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坐立不安的秋肃霆,忆语微微凝眉,今天的他有些奇怪。在他第七次站起又坐下后,忆语终于忍不住问:“秋公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秋肃霆抬头看着她,少时,像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似的走过来,在她面前的石凳上坐下,脸上泛起一丝红晕,道:“我有个故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
忆语点点头,一双大眼认真地看着他,最喜欢听他讲外面那些精彩的故事了。
“二十三年前,百州国有一个少女,出身高贵,姿容无双。那一年,少女已经到了适婚年龄,父母要为她挑选夫婿,少女却不愿自己的婚姻由父母做主,便提出了一个条件,父母认同的那些男子,要是那个的武艺能让自己甘愿认输,她才肯嫁。
少女的武艺其实一般,比武中,要是赢了,她便说对手太过懦弱,她不满意,若是输了,她又说,对手太过粗暴,不够怜香惜玉,她不喜欢。就这样,十几个父母精心挑选的对象都被她否认掉了。
有一天,来了一个男子,声称他不用碰到少女的衣角,便能让少女乖乖认输。少女大怒,与之交手。男子仗着轻功高绝,只避不接,一圈追逐下来,少女气喘吁吁。
此时,那男子突然射出一颗琉璃,点中少女的穴道,少女动弹不得,大骂男子卑鄙。男子一笑,再弹一颗解开她的穴道,少女便又追打上来,如此反复四次,少女愣是不认输。
男子见纠缠的久了,心生一计,弹出第九颗琉璃,点中少女的笑穴,少女顿时笑翻在地,男子问她认不认输,少女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连连道:‘我认输了,快解开我的穴道。’
就这样,少女最终与那位男子结为连理,而那九颗琉璃,也被少女作为男子送他的定情信物,珍藏起来。”
忆语抬头看向墙上他的佩剑,却发现原先那九颗紫色琉璃已不见踪影。
她转过脸,却发现那九颗琉璃躺在他的掌心,浅绿的丝线串着那晶莹的紫色,美丽非常。
秋肃霆看着她,眼神无比真挚,道:“这九颗琉璃,是我娘临终前留给我的,她说,若是哪天我遇到了想要珍爱一生的人,就把这九颗琉璃送给她作为定情信物,因为,这九颗琉璃,的确让她得到了我父亲一生的独爱。”
忆语看着他深邃的眼神,小手微微攥起。
“忆语,你愿意,戴上它吗?”他充满希冀而又小心翼翼地问。
忆语看着他掌心那晶莹的紫色,握着的小手缓缓松开,她抬头看向他,嘴角绽开一抹微笑,轻点了点头,向他许下一生。
次日,忆语靠在秋肃霆的肩上,腕上系着那串琉璃,两人坐在石室门口,远眺山下的雪景。
“肃霆,你到处游历采药,岂不是让你父亲一个人在家?”忆语道。
秋肃霆叹了口气,握住她的小手,道:“我天南地北的到处游历,除了赏景采药之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寻访我的父亲。”
忆语抬起小脸,不解道:“怎么了?难道是你父亲离家出走了吗?”
肃霆点了点头,微微靠在了身旁的石壁上,道:“失去母亲的第二天,我也失去了父亲。”
看着他第一次显露出忧郁悲伤的眼神,忆语不由轻轻握紧他的手。
肃霆低头看看忆语,又转头看向远处的雪原,决定将这段自己深埋心底的悲伤往事告诉忆语。
“我的母亲,原是百州国的挽澜公主,而我的父亲,是宫里的御医,名叫秋璇。和母亲成亲之后,早已厌倦宫闱内明争暗斗的父亲便带着母亲回到家乡隐居。第二年,母亲便生下了我。
三年前,我跟随父亲出去应诊,母亲一个人在家。傍晚回到家,发现母亲口鼻溢血,昏倒在地,父亲大惊失色,慌忙给母亲诊治,然而母亲的中毒症状,却不在父亲知悉的范围之内。
焦虑之中,父亲到药房取自己研制的可以驱除一般毒素的解毒丸,却发现自己最近一时兴起研制的毒药被碰翻在地,洒出的毒粉上清晰地留着几只猫爪印。
母亲喜欢养猫,家里一只白猫已经养了两年了。看着母亲手背上那一道已经乌紫变黑的抓痕,父亲泪如雨下。
常用的解毒丸根本解不了这种父亲新研制出来的毒药,而这种毒药的解药,父亲一直都没有抽出空来去研制。
母亲在二更时分清醒了片刻,知道自己已活不了,便把琉璃交给我,嘱咐我要好好照顾父亲,又劝父亲不要太难过,逼着父亲答应好好地活下去。
父亲从遇到母亲到现在,从不忍心拒绝母亲的任何一项要求,这次,他僵持了半天,最终还是妥协了。
