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过去,他们被石像的高大和肃穆震撼,连走路都不敢发出响声。太阳向西偏移,在狮身人面像的背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就像一对折叠起来的翅膀,又长又宽,人站在阴影下面,立刻感觉到渺小和压力。
狮身趴在地上,长长的鬃毛垂挂着,身上到处都是被风沙吹蚀过的痕迹,脖子上和脸颊上,都有明显的缺损。
袁森绕着石像走了几圈,他看着石像的脸总觉得不对劲,到底是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那又尖又长的脸让人觉得尖刻、诡异、藏满阴谋,让人瞧着十分的不舒服。
王中南用数脚步的方式测量了一下石像的长宽,道:“看来这具狮身人面像的高大程度早已超越了古埃及法老的那尊屹立数千年的石像,甚至比那具石像大了三分之一还不止。”
袁森百思不得其解,“是那个神秘民族在这荒僻的山谷里建造出这样一座巨型雕像?他的目的何在?”
袁森突然问道:“王,你是怎么知道这座山谷的?如果它一旦惊现在世人眼里,那将震惊全世界。”
王中南点上一支烟,瞅了袁森一眼。袁森大吼道:“我一直觉得你这人太过神秘,我们现在坐在同一条船上,你对我们表现出神秘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王把烟抽完,黑亮的脸膛被太阳晒得发红,他笑了起来,道:“小伙子,你别激动,我并没有隐藏什么。事实上,我是昨晚追踪那只羊,才找到这里的。当时正是晚上,我远远地看见羊进了山谷口,就没有再追下去,准备白天再来一看究竟。”
袁森愣了愣,王中南拍了拍他的肩膀,朝前面走去,“小伙子,我们要做的事儿并不是这个。”
石像后面有三座小山丘,三人爬过山丘,后面是一片辽阔的山谷腹地。那种场面,也只能用辽阔来形容,一眼望去,无边无际的沙海里,或仰或躺的,立满了石雕。
袁森起初看到那些东西,马匹、驴子、羊驼,还有面目狰狞的兽身人面像,还以为是石头雕刻而成的。他走近了一摸,才发现那些东西全都是由沙子堆成,一抓就是一大把的沙子,雕像身上就随即镂出一个沙洞。
偌大的沙海里,居然躺满了这种黄沙堆成的雕像,真是壮观无比,一眼望去,无边无际。
王中南告诉袁森,这里以前其实都是石雕,只不过这片山谷所处的位置,刚好是沙漠里的大风口上,经年累月,就被风化成沙雕。一到晚上起风,整个山谷都会“呜呜”地叫,就像魔鬼嚎哭一样,是沙漠中常有的魔鬼城现象,只不过这种魔鬼城的庞大程度,已经达到惊世骇俗的地步。
许多年前创造出这些石雕的文明,肯定有着不同寻常的过去。
袁森点头,巴依望着这庞大的荒漠鬼城,一片茫然。山谷的中心有一座掉了棱角的四面巨石,长高都有数十丈,屹立在沙海之中,十分壮观。巨石对着山口的那一面,凸出地雕着一张人面像,胡子和地面连接在一起。
就在这时,那只消失了一天一夜的黄羊,无声无息地从人面像后面走了出来,冷冷地瞅着三个扛着坎土曼的人。
袁森骂了一句,“真是撞鬼了,哪里都能见到它——”
王中南道:“是它把我们带到这里的,我们应该感谢它才对。”王中南说着,把坎土曼握在手里,缓缓走向那只目光冷峻的黄羊。
黄羊一直冷静的看着他一步一步走来,它的冷静让人看着害怕。王中南慢慢地靠近它,突然,黄羊一个转身,迅速地溜到巨石后面,王的坎土曼一下挥空。
黄羊匆匆奔到后面,袁森跟它交手几个回合,知道这黄羊比狐狸还狡猾,黄羊一撒腿,他就跟着追过去。
黄羊的矫捷只能用匪夷所思来形容,人简直就没办法跟它斗,它在沙雕中间闪了几下,就立刻消失不见,无影无踪了。
袁森跟着跑到黄羊出现过的地方,愣是没有发现它钻到哪里去了,他扭头一看,四周到处都是面目狰狞的兽身人面像,看得人心里发慌。
几人又朝山谷深处走了几公里远,山腹渐渐收缩,勉强可以看到两边的山壁,看多了,对那些人面像也渐渐没了感觉。反正就是一堆被风化的石头,摸一把就掉沙子,也没什么好怕的,倒是那神出鬼没的黄羊,让人想起来就不舒服。
天色黑了下来,沙漠里的温度相当的低,三人在沙雕后面生起了一堆篝火。王中南早想到会在沙漠里过夜,让巴依背了一捆枯胡杨木过来。
巴依娴熟地烤着羊腿,香气逸散开来,清香扑鼻。袁森跟巴依相处得越久,就越跟他没什么话说,巴依整天满嘴就是胡大,没有别的事儿干。
袁森走到王中南旁边,王正靠着沙雕,闭目养神,袁森也靠着坐下来。
“王——”袁森道,他不知道该叫王中南什么,所以习惯性地称呼他的姓。
王中南睁开眼睛,看着袁森。
“我总觉得,你知道的应该比你告诉我的多一些,对不对?”袁森道。
王中南咧开嘴,笑了笑,道:“我知道的也并不比你多多少,但是你既然要问,我就把我的想法对你说。你发现‘阿斯鬼泉’的特点了没有?”
