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泽牧修长的指挑起那块令牌,放到小影手心,道:“有了这块令牌,你可以随时出入皇宫而无需通报,但为了安全起见,你必须带素雪同行。”
小影拿着那块令牌,抬眸看着宴泽牧怔怔不语。
宴泽牧却忽而一笑,倾过身子分外亲昵地用自己的额头抵住她的额头,道:“这下满意了吧?”
入夜,点将台上。
宴泽牧执着小影的手,沿着栏杆围砌的台缘缓缓漫步,晚风扬起两人玄色的披风,和长发一起在朦胧的月色下纠缠旋舞。
少时,宴泽牧停住脚步,手抚栏杆,看看脚下一片辉煌的皇宫,再放眼眺望一下远处灯火阑珊的街市,问:“清歌,你喜欢哪一个?”
小影顺着他的目光看看远处,伸手指着脚下的皇宫,道:“当然是这个。”
宴泽牧似乎有些诧异,转过眸来,看着长发飞舞的小影,问:“为何?”
小影眯眼望着远方,道:“那里再自由,再热闹,再温暖,终是与我无关,我的一切,在这里。”
宴泽牧定定地看着她,月光下,眸中情绪翻涌如潮。
小影在他的注视下微微侧过小脸,颊上有些发烫,远处似有一条蜿蜒的丝带,他说过,那是九龙河,传说,金煌的宫中每出生一位皇子,初次沐浴都要用九龙河中的水,暗喻龙生九子之意。
宴泽牧重新执起她的手,指向皇宫西面那亮着上百盏巨大火炬的地方,道:“那就是我跟你提过的琉璃台,待它建成,我们就成亲。”
小影看着那看起来浩大繁复的工程,问:“是不是每个帝王封后都要造这样一座台?”
宴泽牧笑着拥过她,道:“当然不,只是你运气好,嫁了个不缺银子的夫君。”
小影从他怀中抬起头来,道:“我听说你和百州正在交战,为何还要浪费人力财力来造封后台?”
宴泽牧笑道:“如果不造这样一座台,将来别国的皇后去哪里朝觐你啊?”
小影看着他风轻云淡般的笑意,问:“你为何要攻打百州?”
宴泽牧蹙眉想了想,道:“它就像一个胖子,臃肿地挤在我身边,让我觉得很不舒服。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改善一下生存环境。”
小影垂下眸,没有说话。
“站在这里有什么感觉?”他转移了话题。
“有点冷。”小影迎着风眯着眼睛,心中生出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来。
宴泽牧扯过身后的披风,将她娇小的身躯紧紧地裹在怀中,低声问:“现在还冷吗?
小影脸颊贴在他的胸前,沉默片刻,伸手轻轻环住他劲瘦的腰,闭上眼睛,道:“不冷了。”
第273章 有孕
十二月,雪都烈城完全成了冰雪的世界。
琉华园,灯火伶仃的书房内,即墨晟侧着头,略显清瘦的脸庞在墙上勾勒出一抹清丽的剪影,一动不动地听着池莲棹的汇报。
“……宴泽牧之所以让驻守洲南的三支大军轮流回国休整,为的是用他们大规模地收集琉璃,据称,他要在皇宫之侧造一座琉璃台作为封后之用,而部下传来的消息说,这位皇后,极有可能就是影郡主。
现在,整个金煌看似平静,实则处处都有宴泽牧的眼线和部下在,所有进出城的人都要经过严格排查,若没有金煌府尹颁发的通行令,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少主,要想救影郡主,除非她能离开金煌,否则,绝无可能。”说到此处,池莲棹抬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即墨晟,自从即墨襄死后,即墨晟已经继承了他的王位,按常理,池莲棹当称他王爷才对,但他一时还没改过口来。
即墨晟却毫无反应,似乎已经神游天外。
“少主。”池莲棹又唤一声。
即墨晟回过神来,顿了顿,道:“好,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池莲棹心中有些疑惑,但还是听话地退下了。
即墨晟站起身,走到门侧,伸手打开门,凛冽的寒风裹着雪片席卷而来,吹起他一身的寂寥。
他侧眸看了看墙角初绽的那株红梅,脚步轻缓的向后院走去。
宝罗院书房,李荥正神情专注地埋头画图,桌角堆着厚厚的一叠图纸以及密密麻麻的注解,见即墨晟突然来到,忙收起图纸,看着他不语。
即墨晟并不靠近书桌,只远远地在窗边坐下,沉默一阵后,有些疲惫地开口:“我需要你的帮助。”
李荥戒备地看着他,问:“什么事?”
即墨晟平静道:“我想和宴泽牧决战,需要一个他感兴趣的筹码。”
李荥眼神闪了闪,问:“他的筹码是什么?”
