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尚香凄婉地一摇头道:“师弟,她对‘红须客’的功力估计过低,唉,算是命运吧!”
“如果这事揭穿……”
“不会,已成过去了!”
远处,传来一声轻啸。
黄尚香急道:“师弟,我走了,目前我们的身份仍须保密,不宜落入人眼,否则将增加访凶的困难……还有‘一统会长’……
“我己知道他就是‘钓鱼矶’上唆众毁尸,迫杀家母的凶手‘武林一君’……”
说至此,目光中抖露一片骇人的杀芒。
黄尚香点头道:“师弟,他已无所遁形,目前暂放过他,待追出杀害主人的正凶之后再下手索仇,我走了!”
说完,飞身疾逝。
四外埋伏的少女,也相继隐去身形。
又是一个谜底揭晓,周靖感到心头一轻。
一夜折腾,己经有些饥火中烧,于是,他重又戴上面具假发,弄回原来所住的镇店之中,方一进门,店小二已笑嘻嘻地迎上来道,“老爷子,两位相公算准您老回来过午,已备好酒菜在后院等着哩!”
周靖口里“噢!”了一声,心想,甄氏兄弟还没有离开。
后院客房之中,果然摆了一桌酒菜,甄氏兄弟笑眯眯地迎了出来。
周靖讶然道:“两位还没有离开?”
甄名隐道:“没有,周兄想是既饥且渴了,一夜折腾……”
“咦,两位……”
“武林罕见的盛会,兄弟岂能错过,周兄神动真可说是盖世无敌了!”
“武学深如瀚海,怎可奢言无敌,老弟谬赞了!”
说着,进人房中,老实不容气的据案大嚼起来。
三人正自谈笑生凤,忽见小二匆匆而人道:“老爷子,有贵客到访!”
周靖愣得一愣,道:“什么样的女客?”
店小二痴痴一笑道:“一尊瓷观音!”
“什么意思?”
“美得像观音大土,冷得像瓷做的!”
“请她进来……”
话声未落,一条白影,已飘然来到院中。
周靖一看来人,全身陡地起了一阵寒粟,一颗心也怦怦乱跳起来。
她,正是同父异母的姐姐“血女”甘小梅。
甄氏兄弟齐齐低呼了一声,“血女”
甘小梅向店小二挥手道:“出去!”
小二伸了伸舌头,转身离开。
周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以真面目相见?还是装糊涂见机行事把身世问题向她解释清楚?
甘小梅举步进入房中,顺手将门一关。
甄氏兄弟起公道:“姑娘请坐!”
甘小梅向两人略一点头,目光灼灼地逼视着周靖道:“老丈就是所谓的‘玉面无敌第二’?”
周靖冷冷地道:“老夫正是!”
甘小梅噗嗤一笑道:“弟弟,你别给我装样了,省省吧!”
周靖心内不由巨震,难道甘小梅昨晚也是暗中在场者之一,也许自己与五师姐黄尚香的一番对话己被她听去了,不然那会有这么巧,自己前脚进,她后脚来,而且一口就道破自己的化装,“鬼影子”给自己的这副面具,制作之精巧,天下无双,连“通天教主”那等人都被瞒过,她怎能看得出来。
也好,省得自己一番后舌解释。
心念之中,勉强装出一声笑声道:“姐姐,你的眼光这样犀利?”
甘小梅绽出春花也似的一抹笑意,道:“弟弟,你错了,我是早晨听人说关帝庙昨晚发生的一件武林大事,急急赶来,正巧看见你在套面具,所以才跟了来……”
周靖心头一凉,他目前面临的难题是如何开口向甘小梅解释?
他俩曾剖心示爱!
他俩曾互相拥吻!
结果,造化弄人,他和她是真正的姐弟。
他又不期然地想起了甘小梅说过的那句活:“……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我了,我只有死……”心念及此,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这些,能在身世澄清之下而自动消失吗?
当甘小梅知道事实的真相时,将有如何反应?
甘小梅小嘴一晒,道:“弟弟,你发什么呆?”
“哦!”
周靖如梦初醒般地“哦!”了一声,尴尬地道:“姐姐,你请坐!”
甄氏兄弟被甘小梅的绝世姿容,摄去了全部心神,却是真的发了呆。
甘小梅并不坐下,一双使人意乱清迷的眸子,转向了甄氏兄弟,突地,口里发出了一声冷哼,羞花赛玉的粉靥上,忽然罩起了一层寒霜,冷冷地道:“弟弟,他俩是谁?”
周靖忙道:“哦,姐姐,我忘了介绍,两位是弟弟的好友,谊比手足……”
“哼,够了,你们同起共宿,是吗?”
甄氏兄弟骇然离开座位,怔望着甘小梅。
周靖惑然不解地道:“姐姐,你问这干吗?”
“你只回答我是不是?”
“有何不妥?”
甘小梅声色俱厉地道:“周靖,想不到你会是这种人,我甘小梅算是瞎了眼!”
