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在此刻,房门响起了擂鼓也似的敲击声。
“开门!”
“把那臭娘们揪出来!”
冷一凡一推春芳,翻身下了床,穿鞋,理好外衫。
“砰!”然一声,房门被撞开。
冷一凡站在套间帘边,随手挂上了帘子,只见三个恶煞站在门边,两个是二十左右的青年,一个是中年汉子。
他们是同一副德性,刀眉凶眼,大冷的天,全敞着前胸,露出了扎眼的横肉,一望而知是街坊上的痞棍混混之流。
中年汉子双手朝腰干上一插,偏头打量了冷一凡几眼,咧咧嘴角。
“识相的叫那娘们出来,不难为你。”
“什么娘们?”冷一凡又好气又好笑,这三个混混可能做梦也估不到他现在扮演的是他们的老祖宗,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朋友,别反穿皮袄装羊,你床上那个。”
“她是你妹子还是你老婆?”冷一凡步到外间。
“你他妈的找死!”中年汉子的脸孔扭了起来。
两个年轻的袖管一捞,冲进房门,双双亮出手叉子,作势就要朝冷一凡的身上扎了下去。
“别动!”中年汉子大声喝阻:“我们只要带人,这儿掌柜的平常对咱们兄弟很够意思,别给他添麻烦。”
两个年轻的手放了下来,横眉瞪眼。
“进去把那娘们给揪出来!”中年汉子摆摆手。
中年汉子的两眼突然发直,咽了泡口水。
春芳出现在套间的门帘边,两个衣扣没扣,衣襟斜搭着,脸上没有丝毫惊惧害怕之色,骚眉之气洋溢。
“哟!”了一声,嗲声荡气的道:“三位是何方神圣,怎么半夜三更的找上我这个卖色的?”
腰胶一扭,步了出来,胸前起了一阵晃荡。
“啧!好货,顶尖的货色!”中年汉子狂吞口水,那样子似要把这风尘尤物一饱口水吞下去,那神情只恶心两字可以形容。
冷一凡心里很窝囊,对付这种混混实在有失身份,但是如果不拿点颜色出来恐怕完不了事。
使他觉得意外的是这叫春芳的英身女子居然毫无惧色,想象中,地痞混混正是这类女人的克星。
难道春芳有所恃?
“三位找上我这卖色的有什么事?”
“你叫什么名字?”中年汉子的声音怪怪的。
“春芳。”
“为什么不叫春花?”
“我老娘生下我之后,我老子给我取名叫春芳,所以我就叫春芳,不作兴叫春花,你老大找上我到底什么事?”
春芳偏起了头,骚中还带几分辣,这与她对冷一凡那种可怜兮兮的样子大不相同。
“嗯!你人长得好,口齿也很利,春芳,你在客栈里开了生意,是什么人准许你的?”
中年汉子的口气缓和多了。
“哟!用我的皮肉赚钱,还要什么人准许?”
“我不信你真的不懂规矩?”
“什么规矩?”
“山有头,地有主,你烧过香挂过号没有?”
“还得烧香挂号?”
“不错!”
“谁是主?”春芳转了口风。
“姜大爷!”贱秃嘻嘻地一笑道:“凭你的本钱,只消姜大爷一乐,包管你吃通开封城,红遍半边天,不必客栈赚小钱。”
“真的?”
“假不了,咱洪三爷可以写包单。”说着,重重拍了一下胸脯,两只眼盯在春芳脸上连眨也不眨。
“好,我跟你们走,就去拜候姜大爷。”
“走!”中年汉子挥挥手,乐得合不拢嘴。
“大爷,对不住”春芳扭转身娇笑了一下,向冷一凡福了一福,很大方的举步跟他们离去。
中年汉子得意的笑起来。
两个年轻的抛起手叉子耍了个花招,然后插回腰间,表示他们是玩刀的狠角色,互相一使眼色,出房而去。
冷一凡怔在原地,心里倒不怎么样,春芳本来就是卖色的,三个小混混也值不得料理,脱去纠缠反而乐得清静。
小二走了过来,皱皱眉,把撞坏的房门拉了拉,无可奈何地道:“客官,换个房间如何?
房门明天叫木匠来修理。”
冷一凡道:“没关系,有没有门都一样。”
小二摇头道:“这姑娘落到这一群疯狗手里算是前世作了孽,愿她来世投身一个好人家,别再走上这条路。”
冷一凡心中一动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好,虾子瞎抓,这是江湖上从古以来不变的定律,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会把她宰了吃?”
小二道:“差不多。”
冷一凡被激起了好奇道:“怎么说?”
小二想了想,才道:“小的也是听同行说的,没亲眼见过,这种事在开封城各客栈已经发生了好几起。那三只疯狗专门找有姿色的外地单身妇女,送到北门外一座破庙里,干什么不知道,反正从此没了下文,这可怕的事是因为庙后掩埋的尸体被野狗拖出来才传开的。”
“竟有这种事?官府不管么?”
“这只是传说,又没苦主告状……”
冷一凡深深的点头。
小二转身离开。
冷一凡心想:“春芳虽然是个卖色的,但人是从自己房间带走不假,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不能袖手不管。”
于是,他悄然从边窗出店。
北门外小路上。
一顶小轿在赶夜路,远远可看到一座小轿模糊的影子。
“兄弟,停一会!”跟在轿后的发了话。
抬轿的是那两个年轻人,跟轿的是叫洪三爷的中年汉子,轿子停在小路中问,这时远远一条人影来到,也随着停下来。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轿中人开了腔,是春芳。
“去见姜大爷。”
“姜大爷……住在荒郊野外?”