“小影。”
李荥怔住,微微垂下眸,沉默片刻,问:“什么时候?”
即墨晟道:“我准备,定在这个月底。”
“可以路过洲南么?”李荥问。
即墨晟点头。
李荥抬头,眼眸漆黑,道:“我跟你去。”
十二月中旬,殷罗金煌。
东来大街,糖人店。
小影抻长了脖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柜台后的店主一会儿捏出来一头猪,一会儿又捏出来一条龙,一会儿又捏出来一个美女,忍不住啧啧赞道:“店主,你的手可真巧,缘何能捏得那般栩栩如生呢?”
柜台后的男人抬起头来,有些憨厚地笑道:“姑娘过奖了,我可记得清楚,姑娘的夫君捏糖人的技艺,可丝毫也不比我差啊。”
小影双颊微红,笑问:“你记得我们?”
男人笑道:“在下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这双眼睛也算是阅人无数,在下这店铺开了将近二十年了,所有来过的客人中,只怕没有哪一个能有姑娘的夫君身份尊贵,是故,久不能忘也。”
小影回眸去看身侧的素雪,后者嘴角也正隐着略带惊讶的笑意。
小影回过头去,对男子道:“既如此,劳烦店主为我俩捏一对糖人如何?”
男人笑道:“荣幸之至。”
拿着一双店主白送的糖人走出店门,灿烂的阳光让小影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左手上那支糖人,自语道:“太过分了,把他捏得那么好看,却把我捏得这么丑,真是偏心。”
素雪在一旁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小影侧脸去看她,她忙收敛了笑意,道:“夫人,快到正午了,我们该回去了。”
小影摇头道:“干吗这样急啊?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当然玩够了再回去。对了,你们说的那个碧霄楼在哪?该不会连那个都是杜撰的吧?”
素雪脸上一红,忙不迭地摇头道:“不是,碧霄楼确实存在的。不过,夫人,若是您太晚回去,只怕家里要担心。”
小影无奈道:“用过午餐就回去,好不好?”
素雪闻言,只好带她去碧霄楼。
进了酒楼,素雪在二楼要了一个雅间,小影坐在雅间临窗的位置喝茶,素雪则去楼下点菜。
小影等了一会儿,有些无聊,便又拿起那对糖人把玩起来,孰料一失手,捏成她的模样的那支糖人从窗口掉了下去。
“哎呀!”她一皱眉头,忙跑下楼去捡。
懊恼地拿着那支被摔断了头的糖人往回走,刚到酒楼门口,里面有人出来,正好照个对面,小影抬眸一看,不由微愣。
微风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子,也有些诧异,因场合关系不便行礼,他原本也不想行礼,便微微一笑,道:“好巧,清歌姑娘。”
小影看着他似藏着某种莫名情绪的眸子,心中又压抑不住地翻腾起想要向他一问究竟的冲动,她向酒楼内张望一下,确定素雪没有出来,一把扯住微风的袖子将他拉到酒楼旁一条胡同的角落里。
停下之后,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了手,仰头看着微风似笑非笑的表情,道:“不好意思,尚书令大人,我有话想单独问你,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微风整了整被她扯皱的袖子,眉眼不抬,嘴角却勾着笑意,道:“对于蜜妃娘娘您,微臣远没有皇上了解的多,蜜妃娘娘若是对自己的事情还有不清楚的地方,最好去问皇上。”
小影还未开口便被他堵了回来,愣了半晌,道:“我不需要你说很多,只要将你知道的那一部分告诉我,可以吗?”
微风抬眸,深深地看进小影眸中,慢条斯理道:“蜜妃娘娘,微臣对您无话可说,若是娘娘您没有别的吩咐,请准臣告退。”言讫,转身便走,刚抬步,突然停住,然后一个旋身跃上一旁的屋顶,眨眼不见。
他刚刚消失,素雪突然出现在巷子口,看见小影站在那里,微微松了口气,一边观察着巷子两侧一边道:“夫人,您怎么跑这来了?害奴婢吓了一大跳。”
小影回过神来,心中有些失落,道:“没事,我只是,随便走走。”
下午未时末,素雪陪小影回宫,刚走到御花园,小影突然昏了过去,素雪大惊失色,忙唤来御医诊治。
宴泽牧去琉璃台视察,酉初才回宫,一听说小影出事,心急火燎地直奔茉清宫而来。
进了内殿,只见小影好好地站在东墙下看壁画,他走过去,转过小影的身子,上下打量着,道:“听说今天从宫外回来就昏倒了,怎么回事?御医怎么说?”
小影被他一问,倒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低下头,小声道:“御医说……没事。”
宴泽牧长眉微挑,唤道:“素雪。”
素雪应声进来,宴泽牧冷着声调问:“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蜜妃会昏倒?”