周靖如坠五里雾中,茫然道,“姐姐,到底是什么回事?”
“问你!”
“我?我不知道呀!”
“哼!”
冷哼声中,转向甄氏兄弟道:“你俩竟然也懂得‘开工易容’之术。无耻贱人,还不与我现形!”
周靖骇然大震,莫非甄氏兄弟……
甄氏兄弟王望了一眼之后,双双除去头巾,如云秀发,纷披而落,面容也在瞬息之间起了变化……
周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脱口惊呼道:“怎么,是你们两个?”
甄氏兄弟,赫然就是“地灵夫人”的贴身侍婢若梅若兰。
周靖可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怪不得他老感觉他兄弟俩的行动有些突兀,原来是这么回事。
若梅若兰讪讪地向周靖福了一福,若梅开口道:“请少主恕罪!”
周靖既是感动,又是生气的道:“称我七师叔吧,到底怎么回事?”
这回,轮到“血女”甘小梅愕然了……
若梅苦着脸道:“七师叔,我俩奉命侍候你,却为你所峻拒,不得己改容易装!”
周靖哑然失笑道:“其实我早该想到了,你初次出现冒然与我结交,数次为我拼生斗死,同时与三师兄四师兄来住如此密切,还有名字,嗯!有意思,‘甄名隐’,‘真名隐’,‘甄名南’,‘真名兰’,这不是分明说一个真名字被隐去,一个的真名叫兰吗?……”
甘小梅错愕地道:“她俩是……”
周靖向着梅若兰一抬手,道:“你俩也称我姐姐一声师叔吧!”
若梅若兰双双施礼,恭谨地向甘小梅唤了一声“师叔!”
甘小梅目瞪口张,半晌说不出话来。
周靖心念一连数转之后,已有了一个决定,泰然道:“姐姐,一切详情,我会告诉你,现在请你陪我回‘血谷’!”
‘什么,你要去‘血谷’?”
“是的!”
“做什么?”
“我必须要见伯母一面,有极端重要的事情禀告!”
甘小梅困惑地道:“可否先告诉我,什么事?”
“不!”
“真的有这么要紧?”
“当然!”
“何时动身?”
“现在!”
“好,走吧!”
周靖起身向若梅若兰道:“你俩回宫去吧!”
“遵命!”
周靖仍是那具怪老人装束,与甘小梅离店双双扑弄“血谷”。
一路上,甘小梅不断要周靖说出事实真相,周靖一味支吾以应,说见了她qi書網…奇书母亲之后,一切自然明白,倒是把武功来源,说了一遍。
甘小梅蜜意柔情,言语之间,表露出万种痴情,只苦了周靖,哑子吃黄莲,尽量用不相干的话岔开。
这一天,日正当中,两人来到“血谷”之前。
周靖忽地想起一件事道:“姐姐,我忘了问你,上次分手你回谷中,江哥的事如何向伯母交代?”
甘小梅神清一黯,泫然欲泣地道:“她……她老人家己经知道了!”
“什么,伯母己经知道江哥不幸的消息?”
“是的!”
“你告诉伯母的?”
“家母心细如发,我无法再隐瞒!”
“哦!她老人家……”
“她没有哭,没有流泪,整整两个月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说一句话,靖弟,那种日子太可怕了,你可以想象得到我的心境,我像是活在炼狱之中……”
泪水,终于滚落粉腮。
周靖界尖一酸,泪光莹然。
无声之音最悲哀,“血谷主人”的表现,是心死的征象响!
是的,她集世间所有的不幸于一身,任何人都会为之一掬同情之泪。
甘小梅一拭泪痕,凄婉欲绝地道:“靖弟,家母己完全失去了生的意义,她被先父遗弃,在悲伤度苦之中打发了二十年岁月,接着,是先父的死讯,这使她痛上加痛,把自己当着…
个弃世的幽魂,她最后赖以活下去的一点牵挂,是家兄甘江……”
说到这里,泪水涌了出来,咬了咬牙,又道:“上天的安排的确太残忍了,剥夺了她唯一赖以活下去的一丝生趣……靖弟,我简直不敢面对她,她的神情使我心悸,那似乎比死更可怕!”
周靖再也忍不住那盈眶的泪水,簌簌顺腮而下,硬咽着道:“她太不幸了!”
甘小梅按捺了片刻情绪,默默含情地注视着周靖道:“靖弟,数日前,家母忽然令我出江湖……”
“做什么?”
“她老人家为了维护‘血谷’一脉不断……”
“怎么样?…”
甘小梅粉腮一红道:“要我找你!”
周靖心头猛地一震,道:“找我?”
“是的!”
“为什么?”
甘小梅期期艾艾地道:“她要我俩立刻成婚!”
‘什么?立刻……成婚……”
“是呀,靖弟,难道你不愿意?”
