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周末愉快哦,虎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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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空念远,旧日欢情薄 。。。
吵闹得叫人晕眩的喜乐蓦然静止,就连观礼人潮中那压制不住的恭贺之声也陡然停了下来。
盛羽提高点音量,又重复一遍,“驸马,请接公主下轿。”
可那位穿着大红喜服的驸马爷,却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一动不动站在那里,苍白的面色像冬夜里寂静无声的雪。
各色各异的目光纷纷聚焦在叶朝扉身上,围观的人群开始窃窃低语。
叶朝扉的养父,梓国的丞相叶近晚捂着嘴重重咳了一声,叶朝扉那对像被冰水冻住一般的眼珠子才慢慢活过来,茫然地转了转,渐渐清明。
他沉默着走下高高的台阶,步子迈得很慢,可每一步都走得极稳。
盛羽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双眸一眨未眨。她在想,她一定要把眼睛睁大些,再睁大些,她要自己看得清清楚楚,她全心信赖和爱着的这个男人,是如何背负盟约,另娶他人。
只有看清,才会死心,叫心中一丝幻想都不再存留。
叶朝扉每踏出的一步,都像一把锋利的尖刀狠狠划在她心上,有种酣畅淋漓的痛楚。
他终于走到轿前,顿了顿,垂眸抬袖,挑起轿帘。
“朝扉,恭迎淮安公主殿下。”
随着这声话语,震天的锣鼓鞭炮声应声响起,炮竹的纸屑裹着白烟腾空四散,刹时整个天空像落了一场热闹的红雨。
叶朝扉扶着十公主与盛羽擦肩而过,有某个瞬间,他宽大的衣袖不经意拂到她垂落的手上,有种熟悉地冰凉。盛羽恍惚间忆起似乎有那么一个夜晚,他们俩曾手拉着手在夙沙城里缓步而行,四周都是灯火笑语,他们穿行在人声喧哗的街市,两只手藏在袍袖下紧紧相牵。
记忆里的画面幻化成现实,而现实里的场景,他牵的却是别人的手。
穿着喜服的新人在众人的道贺声中迈上台阶,红毯上满是宫人撒下的莲花,十公主缀满珍珠的大红罗裙拖得长长的,像漫过堤岸的潮水,无声无息淹没最后的土地,开出妖异莲花。
“丹墨公主果然心地良善,十公主那样待你,你依旧视她如姐妹。啧啧,这个婚事,丹墨操办得不错啊。”
身边不知何时多了几个人,盛羽抬头一看,打头那个却是那绿眼睛的骁毅王。
盛羽瞥他一眼,没答话。对待这种完全话不投机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当空气,视而不见。
“看来丹墨公主并不想理睬本王。”战北极笑一笑,“这样可不好,我们日后可是要长久相处的。”
盛羽蹙了蹙眉,“骁毅王是今天的贵客,吉时将至,你好像应该入内观礼了。”
“本王正有此意。那丹墨公主就请与本王一道入内吧。”
话毕,不待盛羽分说,他抬手过来竟毫无征兆地一下拿住她的手腕。
寒凉的星眸微一收缩,盛羽侧了脸似笑非笑地看他,声音放得恭顺且温软,“骁毅王,你莫要忘了,我现在是梓国待嫁的公主,而你,脚下踩的这块地,不好意思,正是我们梓国的。”
“哦?”战北极环顾四周,的确有许多人发现了这边的不寻常,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窃窃低语。战北极碧绿的重瞳悠悠望过去,那些正在低语的人被他目光扫到,不知怎地心里就一碜,慌忙都避了开去。
战北极微微一笑,却松开了手,“公主所言甚是有理,虽然你即将是本王的王妃,可一日未行大礼,终究不好不避嫌。”
他这么好说话倒真是出乎盛羽的意料,怔了怔,不动声色地看他一眼,“骁毅王知道便好。”
战北极展颜笑道:“公主请!”
公主府内张灯结彩,能入得正殿的一应宾客全都非富则贵,唱诺的小厮是个机灵的,眼尖地见到战北极等人进来便拉高了嗓门卯足劲地高声传宣:“岑国骁毅王,合丹墨公主到——”
殿中众人有许多是朝中臣子的家眷,还有许多是城中文人骚客一类的所谓名流,岑国二皇子求亲受辱,却以德报怨成全一对有情人的故事早已在夙沙城中传得沸沸扬扬,十公主的贴身宫婢义感动天,甘愿代主子远嫁岑国,特被今上赐封为丹墨公主,与岑国二皇子缔结良缘,这也是一桩美谈。
两桩亲事,便是两段佳话,更是夙沙城中最热门的八卦话题。今日竟有幸一次见到四个当事人,这场婚礼果真没有白来。
观礼的宾客们全都两眼放光,大大兴奋了起来。
只见大殿门口暗了暗,有一男一女在几个武将的簇拥下入得殿来。那男子身长七尺八寸,龙章凤姿,英伟不凡,一头略略暗哑的曲发下,是一双碧绿色的诡谲重瞳,在一众黑眼睛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异类。
他身边的女子身量娇小,一张素白的脸上镶着对寒星般的杏眸,映着眉间一颗折射着宝光的红宝石,泠泠地望过来,明明不过清秀的面容却叫人看得不由心中一沉,忽然就明白了,何谓不同桃李混芳尘,散作乾坤万里春。
男子携那女子一起走到大殿中央的新人面前,拱手笑道:“战北极备上薄礼一份,祝淮安公主与叶驸马百年偕老,多子千孙。”
身后的一名武将奉上一只红盘,叶朝扉与战北极对视一眼,微微颌首,叫下人接下去,平平地道:“多谢骁毅王。”
战北极瞥了眼盛羽,低声笑道:“丹墨又送上何礼?”
