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不可抑制地夺眶而出,她急忙捂住嘴,近乎仓皇地夺门而出。
玉霄漓绝望地闭上眼睛,眼角,泪慢慢地滑。
……
再生谷,横翠。
玉霄寒指尖撷着一朵红艳如火的石榴花,坐在粉紫如霞的木兰树下,垂着眸。
最近他有些疑惑。
他不记得雁影离开有多久了,好像有好长时间不曾见她了。可是,她走的时候他的冥息大法练到第七层,如今,他刚刚练到第九层,难道,这中间他真的花了几年的时间么?
她最后出的那句诗,他想了很多下句,可每次都觉得不是很合适,加上无法向她询问正确与否,至今,他脖颈上挂的那个东西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他真的很疑惑,他救了她的命,恢复了她的容貌,教了她她想学的武功,还了她自由。他为她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他明明已经报了恩,为何,心中却前所未有的难过起来了呢?
他一向不善于思考这些,只想了一会,便觉得头昏胸闷,站起身走到池边,看到粼粼波光中那浅白色的睡莲时,又想起那次她在水中向他游来时的样子,那时候,她的脸像极了洁白晶莹的睡莲,最美的那朵。
游泳,与水那般亲密的接触,他还从未有过。
他踏上波光,低眸看着自己在水中模糊的倒影,带着一丝新奇,慢慢收起功力让自己缓缓沉入水中。
没有功力的支撑,他直直地向湖底沉去,鼻子无法呼吸,眼睛有些涩痛,惊慌无助的感觉如水一般从四面八方将他包围。
“咳咳……”他猛然冲出水面,坐在他的睡莲上呛咳不止,心砰砰直跳。
“谷主。”耳畔突然传来微带疑惑的一声轻唤将他惊了一跳,抬头,却见沧月站在岸上,正眸色沉重而微带不解地看着他。
他双颊一下嫣红,像是一个因当众出丑而害羞的孩子般,一晃便没了踪影。
但沧月知道他并没有离开,遂道:“谷主,奚琳已经有下落了,请谷主发落。”
空气凝滞了一会儿,玉霄寒清透的声音低低传来:“奚长老风烛残年,你命人将他捉回来陪伴奚长老便是。”
沧月领命,却没有如往常一般立刻离开。
迟疑了半晌,她十分艰难地开口:“谷主,沧月想求您一件事,求您,救漓公子一命。”
玉霄寒又突然出现在睡莲上,眸光清澈,问:“他怎么了?”
沧月垂眸,低声道:“他强练涅影,以致真气逆行,经脉倒转,命在旦夕。”
三日后,相思门。
玉霄漓倚在红枫树下,惨白的面色与鲜红的枫叶形成惊心动魄的鲜明对比。
他闭着眸,呼吸浅浅。
二十九年,仿若弹指一挥,转眼,便到了尽头。
回首,前尘尽成空,竟没有一丝可值得骄傲或是留恋的美好记忆。
其实,他何尝想这样,他何尝不想去珍惜去拥有,只是,费尽千辛终不可得。
他要的多么?他贪婪么?他不过想要那个人,那抹笑,可命运却还是决定让他这样孤独而不甘地走。
是他自作孽吧,明知涅影内功心法不全却仍强行练习,他想证明什么?他不过想证明给那个人看,其实,他并不比玉霄寒差。
可,最后他还是一败涂地,他甚至悲哀到令她不能好好地离开,她搵着泪夺门而逃,是在可怜他吧。
天知道,那一刻,他宁愿她对他一如既往的冷漠。
鼻尖隐约沁入一丝淡淡的荷香,他思绪停顿了一下,倏然睁眸。
轻纱长发的女子如从画中走出一般,静静地站在他面前。
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她怎么可能再次折回?
还未出声,沧月轻轻往旁边让了两步,玉霄漓抬眸看到站在她身后的人时,浑身不可抑制地僵住。
玉霄寒,他分别了十三年的弟弟。
心绪起伏间,他突然有种想要遁地而逃的冲动,噌的一声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向沧月。
玉霄寒却似被他突然的反应吓到,轻轻后退了好几步,看向他的眸中有着淡淡的惊惧。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来羞辱他?
