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的男子语气轻柔,恍若花开花落的云淡风轻:“可惜,他要杀你,我也只能杀了。不过我倒能留你一具全尸。”
一旁周颠听了狂笑不已:“老妖怪,你跟宋少侠斗了这许久,连他半根毛都没伤到,自己反而血流不止,***大言不惭还不知羞耻,滚回家喝奶去吧!”
他骂得痛快,笑得也愈发畅快,不知不觉内力大作,声音远远传出。
司马弥卿也不瞧他,脸上也自绽放出笑容,明媚如妖。
他伸出右手,一翻掌。
似乎他掌心有莫名吸力一般,周遭败叶尘土俄尔聚拢他身畔,在荡荡虚空中不断盘旋飞舞,远远望去,便仿似一条大龙绕着司马弥卿不住盘绕,由高到低,由下往上,可说蔚为奇观。司马弥卿眯着眼睛,定定望着天上太阳,喃喃道:“葵花向日,龙腾九天,我这一生,虽然碌碌,但终究无错。”
青书早严阵以待,敌不动我不动,司马弥卿如泰山般沉重的气势压在他身上心头,绵绵无绝,好似借了天上那轮红日地无匹气势一般,猛烈而持久,端的是化无可化,更难以“揽势”之法卸去,他额头渐渐渗出汗来,周围情景陡然晃成通红一片,一股子酷热涌上心头,而后蔓延到肌肤毛发、筋骨经脉、五脏六腑,司马弥卿身周败叶依旧盘旋,这炎热之意绵绵不散,好似上古时十日普照,直照得青书浑身汗初如浆。
他潜运“太极十三势”心法,但无论如何,也只稍稍有片刻凉爽,耳旁明教诸豪的呼声早便渐渐小去,而后几不可闻,他蓦然口干舌燥,诸般幻想纷涌而来,直欲癫狂。
青书本自精修“势”之一道,自也心里清楚,司马弥卿是用了同样的手段来对付他,烈阳如火,怎是血肉之躯可抗衡?但烈火本不存在,只是司马弥卿的“势”印入青书心头,幻想纷飞,念头一起,根本熄之不灭。他又不是五蕴皆空的佛祖,七情不绝,念头便不止。也是他不知不觉间着了司马弥卿的道。若是先前守住心神,也不致有如今之噩。
如今尚可勉强不败,但这情形显然是司马弥卿占主动,只待自己心志一摇,便是司马弥卿雷霆一击之时,到时候自己铁定挡之不住,但只消意志坚定,便能令他无可趁之机。
但这撑得可端的是辛苦之极,放眼望去皆是通红,煞惹人厌。他心中烦躁,低吼一声,正忍不住要先出手,心头却忽然涌起一念,正是昔日张三丰教诲:“我武当功夫原本平凡无奇,但只因世人好斗,往往先我出手。便有我种种后发制人的奇妙之法。青书,你只消记住,敌不动我非动,动中有静可矣,静中有动方是非动。”
动静之理存乎一心,宋青书似有明悟,铁木剑剑尖轻轻一颤,悄然抬高半尺。
动中有静,乃动之时无时无刻不体味静之曼妙;静中有动,乃静时无时无刻不思虑动之活泼。故动中有静可御太极,静中有动为非动。
左手握着铁木剑,又悄悄抬高三寸,炙热剑气丝丝缕缕地喷薄而出,右手束掌负阴守静,伺机而动。
这一举动无巧不巧,正合太极之意,阴阳相济,周身融融泄泄,一股奇妙感觉蓦地袭上心头,眼前物景似乎又是一变,入眼的人们身体中的奇经百脉乃至其中血液的流动都能感觉得到,任脉进而督脉回;片片落叶脉络清晰,竟似仍有汁液上下流转;甚至一阵风吹过,都好似分成冷热两股,悠悠晃晃。
他心头一念忽起:“天地万物,不离阴阳!”