袁森心里一动,道:“你是说,每当你喝足了水之后,它就会自动消失?”
王中南道:“其实这个不对,它不是等你喝足了水才消失,它是等月亮不见了,它也跟着不见了。”
袁森想起每次“阿斯鬼泉”出现的时候,必然也是月亮出现的时刻,他居然如此粗心,忘了这个细节。
“你的意思是,‘阿斯鬼泉’的出现,就像潮汐一样,受月亮影响?”
“这中间的规律应该有相同之处,但这不是重点,我对这片沙漠的水域很熟悉。在这二十年中,没有主流水源改道。可是,这片原来的绿洲,却突然地失去水源,就连庞大的胡杨林也全部渴死,这个现象很奇怪。”王中南皱着眉头,把他的想法告诉袁森。
是的,灌溉这里的水源都去了哪里?是什么将这片绿洲变成了寸草不生的荒漠?这个问题在袁森心里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盯着王中南,他看到王说话的神色,不紧不慢,他知道王已经有了答案。
王中南道:“我怀疑,在这片沙漠下面,有着相当庞大的古墓。”
袁森听得一愣,就在这时,他敏锐地感觉到后面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让他浑身不自在。他扭过头,探到人面像的侧面,他看到的是一望无际的黑暗,黑暗衬托着燃烧的篝火,显得这片沙海人像的世界,又神秘又透着恐怖。
山谷口已经起了很大的风暴,黄沙漫天乱飞,兜头就掉了下来,落得人满身都是。
风声怒号,尖锐刺耳,就像野兽悲鸣,恶鬼夜哭,人听着头皮发麻,身上起冷汗。
王中南半眯着眼睛,道:“看到什么了没有?”
袁森愕然,道:“你知道是它?”
王中南点点头,道:“得想办法干掉它,我总觉得它会给我们带来厄运。”
黑暗里,一对幽黄色的眸子正盯着篝火前的三个人,在这漫漫黑夜中,那眸子显得格外诡异。
王中南从背包里掏出一把微型冲锋枪递给袁森,小声道:“你从左边沙包后面绕过去,从后面拦住它,我在前面狙击。”
袁森应了一声,摸过几座大型沙雕,沿着沙雕底墙往前走,又绕过一个小沙包。远远的,那只黄羊躲在兽身人面像的后面,正冷冷地瞅着坐在篝火前烤羊的巴依,它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怨毒的光,就像一只愤怒而冷静的狼。
袁森趴在沙雕后,将子弹推上枪膛,瞄准黄羊最可能撤退的那条路,他在等如果王中南一狙不中,黄羊慌乱逃跑的时候,就来一个拦路扫射。
袁森趴在冰冷的沙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黄羊,只要它一跑,他就立刻开枪。黑夜像一张合上的兽口,四周都是漆黑一片,只有远处燃烧着的篝火,和不远处两只幽黄色的眼睛,在发着光。
黄羊没有动,它只是盯着篝火的方向,就像是伺机而动的复仇之狼,袁森紧握冲锋枪的双手也不敢有丝毫松懈。袁森相信隐匿在黄羊看不到的地方的王中南肯定也在端着狙击步枪,瞄准了两只眼睛的中间部位,寻找着最合适的狙击机会。
突然,黄羊移动了,它悄悄地探出身子,走进黑暗当中,在散乱的沙雕中间飘忽不定。走动的时候,都把自己的位置隐藏得很好,它每次停留的位置,似乎都是王中南狙击的死角。
袁森也跟着把枪口朝上挪了挪,他把头稍稍往外探出,黄羊已经走出他的视线了。突然,他的头上撞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很硬,但是肯定不会是石头。
风沙渐渐侵入山谷,黄沙被吹到人的脸上,撞得生生的疼。袁森禁不住心里的好奇,去摸那东西,他摸到的地方,却是空的,什么都没有,再往里靠一点,就是被风吹蚀了的沙雕,一摸就掉沙子。
袁森的动作一下子就僵了,他可以肯定他的头是撞在那个地方,怎么那东西一下子就不见了呢?黄羊与王中南靠得越来越近,但是它的位置与王的视角交叉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也就是说王如果躲在篝火旁边,就不可能看得到黄羊了。
袁森嘀咕着,“这哪里是羊啊,人都没法跟它比——”
突然,他全身汗毛倒竖,头皮麻到了根子里,没错,他的背上趴着一个东西。那东西来得无声无息,毫无预兆地就搭在他背上,爪子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袁森全身僵硬。他不知道身后那东西是什么,又怕一乱动,惊扰到正在走向陷阱的黄羊。
那爪子冷得跟冰一样,它顺着袁森的脖子一直滑到脖子根,袁森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接着又出了一身冷汗。