周靖蹬蹬蹬连退了数步,心房一阵收缩,身躯摇摇欲倒。
这简直太可怕了,如果他说出身世之后,又将会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
甘小梅骇然道:“靖弟,什么回事?”
“没……没有什么!”
“你不愿意?”
“不,姐姐,我会向伯母交代!”
“交代,什么意思?”
“我……我……”
甘小梅疑云大炽,一把抓住周靖的手臂道:“你怎么样?”
周靖像虚脱了似地道:“我不能……”
“你什么不能?”
周靖咬紧牙关,栗声道:“我是你弟弟呀!”
甘小梅秀眉一整一舒,道:“不错呀,你与我哥是结义兄弟,我比你大,你当然是弟弟,这有什么……”
周靖痛苦的道:“姐姐,就是说我……”
“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我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我也姓甘……”
甘小梅陡的一震,芳容惨变,栗声道:“你在说谎?”
“不,是真的,三月前我们分手之后我才明白自己的身世,今天我来此的目的,便是要向母亲禀明这件事”
“你……你……天啊!”
甘小梅双手掩面,连连后退。
她的绮梦,在刹那之间,被残酷地粉碎了!
她全心全意地爱上周靖,她为自己编织了一幅美丽的远景。
周靖占有了她感情的全部!
她吻过他,她几乎想把身体奉献给他,那绚丽醉人的一幕,顿时要做了可怕的回忆,永远也无法洗刷的生命污点。
她绝望!
她痛苦!
她也感到无比的羞愤!
想不到誓托终身的爱人,竟是同父异母的弟弟。
造物者的安排,何其酷虐啊!
自幼,她承袭了她母亲的悲剧性格,她在母亲的叹息声中长大,母亲的遭遇,在她的心灵中投下不可磨灭的阴影。
先天的悲剧性格,使她在辞然之间无法接受这突然的变化。
她笑了!
疯狂的笑。
笑声,似巫峡猿啼,怨妇夜泣,那不是笑,是哭,是比哭更凄楚万倍的笑,摧肝断肠、令人不忍卒听。
周靖全身发麻,脑海里一片空白,这一刻,任何意识都己不复存在。
他早己料到会有这后果,所以一直不敢对她吐露,他希望能由她母亲转告她。
笑声中,甘小梅打开“血谷”秘门,飞纵而去。
周靖像是从一个可怕的梦境,进人另一个更恐怖的梦境中。
他本能地追了进去。
走完洞径,谷中血红的景色,使他神智一苏,除下了面具假发,脱去长袍。
他定了定神,朝里奔去。
月前,他己练成“金刚不坏神功”,不须仗“血心”之助,就可以抵当“血罡”,是以,毫无困难的走近了这一段恐怖的死亡地带。
薄雾凄迷之中,现出一片血红的湖水。
周靖面对“血湖”,没了主意,他第一次进“血谷”时,就到此为止,他被点了昏穴进入“血谷主人”的居处,出来时也是一样。
他想出声呼唤,但喉头像塞了什么东西似的,喊不出声音。
突地……
一个幽幽的,像是发自地底的声音道:“孩子!”
周靖直觉地感到这出声呼唤他的是谁了!
一种莫名的感触,使他全身一震,举头望去,一个白衣人,破雾踏水,冉冉而至,眨眼到了身前一丈之处。
是一个徐娘半老的中年妇人,美,美得脱俗超尘,像一朵澄澈如镜的水池中冒出的白莲,但,眉目之间的幽怨,和那木然而呈惨白的粉靥,却令人见面生寒。
周靖双膝一曲,跪了下去.颤声道:“我能唤您一声母亲?”
“当然,孩子!”
虽然面无表情,语音冰冷,但己带了些许激动。
“母亲,姐姐她……”
“唉!”
这一声叹息,使周靖的心起了一阵抽搐。
“孩子,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跟我来!”
说着,缓缓转过身去!
周靖任了一怔,望了望血红的湖水,欲行又止。
“孩子,这不是湖,是一片血岩!”
周靖大是骇然,举步行去,脚下踏到的是散发着红光的岩石地面,在薄雾掩映之下,确实像一片湖荡。
他茫然的,怀着沉重的心情,紧随在“血谷”主人之后。
顾盼之间,穿出雾幕,来在一栋巨宅之前。
“血谷主人”头也不回地道:“孩子,进来!”
曲槛回栏,重门叠户,十分够气派,像是王公巨贾的宅第,可惜的是诺大一栋屋宇,却静悄悄得象宝山古刹,寂静中带着阴森。
工夫不大,来到一间陈设富丽的大厅之中,“血谷主人”象一个久病初愈的老年人一般,颤巍巍地躺倒在一张睡椅之上,手指身旁的锦墩,道:“孩子,你坐下!”
周靖依言坐下,心里涌起一片无言的伤感,名震武林的“血谷主人”竟然被命运播弄得一至于斯。
一个身穿黑衣的中年女子,捧进了两盏茶,放在茶几上,然后默默地退了下去,神态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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