可惜他只问了一半便口内鲜血狂涌,伸手撑住了一旁的树干,堪堪欲倒。
“漓公子,你不要误会……”沧月趋步向前伸手想搀扶他,却被他不着痕迹地挥开。
沧月转眸去看玉霄寒,身后却已没有他的踪影,她回头,却见玉霄漓已昏倒在地上,玉霄寒则坐在他身旁,一手贴在他胸前。
两个时辰后,金汤城外森林边缘。
沧月站在玉霄寒身旁,感觉着他身周的丝丝寒气和浓烈的荷香,心中微微愧疚。
她知道,既要彻底废除玉霄漓体内涅影的根基,又要保存他原有的功力,还要倒顺他的真气修复他的经脉,必定耗去了玉霄寒极大的真气和体力。
自从他练成了涅影和玄寒罡法,他已能将周身的寒意和荷香收控的一丝不露,如今,他这般情态,想来已是虚弱至极。
玉霄寒眉间隐着一丝疲惫,抬眸看着天边绚烂的彩霞,不动不语。
霞光鲜艳地映在他的脸上,他于黄昏的风中绝尘而立,仿若下一刻便要羽化成仙。
“谷主,我们回去吧。”她隐忍了很久,终是忍不住开口打破此刻的宁静。他这般虚弱,世间于他又如此险恶,他不能多加逗留。
“沧月。”他轻轻地转过身,轻轻地唤她。
沧月一怔,二十一年了,她从未听过他主动叫她名字,当下心中情绪翻腾,又惊又悲。
玉霄寒却似完全没有发现她情绪的波动,只问:“有她的消息吗?”
犹如热流中猛然浇入了一股冰泉,她微微俯首,道:“我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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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来晚一步
燕九并没有骗她,龙栖园真的没有窖藏的{炫…书—网醇了。
这两天,她十分痛苦,四肢百骸像是有蚂蚁在啃,又酸又麻又痒,一种让人只想用头狠狠撞向墙壁的感觉,疯了一般的渴望{炫…书—网醇。
深通医理的她在痛苦之余开始隐隐怀疑,这可能并不是单纯的酒瘾发作,倒更像是中了一种毒,一种,不在她知晓范围内的毒。
不过这两天她的胃倒好了许多,园中侍者每天清晨会给她端来一碗粥,说是眉儿吩咐的,喝下那碗粥后,她不但胃里暖暖的很舒服,浑身的酸痒感觉也会淡很多。
三天过后,她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熬过了那个痛苦的临界线,再想起{炫…书—网醇时,浑身虽然还会难受,但已不像断酒的第一天那般痛苦难忍。
这天清晨,她难得一起床觉得神清气爽,便思量着该着手在园中搜寻那幽篁门叛徒的踪迹。
下了楼来到园中,一抬眼便被独一楼畔清池中的景色所吸引。
巨大的圆形绿叶旁,绽开了一朵朵纯白的莲花,清晨的露珠光芒四射地在荷瓣上微微滚动,如美人颊上的泪珠。
她突然想哭,这似曾相识却又截然不同的场景让她心里好酸,或许吧,她终究不配陪他一起看那片纯净的睡莲。
“嘿,昨晚将魂丢在这湖中了?”耳边突然响起的调侃声将她惊了一跳,同时也将她黯然的心情驱了个干干净净。
她转眸,太阳还未升起,但看着眼前男人这双眸子时,你会产生一种正看着初升朝阳的错觉,只觉得耀眼的,暖暖的。
她实在是很怀疑,他几乎每夜都在她隔壁折腾到三更半夜,怎么早晨起来还能这般精神奕奕?难道他一点都不累么?
“喂,与其每次都这样着迷地盯着我看,何不干脆和我更亲近一些呢?你知道,对你的亲近我向来都是求之不得的。”见小影愣愣地看着他不语,幽魅的笑容又挂上了他的嘴角,他压低声音补充:“不管是温柔的还是暴力的。”
小影翻了个白眼,正欲转身离开,但眼光一扫见他肩头衣襟有些水渍,好像是经过什么树丛花木被叶上的露水打湿所致,心中又不由怀疑,这么早他去了哪里?是不是,去见幽篁门那个叛徒?
当即嘴角漾起一抹轻笑,脚步轻快地走近他。
对于她这般前所未有的善意靠近,燕九倒好似没有丝毫的疑惑,噙着笑意悠然看她。
“燕九,我发现一个问题,虽然每次都可以在你身边看到{炫…书—网醇,但我却从来没看到你喝过它,为什么?”她突然问了个与眼下情境毫不搭界的问题。
“那是因为你跟我在一起的时间太少。”燕九神情如常,连眼神都未变一下。
“哦。”她点点头,转而又道:“最近我觉得有些无聊,你可不可以介绍一个长得英俊,又年轻,又没有妻房,又专情,又有权,然后每次来都喝得起{炫…书—网醇的人给我认识?”
燕九闻言,双眉一挑,叫道:“那怎么行?你是我的情人,我把你介绍给别人,不是自扇耳光么?喂,我说,你面前不就正站着一位完全符合你所有条件的翩翩佳公子么?为何视而不见反而要费尽周折去找?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整个盛泱,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甚至是将来,都没有人比我更适合你。”
小影看着他,边摇头边道:“啧啧,这脸皮上的功夫你真是练到家了,恐怕即便拿斧子来劈都不会红。你符合?只专情这一条就把你打进十八层地狱了。”
“我哪里不专情嘛!”小影话音甫落,燕九立刻又委屈又不满地叫了起来,“你见过我同时和两个女人在一起么?”