就这么让那家伙一直趴他身上也不是个事儿,袁森扔下微冲壮着胆子抓起那一对爪子,用力地分开,头向下低,猛地把那东西甩了出去。那东西也没有挣扎,很轻易地就被抛掷出去。袁森心里一松,又握紧冲锋枪,这时,他突然看到黄羊扭过头来,对着他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看得袁森心里发毛。
袁森所在的位置一片漆黑,没有丝毫光源,黄羊再怎么神通广大,这么远的距离,也不可能会看清楚。可是袁森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怎么,他总觉得黄羊肯定看到他了,他心里堵得厉害。
黄羊看他的那一眼显得意味深长,袁森正纳闷着,突然背后一股大力冲击过来,一个东西硬生生地撞上他的后心。袁森没有丝毫防备,喉咙发甜,整个人就像沙包一样被抛了出来,全身骨头都要被撞碎。
黄羊受惊,唰地从沙雕后面冲了出来,与此同时,“啪——啪——”两声,王中南的狙击步枪都打了空。袁森的双手还紧握微冲,他顾不上身上的剧痛,抬头就对准黄羊冲来的方向一顿扫射。
黄羊的速度奇快,在匪夷所思的间隙里,躲开了袁森的子弹,王中南从隐藏的角落里跑出来,端起狙击步枪,瞄准镜都不用,就来了两枪。
“啪——嚓——”闷响,子弹在皮肉里爆开的声音,与此同时,黄羊也在众人的眼里失去踪迹。
王中南把袁森从沙堆里拉起来,道:“羊腿被打中了一枪,你刚才是怎么回事?”言语中有很明显的责备。
袁森朝后面的黑暗里望了一眼,道:“我也不知道,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王中南皱着眉头,打开手电筒,对准袁森那沙雕后面照去,一看之下,两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巴依更是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
十几米的沙墙上,倒吊着八具尸体,头下脚上,有的尸体已经被风干成蜡状,还有几具尸体看上去是刚死不久,身上肌肤还很饱满,脸上保持着死亡那一刻的恐惧表情。张大着嘴巴,脸上充斥着不可置信,那样子就像看到了某种突破他心理极限的东西,那种恐惧发自肺腑。
王中南道:“是他们撞了你?”
袁森点头,他回忆刚才的情景,应该是倒吊的干尸垂到他身上,他情急之下,就把干尸抛了出去。被绳子悬挂着的干尸又甩了回来,撞上自己的背心,尸体风化变硬,撞在人身上无异于砖石。
王中南走过去,摸了摸几具干尸,道:“这几具尸体的死亡时间都在这一两天内,是谁把他们弄死在这里的呢?”
巴依也跟着查看那尸体的状况,道:“难道是守陵人 ?'…'”
王中南低声道:“你也知道那个了?”
巴依咳嗽两声,望着入谷口的方向,道:“我已经可以肯定,我们经过的死亡之村,就是守陵人聚集的村落。”
袁森很奇怪,他知道古代有守陵人这种职业,但是在这荒原大漠里,这三个字听起来还是让人觉得鬼气森森。
巴依指着沙雕墙上刻的一张壁画,道:“你看,巴曼的权杖,跟村落祭坛血槽上刻的一模一样,只不过血槽上画得很模糊,我不能确认。”
王中南拨开挡住壁画的干尸,壁画上画着一个面目狰狞的魔鬼,披着红袍,他正将一根棍头弯曲的木杖扎进盗墓人的心脏,盗墓人胸口被撕开,鲜血四溢,十分残忍。
袁森奇道:“巴曼的权杖,是怎么回事?”
巴依解释道:“在古代西域,数千年前,王族就开始防范盗墓贼的光顾,于是有的部落就盛行将奴隶培养成守陵人。小一些的王族墓就只有一两个守陵人,大一些的陵墓,就可能有数人或者十几个人。这些奴隶出身的守陵人都特别忠心,几十年上百年,甚至有些守陵人已经发展成一个庞大的部落,上千年守护着主人的墓葬,不被外界侵扰。这些守陵人千年以来,不与外界沟通,只与死人为伍,据说是走在阴间的人。”
王中南点头道:“不错,那个村里死去的人,都是守陵人。我从看到村口祭坛的时候,就起了疑心。那祭坛前面摆着祭祀祖先的兽骨和血槽,祭坛的规模空前的大,这分明就是古代贵族祭祀的模式,一个小小的村落,怎么可能有举行如此盛大仪式的实力?而且,这个村落没有大河流过,水源全靠一条人工引过来的小河,整个村庄都被沙漠包围,如果是一个正常的部落,不可能会离开大河的流向而生存,这样很容易把整个部落陷入绝境,能在沙漠里用这种方式来生存的,只有守陵人。”
巴依道:“伊明阿吉是寺庙里的智者,他曾对我说过,哈曼权杖出现的地方,就是盗墓贼丧命之地。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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