就在他点头的那一刹,母亲嘴角浮起一丝微笑,溘然长逝。
当天夜里,父亲把我赶出母亲的房间,他坐在母亲的床头,时而大哭,时而大笑,持续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上,我发现父亲竟然一夕苍老,满头白发。他一语不发地和我一起安葬了母亲,一把火将凝结着他数十年心血的药房焚尽,从此不知所踪。”
“那这几年,你有他的消息了吗?”忆语问。
肃霆摇头,道:“他定是接受不了母亲就这样在他面前中毒而死,自己却束手无策的事实,从此不再行医了。”
忆语挽住他的胳膊,道:“不要太担心了,吉人自有天相。等我们逃离平楚,我陪你一起去找他。”
肃霆点头,道:“我父亲武功远在我之上,我倒是不是很担心他的安全。我只想尽快找到他,好好照顾他,帮助他走出心里的阴影。”
第009章 晟儿病重
三个月后,这北国也到了冰雪消融,春暖花开的季节。秋肃霆开始细致而全面的做逃离平楚的准备,虽然天气已不那么恶劣,然而即墨府悬赏他的赏金却翻番了,在势在必得的即墨襄面前,他丝毫马虎不得。
就在临行前几日,忆语的一次突然昏厥,却让两人不得不终止逃离的计划,因为,把脉时,秋肃霆发现忆语怀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巨大的喜悦将由于即墨府的追捕而一直缠绕两人心头的压力冲刷的干干净净,停下了逃亡的计划,两人开始一心一意准备迎接小生命的降临。
转眼夏去秋来,忆语临盆在即。
即墨府,即墨晟躺在床上,皱着眉头,问一旁的张秀:“乳娘,我明明没有病,为什么父亲硬要我装病呢?引来那么多大夫,烦都烦死了。”
张秀闻言,忙看看窗外有没有人,见没有人,她松了口气,道:“晟少爷,你就消停一会吧,现在即墨府已经够乱的了,你要是再惹恼了少爷,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可是,这要装到什么时候啊?这一个月来,我的武功学习都荒废了呢。”即墨晟也害怕越来越阴沉的父亲,可是还是忍不住皱着小脸轻声抱怨。
张秀叹了口气,轻声道:“也许,要等到你语姨回来。”
“语姨?语姨不是走了吗?我装病,跟语姨又有什么关系?”即墨晟睁着圆圆的乌眸,问。
张秀看看门外,小声对即墨晟道:“我隐约听说,带你语姨走的男人,是百州国有名的大夫。少爷,可能是想用你引语姨回来。”
“哦,我知道了,语姨对我那么好,她要是知道我病了,肯定会回来见我的。嗯,我要语姨回来。”即墨晟躺下,小脸上泛起微笑。
看着他单纯的笑容,张秀微微摇了摇头,如果那个女子真的回来,少爷,可能会杀了她吧。
秋高气爽,忆语挺着大肚子,站在树林里,微笑看着在不远处为她采菊的肃霆。不一会儿,肃霆采了一束,笑着来到她身边。忆语接过菊花,轻嗅一下那清淡的香味,扬眉笑道:“我们回去吧。”
肃霆摇头道:“才出来一会儿,再走走吧,你愿意呆在石室里,说不定我们的小宝宝希望多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呢。”
忆语笑了,由他牵着她的小手缓缓漫步。“肃霆,你希望这个宝宝是男孩还是女孩?”忆语问。
“女孩,这样,我就有两个忆语可以疼了。”肃霆道。
忆语撅起小嘴,道:“我希望是个男孩,这样,就有两个肃霆可以陪着我。”
“真是贪心。”肃霆刮一下她的小鼻尖,“你不是哦。”忆语立刻反击。“好吧好吧,不管是男是女,都是我们的宝贝。最好是一男一女,我们各得所需。”肃霆笑道。“去你的。”忆语红了脸。
两人在林中私语半天,忆语突然看看四周,道:“肃霆,今日我们出来够久的了,回去吧。”
肃霆揽住她,道:“放心吧,现在即墨府出了一件比捉拿你我更重要的事情,正自顾不暇呢。”
忆语凝眉,轻问:“什么事?”
“前几日我进城,看到城内贴满了求医告示,说是即墨府的小少爷得了怪病,生命垂危,连宫里的御医都束手无策,若是哪位大夫能治愈小少爷,重重有赏,原先用来搜捕我们的人马都拨出一半寻访名医去了。”肃霆道。
忆语身体一僵,即墨府的小少爷,据她所知,即墨襄到现在,只有即墨晟一个儿子,难道,是晟儿病危?
想起那纯稚无暇的甜甜笑靥,清脆的嗓音喊着:“语姨,语姨!”
“救救他。”忆语不自觉的喃喃,“什么?”肃霆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忆语回过神来,抓住肃霆的衣袖,道:“肃霆,救救他,求你救救他。”
肃霆皱眉,“为什么?”
