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羽很吃惊,金粽子却道,这也没什么,喜欢一个人,自然会把他的事情放在心里,打听之下,知道得多了些,亦属情理之中。
傅遥山的案子,闹到至今,所作所为真算得上是人尽皆知,人神共愤,关于他的个人作风问题,官方给出的信息是句异常含糊晦涩的评语,说此人,“性淫邪,违人伦,乱阴阳,颠鸾凤。”
盛羽很佩服官方说词的隐晦艺术,总结得隔靴搔痒,似是而非,相当的河蟹,也亏得金粽子能从这么莫名其妙的评语中找出事情的真相,甚至找到了那个准确的人名。
只是,明明知道心上人喜欢的是别人,却还要顶着那个人的一张脸去见他最后一面,叫人情何以堪。
盛羽扪心自问,自己就算死了又活,活了再死,反反复复穿越他个十遍八遍,一直把时空隧道给穿塌了,也永远做不到这一步,这也许就是现代灵魂和古代女子真真正正永不可调和的矛盾吧。
她以前那个世界,选择太多,相爱太快,离别太轻,回忆太短。
也曾经有过不同的想法,像一个不合时宜的傻瓜,心心念念保留完整的自己,只想以最美好的面貌遇到那个对的人。
可最终,手上青春渐少,她变成八月十六的月饼,别人口中的剩女。
而这一世,她更是早早提醒自己,不要动心,至少不能轻易动心,因为前世失望太多,所以今生,她要更爱自己。
作为一个现代灵魂,金粽子的爱情在她眼里,原本是场自欺欺人的单恋,它植根于小女子虚无的闺中幻想,犹如沙上筑塔,纵然筑出个万里长城,也依旧一戳就倒。
那么笨,那么傻,又白痴又可怜。
可不知为什么,偏偏能打动她,叫她不计较傅遥山的恶行,只为金粽子的一片痴心,去求那只骚包到极点的花孔雀。
盛羽叹口气,其实最傻的人是她自己吧。
夜风吹乱她的头发,也撩乱她的心。
“糖炒栗子咧,香甜糯软的栗子咧!”一个推车小贩在街边叫卖,懒洋洋的声音悠得高高的,带着股痞赖味道偏又奇异地引人,“姑娘,买包栗子吧,刚出锅的,不甜不要钱。”
盛羽心里正在为人生与爱情这一伟大命题大发感慨,哪有心情理他呀,挥挥手道:“谢谢,不要。”
那小贩做起生意却十分缠人,“姑娘,真的又香又甜咧,不信你先尝一个?”
盛羽好不容易深沉这么一回,被他一搅,心中那点忧愁伤情全给搅没了,顿时有些不耐烦,“不要!”
她准备绕过那个小贩,没想到那人却是个浑角,干脆把车一横,堵住她的去路,大声道:“你这姑娘怎么这样小气,咱大夜晚的守着这点生意吹冷风,我容易么?你怎么这点面子都不给?!”
盛羽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碰到有人这么做生意,不由大奇,瞪圆了一双眼睛向那人定睛看去。
只见那人穿着一身黑衣短打,头戴斗笠,手中挥着一只大铁铲,气势汹汹地堵在她面前。
他个子颀长矫健,足足高出盛羽一个半头,这样抬头去看,苍蓝的天空下只见一团模糊不清的暗影,站在这空落落的街道上,越发显得压迫感十足。
盛羽心中咯噔一沉,完蛋,看来是遇到强买强卖的地痞了。
她后退一步,打算舍财灭灾,摸出钱袋道:“行了,给我来一包。”说着掏出五六个铜钱。
谁想那人却劈手夺过她的钱袋,看都不看就塞进自己怀里,嘴里还嘟嚷道:“丫头就是不爽快,这么点钱还要掏半天。”
“喂,你!”盛羽忽然闭了嘴。
不知是谁家的孩子在念三字经,奶声奶气的童音悠悠飘荡在初夏的晚风里。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那人摘了斗笠冲她嘻嘻一笑,一双妖孽横生的桃花眼弯成了明溪半月,标致到极点的脸上全是痞态,直让人恨得牙痒。
“小、王、爷!”盛羽咬牙切齿。
聂倾城眨眨眼,委屈道:“我花了十两银子买下这个破推车,站在这里足足候了你两个时辰,这点钱请我喝坛酒不成么?”
街道清冷,一辆乌漆抹黑的木头推车横在道路中间,车头悬挂的气死风灯随风摇曳,一团暖黄的灯光晃晃悠悠,像一池迷离不安的水波,映得铁锅里的糖炒栗子油亮生光。
车的两头各站着一个人,一头是个身着黑色布衣短打,嘻皮笑脸,却俊美得挑不出丝毫缺点的年青男子,一头是个青衣布裙,气恼得头发都快要竖起来的清秀女子。
一种诡异的暗流在光影斑驳的寂静中悄然流动。
盛羽磨着牙忍耐道:“你好歹是个小王爷,打扮成这样逗人玩很有意思么?”
