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罗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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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罗带-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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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低头一看,不由愕了——

敢情那人满脸大坑套小坑,竟是个麻子。

不仅麻,面且五官奇丑无比,残眉,斜眼,大爆牙,外加一个朝天蒜头鼻……那模样,就像一张石榴皮,又被人踩了一脚。

那麻脸丑汉显然不会武功,肩头曼制,浑身软软的犹如一堆烂泥,却瞪着一双斜眼,对木尊者怒目而视,怨毒地道:“和尚,你看清楚了吧?人长得丑,却没有招惹谁,你凭什么要我当众出丑?”

木尊者道:“你是谁?”

麻脸丑汉大声吼叫道:“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逞强,动手欺侮人?”

木尊者虽是少林寺一代高僧却被问得目瞪口呆,答不出话来。

麻脸丑汉又道:“我就住在前面七里坡,你要是不相信,可以跟我—同去问问看,谁骗你就是孙子王八蛋……”

木尊者有些半信半疑,道:“那么,老衲问你,你这件麻衣从何来?”

麻脸丑汉道:“这话可真新鲜,我家里穷,难道你还叫我穿绸缎绫罗不成?”

一句话,又把木尊者问得傻了眼。

他想了想,说道:“老袖再问你,半夜三更,你不在家中睡觉,而往什么地方去?”

麻脸丑汉道:“咦!你可越问越玄了,这是往襄阳的官道,我要去襄阳做工求生活,哪天不早晚走两次往返,你管得着吗?”

别看这汉子又麻又丑,词锋却咄咄逼人,一句一个钉子,直把个堂堂少林高僧问得哑口无言。

这时,灵飞道长等人,也渐渐围了过来。

木尊者沉声道:“诸位请再看看仔细,刚才出手伤人的真是他吗?”

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确定。

灵飞道长叹口气,道:“从面纱和麻衣着,的确就是此人,可是,咱们没有见过他的面貌,而这人好像不会武功……也许是咱们认错人了……”

麻脸丑汉道:“这话就对啦,连他们都承认认错人了,老和尚,你还抓着我干什么?”

木尊者毕竟是正道中人,自知理屈,便想松手……

“且慢!”

一尘道长突然低声道:“此人穿着麻衣,或许是巧合,面垂黑纱,却是令人可疑,咱们得详细盘查,不能轻易就将他放了。”

木尊者道:“道兄的意思——”

—尘道长道:“七里坡高此不远,咱们何不将他押回农庄去,看看可有人认识他……”

正说着,黑暗中又传来脚步声。

众人不约而同抬头望去,只见官道上又出现一个人,身着麻衣,面垂黑纱,由南向北施施而来。

这人的装束,跟黑脸丑汉一般模样,唯一不同的,是这人肩后背一支狭长形的东西,那东西外缠布条,长约三四尺,分明一柄长剑。

各派高手都骇然变色,各撤兵刃,纷纷散开……那麻衣人一见,也远远地就停了脚步。

灵飞道长急道:“就是这厮,这一次可不会错了,大师千万要小心……”

木尊者已松了麻脸丑汉,手持念珠缓步迎上前去,一面低声道:“大家不必慌乱,老衲要先探探他的来历。”

他功力运集全身,一步一步迎着那人走去,谁知刚走近不过七八步,那麻衣人突然惊吁一声,回头就跑……

木尊者怔了怔,沉声喝道:“孽障,你还想逃吗?”

袍袖猛挥,洒步直追了过去。

他一追,各派高手也齐声呼喝,纷纷尾随追赶……

这时候,麻脸丑汉从地上爬起来,一面拾回面纱,一面对郭长风藏身处咧嘴一笑,喃喃道:“戏快要散场了,看戏的也该走了,人生本如戏,别忘了自己也在戏中。”

说完,迈开大步,向北而去。

从他移步的轻盈迅捷,身法的从容美妙,赫然竟是一位武林高人。

郭长风心中一动,再想跟踪,已经失去了他的人影。

而官道另一端,麻衣人没跑多远,已被木尊者飞步赶上,只见他急急扯下面纱,扑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颤抖着道:“诸位英雄饶命,小的是前面七里坡的赵二愣子,这都是刚才那人给了小的一两银子,叫小的这样打扮的……

看他面貌,才二十来岁,果然是个傻不愣登的庄稼汉子。

再夺下他背后狭长形的东西,原来是一根缠着布条的木棒。

木尊者气得一跺脚,道:“咱们都瞎了眼睛,竟中了那厮金蝉脱壳之计。”

—尘道长却道:“那厮武功既然很高强,为什么不肯跟咱们较量一下,居然用这种手段,只求脱身?”