丹田内力一跳,浑身真气鼓荡,直如长江大河汹涌不绝,司马弥卿察觉异状,眸子一凝,不由咦了一声。
青书身子一晃,眼前陡然一清,登时举世清明,他微微一笑:“阁下御势之道精深绝伦,佩服佩服。”
顿了一顿,又道:“在下新悟阴阳之道,还请足下品评。”一点真气注入铁木剑尖,剑芒顷刻间长至五尺,吞吐莫测,斜劈而下,司马弥卿不敢以身当之,退后三步,周身败叶被斩得纷纷散落,司马弥卿气势一跌,右手仍以掌心向天,葵花向日之势不绝。
却听他沉声道:“没料到你竟脱开身来,比之那小和尚又进一层了。也好,咱们好生斗一场,决生死!”
第两百三十二章 … 葵花
司马弥卿周身盘旋着败叶微尘,好似真有神灵护体一般,他右手掌心向天,左手伸出,信手夹取一片绿油油叶子,轻声道:“拈花飞叶,亦能杀人于无形之中。宋青书,不知你能否当之?”
宋青书手掣铁木剑,内力汹涌,剑芒激射至七尺,竟有一人之长,吞吐莫定,直指司马弥卿喉间要害,翻滚败叶与之一触,纷纷如雪遇春风一般消融无形。
白发的男子以手拈叶,恍若置身虚空,淡定漠然,宋青书青袍飘,颇有出尘之致,两双眸子神光一交,恍若电光火石。
却听青书微笑道:“能与不能,试过便知。”
司马弥卿哈哈笑道:“此话足见男儿气概,我生平大战九场,以此战为最。年轻人,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你可有何愿望?若你死了,我当为你完成遗愿。”
青书低头思忖一会,沉吟道:“若我败了,你可否放过在场这数十人?”
司马弥卿一怔,随即点头道:“行,我身负皇命,不过取三人首级耳,他们是死是活,也与我无关。”
张无忌听得血脉卉张,无奈直不起身,只得大声道:“师兄,你……”
宋青书颇为不耐的打断他道:“无忌,你莫多言。武当传承不容有失,你是谢逊的义子,也是武当的传人张无忌听得这话,顿时安静下来,神色间多了两分坚毅之色。
顿了一顿,青书又扬声道:“你若败了,可有心愿?”
司马弥卿郑重其事的道:“我不过一介武夫,业已残破之身。但此生唯护一人。若我败了,希望你到时候莫要伤他。”
青书道:“惠帝?”
周身灰色大龙盘旋飞舞,气流阵阵来回涌动。司马弥卿颓然叹口气:“正是。”
青书点点头道:“定当遵君意愿。就这个么?”
司马弥卿小心翼翼的想了又想道:“若你有暇时,也不妨去九莲山南少林走一趟,七年前咱们会过一次。也就在那个时候,咱家被红叶那秃驴摆了一道,平生武功所录皆付于他手。那和尚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疯子,南少林我是不敢乱闯的了,但那册秘籍毕竟是我平生心血所集。习之十年足以震惊天下。落他手里不知又要惹出什么祸端。唉,咱家并无野心|Qī|shu|ωang|。也不想落个身后骂名。”
这话说出,青书心头却仿佛雷电划过,一件一件的事流水般经行而过,身着红色袈裟地和尚,白衣白发的司马弥卿。以及那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灰衣人……
好容易定了定神,他心道:“今日不容有失,否则前功尽弃不说,还得身死此处。”
心中这般想,嘴上说道:“好。前辈,那册秘籍名者何为?”