盛羽愣了下,她哪有什么礼物了?
想了想,扬起头避无可避对上他的双眼,她微微一笑,从容道:“十公主乃皇上的金枝玉叶,叶大人更是胸中书万卷的才子,丹墨比起两位实在少见寡闻,难登大雅之堂,怕是送礼也叫人见笑。叶大人,你不介意吧?”
叶朝扉淡然道:“丹墨公主言重了。你为十公主和在下的这场婚仪已耗费不少心力,这已是最好的礼物。”
战北极皱了皱眉,颇带责怪地看了盛羽一眼,“我岑国的骁毅王妃怎能这么孤寒?好在本王早有准备。”
他略略示意,自有一随侍武将又奉上一只朱红锦囊。战北极接了过来,打开锦囊取出一物,却是一条皮绳穿着的乌黑木珠,看似不起眼,却有一股奇香袭人而来,中人欲醉。
战北极笑道:“可别小瞧了它,这是我岑国独有的特产,叫作凌宵果,只生在最陡峭的悬崖,一甲子方得成熟。相传此物佩在身上可百毒不侵,若是研成粉末和水服下,还有续命的功效,就是在我们岑国皇宫也不多见。”
叶朝扉微微皱眉,面上闪过一丝异色,“怎好收骁毅王殿下如此厚礼。”
战北极哈哈一笑,不由分说便将那锦囊径直送到他手里,“本王是代我王妃送的,要谢就谢她好了。”
叶朝扉脸色变了变,愈发苍白。
两个男人你来我往的暗战,叫盛羽心中无比怪异,更叫竖着耳朵默默围观的一应宾客暗地大呼过瘾,有人在下面更偷偷耳语,看来这骁毅王对这位假公主很是满意嘛。也有人道,这骁毅王求亲失了那么大面子,现在这般作派,无非是打肿了脸充胖子,没准心里正窝着一把邪火,就想烧了这公主府呢。
不管大家怎么想,吉时已到,随着司礼公公一声尖声唱诺,“一拜天地——”,凤冠霞帔的十公主与叶朝扉终于行了三拜之礼,送入洞房。
盛羽坐在女眷席默默看着这满堂荣华,想起自己前世曾经读过的故事,一对鸳鸯遭棒打,每到彼人婚礼之时,总会有人站出来,大喊一声“慢着!”于是情节急转直下,历经艰险,有情人终成为眷属。
可故事不是生活,爱情不是全部,叶朝扉与她终究是凡人。面对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对身家性命,面对理想前途,他们如斯弱小,他没有勇气反抗,她亦同样自暴自弃。
都是懦夫!
唇边逸出微微苦笑,她仰脖又饮尽一杯酒,再倒酒,手却摸了个空。
盛羽疑惑地抬头,迷迷糊糊看到一个怒容满面的俊美男子,怒瞪着一双桃花眼,两条浓密的剑眉直欲飞入鬓中。
“你谁呀,干嘛抢我的酒?!”盛羽脾气上来,砰地猛拍一记桌子。
她这边是女眷席,为避着嫌疑,男子都是不过来的,单另地用纱帘隔着,自成一派天地。
那男子跑到女眷席本来就很打眼,盛羽这一拍桌子,四下的目光顿时都集中过来,无数双眼睛滴溜溜直愣愣瞧着那男子,像把他当了个怪物。
那男子面上一呆,桃花眼瞪得老大,面上顿时飞起两抹恼怒的红云,“臭丫头,你行啊,连我都不认识了,给我出来!”他咬牙切齿道。
盛羽醉醺醺地冷哼一声,“滚开!别惹我,烦着呢!”劈手要夺他手中的酒壶,却被他一把拧住腕子。
那人挑了挑眉,恨恨道:“没用的家伙,出也得出来,不出也得出来!”说罢不由分说将她从位置上狠狠拖下来。
“殿下……”战北极身边的司徒修霍地立起身,却被他的主上按住,“放他们去,有些事情终要自己看清楚。此女堪不堪一用,也得试了方知。”战北极碧绿的重瞳闪过一丝莫名的暗光,嘴角勾起一缕诡谲的微笑,“战影昨夜传信,好戏要开锣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听月亮同学说,过两天她要变圆了,小顶祝大家中秋快乐,要记得给爸爸妈妈送点小礼物哦,实在不方便的话,也要记得对他们说声你爱他们。嘿嘿,偷偷说一句,俺一定会跟老妈说的,不过不会跟老爸说,因为……太肉麻了,实在是说不出口,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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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劫是缘,半盏春风绻 。。。
盛羽跌跌撞撞被那男子拖出公主府,刚出门便是一阵凉风兜头吹来,她猛地一激灵,酒意立时醒了三分。
茫然地转转脑袋,她直愣愣看向那人,呆了老半天忽然咧嘴一笑,“哈,我认得你了,你是小王爷,骚包孔雀聂倾城!”