木尊者道:“这道理你还不懂吗?想必那厮自忖已被老衲拆穿了他‘驭剑’的玄虚,真要动手较量,未必有把握取胜,何况,他纵然自己能突围脱身,金沙双雄和负伤的黑道中人也无法顺利通过,所以借着跟咱们纠缠的机会,让金沙双雄绕路去了襄阳。

一尘道长切齿作声道:“此人不仅武功高强,更机诈百出,若不早些除去,迟早终是咱们正道门派的劲敌。’

木尊者点点头,道:“诸位返青牛宫,今夜发生的事,暂且不可让秦天祥知道,一二日后,咱们再采取行动。”

一尘道长愕然不解道:“大师要去何处?”

木尊者道:“当前形势,以咱们五大门派力量最弱,老衲决定飞谕增调高手驰援,用本寺‘罗汉飞钹大阵’对付强敌,一二日内,定可赶到。”

一尘道长大喜,阿谀地道:“武当门下绝对倾力追随麾下,以大师马首是瞻,咱们在青牛宫引颈企待,只盼大师佛驾早莅。”

木尊者微一颔首,作别自去。

郭长风最看不惯这种小人嘴脸,厌恶地吐了一口唾沫,抽身离开了田埂……

※ ※ ※

回到寂寞山庄,天已大亮。

田继烈迎着道:“适才得到消息,金沙双雄已经旧雨楼襄阳,同行只余七八人,而且都受了伤,我本想让他们来庄内调养,又恐被秦天祥发觉不方便,因此仍嘱他们暂时住在七贤楼客栈里……”

郭长风道:“这样安排好,我原意是想让他们不要被玉佛寺利用,才虚构‘护丹会’,希望将黑白两道高手诱往荆州,避免卷入是非,谁知一番苦心,终成泡影,反而使他们最先遭到伤亡。”

田继烈慨然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看来,这场劫数已经注定,人力终难挽回。”

郭长风道:“现在,五大门派已被秦天祥收买,木尊者更决心增调寺中高手驰援,襄阳城恐难免一场惨烈血战,咱们必须加快进行,将那条男用香罗带提前拿到手才行。”

田继烈道:“这种事,岂能操之过急,总得等邓兄有了把握,才好下手。”

郭长风沉吟了一下,道:“如果请吕兄协助,不知是否较有把握呢?”

吕堃笑笑,道:“并非在下推诿,沦功夫,敞会主胜我十倍,他若没有把握得手,加上我也等于白费,郭大侠还是耐心多等几天的好。”

郭长风喟然道:“我只担心这段时间会发生意外变化,如今,秦天祥和玉佛寺双方都好像按兵不动,实则各运心机,都在暗中布置,随时可能发生突变。”

田继烈道:“我想,秦天祥既然通过柳寒山企图收买五大门派,玉佛寺方面也绝不会没有行动,自从杨百威下毒失败,怎么竟未见进一步动向?”

郭长风道:“这正是令人可疑的地方,以大悲师太谋划之精,岂肯坐等咱们替他盗取罗带,或许——”

话音未毕,突见林百合神色慌张地奔了进来,气咻咻道:“不好了,凤珠逃走了……”

这消息,好似晴空一声霹雳,厅中三人骇然变色。

郭长风忙问:“什么时候发生的?不是由樱儿专责看守着么?怎会被她脱逃了呢?”

林百合一面喘气,一面道:“樱儿被他们制住穴道,直到天亮我起身时,才发觉。”

郭长风道:“他们?难道另外还有人潜入庄中接应不成?”

林百合摇头道:“不是外面有人接应,是我爹爹帮助她逃走的……”

郭长风更惊,道:“令尊怎会帮助她脱逃?”

林百合焦急地道:“唉!这话一时也讲不清,叫我怎么说呢……”

田继烈道:“事情既然已发生了,急也没有用,你先坐下来平静一下,再慢慢告诉咱们经过的情形。”

林百合道:“可是,现在连爹爹也跟她一同走了,樱儿也随后追了下去,咱们得赶快想个应变驰援的办法才行!”

三人听说林元晖也跟凤珠一同逃了,越发震惊,偏偏林百合又太心急,语句慌乱,说不出个头绪来。

田继烈摆摆手,道:“好!你快问吧!”

郭长风略一沉吟,说道:“据你所说,那凤珠并非自己脱逃的,而是令尊私放了她?”

林百合道:“正是。”

郭长风道:“那么,樱儿的穴道也是被令尊所制了?”

林百合道:“不错。”

郭长风道:“这件事,发生在昨天夜晚,但直到今晨天亮,你才发觉,而且,令尊在私放了凤珠以后,自己也跟她一同离开了寂寞山庄,对吗?”

林百合道:“对!对!”

郭长风眉峰微皱,道:“令尊这样做,想必有他的理由和目的,他有没有留字或留话向你解释呢?”

林百合答道:“他没有解释,只是告诉樱儿,叫咱们不必寻他,更不必追赶,如果秦天祥要见面,就用替身暂时敷衍一下……”

郭长风接口道:“他真是这样对樱儿说的话?”

林百合道:“是的。”

郭长风道:“他有没有提到田老爷子和我?”

