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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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魅影- 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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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自己和床上的女孩都脱得只剩亵衣,他上了床,背靠石床里侧的石壁,将女孩抱在怀里,将她冰块一般的双手贴在自己的胸膛上,再用被子将两人裹起来,然后伸手握住了她冰冷的双足。
  瘦骨嶙峋的女孩没有一丝的温度,让他感觉,他抱着的好像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块冰,一块,还有一丝呼吸的冰。
  可是,他却不感觉到冷,他低眸看着她那近在咫尺的脸,看着那伤口处褪去了血痂新长出来的凹凸不平的粉红的嫩肉,只想问她:还冷不冷?还疼不疼?
  她静静地偎在他怀中,不叫不闹不挣扎,这般柔弱乖巧的模样,是他自认识她以来,从未见过的。以前,他也曾暗暗地憧憬过,若是哪一天,和他在一起时,她也能如和即墨晟在一起时才会表现出的那般柔顺乖巧,该有多好。可此刻,他却更希望她能如以前一般跳起来,命令似的对他大叫:“大凶鬼,有人欺负我,你帮不帮我?”……
  终不可得吧,不管是以前,现在,还是将来,只要她不是虚弱到了极致,终不会对他这般柔顺乖巧的吧。
  可调皮又有什么错?顺着自己的心意决定去留又有什么错?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又有什么错?为什么,竟有人要将她伤成这样,她还只是个孩子,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
  他抱紧她,隐忍了许久的泪水终是夺眶而出。
  难道,这是上天对他景苍的报应么?报应他这一十七年来冷情冷性,不关心人间冷暖,不管他人疾苦的生活方式?报应他父母兄妹俱全却还整日困守着自己的寂寞而不与他们分享家庭温情的不知感恩?报应他遇事总是一意孤行,随性妄为而毫不顾及他人感受的狂傲心性?
  所以,才要将他唯一渴望亲近唯一小心珍惜的人弄到如斯境地?
  可是这不公平啊,为何是她,为何不是他,本该是他的啊。
  他一直认为流泪是多余的,泪水解决不了事情,也冲刷不去内心的忧伤,所以,自他懂事以来,他几乎从不落泪。
  可是今天,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本能,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在流泪,他只知道,自己的心在流血,也或许,是这温热的泪流进了心里,又化作冰冷的悲伤之血,流进了他生命的伤口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脸上的泪痕早已纵横交错地干涸了,他的身体也因为一直保持着这个坐姿而僵麻了,寒风仍在门外呼啸着,除此之外,天地间似乎消失了一切的声音。
  静寂中,他却感觉到了一丝风,细细的,温热的,柔和的,拂过他的脖颈,如同寒冬过后从天边吹来的第一丝春风,蕴含着无限的生机和希望。
  是她的呼吸,清晰而有力起来了。
  太好了,只要她还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正这样想着,怀中的女孩却微微地动了起来,小脸轻轻在他胸前蹭了下,然后又不动了。
  他心中一阵紧张,不知刚刚她那一蹭,他的衣服会不会磨伤了她脆弱的脸颊?低头细看,没有蹭破,也没有血丝。
  他松了口气,看着她因呼吸而微微颤抖的睫毛,他俯下脸,将自己的脸颊轻轻贴在她依然光洁的额头上。
  不管明日她醒来后会如何对他,至少现在,她还是依赖他的。如果说生命中只剩下最后这一刻相依相偎的时光,那么,他要清晰地记得每一分每一秒,并将它永远地刻在自己的记忆深处,刻进自己的灵魂里,永不遗忘。
  是谁的心跳如此沉稳有力?像是黑暗中父亲轻哼的歌谣,安抚着她躁动的心绪,让她昏昏欲睡。
  是谁的肌肤如此平滑温暖?像是一块被阳光晒暖了的玉,只握在手心,便似浑身都感觉到了那抹温暖润泽。
  是谁的手指如此热烫温柔?像是偷取了阳光热度的风丝,调皮地在她的脚趾足心轻柔徘徊,有些痒,然那丝温暖惬意的感觉,却沁进了心里。
  是爹爹还是阿媛?
  不,他们两个都已离我远去了,都已不在了,我一定是在梦中,在梦中,他们又回到了我的身边,在梦中,我又感觉到了只有他们才能给我的温暖和安心。
  如果是这样,那我情愿永远都不要睁开眼睛,永远都不要醒来了。世间好冷,好痛苦,而梦中,好暖,好舒服。
  身体逐渐回暖的女孩这样想着,任由自己沉入了更黑甜的梦乡。
  如果不是因为极度的饥饿,她想,她还不愿醒来。她讨厌饥饿的感觉,感觉到饥饿,证明她有继续活着的需求,可是她还活着干什么?这讨厌的饥饿,将她硬生生地从梦中,从爹爹和阿媛的身边,从那温暖宜人的世界里给扯了回来。
  她缓缓地睁开眼,在意识还未完全回拢之时,她已心惊胆战起来。
  这不是梦!