聂倾城面色顿时一黑,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全是恼怒,“你给我站好,再不把舌头伸直了说话,小王就把你扔池溏里去!”
盛羽嘻嘻地笑,“你敢么?”她摇摇晃晃走到聂倾城面前,一只纤纤玉指直直指着他的鼻子,“小孔雀,我现在可不再是那个柳梢头的小媒婆了,我是皇帝亲封的公主,什么丹,丹什么墨的公主,在我这个假公主还没完成代嫁使命前,这条小命还是有用的,你别想再欺负我!”
说罢,她背转过身子懒洋洋地朝他挥挥手,“我要进去了,我还没喝到驸马爷的敬酒呢,他得敬我一大杯才成……他可得,好好地谢谢我。”
“盛羽!”聂倾城忍无可忍地抓住她,盛羽不依,狠狠推开,聂倾城再抓,她抬脚便踹,终于,小王爷被惹毛了,一把拎过这个刺猬似的女人,扛起来就摔到马背上。
“混蛋!聂倾城,你放我下来!”盛羽在马背上徒劳地挣扎大喊,他们两个,一个是夙沙城有名的混世魔王,北峥王府小王爷,一个是眼下宫里炙手可热的大红人,陛下新封的丹墨公主,公主府门口的下人实在不想管他们。可眼见这两人闹得着实太过了,恐怕伤了人更加麻烦,只得不情不愿地冲过来。聂倾城却冷哼一声,迅速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掳着她绝尘而去。
马背上甚是颠簸,盛羽被颠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连叫都叫不出来。跑了约一刻钟,聂倾城停下来,抱她下马。盛羽喘口气,刚攒点力气准备破口大骂,他却忽然一松手,砰地一声,水花四溅,冰冷的寒凉立时将她淹没,这个混蛋,竟然真的把她扔水里了。
盛羽猝不及防,被呛得昏天昏地,残余的酒意也消退了个一干二净。
她湿淋淋地坐起身,簪子也歪了,妆也糊了,头发湿得贴了一脸,形容十分狼狈。
聂倾城虎着脸瞪她,“现在醒了没!”
醒了,或者说心里一直是醒着的,正因为醒得痛苦又无力挣扎,才刻意叫自己醉下去,至少醉了,才能放肆一把。
盛羽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沉默地从水里爬起来。
聂倾城虽没把她扔到湖水最深处,水流却也淹过了膝盖,盛羽周身都湿透了。长长的丝缎罗裙吸饱了水,紧紧贴在身体上,将女子美好的线条勾勒得纤毫毕现。
这还不是最麻烦的,更麻烦的是,那种长裙吸水后变得极重,缠裹在双腿上又沉又紧,就像拖了块大石头,盛羽才走两步一个不小心绊住,又一头往水里栽下去。
聂倾城心一紧,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的纤腰,水急石滑,一个用力过猛叫她狠狠撞进他怀里,疼得女子闷哼一声。
聂倾城松了松手,脸上滑过一丝无措,“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看不过眼,你何苦这样对自己?”
盛羽自他怀里抬起头,胭脂残了,香粉褪了,那双眼睛却笑得倔强,“你不是问我醒了么?你放心,早就醒了,我明白的,不就是叶朝扉……不要我了么?”
她没心没肺地笑,“你安心啦,没什么大不了的,谁长这么大还不伤几次心?我还会寻死寻活不成?”
聂倾城蹙眉看着她不语。
“你不信啊?”盛羽夸张地瞪瞪眼,想了想,她转身,两手握成喇叭状合拢到唇边,冲着空旷无人的湖面高声大喊:“天涯何处无芳草,棵棵都比他要好!叶朝扉……”聂倾城见她窄窄的肩头微微一顿,然后声嘶力竭的声音传来,“姑娘我忘记你了!永永远远地忘记你!你就,好好当你的驸马爷吧!”
聂倾城听不下去了,听不得她那喊到最后已经完全哑掉的嘶声大喊,伸手一把带住她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