司马弥卿无所谓似地笑笑:“葵花向日,倚天而行,咱家肚里没啥墨水,就叫它葵花宝典了。”
闻得此语。青书心中肯定之意又多了两分。右手握剑,剑芒激扬数尺。一扬左手道:“请。”
司马弥卿恭敬执礼回道:“请。”
这般绝顶高手之间的行礼,并非所谓拘于世俗,而恰恰是出于对对手的敬意,行以礼数,方显庄重。
一开始司马弥卿以为宋青书只是板上鱼肉,不过是个能稍稍接得自己几招的高手罢了,但后来瞧他自葵花幻境中脱身出来,眼神莹润清明,显然自然通达,修为绝不在自己之下。这才开始正视起来。
对于南少林的红叶,他欣赏则欣赏,却只是以为当今之世,天下第一高手张三丰自己是没十足把握打赢的,而其他人又差得太远,红叶禅师恰如一匹黑马杀出重围,司马弥卿见之当真有不胜之喜,两人连斗数场,都在千招以上,纵是司马弥卿赢了,也是舍不得去伤他分毫,只指点他何处该快两分,何处该体悟深些。
而此刻,这位通体皆白、面目精致而年轻的男子一腔战意化作满腹杀气,始终向天地右手掌心忽地一翻,这瞬间败叶四散,尘土激扬,仿佛有烈焰滔天而起,手中拈着地那枚青翠欲滴的叶子受他暴烈真气一激,若电光骤闪,直袭宋青书膻中要穴。与此同时,他身形一动,葵花神功地身法冠绝天下,一晃间便不见踪影,速度真乃堪称绝伦。
青书剑芒呈淡青之色,通透如玉,铁木剑本就昆仑寒铁混合杉木之精铸成,一经剑芒淬炼,更显锋刃。他知对方神速几已超越人类极限,徒以肉眼观看只怕会落个头晕目眩。故而他索性便闭眼不看,纯以神意遇敌,合以凌厉剑芒,似钝非钝的化了一个半圈。
纯阳无极功修出的内力温温润润,自是不及葵花神功猛烈,这司马弥卿四十三年玄功更是非同小可,但太极剑所长,正是以钝破利,以温破烈,青书新悟阴阳之道,遂钝使凌厉刚猛之剑芒,阴内阳外,所谓动中之静体现无余。
阴阳动静,原是斯理。
铁木剑原本长就四尺有余,加上被他全身功力激至七尺来长的剑芒,整个长达丈余。青书这一剑神妙无方,司马弥卿绕着他转了三圈,愣是没找着机会下手。
他何等心高气傲,觑见宋青书还闭着双眼,心中更难忍耐,嘬口长啸一声,至烈真气从他口中啸出,比之谢逊狮子吼不知高出凡几,一干明教高手只觉耳膜剧痛,慌忙以手捂耳,运功相抗。
青书闭着双眼,全以神遇敌,只静静的挥舞铁木神剑,浑不管司马弥卿绕着他转多少圈,总之对手身在何处,他剑芒就跟往何处,直迫地司马弥卿无法近他身前一丈,任他内力再强,也不可能隔着一丈多远发掌相攻,而摘叶飞花,更是被剑芒扫的簌簌落地,wωw奇書网化作虚无。
如此过了四五十招,司马弥卿固然打不到宋青书,而青书也自无法取胜。
隔着一丈多远短兵相接,古今千年,这般景观也是极为难见的了。
忽而青书剑芒一敛,司马弥卿不假思索,当即闪身上前,青书左掌右剑,阴阳虚实不定,忽而阴柔,忽而阳刚,抑或数般劲力合为一股,杂糅轰出,两人连连对掌,司马弥卿神功虽强,但也难敌对方如此手段。
阴阳相生,纵使内力不及,也能以此妙术补之,何况两人功力本在伯仲?
第两百三十三章 … 反间
司马弥卿身形闪至宋青书身畔,招数快不可言,而青书只是挥剑静守,他来时我以锋当之,他不来我亦自舞剑,管你何人,又能碍着我施展武当绝学了?
