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的合围之中,歼敌四万有余,殷罗大军败退。
七月初,两国联军开始在即墨晟的率领下对殷罗大军发动反攻,宴泽牧选择以精锐对精锐,以硬碰硬的战术,两军在伏虎关以北的纳帕草原发生激战。
宴泽牧和即墨晟也亲临战场,以两人为中心方圆十丈之内,但见血箭如雨烈焰如海,冲在前面的殷罗士兵还没有来得及察觉异常,脖颈以上所有的水分和血液已被即墨晟的凌爪功一滴不剩地吸了出来,原本或饱满或消瘦的脸庞一瞬间都变成了皱巴巴的骷髅,一声不响地扑倒在地,与此同时,天空中出现了一块血红色的云雾,像是一块扬在风中的红色丝绸,随着即墨晟的手势糅合,凝结,分裂。
后方的殷罗士兵正为这诡异而恐怖的景象而发愣,同伴之血凝结成的冰箭从天而降,铺天盖地般向他们罩头而来,惨叫声传遍旷野,不计其数的殷罗士兵像是春天收割的韭菜般齐刷刷的成批倒下。
这是凌爪功的最高境界,一切都发生在交睫之间,反应慢一些的士兵即使目睹了这一切,都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即墨晟的下一轮屠杀却又已经开始了。此时的他,蜕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无人可敌的,杀人机器。
战场的另一端,烈火如海浪般汹涌漫延,成百上千的联军士兵倒在火海中,翻滚惨叫,惨不忍睹。宴泽牧嘴角噙着微笑,看着恐慌的气氛在联军的队伍中一点点漫延,修罗一般穿行于刀剑如林的敌阵之中,如入无人之境。
没有人可以与他相抗衡,当屠戮开始变得麻木和无趣时,他停住脚步,转身看向他的终极宿敌——即墨晟。
似有感应一般,即墨晟也正好看过来。
两人很快穿越人墙纠缠到一起,人影飘渺罡风四卷,整个战场一片狼藉,万千大军莫有敢近前者。
残阳如血,大地却比天空更红。
惨烈的厮杀持续了将近一天,终于慢慢黯淡下来。
这是一场没有胜负的战斗,双方都损失严重,那么多的士兵在同一天倒在了这片方圆不足五十里的土地上,尸积如山,血流成河,以至于,连素来习惯打扫战场为同袍收尸的百州军队都放弃了这一传统,只因,战后的纳帕草原上,惨烈残酷得让人实在不愿再次踏足,再次去回忆那犹如噩梦一般的经历。
是夜,景澹与陆清远清点了各自军中的伤亡人数,安排好守卫巡逻等相关事宜后,景澹想起今日即墨晟与宴泽牧之间的那场激斗,最终却无人窥得两人究竟谁胜谁负,但料想必不可能都毫发无伤全身而退,便带着贴身护卫前往平楚大军的军营探视。
来到即墨晟的将帐前,池莲棹率人守在门外,景澹说明来意,不意池莲棹却道即墨晟正在休息,任何人都不见。
景澹一怔,正待向他询问即墨晟的情况,却听帐内传来即墨晟沉稳的声音:“莲棹。”
池莲棹转身进了营帐,少时又回转,对景澹拱手道:“景王爷,请。”
景澹迈入营帐,一丝血腥味沁入鼻尖,他心微沉,抬眸一看,即墨晟坐在床榻前的几案旁,一身素洁,面色苍白如雪,显得眉眼漆黑如墨。
看到景澹,他勉强微微一笑,伸手让道:“景澹,坐这里吧。”
景澹在他对面坐下,仔细看着他极差的脸色,还未说话,池莲棹送茶进来,待他出去后,景澹微微叹了口气,对即墨晟道:“我百州之祸,将你连累至深啊,想来,真是无地自容。”
即墨晟摇头,道:“你能坚持到今天,已是非常不容易了。再者,我平楚参战也并非完全为了帮你,宴泽牧这个人,除非将他治得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否则,有他在门外,任何人都夜难安枕。”
景澹抬头看着他,眸中忧虑,道:“宴泽牧此人当真是心狠手辣修罗转世,开战至今,殷罗大军所需的一切钱粮劳力都从我百州失陷的领地直接夺取,他本国的存粮和钱款还未开始动用,如此下去,敌我双方的实力只怕会越来越悬殊。”
即墨晟问:“百州的军队粮饷还有多少?兵器是否需要补给?”
