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也存逢场作戏之心,何罪之有!”
“那颗‘鱼龙珠’,是否请老前辈赐还?”
“这……当在要还给你,不过……”
“老前辈有什么指教?”
“这珠如何得来的?”
“晚辈为了此珠,曾在天南蛮荒‘黑水池’苦守了三年,才取到它!”
“这珠对你很重要?”
“是的,太重要了,重于生命!”
“嗯,你会使‘金刚指’?”
“酸秀才”全身一震,下意识的退了两步,好半天才道:“是的!”
周靖紧迫着道:“是你师傅绝学?”
“这……”
“说话何以吞吞吐吐?”
“是的!”
“令师是谁?”
“这一点请恕晚辈无法奉告!”
“为什么?”
“师命难违!”
周靖目光如电,暗夜中特别显得熠熠逼人,目不稍瞬地逼视着“酸秀才”道:“据老朽所知,这‘金刚指’乃是‘玉面无敌’甘祖年绝学的一部份,令师是否‘三指追魂’马鸣川?”
“酸秀才”像触电似地一震,好半晌才栗声道:“歉难奉告!”
“你不说?”
“师命不可违!”
“鱼龙珠你还想不想要?”
“酸秀才”身躯一晃,颤声道:“老前辈要以‘鱼龙珠’作为要挟?”
周靖本心并不愿做这种不光明的事,但,为了要揭开父亲被害之谜,除此别无他途,父亲遇害之前,四侍童之首“三指追魂马鸣川”随侍在身边,遇害之后,马鸣川随着神秘地失踪,至今生死不明,他不能放弃这唯一的线索,当下冷冷地道:“就算是这样吧!”
易秀云插口道:“老前辈未免逼人太甚!”
“为什么?”
“敝友身为人徒,当然以师命力重,老前辈武林长者,难道要逼人叛师欺祖?”
义正词严,周靖不由语塞。
易秀云接着又道:“以老前辈的功力而论,晚辈不敢妄测老前辈的辈份,但无可讳言,必然相当崇高,奈何对一个后生晚辈出之以要挟的手段……”
“姑娘口才不错!”
“晚辈直言,老前辈勿罪,听口气老前辈要找的是‘三指追魂’马鸣川?”
“不错!”
“老前辈安知敝友的师草就是马鸣川呢?”
“金刚指是马呜川绝技!”
“天下武功同源,指上功力相类似的很多……”
“他刚才己经承认了,这一点无须你辩驳!”
“酸秀才”沉凝地道:“老前辈,如果晚辈不说出师承,老前辈就不还那颗珠子?”
“有此可能!”
“如果是晚辈师承,不是老前辈要找的人,而晚辈说出之后,已蒙上了忏逆之罪,这一点老前辈又何以教我?”
“问题在于‘金刚指’,老夫只问这指功传自何人!”
易秀云接口道:“老前辈是否又肯示知,要苦苦追寻马鸣川其人的动机呢?”
周靖被反问得一窒,尴尬地道:“老夫为你俩保全‘鱼龙珠’,不能有此一问?”
“武林人各有不得己的隐束,老前辈何必强人所难,背师逆命,武林大忌……”
“酸秀才”突地打断易秀云的话,道:“老前辈,这粒珠子,要救活一条命,因为这人不能死,请求老前辈把珠赐还,交给易姑娘,晚辈既不敢违背师命,也无法答前辈之间,决一死以谢!”
易秀云惊叫一声:“你……”
“酸秀才”惨然一笑道:“云妹,这珠子的使命,重于我的生命啊!如能完成使命,死何足惜!”
周靖可作了难了,他现在所使的手段,与他的性格背道而驰,为了父仇,他不得不如此,心中可万分不情愿,看“酸秀才”语意坚决、当然不是故作姿态,难道他真的要对方性命不成,对自己的目的丝毫无补呀!
下意识地道:“你认为老夫会答应这么办?”
“酸秀才”一怔神,道:“老前辈功力无边,晚辈虽无他法,但这粒珠子实在重逾晚辈生命,不得己而出此下策……”
“你的意思如老夫功力稍差,你会用强?”
“是的,晚辈不择手段,务要得回!”
易秀云双日睁得大大的,周靖看得出她目光由敬畏而变成愤怒。
蓦在此刻……
一阵细如蚊蚋的声音,飘传人周靖的耳鼓“少主,我是‘鬼影子’,把珠还给他,我追踪!”
周靖心头一喜,故意沉思了片刻,才道:“小哥儿,你死与老夫何益,罢了,拿去吧!”
说着,把那荷包掏了出来。
这话,大大出乎两人意料之外。
“酸秀才”激动至极地道:“老前辈,这……这是真的?”
周靖抖手扔了过去,道:“难道老夫与你作耍不成!”
“酸秀才”接珠在手,突地双膝一曲,道:“老前辈,晚辈永记大德!”
