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驻守枕霞关的左丘玄率领三十万兵马主动出击,直袭诸葛曚军营所在的京北重镇降龙城,诸葛曚一边守城苦战一边向盛泱求援。
京北告急!
战讯传来,盛泱人心惶惶,京北一旦失守,盛泱就危险了,若率骑兵从京北南端的伏虎关直袭盛泱,只需半月便可抵达,而平楚军队最厉害的主力,便是他拥有的近三十万铁骑。
姬琨抱病上朝,一边诏令东海、西岭和洲南出兵抗敌,一边派七皇子姬申为使,再次前往殷罗求援。
八月末,景苍从盛泱返回洲南,主动要求率领他的翼营前往京北增援诸葛曚。
景澹起初并不同意,耐不住他整天纠缠,便派宋如戟手下与霍顿齐名的猛将郝达为主将,景苍为副将,两人统率十万骑兵驰援京北。
九月十一,姬申到达金煌,宴泽牧在临牧宫接见了他。
当姬申表明来意后,宴泽牧借口说如今平楚兵锋正锐,而他殷罗国内反战的声浪较高,所以此事他要与众臣仔细商议过后才能给他答复。
之后三日,姬申便被他留在宫中终日以醇酒美女相伴,不提政事。
第四天,姬申实在忍耐不住,对宴泽牧承诺,只要他肯发兵相援,合两国之力打退平楚,他愿说服姬琨和龙渟,将东海的领土割让一半给殷罗。他心里是这样打算的,如今京北已是无主之疆,如能将平楚军队打出枕霞关外,东海即便割让一半领土给殷罗,他也可趁此机会向父皇建议将京北赐给舅父龙渟管理,如此,他虽失了一半的东海,却得了整个京北,何乐不为?
宴泽牧见状,不仅没有半分喜色,反而显得有些惋惜和力不从心的无奈,姬申逼问良久,他才道出实情,说他殷罗因为久安一隅,国内都是些“撑破甲,压死马”的庸将和训练不勤战斗经验不足的弱兵。
他虽喜欢土地,但他也不能叫这些庸将弱兵白白地去送死,助长平楚的士气。近来,他虽一直致力于军队的改革,但若是要派出一支像样的足以和平楚相抗衡的军队,至少还需要三个月。
只是不知他百州还能否坚持三个月,若能,三个月后,他定然依照约定派兵相援,若不能,即便他此刻答应了,也是枉然。
姬申闻言,虽心中有些明白他这是故意拖延时间想让他百州和平楚鹬蚌相争损耗更多,但此时除了向他求援外,他已无计可施,况且,如果他此番求援不成,回朝之后必定会引起父皇的不满,届时,姬傲只怕又要在气势上压他一头。如今父皇正在病中,也不知这病还能不能好,值此关键时刻,他出不得一点差错。
反复权衡之后,他承诺三个月内百州定然竭力抗击平楚,以待殷罗援军。
宴泽牧却还有条件,说,打退平楚不可能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不能让他费尽心血锻炼出来的军队将精力体力都耗费在来往的奔波上,所以,在战争期间,他殷罗支援军队必须要在百州享有驻兵权,以便实力的保存和调度的便捷。另外,从殷罗运送粮草到百州路途遥远,损耗太大,所以,他希望百州可以就地供应殷罗军队粮草,而他殷罗则支付百州相应的金银。
这一条对他百州可是大大的不利,姬申自然也悟出了其中玄机,心中又气又愤,无奈此刻国难当头,有求于人,最终,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宴泽牧却仍是一副做了亏本生意的模样,说对于此战心中实在没底,所以当着宴泽牧的面派他四大隐侍之一的微风先去京北观察敌情。
当洲南,东海和西岭的三路援军赶到降龙城时已是九月十六,左丘玄见久攻不下,早已退回枕霞关,诸葛曚与端木合兵一处,继续坚守降龙城,而三十万援兵在伏虎关稍作休整后,于九月十八日在西岭大将高坤的率领下直袭安海郡。
第219章 战祸
九月二十五日,百州郡国兵与平楚敌军在安海郡以南的雁丘遭遇,由于这拨敌军乃是跋山涉水而来,其中骑兵只有五千,其余全是步兵,根据敌军这一特点,高坤令景苍率领他的五万铁骑为前锋,其余兵马分为两路,从左右两路分进合击。
景苍翼营的五万将士手持五万根寒光闪烁的铁枪,以景苍为首,列成雁形阵如一把利剑般插入敌军布列严整的方阵,左冲右突,势不可挡,还未等其余两路兵马赶到,平楚敌军已不能敌,其主将魏漾见势不妙,火速撤回安海郡,携上兵器粮草,退上黄松山顶,扼守金矿,居高临下。
景苍手下全是骑兵,不擅登山,占了安海郡后,便在城内驻扎下来,等候其余两路大军到来后再做商议。
次日,高坤郝达等人到达安海郡,召集众将商议之后,议定要夺回黄松山金矿,只是山上残军还有七八万人之多,又占据了制高点,若是强攻,只怕伤亡太大,便决定困守,待其水粮耗尽,再行进攻。