忆语仰头看着他,道:“去年,即墨襄从百州国的皇家侍卫手中救了我,又用家传绝学为我换得情魔泪的解药。我虽不爱他,但心里一直觉得歉疚于他。如今,若是你能帮我救治他的儿子,也算替我还了他这份情。”
肃霆拉起她的手,道:“好,我答应你。”
是夜,忆语在石室里惴惴不安,考虑到即墨襄的敌意,肃霆要把晟儿偷出来,医治好了再送回去。虽然肃霆的轻功出神入化,但是即墨府也是守卫森严,他已去了有一个时辰了还未回来,忆语急得团团转。
石门轻响,忆语欣喜地抬头,见肃霆抱着一团锦被进来,肩上鲜血淋漓。“你受伤了!”忆语惊呼。
肃霆一笑,道:“皮肉之伤,不碍事的,即墨府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守卫森严。”说着,将怀中的锦被放到床上,被中赫然躺着即墨晟。他伸手解开他的昏睡穴。
“快,先止血。”忆语拿着金疮药和纱布来到肃霆身边,扫了一眼床上逐渐醒来的即墨晟。
肃霆快速地为自己处理好伤口,伸手搭上即墨晟的脉搏。
“语姨?”即墨晟睁开黑盈盈的眸子,一眼便看到了忆语关切的脸庞,还以为在梦中,试探的叫了一声。
“晟儿,你还好吧?有没有哪里疼?”忆语问。
即墨晟怔了片刻,随即高兴的大叫:“语姨,你真的来看晟儿了!”说着便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一只手被人抓着,这才转头看向手指搭在自己手腕上,皱着眉头一脸疑惑的肃霆。
“语姨,这位叔叔是谁啊?”即墨晟问。
忆语一笑,道:“这位叔叔是语姨的丈夫,也是有名的大夫哦,能看好晟儿的病。”说着,转头问肃霆:“肃霆,晟儿怎么样,我看他好像精神蛮好的。”
肃霆收回手,看着即墨晟,道:“毫无病状,他很健康。”忆语不解地皱眉。
“哦,我知道了,语姨喜欢这个叔叔,不喜欢爹,就像爹喜欢语姨,不喜欢我娘一样,对不对?”即墨晟仰着小脸问。
忆语被他说得一愣,正要问他关于病的事情,即墨晟突然看到她的肚子,不由大叫起来:“语姨,你的肚子怎么了?肿的这么大,叔叔,你怎么不帮语姨治好呢?”边说边爬过来小手轻轻摸上她的肚子,仰着头道:“语姨,是不是很痛?”
肃霆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地别过头去。忆语也小脸微微泛红,握住即墨晟的小手制止他继续探究,道:“语姨不疼,晟儿,既然你没病,那为什么外面都传说你病的很严重呢?难道是府中其他的人病了?”
即墨晟道:“是父亲要我装病,本来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后来乳娘悄悄告诉我,说把语姨带走的叔叔是一个大夫,父亲知道语姨对晟儿好,这么做是想把语姨引出来。”
闻言,肃霆与忆语互看一眼,心中同时一凛。
就在此时,石门突然开了,一身夜行衣的即墨襄犹如夜煞般站在石室门口。
忆语愣住,身旁的肃霆却突然起身,挡在忆语身前。
“好个藏身之所。”即墨襄冷冷道,目光扫过忆语,看到她滚圆的肚子,眼神瞬间成冰,浑身散发出骇人的杀气。
即墨晟被即墨襄此刻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到,紧紧抓住忆语的手,大气不敢出。
第010章 天人永别
盛怒之下,即墨襄出手便欲至秋肃霆于死地,两人在室内激烈交手,即墨襄双眼通红,根本不顾会不会伤到忆语和即墨晟。
秋肃霆一边招架一边还要顾及忆语的安全,一心两用,渐处下风,终于一个分神被即墨襄一掌击中胸口,后退数步,噗的喷出一口血来。
“肃霆!”忆语惊叫一声,慌忙上前扶住秋肃霆。即墨襄见此情景,更加怒不可遏。
即墨晟从床上连滚带爬地下来,一把抱住即墨襄的腿哭道:“爹,晟儿求您饶了叔叔和语姨吧,不要再打了。”
“滚开!”即墨襄拎起即墨晟小小的身子往后一丢,狂怒之下控制不住力道,竟将即墨晟丢出门外。
忆语看到,大惊失色,尖叫道:“晟儿!”她仰头,愤怒地看着即墨襄:“你疯了吗?”即墨襄这才想起这间石室是建在半山腰的峭壁上,他蓦然转身,纵身跃下。
“肃霆,你要不要紧?”忆语流着泪擦着秋肃霆嘴角的血丝。秋肃霆压下胸口狂涌的血气,迅速拿下墙上的佩剑和药架上的金疮药,道:“我没事,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
来到门口,秋肃霆往下一看,山下亮着几十只火把,封住了他所有的退路。他返回石室,从药架最西面的一个石孔中摸出十几只闪着蓝光的飞镖,微叹了一口气,抱起忆语,道:“待会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你要紧紧跟在我身后”忆语点点头。
山下,二十几个大汉举着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