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某并不是轻信人言,向某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向某自信俯仰无愧,既然落在你杨门主手中,我自知不是你对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向某决不皱眉。”
“向柁主视死如归,固然很有英雄气概,但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向柁主若是今日死在杨某之手,传出江湖,日后就会有人替你可惜不止!”
“向某求仁得仁,怎会有人说我可惜?”
“因为向柁主死得不值,大家会说洪泽湖船帮的向柁主一向是个自命英雄的人,可惜后来勾结千面教匪徒,终于死在折花门杨门主手里,这人只是一时迷失,遂成千古之恨,岂不可惜?”
“向某几时勾结千面教匪徒?”
“向柁主以洪泽湖船帮值年柁主的身分,勾结千面教,把杨某等人引入泥沼,设伏以待,和武林各大门派为敌,事实俱在,不是勾结还是什么?”
“向某自问无愧于心,身后微名,那也不用管了。”
“人死留名,雁过留声,向柁主是江湖上人,若能连名利生死,都可以不顾,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向雄听得不觉动容,但接着还是摇摇头道:“在下说了也是白说,于事无补。”
“向柁主应该清楚,千面教二三卜年来为恶武林,是个残民以逞的邪教,遂为各大门派围剿,二十年来死灰复燃,如今各大门派又在全面追缉之中,贵帮只是洪泽湖中一个船帮,区区之众,能包庇得了他们么?向柁主这样做法,只是陷贵帮于不义,终将使贵帮全帮尽覆。
在下以折花门主身分,可以向向柁主保证,贵帮能和咱们合作,自是最好,否则也应该保持贵帮立场,那委剿灭千面教之后,贵帮也不至于玉石俱焚,向柁主何苦执迷不悟?”
陆少游站在一旁,暗暗点头,忖道:“杨贤弟果然不愧一门之主,说话大有领袖江湖的风度!”
“杨门主一直责备敝帮和千面教勾结,其实敝帮也是受害之人。”
“贵帮既是蒙受其害,更应挺身而出,和邪恶势力搏斗,才能自救。”
“不瞒杨门主你说,敝帮裘帮主受制于人,敝帮也是情非得已。”
“贵帮主如何受制于人?”
“敝帮裘帮主中了奇毒,不省人事已有数日之久,就是帮中弟兄,也有半数以上中了毒,这位何使者衔命而来,答应只要在下和她合作,诱使丐帮的人入伏,她即可替敝帮的人解毒,在下一人也作不了主,经几位柁主共同决定,事出非常,只好以敝帮的生命为重了。”
“不知贵帮中毒之人,有何症状?”
“毒发之时,全身都呈青色,颤抖不已。”
“裘帮主呢?”
“敝帮主中的毒较为严重,数日来一直没有醒过,也是全身都呈青色,只有一息尚存,据使者说,到今晚子时,如再不服药,就无药可救了。”
这话不禁杨文华作难了!
船帮之人,既有半数中了奇毒,自己如若不能替他们解毒,就很难说他们的了,自己身边只师父的“清神丹”,不知能不能解毒?心中不觉犹豫不绝!
陆少游及时道:“贤弟,你身边的解毒丹,不知是否有效?”
杨文华道:“很难说,咱们不知千面教使的是什么毒,万一……”
“尊师乃是天壤奇人,贤弟下山之日,尊师既然赐给你一瓶解毒丹,自可善解天下奇毒,试想当日贤弟找上罗浮山去,不是也中了奇毒么,不遇尊师,贤弟只怕早已毒发身亡罗浮山中,尊师能替贤弟解毒,这解毒丹想必也有效能解千面教的奇毒了。”
但这话听到杨文华耳中,不觉瞿然道:“陆大哥说得有理,当日小弟已中毒昏迷,不省人事,家师喂小弟服的,想必也是清神丹了,向柁主,在下不敢说一定可以治好贵帮帮主,但在下身边,确有家师赐解毒丹药,不妨一试。”
“向某听说过杨门主的尊师是罗浮蓑衣老人,乃是一位遁世的老人,杨门主既有尊师练制的解毒灵丹,那是最好没有了,杨门主方才说得不错,敝帮只是洪泽一个小小的船帮,即使千面教肯交出解药,帮主幸而得救。
但今日之事,已触犯众怒,各大门派剿灭千面教之后,敝帮也一样会玉石俱焚,全帮非尽覆不可了,倒不如听从杨门主的劝告,敝帮或可还有一线生机。”
“向柁主果然是明理之人。”
“向某作此决定,也是为敝帮着想,若是裘帮主不治身死,向某也绝不苟且偷生。”
说到这里,从身边取出一面三角小旗,用手卷紧,再振腕朝空掷去。
他这奋力一掷,那小旗像一支毛手箭一样,钻天直上,到了四五丈高空,经风一吹,立即展开来,缓慢落下。
向雄伸手接住,卷好了收入怀中。
过不一会,只见从江面上驶出两条船来。
向柁主一招手,那两条船迅即划近岸边,两个水手装束的人,走—卜岸来。
向雄朝他们吩咐道:“人们把千面教这姓何的道姑押下船去。”
“杨门主四位请上船了。”
当下就由两名水手抬起姓何的道姑,走在前面。这里虽是泥沼地带,芦苇丛生,但他们是船帮中的弟兄,知道何处泥泞,何处可以通行,因此有他们带路,走在芦苇之中,却不至于陷下脚去。
向雄和杨文华,押姓何道姑登上了第一条船,陆少游,沈少川,小琪儿登上第二条,每条船上有两名水手划桨,驾出芦苇,直朝湖上划去。
这样足足划了半个时辰,才由湖面折入一条宽阔的港湾,但见港湾两边,停泊了数十条大小船只,两条小船就朝船丛中划了进去。
两条小船靠着木排停止,向雄抬手萧客说道:“杨门主请上岸了。”
他陪同杨文华跨上木排,仍由两名水手抬着姓何的道姑上岸,陆少游三人也相继跨上木排。
向堆走在前面引路,这一段浮在水上的木排,足有十来丈远,走完木排,才是陆地。
大家登陆之后,只见一条石板路,一直通向一处庄院,夹道种着垂杨,望去一片青绿,如烟如云!