此番素雪却并没有被他不悦的语调吓着,反而一脸喜色,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蜜妃娘娘有喜了。”
殿内一下便寂静起来,落针可闻般。
小影低着头,见宴泽牧突然沉默了,不知他究竟是何反应,正想抬头去看他,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待回过神来,整个人已被他横抱在臂弯中。
上方,他笑得如同一个孩子一般,道:“好啊,这样大的事,竟然跟我说没事,看我怎么惩罚你!”说着,抱着她向窗下的长椅走去,坐下后,扬首对正欲退出门去的素雪道:“素雪,吩咐下去,自明日起,御医房必须每日派一名御医来茉清宫伺候着,另外,御医房与茉清宫所有人的月银都涨一倍。”
素雪谢着恩退了出去。
宴泽牧低下头来,看着小影粉嫩微红的诱人面颊,仍如梦中一般问:“是不是真的?”
小影垂下眸,轻轻点头。
宴泽牧拥紧她,笑着左右摇晃道:“太好了,太好了。命运之神,终于又开始眷顾我了。”
小影被他晃得头晕,忙伸手抵住他的胸膛,道:“不要晃了,好晕啊。”
宴泽牧反应过来,道:“哦,是我得意忘形了。”转身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倒在长椅上,满面笑意地盯着她的小腹。
其实小影刚得知自己有孕的消息时,还有那样一刹的慌张和无措,此时见他这般高兴,心中倒觉得有些对不起他,遂轻声道:“至于高兴成这样吗?只怕普通人家的男子也不会如你一般的兴奋。”
宴泽牧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着,道:“他们的幸福来得太容易,自然不懂得珍惜……”讲到此处,似乎发现自己真的有些忘形,遂抬头笑着转移话题道:“嗯,现在我又有事情可以做了。”
小影听了他的前半句话,觉得有些伤感,见他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忍不住问:“什么事?”
宴泽牧在她身边躺下,伸手揽着她的腰,道:“后宫这么多宫殿空着,我要选一座最大的,改造成他的乐宫,聘请天下最好的工匠,给他做很多很多最好的玩具,多到他永远都玩不完。我要挑选一百名与他年龄相仿容貌姣好的孩子,陪他一起成长,我还要将天下所有知识渊博才华横溢的人都宣进宫来,让他自己挑选教他读书的师傅。”
小影看着他有些憧憬的神色,问:“这是不是你小时候的愿望?”
宴泽牧愣了一愣,垂眸看着她,半晌,道:“这大约是所有出生在皇宫里的孩子的愿望吧,他们的童年,总是因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规矩而变得死板无聊,他们的境遇,总是因为自己母亲受宠与否有着天差地别,我不想让我的孩子遭受和他们一样悲惨的童年。”
小影伸手轻轻覆上他的手背,轻声问:“你的父亲并不疼你,是吗?”
宴泽牧无所谓的一笑,掩着一丝从未得到也永不奢望再得到的淡漠,道:“他的孩子太多,疼不过来。”
小影看着他,竟生出一种想要安慰他的情绪来,可想要开口,却又惊觉无从说起。她眨了眨眸,坐起身道:“我带了件东西送你。”
宴泽牧看着她四处翻找的背影,甚感兴趣地问:“什么东西?”
小影找到那支糖人,乐颠颠地跑过来,道:“你看,捏得像不像你?”
宴泽牧拿在手中,笑问:“你去那家糖人店了?”
小影点头,在他身边坐下,道:“那个店主说,你捏的比他好呢。”
宴泽牧颇为自负道:“那是。”因为这是他小时候唯一可以得到的玩具,母亲自尽时,哥哥十一岁,他四岁,父亲对他们兄弟俩并不照顾,兄弟二人虽为皇子,但生活却很窘迫。
他把玩一会儿,问:“另一支呢?”
小影一愣,问:“你怎知还有另一支?”
宴泽牧道:“你我本是一双,怎能有我没有你?”
小影微微一笑,颇为遗憾道:“我那支一不小心摔碎了。”
宴泽牧抬眸看她,突然将手中糖人往地上一掷,顿时也四分五裂。
小影一惊,抱怨道:“我特意带回来给你的,你为何把它摔了?”
宴泽牧执着她的手,眸光沉遂地看着她,道:“你若碎了,我也不可能完整。”
小影看着他眸中的真挚,眼眶有些湿润,问:“我对你,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宴泽牧将她抱坐在腿上,微微俯下脸贴着她的面颊,轻声道:“想知道你对我究竟意味着什么吗?我告诉你,很久以前,我就知道,我会成为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最有地位的男人,拥有财富最多的男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但,我从不敢奢望,能成为天下最幸福最快乐的男人。而你,就是照亮我生命中唯一这一处阴暗空虚的那一线曙光,有你在身边,原先欠缺已久需要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