦为异国的俘孺,好多好多人都被屠杀殆尽了,四周一片血红。
当时留给自己最深记忆却是因为有着一张倾城倾国的脸被攻城的首领抓上马时,十哥在后悲苍的喊声。
后来被带到北魏的后宫,才知道那个首领是北魏的皇帝拓拔焘。那一夜自己变成敌国皇帝的女人。
哭过,喊过,也想过死。拓拔焘是个粗俗的人。根本不是自己喜欢的,她一直来就梦想将来嫁一个如同十哥般的翩翩少年郎。
可是终究还是屈服了,失去家族的庇护就像是飘在无边汪洋里的一条小船,没有任性的权力,只能靠自己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说不清吃了多少苦,咽了多少眼泪,终于走到了今日仅仅位于皇后之下的左昭仪。
如今的令人眼红羡慕的一切却不是自己想要的,真想回去那个可以与哥哥任意嬉戏的时光啊!
太武帝拓拔焘是个很热衷于权力和战争的人,他尤其厌恶后宫的女人干政,在他眼里女人只是泻欲和生育的工具罢了。为了免除后患,他甚至在立太子的同时残忍地杀掉了太子的生母。开始在北魏历史上立下了“立子杀母”的规矩。
后宫里没有人敢议论政事,也没有人敢打听自己娘家的事。那些女人只能永远望着后宫的四方天空。
冯婉却还是铤而走险地一点一滴地建立自己的情报网,不为别的,只想知道自己最爱的哥哥怎样而已。
但是面对拓拔焘这样的帝王,她所知和所能做的毕竟有限。她只知道哥哥做了秦雍两州的刺史,有了美丽的妻子和一双聪明伶俐的儿女。
只要哥哥幸福就够了。希望哥哥能连自己的一份也一起幸福。当时自己是这样的天真啊。
十年过去了,等来的却是哥哥身首异处的消息。
那一刻,天旋地转!自己在世上最后的亲人也没有了,最后的依托也如同泡沫一般消散了。
这样的行尸走肉了好几月,直到秋雨带来了冯宁的消息。
自己在这世上还有亲人,姑姑一定保护你!
“娘娘,是否传膳了?”秋雨的声音响起,也唤回了冯婉的神思。
“秋雨,你帮我再去看看宁儿。”
秋雨欲言又止,她很不明白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