一个快,一个慢,一个急促,一个悠闲。宋青书终是初通大道不及人家纯熟旧学,被司马弥卿指尖划过胸口,葵花神功暴烈真气炸开,带起一溜儿血花。好在他神明通达,胸肌内缩之时还运劲相抗,否则就不仅仅是外伤那么简单了。
经此一招失手,青书出招也愈发谨慎,左右互博使将开来,浑无滞涩,静中有动,动中有静,守中带攻,攻中带守。
两人一快一慢,一动一静的又拆了百来招,司马弥卿功力运到高深处,白衣飘荡,一头纯白头发根根如刺,身上仿佛有无明火焰腾起,与青书御使的淡青色剑芒相抗,殊不落下风。
如此奇景,当真数百年难遇一次,比斗两方都是当世绝顶高手,举手抬足都有搬运龙象大力、撕裂虎豹大能,更有剑芒吞吐、纯青似练,白发三千、根根如羽,一方凌厉刚猛,一方势大磅礴,如虎踞,如龙盘,直把一干人等瞧的目眩神驰,心中只想:“我能在他两人手底下走几招?三招?两招?不,只怕是一招也难。”
司马弥卿一双手如玉之润,劲力却是狂暴绝伦,如滚滚浪潮般汹涌不绝。一张白皙俊脸也自泛起层层晕红,俄尔青色一闪,显然是运功到了极致。
与之相反,宋青书索性把剑一抛,将剑芒弃之不用,刷刷刷数掌轰出,一掌快似一掌,将司马弥卿霸烈真气全数挡下,更饶有余力。糅杂阴阳之力,衍而为三才四象,再有五行八卦。先是阴阳两股劲力交杂而行,再是天地人三才大能合二为一,再后来至四象五行八卦。乃至区区一掌之间,竟混杂数十股不同劲力,威力大到不可思议。即便以司马弥卿之能,也只能避其锋芒。不敢伸一指以当其锋。
直到这时,宋青书方才明白,张三丰所言的阴阳大道是一种怎样的神妙境界了。密宗的镇派绝学“龙象般若功”练到十层,每一拳每一脚都有十龙十象近千斤的大力,而练到顶端十三层。理论上说,是有接近两千斤的毁灭性力量。但还是不及宋青书将功力修为发挥到极致的一掌。
阴阳相生,是为阴阳大道。两般劲力一遇,陡然升起无俦大能。至于五行八卦,如此等等十数股劲力相合,避其相克之状,内劲相生,能有何等神威?
纵然力分十数而弱,但彼此间那一股股相生之力糅合在一处。反复衍化相生。至最后一掌击出,怕是有不下三千斤的大力。
太极十三势至此。豁然矣。
青书每与司马弥卿过一招,对于“双推势”衍化出来的阴阳之道地体悟,便愈深一分。击出的力道也就愈大,司马弥卿应付的也就愈难,到后来一掌打出,掌风及处,竟让隔了约莫两丈外地明教诸豪气为之闭;尘烟四起,又汇拢在司马弥卿身畔,集成一条灰色大龙,盘旋绕体,脏是脏了些,但有葵花向日之势,也能与青书那龙象大力相抗
又约莫过了十几招,司马弥卿愈发吃力,宋青书大喝一声,掌法一变,好似陡然狂风大起,两人对得一掌,司马弥卿护身真气层层溃退,瞬间土崩瓦解。
白发的男子喷出一口鲜血,染得白衣白鞋点点殷红,宛若红梅乍现雪地,又似朱唇饮啜梨花。
宋青书抬掌再进,数十股劲力夹杂一掌,从天轰落,重重打在司马弥卿胸口之上,喀嚓喀嚓声不绝于耳,白发而妖冶的男子肋骨节节寸断,鲜血狂喷。
明教诸人似是想不到胜利竟来得如此之快,先是一愕,继而狂欢出声,张无忌更是跳起老高,直引得内伤再度发作,明教诸豪方才齐齐运功为其疗伤。
青书一怔,瞧见司马弥卿陡然憔悴下来地脸,收掌默然。
刚才那一掌劲力之强,他是知道的,若是再任由这数十股劲力衍变一番,即便他周身经脉强韧宽拓,也是免不了裂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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