由于黄松山脉纵深甚长,无法将它整体围住,景苍主动请缨,率五万骑兵昼夜兼程绕至黄松山脉以北,截断平楚向山上敌军增援之道。
九月末,景苍顺利到达黄松山脉以北,在黄松山金矿所在的五峰岭下驻扎下来,只待安海郡传来进攻的命令,便与安海郡的大军前后夹击,将山上敌军彻底消灭。
兵营驻扎完毕后,袁立来到将帐,不见景苍身影,心中疑惑,便出了营地四处寻找起来。找了一大圈,仍是不见踪迹,无奈之下,只好作罢。
营地向北大约三十多里便是高耸入云的天峙山,天峙山下,是波涛滚滚的峨江。
景苍站在天峙山之巅的一棵松树上,俯瞰四方。
天峙山太高了,目之所及,只是一片苍茫。山风猎猎地拂动着他的衣袍,他满目忧色地看向西方。
虽然如今战事如火,国家遭祸,百姓罹难,他投身军营责无旁贷,可……他还是无可抑制地想念小影。
自去年除夕一别至今,整整十个月过去了,再过两日,便是她的生辰,可他却不能去探望她,为她庆祝,不知她会否怨他。
也许,自己一开始就错了吧,一开始,就不该那样去争取。之前他由于家事国事不能常伴她身边,如今更是因为投身战事而朝不保夕,小影跟着他这样的人,有何快乐可言呢?他能给她什么?他想要她幸福,可他却连陪在她身边都做不到。
也许,当初,他该极力促成她和玉霄寒的,尽管这样的想法让他觉得窝囊,但如果当初他那样做了,小影此刻定然比现在要幸福许多。
他曾想过,待战争平息,他便去那海岛上伴她一世,而她肯定的回应更是令他欣喜若狂,可随着时局的发展,他心里越来越没有底了。昨日,他接到景澹的飞鸽传书,说姬申前往殷罗借兵,宴泽牧承诺三个月后发兵相援。
三个月,对于平楚来说,这等于是宴泽牧给他们的最后期限,在这有限的时间内,他们只会加快进攻的步伐,稳固他们已夺得的一切,而他百州,绝对会因为这提前宣告的增援计划而失去更多。
三个月后,百州和平楚只怕都已是疲于战事实力大损,此时,宴泽牧的军队名正言顺地开进他百州的境内,若他真的与百州联手,平楚必不能敌,可谁能保证他不会临阵倒戈,与平楚一起将他百州灭了呢?
宴泽牧此人,远比平楚的北堂陌更阴狠,更令人心惊胆战。
再者,景澹对宴泽牧也一直是心存提防的,宴泽牧的援军若是有一丝异动,景澹必不能容,而洲南离殷罗最近,宴泽牧一旦举兵,洲南势必成为他兵锋所向的第一个目标,届时,他一个藩地的兵力,如何能与他一国的兵力相抗衡?
思之,心中甚是煎熬。
覆巢之下无有完卵,他于此情此景下与小影约定终身,岂不是误了她么?
可若要他主动离开小影……
他做不到,他真的做不到。
他会为了小影珍惜自己,且让命运来为他做抉择吧。
十月初二,降龙城西面的一座山岗上,小影独自站在最高处,看着下面哀鸿遍野的凄惨景象,泪流满面。
九月十六,她跟着送衣食的船离开海岛,原本是想去探望景苍的。这一年多来,她知道百州和平楚正在开战,但她从来没有试图了解战况,在她看来,不论是百州失利还是平楚失利,都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此番上岸,她给自己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可,却仍是接受不了沿途所看到的一切。
到处都是荒芜的田地,焚毁的村庄,流离失所的灾民,举目四顾,竟没有一个完整处。
被战争蹂躏过的土地千疮百孔,惨不忍睹,她从岛上带了些干粮出来,路过赤嵌的时候,她坐在道边吃午饭,几个衣不蔽体满面脏污的孩子一哄而上,将她手中的干粮抢走了。
枕霞关外,一小拨瘦骨嶙峋的灾民手持不知从哪捡来的断戟破刀,横眉竖目地拦在道中,要抢她的马,其中,甚至还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汉。
枕霞关内,平楚的士兵们光天化日地在街道上强暴百州的妇女,屠杀反抗的男人。
失了父母的婴孩坐在路边绝望地嚎啕大哭,悲愤交加的老人举着拐杖去打那正在施暴的士兵,身后却刺来一根长矛,将他当胸刺穿。
她忍无可忍,出手杀了那几个士兵,再往前行,当她发现全城的士兵都在重复同样的事情时,她近乎仓惶地逃离了那座城池。
原以为,来到还在百州手中的土地情况总要好一些,想不到,她看到的却是百州的士兵们挨家挨户地搜刮粮食钱财,对于抵死不从的百姓,他们就如平楚的士兵一般,回以一刀或是一枪,然后踩着他们的尸体继续翻箱倒柜,捉鸡擒鸭……
毫不迟疑,毫无怜悯,毫无人性!