这座庄院,不用说是洪泽湖船帮的总柁了。
大家进入庄院,向雄一直把四人让入东首一座精致的客厅落座。
杨文华进来时,已看出这座屋宇四周,都有身材精壮的汉子远远的站岗,分明是严密守护着这座屋宇。由此可见这座屋宇极可能是他们帮主居住之所了。
向雄调大家落坐之后,才举手轻轻击了两掌。
一名青衣:比汉立即趋近门首,躬身道:“总柁主有何吩咐?”
“你去请三位柁主到这里来。”
那青衣壮汉答应一声,躬身退去。
不大工夫,只见从门外走进三个汉子。
向雄站起身道:“三位柁主,兄弟给你们引见几位贵客……”
他一指杨文华,道:“这位是折花门的杨门主。”
“这位是沈副门主,这位是丐帮陆柁主。这位是小琪儿姑娘……”
“向兄,兄弟现在已经不是丐帮的人了,兄弟是折花门的外总管。”
“对不起,兄弟说错了。”
一面又指着三个汉子,逐一给大家介绍,扁脸浓眉汉子是李柁主、瘦削脸汉子是王柁主,圆脸矮胖汉子是周柁主。
大家互相拱手,说了几句久仰的话,才各自落座。
原来这洪泽湖帮,除了帮主之外,下设四路柁主,其中一人,为值年柁主,由四人轮流值年柁主。值年柁主也叫做总柁主,因为这一年,由他掌管帮中事务。
周柁主看了穴道受制的何道姑一眼,问道:“向兄,这是怎么回事?咱们若是得罪了这位使者,后果就会不堪设想,不知向兄有何打算?”
“就是因为事关本帮主生死存亡,兄弟不敢专擅,要请三位柁主一起前来,拿上主意,姓何的使者,是杨门主拿住的,连兄弟也同时被擒,杨门主威名,三位柁主自然早已听人说过,各大门派和折花门一役,全仗场门主和他令妹江洁云江姑娘联手惊退巴颜喀喇山三尊者,才算保全了各大门派,兄弟一区末技,自然远非杨门主的敌手,但杨门主不但不见责怪,反而以正义相勉,一再垂询敝帮有何种困难?兄弟只得把敝帮裘帮主和半数以上兄弟中毒之事奉告……”
三位柁主一齐点着头。
向雄续道:“兄弟觉得千面教对咱们身上下的毒是否真如他们所说,只说诱使丐帮的人入伙,何使者即可给咱们解药?何况事实上,千面教面临的敌人,遇上杨门主四位,已经彻底失败了,千面教面临的敌人,不只是丐帮,而是江湖各大门派,纵使丐帮有几个人入伙,丐帮声势浩大,如果率众寻仇而来,敝帮区区人数,实是以卵击石,何况是和江湖各大门派为敌?兄弟考虑再三,觉得咱们也是千面教受害之人,理该和各大门派合作,不该再受千面教的胁迫,才把杨门主请来,并和三位柁主见面,能够治好帮主身中之毒,自是最好之事。”
周柁主道:“万一杨门主治不好帮主身中之毒,又得罪了千面教,岂非更糟了么?”
“不错,毒是千面教下的,自该找千面教报仇了。”
“不然!到目前为止,帮主和中毒的一干兄弟,并未死去,报仇两字,还言之过早,兄弟认为千面教只是以毒相胁,为的是要咱们替他诱使丐帮的人入伙,如今咱们已把万开山等人诱来了,和丐帮可说已经结下了仇,现在又反过来接受杨门主的说词,再和千面教翻脸岂不两面都讨不了好?再说,本来何使者答应给咱们解药,万一杨门主的解毒丹解不了千面教之毒,岂不又两面落空?就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帮主和一干兄弟中毒而死,咱们四个人岂不成了本帮千古罪人了?”周柁主说。
他不同意得罪千面教,也不同意接受杨文华替帮主解毒。
杨文华道:“周柁主错了。”
“杨门主应该弄清楚,这里是洪泽湖船帮,不是折花门,周某是船帮柁主,不是折花门的柁主,船帮议事,对与不对,自有其他三柁主研究决定。周某不是你杨门主的属下,错不了还用不着杨门主申斥。”
这话口气说得太不友善了!