周靖岂前受对方大礼,看年纪“酸秀才”还在他之上,同时,明里还珠,暗里却由“鬼影子”追踪对方,这也未见得是光明立大的行为,一抬手,逼出一般罡劲,托住“酸秀才”
的身躯,口里道:“免了,这本是你的东西,谈不上德!”
“酸秀才”尚未跪落,一股大力把他托起,运足全力,就是跪不下去,心中的骇异莫可言宣。只好站直身形,万分诚挚地道:“若非晚辈错有错着,冒渎者前辈代为收藏,在群魔虎视之下,此珠必已不保,这一点难道不值晚辈终生铭感!”
这倒是句实话,周靖也不得不承认。
“好吧,就算如此。”
“晚辈心急如焚,请准予拜辞!”
周靖心念一转,道:“且慢!”
“老前辈还有指示?”
“老夫有几句话问问易姑娘!”
易秀云愕然道:“晚辈?”
“嗯!”
“请进!”
“你认识周靖其人吗?”
易秀云骇然惊退了三个大步,颤抖着声音道:“老前辈认识他?”
“不错,老夫与他是忘年之交,老夫非常激赏他那一股傲性!”
易秀云粉面一连数变,道:“老前辈为何会突然对晚辈提起他?”
“因为他曾向老夫提过你!”
“我,他……”
“不错!”
“他说了什么?”
“他说你是他未婚妻!”
易秀云脸上现出一抹似恨非恨之色,道,“婚约己解除了,是他亲口提出的!”
“他告诉老夫那是误会?”
“可是晚辈却认为是奇耻大辱!”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姑娘不能原谅他?”
易秀云咬了咬牙道:“不能!”
周靖心头一紧,又道:“还有令尊的遗命也不顾吗?”
易秀云芳容惨淡,凄然道:“先父不知内清!”
“可是周靖对令尊施于他的恩德,矢志终生难忘!”
“那是他自己的事!”
“姑娘己无谅解他的余地?”
“这……”
“他只求姑娘原谅,别无其他目的……”
“什么,他……”
“姑娘既己另有所属,他诚心祝福姑娘终生幸福!”
易秀云睁大了眼睛道:“他对老前辈这样说?”
周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顿了一顿,才道:“他曾如此说过!”
“他知道我另结新欢?”
“可能!”
“他认为我是这样的女子?”
周靖心中暗道,事实俱在,你男朋友就在身旁,还假惺惺作什么态?当然,他不能说破使她太难堪,顾左右而言他,道:“老夫话己说完,两位可以走了!”
“酸秀才”一躬到地,道:“老前辈,晚辈告辞,德意永铭肺腑!”
易秀云也福了一福道:“晚辈告辞!”
两人联袂并肩飞逝。
周靖对着蒙蒙夜空,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他奇怪,自己何以忽然会有这么大的容忍之性?
易秀云走了,永远的,那一根始终紧缚着两颗远隔的心的丝线,一下子断了。
空虚!
幻灭!
他为这可悲的离合而叹息。
远处,传来了数声鸡啼。
天,快要亮了。
周靖像一尊塑像,本立在晓凤宿露之中。
温煦的阳光,无法驱除他心内的阴霾。
第一个叩开他心扉的女子,春桃,死了!
未婚妻易秀云,走了!……
黄小芳这亦恩人亦爱人的奇女子,也作了波臣!
血女甘小梅,却是同父异母的姐姐……
这些,像跌碎了的梦片。
他迷惘,沮丧,一种幻灭的悲哀,在侵蚀着他的心。
蓦地……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身后传至:“前辈,您还没有离开?”
周靖被从极度的迷悯中唤醒了,徐徐转身,面对的是那“通天教”副教主王凝碧,谜一样的黑衣中年妇人。
他精神为之一振,道:“是你!”
黑衣妇人凝重地道:“前辈,您不叫‘玉面无敌第二’。”
周靖微感一震,道:“为什么?”
“第一,论年纪辈份,‘玉面无敌甘祖年’是后辈,前辈焉有从他名号之理,第二,前辈的武功,胜过当年的‘玉面无敌’甚多,更不能称为第二……”
“何以见得老夫功力高过‘玉面无敌’?”
“四十年前,敝教主败于‘血谷主人’,之后二十年,又败于‘玉面无敌’,但双方交手,在百招以上!”
“哦,你知道得不少!”
“是以晚辈判断前辈用这外号必有原因。”
“也许是这样!”
“晚辈想知道?”
“为了什么,难道你与‘玉面无敌’甘祖年有什么渊源不成?”
黑衣妇人粉腮一变,道:“晚辈承认!”
周靖心中一动,脱口道:“那你不叫王凝碧……”
黑衣妇人娇躯一震,目中尽是骇然之色,颤声道:“晚辈该叫什么?”
“黄尚香!”
黑衣妇人粉腮骤变,花容失色,退了一个大步道:“前辈何以知道?”
周靖心中大喜若狂,激动的道:“你承认了?”