从平楚的流翠平原到百州的京北,这条路,她不是第一次走,可此番再走,感觉却与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目之所及,整个天地都似翻覆了,丰田变了荒原,村庄变了焦土,百姓变了强盗,士兵变了恶魔,人间,变了地狱。
可,这还仅仅是她目前所看到的,还有更多她未看到的呢?梦魇一般的战争还在继续,仰头望望,这碧蓝的天空似乎都染上了一抹血色,会否有一天,连这唯一的一片澄净也将变为污浊呢?
景苍,你在哪里?参加了战争的你,也是这片地狱的制造者之一么?看到如此场景的你,心中又作何感想?
风中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她瞬间警觉,拭去脸上的泪倏然转身看向来人。
一身白衣的男子容貌极其俊朗,脸上微微笑着,如一片纤尘不染的云般缓缓靠近。
小影看他的步伐身姿知其武功不俗,怕惹麻烦,便转身向一旁走去。
不意那男子急赶几步,竟拦在她面前,笑道:“既来了,又何必急着走呢?”
小影见他行状轻薄,心中着恼,眉眼不抬,只冷冷道:“请你让开。”宴泽牧给了她太多的教训,令她后来对于所有主动搭讪的陌生人都心存警惕。
男子丝毫不以她冷冰冰的态度为意,继续笑嘻嘻道:“如今兵荒马乱的,姑娘如此貌美,独自行路危险重重,正好在下也是独自一人,何不结伴而行呢?”
小影见他面皮甚厚纠缠不放,不耐烦起来,突然一个小擒拿手近身袭向他咽喉。
她出手极快,几乎让人不及反映,但那男子却在瞬间脖颈微微后仰,右手一抬,一把扣住她手腕,眯着眸笑道:“好凶悍的……”
一语未完,只觉掌下纤腕轻轻一震,袖间寒光乍现,闪电般罩面而来。
这一惊非同小可,饶是白衣男子反应奇快,看到寒光的那一刹便原地一个铁板桥,堪堪避过小影射出的暗器,却是险象环生,但凡他反映再慢一分,那来势凌厉的暗器必已深深钉入他的脑门,当下心中大怒,起身便要来擒小影,却突闻身后簌簌风响,忙一个向上腾跃避过,原来小影射出那枚暗器名叫“回力弧齿镖”,射出之后还能再飞回来。
小影扬袖接了镖,双足一点踏风行云般向山下飞跃而去。
男子落地,走到方才小影站过的地方,看着那急速行远的白影,不无惋惜地叹道:“微风啊微风,原来你也有大意失策的时候。放跑了这样的女子,憾事,憾事!”
第220章 染病
十月十日,在幽篁门和相思门协力寻找了近两个月后,玉霄寒终于有了消息。
当沧月和玉霄漓赶到位于枕霞关以东一百多里外的偏僻山谷,看到玉霄寒时,他已昏迷了将近四个月。
传说中武医双绝的鬼医李嘲风,看上去只是一位不超过三十岁的文弱男子,沧月和玉霄漓赶到时,他正在一户简陋的宅院中捣药,看到天人一般的玉霄漓和沧月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也毫不惊奇,只松了口气般道:“你们终于来了。”
沧月第一眼看到躺在屋内简陋木床上的玉霄寒时,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他静静躺在那里,声息全无,唯有额上那枚如花的妖艳印记殷红如血,她知道他那里有一枚印记,可她从未见过它如此红过,就像被人生生地揭去了一小块皮肤,露出了里面惊心怵目的血肉一般。
极度的震惊和担忧中,她转过身,长鞭一甩缠上李嘲风的脖颈,冷声喝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脖颈处似被火烧灼一般的疼痛,李嘲风却不气不怒,面色平静道:“他感染了瘟疫,我正竭力不让他死去。”
沧月怔住,僵了半晌,方才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瘟疫?”
“没错。”李嘲风点头。
沧月手一松,九龙涅槃鞭掉落在地,数个月苦苦找寻的担忧让她食不下咽寝不能寐,如今终于有了消息,却又是这几乎令人绝望的噩耗,她只觉浑身一阵发软,当时便委顿于地。
玉霄漓过去扶起她,道:“只是瘟疫而已,不是治不好的病,不用担忧。”
沧月泪如泉涌,一边摇头一边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哀戚良久,她突然止住低泣,抬头看向面前衣着普通的男子,站起身指着他道:“你胡说,他有玄寒罡法护体,外界任何事物都近不了他的身,他如何会感染瘟疫?你究竟想干什么?为何要欺骗我们?”
李嘲风道:“我发现他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