  她醒了,可她还能清晰地听见那规律的心跳声,清晰地触摸到那热烫的肌肤,清晰地感觉到有一只手握着自己的脚。
  在梦中她感觉到的那股温暖,是切实存在的,而且,此时,仍然存在着。
  她正偎在一个活生生的人怀中!
  意识到这一点,她几乎一下就窜了起来,只因,她不认为这世上还有谁能让她这般信任,这般心无挂碍地亲近。
  离开了那温暖的怀抱,四周的冷意让她很快清醒过来,她一眼瞄到床边正躺着自己的匕首,一手抄起匕首一手退下了刀鞘,转身便将匕首抵上了身旁人的脖子,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
  景苍脖子上的血很快流了下来,沿着匕首雪亮的锋刃,滴滴落在他敞开的,雪白的亵衣上。自见到她始就不曾合过的眼中血丝遍布,然目光却仍清亮地看着她,带着一丝痛惜。
  他看出来,如果他是个陌生人,她那一转身,便是抱着一刀就要割断他脖子的意念的,不问缘由,不问来历。她只是看到了他,愣了一下,同时也放轻了手中的力道,所以,那匕首才在划破他皮肤的的瞬间,勘勘停住。
  他本该高兴的,因为,她看到他便停住了,她对他下不了手呢。可是,不知为何,他高兴不起来,看着她阴冷而充满戾气的眼睛,他高兴不起来,他感觉到心疼,他只想知道,什么事让她变成了这样?又是谁,让她变成了这样?
  咽下喉间的苦涩,他尽量使自己语气平静地开口:“小影,你若不杀我,就先把衣服穿上。”
  小影看看他的眼睛,目光下移,看着刀锋上淅沥而下的血珠,不松手,也不语。
  “外面冷,你会着凉。”他补充道。
  小影微微一怔,突然觉得很好笑,而她也真的就笑了起来。收回带血的匕首,她跪在床上,先是无声地笑,然后笑出了声,最后越笑越大声,然而这笑声中,却带着太多悲凉的韵味。
  她难道不该笑吗?因为救他,她失去了挚爱的父亲,而他的妹妹,又害死了她唯一仅有的阿媛,让她痛苦得几乎要死去,而今,他坐在这里,竟然担心她会着凉?是的,她早就着凉了,凉在心里,凉在生命里,这一生,她都不可能再痊愈。
  无可否认,景嫣让她恨上了他们景家的人,所以,她才会在枕霞关杀了景澹的手下并伤了景澹,虽然,她明白那只是景嫣一人所为,可是,她真的没有办法不迁怒,她做不到那样恩怨分明,在最痛苦的时候,她甚至想过,杀掉景嫣所在乎的所有人,让她知道,什么才叫做“被夺走一切”。
  上次,面对景澹,她心里隐约闪过这样的念头,可她终究下不了这个手,过后她曾想,也许,这就是她与景嫣的不同之处了,景嫣的心够狠够辣,所以,她还保有着她所在乎的一切,而她的心太软太绵,所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夺走她的一切,只留下无穷无尽的痛苦和孤独。
  而今,面对景苍,她更下不了手。
  自从知道爹爹是因为救他而放弃了自己生的那一线希望,她心里对他,便有着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她觉得,他的生命,有她爹爹的一半,换言之,就是她爹爹将自己一半的生命给了他。所以,他才会如爹爹一般叫她“疯丫头”,所以,他才能和爹爹一般给她仿佛能温暖她灵魂的温暖。
  虽然,她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很荒谬,她更知道,他就是他,跟她爹爹完全没有一丝关联,可是,她对他,就是下不去手。她想,他曾是她爹爹冒着生命危险救回来的人,她又怎能杀他?
  不想再次面对他的目光,也不想去想之前他是抱着何种心情温暖自己,更不想去想,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兀自转过身子,冷冷道:“穿上你的衣服,出去。”
  对于她这一年多来的遭遇,她什么也没说,看起来,她也不想说,但是,他已从她的笑声中听出了太多。如果说,那是一块痛入骨髓的伤疤,那么,他不会去揭,但既然她不杀他,那么,接下来的路,他要与她同行。
  所以,他默默地穿戴整齐,拉起被子披在她背上,拿锦帕轻轻拭去脖颈上粘腻的鲜血,然后拎起石案上的水壶向门外走去。
  “我叫你走。”床上的女孩眉眼不抬,静静道。
  他装作没有听见,拎着壶出门,少顷,又披着一层细雪拎着壶回来,熟门熟路地将水壶放到了石案下那块带有拉环的石板下面。
  “我叫你走!”女孩突然大叫起来,同时抬起头,恨恨地看着他。
  接触到她的目光,他有片刻的愣怔,而后,苦涩从心底漫无边际地泛开。然他终不想逃避,迎着她冰凌一般的目光,他缓缓道:“我在这里等了你一年零四个月,不仅仅是为了见你一面。”
  “那你想怎样?让我感激你?还是,我身上还有什么你感兴趣而没有拿走的?”女孩突然伸手,将床上她所能拿到的一切都抓起来向他砸去,边砸边歇斯底里地叫:“出去!不要来烦我!”