林百合道:“没有特别提到。他只是要樱儿告诉我们,不必担心他的安全。”

郭长风道:“在他释放凤珠以前,是否有什么特别的举动?譬如叫你们离开,独自跟她私语密谈之类……”

林百合道:“是的,咋天晚上,他就趁咱们在楼下吃饭的时候,独自跟凤珠谈了很久。”

郭长风点点头道:“这就不错了。”

随即长身而起,对田继烈和吕堃道:“我和百合进城去一趟,这件事务须守秘不能对外声张,更不能让秦天祥知道。”

田继烈道:“林庄主分明受了凤珠的蛊惑,已经落在大悲师大手中,你们这样寻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郭长风道:“不要紧,咱们去只是想接樱儿回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田继烈仍不放心,道:“一定要去,也得多派人来接应,以防万一。”

郭长风道:“大悲师太要的是香罗带,东西未到手绝对不舍做出过激的事。”

于是,带着林百合由后庄越墙而出,直奔襄阳!

进城以后,郭长风直接来到老福记钱庄,只见门上“暂停营业”的字条已经撕去,但因时间还早,店门犹未开启,再转到后巷,也平静如常,看不出樱儿曾经来过的迹象。

林百合道:“咱们上次来过之后,那老尼姑一定已经搬家了。”

郭长风道:“不错,大悲师太当然不会留在这儿,但这家钱庄是玉佛寺的产业,应该查问得出消息。”

林百合道:“既然这样,咱们何不也捉他几个人回庄去作为人质?”

郭长风笑笑,道:“这种人,便是捉回去一百个,老尼姑也不会心疼,咱们还得管他吃住,那有多么麻烦……”

微顿,接着道:“你在后面巷子外等着,我去前面叫门,如果看见有人从后门出来,不必拦阻,只要悄悄跟着他,查明他到过什么地方就行了。”

林百合点头答应,自去隐藏。

郭长风仍旧绕回前面大街,举手拍门,叫道:“有人在吗?客人上门来啦。”

不片刻,店门上启开一个方孔,一个伙计模样的小伙子凄在孔中问道:“找谁?什么事?”

郭长风道:“找你们彭管事,我是客户,来提银子的。”

那伙计道:“对不起,现在还没有开市营业,请你等一会再来吧!”

说着,便想掩上门孔。

郭长风一抬手,用一根手指头轻轻顶住了门上方孔,笑道:“伙计,你可别替东家怠慢了客人,我在你们钱庄里存的银子,不是个小数目。”

伙计道:“但现在才天亮,店门未开,他还没有起来……”

郭长风脸上一沉,低喝道:“那就把店门打开,去叫他起来,听清楚了吗?”

天下钱庄银号的伙计,好像都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势利样子,欺善怕恶,习久成性。

郭长风变了脸,伙计也变了脸,郭长风是由笑而怒,那伙计是由冷淡傲慢,变得恭顺有礼了。

他那不耐烦的脸上,忽然堆满阿谀的笑容,轻轻问道:“老客,你贵姓?小的好替你通报……”

郭长风冷冷道:“用不着问我姓名,你去叫彭长发出来,他自会认识我。”

那伙计连声道:“是!是!”

门内有人接口道:“是,是谁啊?”

伙计一回头,喜道:“管事,你起来啦?这儿有位客人要见你。”

小方孔内换了一张脸,正是彭管事。

郭长风扬起脸道:“怎么?还认识我吗?”

彭管事哦了一声,道:“原来是郭爷,稀客!二顺子,还不快开门。”

“伊呀”声中,店门启开,彭管事身上仅穿着一套内衫,躬身含笑迎客。

郭长风举步跨了进去,大马金刀向柜台上一坐,二顺子忙着奉烟倒茶。

彭管事道:“郭爷一大早光临,想必有事,我这就去换件衣服……”

郭长风伸手拦住道:“不必,我只是来打听一个人,话说完就走,用不着虚礼。”

彭管事道:“郭爷想找谁?莫非又是打听上次替你订房间的那位客人?”

郭长风笑着摇摇头,道:“这一次找的不是客人,是你们的东家。”

彭管事道:“可是,敝东家并不在襄阳……”

郭长风道:“那没关系,见见前两天住在贵店的几位玉佛寺的师太也成。”

彭管事怔了怔,忽然笑道:“噢!你是问那几位老师太?”

郭长风道:“不错。”

彭管事道:“郭爷来得不巧,她们只是敝东家的朋友,来襄阳暂时寄住在小店里,只住了两夜,如今已经走了。”

郭长风道:“去了哪儿?”

彭管事赔笑道:“道……我就不大清楚了,她们是出家人,行无定向,想来不是回来处去,就是往别处云游去啦。”

郭长风四面望了望,道:“真的这么不巧?偏偏我有重要消息告诉她们,她们就先一步走了?”

彭管事道:“郭爷有什么重要消息想告诉她们?”

郭长风道:“是为了一件她们托我寻觅的东西……”

说到这里,故意叹了一口气,道:“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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