“人活一世,什么都要尝试一下嘛,其实当小贩也有小贩的开心啊。”聂倾城叹了口气,很随意地剥个栗子扔到嘴里,“唔,真甜,你也试试?”
他剥出一个胖乎乎的栗子,右手在车头一撑,轻松一跃,悠然落在盛羽面前。
……一颗栗子递到她唇边。
这骚包孔雀,又想玩什么?
盛羽戒备地瞪着他,聂倾城却笑得像朵花似的,还真诚无比地挑了挑他那两条飞扬的剑眉。
以花孔雀恶劣的臭脾气,她要是不吃,这人决不会轻易罢休。
况且……她不敢吃,岂不证明自己怕了他,那以后这人只会愈发肆无忌惮。哼,吃就吃,她就不信,这家伙还能下毒不成?
盛羽冷冷瞥他一眼,脖子一梗,满脸大义凛然地去接那颗栗子,手刚触到,聂倾城却拇指一弹,咻地一声,栗子高高飞起,又飞快落下,他笑着一仰脖子张嘴接住,飞扬凉滑的发丝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弧的圈,轻轻擦过盛羽的脸颊,引得她微微一颤。
聂倾城却仿若不觉,一口吃掉后还满足地连连点头,“唔,这颗好像比方才的更甜呢。”
+﹏+ ……这这这,这种骗小孩的无聊把戏,亏他也玩得出来!
盛羽呆呆瞪着他,聂倾城却倏地转手,将自己的斗笠一把盖到她头上,挑眉笑道:“求了小王帮你办事,又劳小王傻等这么久,还想吃小王亲手剥的栗子,天下间哪有这样美的事?”他两指微扣,弹了下斗笠边,命令道:“推上车,陪小王喝酒去!”
说罢竟转身径直走了。
那斗笠又大又沉,猛地盖下来就笼住了盛羽大半个脑袋,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盛羽晃了晃戴着大斗笠的脑袋,只觉得头重脚轻,她慌忙扶住宽大的斗笠边,使劲一撩,露出一双气得通红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挠头,各位读者大人,昨天接到俺家小编滴通知,本文在周五(6月25日)正式入V,一千字三分钱,入V当天会有双更。每月会有300积分可以赠送,需要积分滴大人请留评25字以上,并标明送分字样,长评和言之有物的优评优先,先到先得,送完即止。
矫情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俺自己是作者也是读者,心情都能体会。
大家陪伴俺走了这么久,许多个写文的夜晚因为想到有你们在等待,我这个独自对着电脑的人也觉得不是那么寂寞,更新了会强迫症似地一遍遍刷评,看到有趣的评论会偷着傻笑,没有人理我,就会失落滴挠墙角。
我当然很期待大家能继续支持我,但如果你转身离开,我也一样理解。
总之,谢谢大家,无论是曾经给我留过言的,鼓励过我的人,还是在默默无语的霸王,我都一样心存感谢。鞠躬。
36
36、翻木车,耍赖斗无赖(下) 。。。
聂倾城仰首挺胸,负着双手悠哉游哉地走在前面,盛羽弯腰驼背,推着推车咬牙切齿地跟在后面。
再不服气,人家也是个王爷,何况刚刚还帮了她一个大忙,即使心不甘情不愿,她也不得不从。
据说花了某孔雀十两银子的推车是辆双轮推车,车上架着一口大铁锅,锅里是满满当当的粗砂和栗子,锅下是只黑沉沉的陶泥火炉,车的后侧还搁着一堆备用的柴薪和大半筐生板栗。
盛羽咬着牙,歪歪扭扭地掌着车柄。
这种双轮推车看来好推,可加了这么沉的负重,就不是一般没经验的人可以掌控的了。
就拿现在来说,盛羽明明想让这车走直线,可它偏偏要拧着走个之字线,气得她心中不住大骂:这车真跟它家主人一个德性,又别扭又讨厌。
她心头火起,一股蛮劲上来,更是攒足吃奶的力气一路狠命死推。
推的时候,双眼死死盯准一个目标——青石砖路上聂倾城那瘦瘦长长的影子。
只见那车轮压着影子左冲右突,前抄后包,一会儿压到头,一会儿压到脖子,一会儿压到胳膊,一会儿压到腿,盛羽聚精会神地嘟着嘴,一边推车,一边口中念念有词,“辗死你,辗死你,叫你还这么骚包……”
“快点!”骚包孔雀轻喝。
盛羽抬眸,乖乖应道:“哦——”
车轮子退后一点,改压黑影的大腿根部,一边压还一边腹诽,“我辗你小JJ,死孔雀木有小JJ……”
可叹前面那人懵然不知,兀自负着双手走得神气活现。
不过盛羽毕竟不是干这行当的人,赌气之下全凭一股蛮力,根本不可能持久,坚持不到一会儿,人就已经脚步蹒跚汗如雨下了。
又走了约两百米,车轮压到个不大不小的石子,盛羽只觉左边的车轮忽然猛地一跳,她慌忙用力去压,左手却被车子巨大的惯性带得狠狠一拐,腕上一麻,整辆木头推车已无法抑制地朝左边翻去。
那口铁锅“哐”的一声掉到地上,圆嘟嘟的栗子伴着粗砂滚了一地,盛羽本来就受惊,一个不小心踩上去,更是人仰车翻。
锅摔了,炉子倒了,车翻了,满地的生栗子熟栗子在打滚……盛羽坐在地上,屁股生疼生疼。
那一瞬间,她真的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如果不是一再地深呼吸,一再地提醒自己,她是个良民,大大的良民,盛羽简直就想冲上去一刀宰了那只骚包孔雀。
人杀鸟,应该不犯法吧?