“不错,我就是黄尚香,甘夫人的侍婢……”
“你……真的……”
黄尚香脸上突现杀机,厉声道:“阁下究系何人?”
“老夫?”
“玉面无敌甘祖年是如何死的?”
周靖知道对方已起了误会,但却不说破,冷冷地道:“什么意思?”
黄尚香声色俱厉地道:“家主人己练就‘金刚不坏神功’,普天之下,无人能伤得了他,除非阁下这等身手,而阁下用这名号,显然不打自招!”
“你准备把老夫怎样?”
黄尚香凄厉地一笑道:“阁下,你看这是什么?”
说着,亲手一扬,左右手各握了一个碗大的球形之物。
“这是什么?”
“震天雷!”
“震天雷!”
“不错,脱手便炸,十丈之内裂石开山!”
“你呢?”
“本人已拼一死!”
“你知道准能伤得了老夫?”
“阁下何不四下看个清楚!”
调靖游目一扫,只见二十丈外,每一个方向,站着一个少女,手中均握有“震天雷”,不由下意识地心头一寒,如果所有的人,同时扔出的话,方圆五十丈之内,将无人能幸免。
心中登时激动万分,几乎流下泪来,看来黄尚香是个有心人,处心积虑要为主报仇,她定是猜想仇人既能毁得了“玉面无敌”,功力定必无边,所以才筹划了这一着棋,不惜与仇人同归于尽……
黄尚香冷森森地道:“如何?”
“果然毒辣,但岂奈何老夫!”
“阁下承不承认是杀害‘玉面无敌’的凶手?”
“老夫说不呢?”
“那阁下自称‘玉面无敌第二’,请提出完满的答复!”
周靖徐徐滴落假发面具……
“少主;你……”
黄尚香惊叫一声,蹬蹬蹬一连退了数个大步,激动,惊异,溢于言表。
周靖含着两泡痛泪,道:“前辈,忠肝义胆,甘门存殁均感!”
黄尚香收起“震天雷”,上前数步,激动万分地道:“少主,你这身神功……”
周靖把修习“共工残简”的经过和“地灵夫人”等的情况,简略的从头到尾,述了一遍。
黄尚香泪落如雨,咽声道:“少主,这像是在梦里,主人主母虽死亦瞑目了!”
“前辈……”
“这称呼……”
“哦,我该称你为五师姐!”
黄尚香含泪一笑,道:“师弟,这确实像是梦境,太离奇了,太出人意料了!”
“师姐,一切都是真实的,虽然我也有同样的感觉!”接着问道:“师姐怎的做起‘通天教’副教主?”
黄尚香神色一惨,举首向天,像是在回忆中搜索住事,久久才道:“十八年前,钓鱼矶适逢惨祸,我与师妹吴绢云同一命运,被主母推落江中,却被‘通天教’少教主所救,我顾及血案非比寻常,所以改名王凝碧……”
“哦!”
“之后,我与少教主结为夫妇!”
“哦!”
“三年前,外子突告离奇死亡,死亡的地点是在距巫峡二十里的江边,经寻获尸体之后,证明是死于‘金刚指’……”
周靖心头一震,道:“金刚指?”
“不错,大师兄‘三指追魂’马鸣川的独门手法!”
“死于大师兄之手?”
“直到现在仍是一个谜!”
“这谜很快就会揭晓了?”
“揭晓?”
“二师兄‘鬼影子’在跟踪一个会使‘金刚指’的人……”
“酸秀才?”
“是的,就是那天伤贵教护法‘枯竹客’,被师姐喝破追赶的那人。”
“可惜,那天被他兔脱了,而昨夜又有师弟你在场,同时家翁重伤,不得已放过他……”
周靖点了点头,道:“师姐,如果我知道‘通天教主’是师姐的公公,我不会……”
“不,师弟,你已留了情了,再说,你就曾伤在家翁之手!”
“师姐何时当了副教主?”
“一年前!”
周靖心念一转,道:“师姐,如果万一姐夫真的是毁于大师兄‘三指追魂’,或是他传人之手,师姐是否要为丈夫报仇?”
黄尚香不虞有此一问,芳容一惨,却答不上话来,夫妇为五伦之一,她不能说舍夫仇而不报,但万一对方真的是大师兄或他的传人,这仇又如何报呢?
周靖剑眉一整,道:“师姐,我们暂不谈这个吧!”
“师弟,我们暂分手,有事由你师任莫绮萍连络!”
周靖想起为自己而牺牲的莫绮华,心目中,他当她是爱人,而照现在的辈份,她成了自己的师侄,真是造化弄人……
心念之中,凄然道:“师姐,我对莫绮华愧疚终生!”
黄尚香凄婉地一摇头道:“师弟,她对‘红须客’的功力估计过低,唉,算是命运吧!”
“如果这事揭穿……”
“不会,已成过去了!”
远处,传来一声轻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