小影额上冒出一大颗冷汗,看怪物似的看他一会,点头道:“也是,你真是太专情了,一天换一个,天天不重样。”言讫转身欲走。
“嘿,清歌,留下来陪陪我吧,我心情不是很好。”燕九在她身后唤道,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哦?你也会心情不好?真是令我惊讶。”小影停住脚步回眸看着他莫测高深的脸,接着道:“不过我实在找不出我需要留下来陪你的理由。”
燕九似笑非笑,道:“我刚刚杀了个人,都是为你。”
小影眉梢一挑,看着他不语。
他笑了起来,道:“你不是嫌我晚上吵,跟宣园说想换房间么?园内的房间一向是不够用的,除了你之外,我又不想让他人在我卧榻之侧酣睡,所以,只好出此下策。”
“难道这也要我负责么?要是老兄你找的女人能稍稍控制一下音量,那我就不用换房了,你更不用杀人了。天,我真是受不了你,竟然能用这种烂借口来掩饰你杀人的真实目的,你为何不说,或许又是你腻了,或是怕麻烦,所以你杀了她。”小影睨着他道。
燕九的笑一瞬间变得幽魅,他极为潇洒地负起双手,道:“真聪明,要是你我能生个孩子,定然是才貌兼备,人中龙凤。”
小影眯起眼冷冷地看他,道:“怎么?还在梦中么?要不要我帮你清醒清醒?”
“好啊,只要你过来亲我一下,我会立刻笑醒。”他向她张开双手,油腔滑调道。
小影正待过去一脚踹飞他,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温和的男音:“二位早啊。”
小影转头一看,原来是宣园,一身玉色隐如意纹的长衫映着清晨格外鲜亮的绿荫,倒是出尘得很。
他见小影看来,礼貌性地冲她点点头,随即扬首道:“阿九,有客自远方来,你和我一起去招待吧。”
燕九笑着看向小影,道:“宣园,我想,她现在还舍不得放我走。”
小影柳眉一竖,袖子一挥,道:“赶紧走吧,滚越远越好。”言讫,转身不看他。
“原来你也会害羞。呵呵,别着急,等我办完事马上来找你。”燕九全然不顾还有宣园在场,兀自语调诱惑地说着欠扁的话。
小影忍无可忍,豁然转身,却见他早轻笑着和宣园走上木梯去了。
待那讨厌的男人终于消失在眼前时,小影顺着池畔的甬道慢慢散起步来。
他刚刚说他杀了一个人,是真是假呢?又是谁呢?
他说是为了她,语调虽不正经,但她却不得不对其中的真实性抱有几分怀疑,燕九这家伙向来是可恶又难以捉摸的。
若是真的与她有关,那么,在整个龙栖园中,她只希望一个人死,那便是幽篁门的叛徒。
若是燕九真的杀了人,会是他吗?又是为了什么原因呢?
傍晚的时候,她得到了答案。
是时,她正坐在独一楼的飞檐上思索下一步自己该做什么,眼角突然瞥到白影一闪,她迅速回头去看,一身雪白长裙的女子笑得万物失色,一边向她走来一边欢快地打招呼:“嘿,小丫头,你好呀。”
小影有些愕然,她此时带着面具,既没说话也没动作,渺云如何认得出她?
渺云从她眼中读出了疑惑,她轻盈地在她身旁坐下,笑着一点她的额头,道:“别以为脸上蒙着张皮就可以糊弄所有人,也不想想我渺云是谁。”
小影还是不解,呐呐道:“我身上有什么特别好认的标志么?”
渺云见她那样,笑得花枝乱颤,指着她道:“你难道不知道,内行的人是根据皮肤的色泽和光度来判断女子在幽篁门中的地位的么?你以为横翠池边那一年你是白呆的哦。”
小影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背及臂上肌肤,十分的光洁细腻,她抬头,问:“难道别的女子不是这样?”
渺云翻了个白眼,一副快要昏倒的样子,一把抓起她的手,指着她的手臂道:“你以为天下所有的女子都有这样珍珠般色泽的肌肤?天呐,你究竟有没有在跟人接触啊?”
小影辩解:“我有啊,只是我没有注意这些。”
渺云无奈道:“算了,懒得跟你计较。不过我今天真的高兴,喂,你请我吃饭吧。”
小影知道她定然是为景苍依然活着而高兴,当下道:“好啊,不过这园中的饭菜贵得要死呢,不如我们去忘机楼。”
渺云摇头道:“你这家伙,原来出来之后混的这么寒酸啊,算了,这顿我请你了,就在这园中,走吧。”
龙栖园四合形的长楼一楼一半是赌坊一半是汤池(雅间式有美女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