“你还真是没用!”骚包孔雀不知何时折了回来,居高临下站在她身边,抱着两手俯睨她。
盛羽抬眸,盯着那张漂亮到可恨的脸,磨牙,再磨牙,深呼吸,又深呼吸,忍了许久,终于还是……功亏一篑。
她干脆赖在地上,拍拍石板路道:“小王爷,来来来,今天我们就把话摊开说明白了。我,我到底怎么地你了?从一开始你就跟我过不去,我从没主动招惹过你,可你一见面就说要剥我脸皮做面具,甚是不仁。”
“在乌云寺,你也是一直挤兑我,逼得我非得上台念什么歪诗,要不是我运气好,懂做人,聪明伶俐又不爱抢风头,还不被那帮文人损得渣都没得剩?”
聂倾城一手抱臂一手托着下巴,挑眉道:“你不知道么,你那首驴头不对马嘴的歪诗被评为本年度论剑的骑鹤剑了。”
盛羽一不小心给带跑了神,“骑鹤剑是什么剑?”
“就是烂到不行,让人一听就晕倒,恨不能驾鹤西去,魂飞魄散的神作。”
盛羽沉默了会儿,恼羞成怒,“那个不是重点,你别顾左右而言他。”
她抚胸深吸一口气,道:“你看,现在你又逼我推板车……”
聂倾城插嘴,“是枫木精修手推双轮四格多用贩货推车。”
盛羽怒到快要爆血管,“管它叫什么,总之是个破车!唉,那个也不是重点啦,重点是虽然你爱好飘乎,要求变态,可是术业有专攻,你总不能要求一只毛笔变成一根擀面棍吧?”
聂倾城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擀面棍?这个我倒真没想过。”
盛羽吁口气,“毛笔当不了擀面棍,我也推不了那个啥啥啥车。你若因此说我没用,我无话可说,但我不偷不抢自力更生,凭什么你觉着没用就能随便欺负我?”
“若说我没用,花十两银子买辆破车,只为自己一时兴起觉得好玩的人,又能多有用呢?”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王爷你,可能觉得十两银子不算什么,你们这种贵族公子永远不会明白十两银子对于一个普通百姓意味着什么。”
“十两银子在我们未云门,是半年的生活费,得卖出五千份盒饭笋。”
“十两银子也可能是农户人家风来雨往耕种三年才能存到的一点钱,更或许是一个想让孩子读上私塾,吃上饱饭的母亲,洗衣洗到手断,绣花绣到眼盲的一点洗补费……”
“你可以不理解,因为你是皇族,锦衣玉食,华贵无双。但是至少,请你尊重这些用血汗供养皇族的百姓,当然,他们里面也包括了我。”
“我知道你根本听不进去,你们这种天之骄子,向来只把别人当做面团,想怎样捏便怎样捏,当成棋子,想取就取,想弃便弃。所作所为全当一场玩笑,觉得无趣了,就一脚踢得远远的,好像泾渭分明,从无相干……”
盛羽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情绪激动如此,聂倾城向来爱玩闹,但也并无太过之处,真要论起来,他也算救过她,这段时日柳梢头声名雀起,树大招风,惹来许多同行嫉妒,若不是有他常日驻守,只怕会惹上许多麻烦。即使刚刚金粽子的事,不也一样是他帮的忙?
况且,她谈论的那些错处……好像,也不全是聂倾城犯下的。
她发泄般地说了老长一通,可说到最后,却连自己都觉得逻辑混乱了。
气死风灯在黑夜的街头晕下一圈圈橘色的光环,聂倾城抱着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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