  景苍直直地站着,任她砸,待她手边无物可砸时,低头,弯腰,将散落在身前身后的物品一一地捡了起来,迎着女孩的冷笑,重新放到床侧的小桌上,然后,拿起墙上的玉笛,转身,消失在石门外。
  屋里安静了下来,石案下的水壶“嗤嗤”地冒着白气。她这才感觉真的很冷,扯着身上的棉被,她将自己裹得很紧很紧,鼻端,却沁入了一丝不属于自己的气息,一丝,让她无法控制地忆起昨夜温暖的气息。
  




第129章 以情换情

  景苍讨厌平楚的冬季,冷得不似人间该有的天气。
  他静静地走在雪都烈城一片雪白的街道上,或许是因为他单薄的穿着,或许是因为他玉般的容颜,来往路人无不对他侧目。
  心中牵挂着石室中女孩的情况,他差点忘了自己来这街市上是为了什么。一阵冷风夹着雪丝扑面而来,他回了神。
  抬眸往两侧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一间装饰精致的两层小楼,门口挂着一块匾——暖绒阁。他抬步走了过去。
  一进门,屋内暖意融融,登时让人松弛了被寒冷拉紧的神经。满面笑意的小二一边打量着他一边迎了上来,弓腰行礼道:“这位公子,此间,乃是女子冬衣坊。”
  景苍点一下头,自顾自走到一边,看着满架各种各样的狐裘貂绒。
  小二见状,跟在他旁边殷殷道:“不知公子要给何人挑选冬衣,不妨将对方的年龄体型告诉小的,让小的给公子介绍几件上好的如何?”
  景苍皱皱眉头,不悦道:“不用。”
  小二只得讪讪闭嘴,跟着他,心里暗犯嘀咕。
  转了一圈,没有看到中意的,景苍看了看大堂东面的楼梯,抬步就要上楼。
  小二忙拦住他道:“对不住,这位公子,楼上有女客,公子此刻上去,只怕多有不便。”
  “那就劳你上去通禀一声,她若衣衫整齐,我上去又何妨?”景苍道。
  “这个,这个……”小二神情犹疑,站着不动。
  景苍面色一冷,字如冰珠道:“我可向来没什么耐性。”
  小二觑他那架势,虽不知他来历,但想也必不好惹,当下哈腰道:“请公子稍等。”说着,蹬蹬向楼上跑去。
  少时,又蹬蹬下来,恭请他上楼。
  景苍来到楼上,抬眼一看,便知这楼上裘衣的品质,比楼下不知好了多少。举目四顾,清亮的目光便一下定在这楼上除了他之外的另一位客人身上,一位,年方韶龄的清丽女子。
  那少女一开始见他一上来便直直看着自己,心中又惊又疑,细看才知他只是盯着自己手中拿的这件裘衣。
  银色的绒毛油一般的顺齐光亮,襟口和袖口的白绒风毛长而软密,看着都觉温暖。
  “你把那件裘衣拿来我看看。”景苍伸手一指,对身旁的小二道。
  小二额上冒出一滴冷汗,那件裘衣可是拿在客人手上呀,这位大爷当那双手是衣架子么,当下弓腰道:“公子,您看,那件裘衣已被人相中了,正所谓,君子不夺人所好,公子不妨再看看别的如何?”
  “这裘衣既然还在你楼中,便还是待售之物,何来夺人所好一说,是你去拿来,还是要我亲自去拿?”景苍冷声道。
  小二还未说话,那少女身侧手捧大氅的小丫鬟倒叫了起来:“嘿!烈城何时出了你这么蛮横的一号?欺负我家小姐是弱女子怎的?你可知……”
  丫鬟还未说完,那少女却扭头轻喝:“琪儿,不得无礼!”
  丫鬟倒是十分听话的立刻闭上了嘴,但脸上既委屈又气愤的神情也是不容忽视的。
  少女捧着那件裘衣走至景苍身前,一旁小二为难的对那少女道:“虞小姐,您看这……”
  少女微微一笑,道:“人与人之间向来有有缘无分一说,我想,人与物之间也亦然吧。”说着,将那裘衣递给小二。
  小二接过裘衣,行礼道:“多谢虞小姐。”又抬头看向一旁的景苍,道:“公子,裘衣在此,您看吧。”语气中却显然多了一丝不屑的意味。
  景苍淡淡看了少女一眼,道:“给我包起来。”
  小二收了裘衣,问:“公子您是付银票还是现银呐?”
  景苍一语不发向楼下走去。
  少女行至楼梯口,看着他清隽的背影,嘴角倒露出一丝微笑来。
  半个时辰后,虞府,兰泽园。
  丫鬟琪儿抖落大氅上的几片雪丝,又从奉茶侍女手中接过热茶,来到里屋,看着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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