景澹忙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最近我听说,平楚国内反战情绪很高,我是担心你的处境。”
即墨晟端起茶杯,道:“只要能将宴泽牧阻挡在我平楚的国门之外,让我平楚百姓免受屠戮,于平楚臣民,我问心无愧。在此之前,一切艰难险阻,都是必不可少的过程,我早已做好心理准备。”
景澹看着他,沉默半晌,终究忍不住,道:“其实,我不是很希望在战场看到你。你是小影最后的幸福,我不希望,真的不希望。”他没有再说下去,那是有可能发生却又让人抵死也不愿看到的情景。
即墨晟低眸,道:“我别无选择,如果,我不能活着回去见她,那只证明,我配不上她,因为我终究保护不了她。”说到此处,他抬头,眸光深深地看着景澹,道“如果真有那一天,保护她的这一重任,还要拜托你。”
景澹眼神沉郁地与他对视着,抑制不住心中的伤感,侧过脸道:“那是我分内之事。”
两人又聊了一会当前的军情及双方军队损伤情况,景澹顾念即墨晟有伤在身,便早早告辞回去。
回到营中,陆清远刚刚巡视完军营,碰到景澹,便询问即墨晟的情况,景澹心情抑郁,也未多说,只沉叹一句:“若即墨晟是平楚国君,这场旷日持久而又惨绝人寰的战争,或许,就不会爆发了。”
即墨晟的营帐内,池莲棹在收拾几案上的茶具,即墨晟坐在床沿,低眸不语,沉默得犹如一座玉雕。
池莲棹回身看到他,有些焦虑道:“王爷,您重伤在身,早些休息吧。”
今日与宴泽牧那场大战,最终又以两败俱伤而收尾,不过双方怕影响士气,人前都装作没事而已。
即墨晟抬眸,眼底藏着深沉的疲惫和难以言述的怅惘,道:“莲棹,你知道我今天杀了多少人吗?”
池莲棹一直在他身侧不远处,岂能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他无与伦比的凌爪功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其后他与宴泽牧激战时被他俩罡气伤到致死的还不算。
他跟在即墨晟身边日久,对于自己主子的性格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今日杀了这么多人,可以说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大开杀戒,心情之沉痛,只怕比敌军主帅宴泽牧还要更甚。
他低了眉,道:“王爷,战场本就是个用生命交换胜负的场所,在战场上,死再多的人都不足为奇,更何况,这场战争,并非是您发动的。”
即墨晟摇头,眼神迷蒙道:“我没有想这些,我只是想,仅今日这短短几个时辰,这天下,将有多少父母再盼不回自己的儿子,多少妻子再等不到自己的丈夫,多少孩子,再见不到自己的父亲了。”
池莲棹见他心情低落,这对于他伤势的好转可是大大不利,情急之下,也顾不得犯不犯忌讳了,道:“王爷,反之亦然啊,与其让老夫人和影郡主伤心难过,属下认为,旁人的痛苦,是可以接受的。”
即墨晟闻言,抬眸看他。
池莲棹自知自己此番言论十分自私,但这是他的心里话,他强迫自己坦然地接受即墨晟的审视。
“莲棹,你是一个诚实的人。”即墨晟道。
“我也知道,其实,每个人心中都藏着一个魔,如果你控制不住他,他就会跑出来胡作非为,等他完全控制你时,你就麻木了,不觉得痛苦了,只是,”他顿了顿,仰头看向圆形的帐顶,惆怅中掩着痛苦,道“我本欲成佛,然而,乱世的剑锋之下,要拯救天下苍生,佛不如魔。”即便我不愿不甘,可我又能如何?
他没有再说下去,突来的沉默却比任何言语都能让人了解他心中的失落和无奈。
池莲棹在一旁看着他,他能感觉到他心中的抑郁,可他找不到话来安慰他,不禁想,要是影郡主在这里就好了,至少,在她面前,少主不会放任自己如此沉溺痛苦。
主仆二人沉默片刻,即墨晟突然道:“莲棹,替我捎两封书信回烈城,一封给荣亲王,一封给涵少爷。”人在战场身不由己,万一自己真有不测,那北堂陌必定也不能周全,若不提前做安排,只怕到时平楚大乱,又将给宴泽牧可乘之机。
池莲棹领命。
即墨晟想了想,道:“此行,你就不必回即墨府了,切记,千万不能让影郡主看到你。”他本来答应自己上战场会带小影一起来,但那夜看到阿涵的惨状,想到战争的残酷和瞬息万变,他又后悔了。
他骗了她,偷偷地来到百州,若是被她知道,她绝对会跟来的,届时,无论是池莲棹还是朱峤,都拦不住她。
而这些,是他不愿发生,不想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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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心情有些复杂,有些低落,更文的速度也慢了,请亲们多多包涵,楼月正在努力平复中。
第292章 反攻
七月十一,池莲棹快马加鞭回到雪都烈城,先去了嵘王府,将即墨晟的亲笔书信交给了北堂嵘,转身便向安里骁王府飞奔而去。
刚刚来到骁王府前,只见大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他心中一疑,还来不及细想,门口走出两个人,他一看,心中咯噔一声。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小影和朱峤。
根本没有时间回避,小影迈下台阶一侧头便看到了他。
朱峤见她停步不前,顺着她的目光转头一看,顿时眉头一皱,心道:这下完了。
一个时辰后,雪都烈城即墨府,汐华园院门外。
小影正在里面收拾东西,朱峤和池莲棹两人站在门外,一脸愁绪。
池莲棹道:“回来之前王爷特地叮嘱我,千万不能让影郡主知道,想不到,还没进骁王府就碰到了你们。她怎么会去骁王府呢?”