不,简直是翻了脸。
沈少川、陆少游都忍不住变了脸色。
杨文华坐着的人,站起身缓慢朝周柁主走了过去。
向雄慌忙跟着站起,抱抱拳道:“杨门主,周兄是个心直口快的人,言语容有冒犯之处,兄弟这里给你陪礼,幸勿介意才好。”
“向柁主说得好,杨某怎么会介意?我只是想请问周柁主一句话。”
“向兄,兄弟这话哪里说错了?”
“周兄说得自然没错。”
“兄弟既没说错,向兄弟何用跟姓杨的赔礼?还是他武功高强?还是折花门势力浩大?连咱们船帮四个柁主商讨大事,他也要插口派兄弟的错?”
杨文华脸含微笑,但两道比较森冷的眼光盯在周柁主的脸上,徐徐道:“周柁主言语之中似乎对杨某有很深的成见?”
“周某和杨门主还是今天第一次见面,哪有什么成见?只是敝帮四个柁主之事,就得分析一件事的利害两面,都要提出来,才能可以研究决定,周某论事,一向对事不对人。”
“杨门主,周兄说的极是实情,咱们四个人,有时为了某一件事,争得面红耳赤,也是常有之事,所以要请杨门主多多原谅。”
“但据在下看,周柁主似乎对贵帮裘帮主和一千兄弟解毒之事,并不很热心。”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么周柁主是不是很热心呢?”
“姓杨的,我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某觉得贵帮裘帮主和贵帮一干兄弟中毒之事,感到心有所疑。”
“你怀疑什么?”
“但这个疑问,现在总算有了答案。”
“你有了答案,就应当众说出来。”
“贵帮裘帮主等人身中奇毒,是贵帮有了内奸。”
“杨门主大概认为周某持反对意见,所以杨门主怀疑到周某头上来了吧。”
“周柁主不必自找烦恼,杨某并未指说阁下。”
“杨门主虽未明说周某;但明明指的是周某了。”
“你大概不姓周吧?”
“姓杨的,你待怎的?”
“你可是急了?”
李柁主,王柁主眼看杨文华先出手拿人,脸上也不禁有了不快之色,你虽是折花门主,也不应该上门欺人,这里究竟是船帮的总柁!
“杨门主有话好说,快请放手!”
显然他也感到杨文华不该先出手扣周柁主的手腕。
周柁主左手一掌击在杨文华胸口,一条左臂不觉慢慢垂了下去,口中大叫道:“姓杨的,你纵然武功高强,但这般上门欺人,船帮虽小,也未必屈服,你把周某杀了,自有船帮的人找你算帐,船帮的人不是你对手,还有江湖同道的公论,你压制不了船帮的。”
他这几句话,不觉听得李柁主,王柁主心头激起同仇心理。
李柁主喝道:“杨门主你放不放手?”
王柁主也喝道:“杨门主到船帮来逞强,那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了。”
“向兄,李柁主,王柁主,你们过去看看,他还是贵帮的周柁主么?”
原来他右手扣住周柁主脉门之时,运功一震,已经封住了他几处穴道。
向雄听出杨文华的口气来了,急忙说道:“李兄,王兄,杨门主说的,必有所据,咱们且仔细看看再说。”
“杨门主怎么不让我说话呢?”
“在下若是不卸下他的下颚来,此刻只怕他早已服毒自绝了。”
“他为什么要服毒自绝?”
“杨门主认为他不是周柁主,不知是哪里不对了?兄弟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呢?”向雄问。
“千面教匪徒,昔年以精制面具,善于以伪乱真,若是让大家轻易看出来了,那还是千面教?向兄怎么不看他手背,手腕上的颜色,和他脸色肤色是否相同?就知道了。”
向雄再仔细一看,果然没错,周柁主脸上肤色较白,(他是个圆脸胖子)手背肤色较粗老,这就抬目问道:“杨门认认为他戴了面具么?”
“错不了,不信,在下把它撕下来给三位瞧瞧。”
随着话声,走上一步,“嘶”的一声,撕开了周柁主胸前衣襟,伸出三个指头,在他颈部一按一搓,就迅速地从贴肉处揭起一层薄如蝉翼的皮肤,再用双手缓慢从颈部往上揭去。
现在,向雄和李,王三人,都相信杨文华说得不假,六道眼光一眨不眨地瞧着周柁主的面部。
周柁主受制于穴,无力反抗,但他空自急怒攻心,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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