朱峤道:“昨日老夫人派人来下帖,请她今日过府小聚,去了之后,也不知老夫人与她说了什么,出来时看她心情不是很好,还问我涵少爷是不是在骁王府养伤。我见她似乎起了疑心,正想如何搪塞呢,这可好,一出门就看见你骑着马站在那。”
池莲棹叹了口气,道:“现在怎么办?”
朱峤道:“能怎么办?将她打昏了绑在府中不让她去?”
池莲棹苦笑,道:“亏你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朱峤道:“去吧,事情就是这么巧,想来王爷也不会见怪的。”
池莲棹想了想,道:“也只有如此了。”
听说即墨晟上了战场,对手是宴泽牧和他的嫡系亲信部队,小影一夜都等不了,当天黄昏便和池莲棹朱峤出了雪都烈城,直奔百州而去。
然,没想到的是,仅仅三天之后,三人便在平楚通往百州的官道上与护送即墨晟回国的军队不期而遇。
马车中的即墨晟面色发青,昏迷不醒,细问随行之人,才知原来自从纳帕草原激战过后,联军与殷罗大军均损失惨重,元气大伤,是故,之后的几天内,谁也没有力气向对方发动攻势,战局趋于缓和。
有一日,一队平楚俘虏,大概有二十几人,突然从殷罗大军那边跑了回来。平楚众将领均觉此事有异,还未来得及调查清楚,瘟疫突然在军队中爆发,而感染源,就是那二十几个跑回来的俘虏。
炎热的天气加速了瘟疫的蔓延,霎时,大批的士兵倒了下去。
即墨晟很着急,一面派人回国调度医师和药石一面亲自下到军营视察士兵的染病和救治情况,不料,自己也被传染。
因其本身重伤未愈,感染了瘟疫后,情况迅速恶化,左丘玄见状,忙派遣一支军队护送他回国治疗。
小影心急如焚,一行连夜返回雪都烈城,到达即墨府时,即墨晟身上的皮肤已开始溃烂发臭,命在旦夕。
宫中的御医很快被调来,却因为怕被感染而不敢靠近即墨晟,小影令他们为自己打下手,亲自嘴对嘴地为即墨晟灌药,又用药汤为即墨晟泡了澡,忙碌了一天一夜,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将即墨晟重新安置到床上时,底下那群胡子拉茬臃肿肥胖的御医们都累趴了,小影将他们全都赶了出去,独自一人守在即墨晟的床前。
池莲棹和朱峤将御医在府中安顿好,重新回到琉华园,看着床侧小影那疲惫单薄的身影,再看看床上声息全无的即墨晟,心中既焦急又痛苦。
若是,若是即墨晟真有个不测,那,不仅百州那边的局势将发生不可逆转的颠覆,连这平楚的天,也要塌了。
沉默了半晌,朱峤低声问道:“影郡主,王爷他……能好吗?”为了避免引起恐慌和动乱,即墨晟回国治病的消息一直被牢牢地封锁着,就连安里的虞红络和即墨涵都不知道。
若是他真的过不了这一关,朱峤必须去安里骁王府通知虞红络、北堂静和即墨涵,总不能让他们见不着即墨晟的最后一面。
“他当然会好!”小影突然回头,微哑的声音将沉浸在哀痛中的池莲棹和朱峤齐齐惊了一跳,但当两人抬头,看到小影布满血丝的眼眶中那滚动的泪光,以及那明明已经泫然欲泣却强作坚强的脆弱表情时,对她的同情胜过了对她的责怪。
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她回过头,继续看着床上的即墨晟,抑着哽咽,轻声道:“你们出去一下好吗?我想和他单独呆一会儿。”
就内心而言,池莲棹和朱峤极其不愿在这个时候让即墨晟脱离自己的视线,但眼下的情况是,他们找不到合适的言辞来拒绝她的这一要求。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退出了卧房,守在园中。
听到关门的声音,眼眶中的泪早已转得疲惫不已,忍不住顺着脸颊簌簌而下。
她注视着眼前异常安静的即墨晟,缓缓伸手,指尖细而微颤,轻轻地、温柔地落在他的眉心,一点点抚过他长而黑的剑眉,再顺着他的浓密睫毛回到他的鼻梁,越过那山脊一般的鼻,落在他的唇上,他的唇,柔软而微凉。
她泪眼迷蒙地看着自己指尖的轨迹,嘴角泛起凄艳的微笑,喃喃道:“晟哥哥,你知不知道,你的皮肤真的很滑,很好摸。一直以来,你从来不碰我,难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