“可人儿,老实告诉你,不是去见什么姜大爷!”洪三挂着轿子:“是去会见一位专参欢喜神的大师父……”
“秀驴?”
“说话别那么难听,那位大师父对女人可是本领高强,你虽然是卖身的,到时候也会求饶。”
“哦!我不信。”
“到时你就知道。”
“为什么不走了?”
“嘻嘻……”
“你要干什么?”
“你太惹火,洪三爷我熬不住了,所以……嘿嘿!咱们先在这儿结个露水缘,乐上一乐,反正你是干这行当的不会在乎,对不对?”
“洪三,卖归卖,那是为了生活,你这么做……是伤天害理,做姑娘的也是人,不是母狗,随人糟蹋!”
“母狗?哈哈哈哈!开封城像这样勾人魂的母狗不多,出来!”
一伸手,刁住春芳的手,把她拉下轿来。
“路边草地上充阳台,别有滋味!”洪三说着,又向两个年轻人道:“兄弟,忍着点,咱们挨着来!”
春芳挣扎,挣不脱。
“洪山,你会后悔!”
“后悔?嘿嘿,那可是笑话了!”
“是你说的?”
“当然。”
“好,到那边树丛后面,那儿风水好!”
“风水好,哈哈哈哈!”洪三一副猴急相,拖着春芳向路边树丛跑,很快地便掩人树丛之后:“快脱呀!”
两个年轻人耸肩相视笑笑。
没多大工夫,树后传来春芳的声音道:“你两个谁来?快些!”
年轻人之一道:“洪老大怎么啦?这么快就……”
另一个道:“这娘们可能功力太强,洪老大招架不住,三招两式便落败了,我来试试,兄弟,有僭了!”
说完,三步两步赶了过去。
又过了片刻工夫。
春芳的声音又传来:“还有你,快来,别误了时辰!”
那年轻人吐口气自言自语道:“的确是古怪,怎么全不济事?真有意思!”说完,也走了过去。
树后草地上,两个人躺着,一个人站着。
年轻人忽然发觉情况不对,脚底下滞住,春芳迎了上前,冷冷地道:“还等什么?只剩你了!”
年轻人伸手拔剑,手指才触到剑柄,口里“嗯!”了一声,一柄匕首已插进了他的胸膛里去。
“你……你”人栽了下去。
春芳在尸身上擦净了匕首,从容插回腰间。
暗中随来的人影是冷一凡,这一幕他从头到尾看得清清楚楚,现在问题来了,春芳不是流莺,而是个心狠手辣的女杀手。
她为何要装成流莺缠上自己?
目的何在?这三个混混算是不长眼,送命是活该,但从死者洪三所说的话判断,店小二所说的故事八成不假。
而“不见红”也曾找过自己,这些事是凑巧连在一起,还是互有关联?
原本以为单纯的事,突然变得复杂了。
化身“职业杀手”应无敌等于是钓鱼,鱼儿会不会上钩还足问题,但钓是非垂下去不可的。
春芳四下扫视一阵,离开树丛,步上小路。
春芳停在轿边,看样子似乎在等人。
冷一凡在暗中大为困惑,她一口气放倒了三个人,还滞留着不离开,她是在等什么?为什么?
现在已可断定,她绝非想象中的流莺,而是相当可怕的江湖女子。
两条人影飞闪而来,看身法还真矫健利落,倏忽之间来到轿边,是两名短装汉子,春芳向两人吩咐几句,然后坐上轿子。
两汉子抬起,奔向小庙。
冷一凡更加困惑,悄然尾随下去。
这档事跟表面上看的完全是两回事,显然预有安排,三个混混成了牺牲品。
到底是春芳自己所安排,还是另外有人操纵?
如果是春芳的安排,这女人不但可怕而且神通广大。
如果由别人操纵,那此人是谁?目的又何在?
照店小二的说法,是有人在破庙里以女人为对象,干伤天害理的勾当,但春芳是在纠缠自己时被带走的,不能说完全与自己无关,好歹得看个究竟。
片刻之后,小轿在庙门口歇下,抬轿的汉子之一上前把庙门擂得震天价响,这种时辰叫门是得用这种方式。
好一阵子,门里才传出声音。
“什么人,半夜三更来敲门?”
“送货来的。”
“都什么时分了还送货,什么货色?”
“一等一的上货。”
“伊呀!”的一声,庙门开启,现身的是个光头和尚,披着件僧袍,用手拉着,围在身上成了一口钟,看样子是刚从床上被吵起来。
“洪三呢?”和尚张望了一下。
“临时有事不能来。”
“你是头一次送货的?”
“是的!”
“价钱照旧么?”
“不,照平时加倍!”
“为什么?”
“这可不是普通货色……”
“加一倍可是五百,洪三的心愈来愈黑了。”
“嘿!大师父,这种货色在市面上最少值两千,牛皮可不是吹的,你看了就知道,咱们洪老大从接生意以来,就接这一次是顶尖货色。”
“好,抬进去再说!”
轿子抬了进去。
冷一凡从侧门越墙而入。
破庙,相当破落。
院子里尽是枯枝败叶,院心石板路差不多全被野草侵蚀,只剩下人常走的一条线,倒是大殿里佛前灯还不灭。
轿子停在阶沿下。
应门的和尚转了进去。
不久,一个身披火红到裟。肥头大耳的半百和尚从大殿里现身出来,灯光很弱,但仍可照见他脸上异于常人的红光。
就整个身躯来说,就像一只养得极肥的大蟑螂,看了教人恶心。
“姑娘,到地头了,出来吧!”前面那抬轿子的汉子掀起轿帘,伸手把春芳拉了出来,连拖带扯上了殿廊。
春芳四下里一望,惊怖欲死地道:“你们……不是说要带我去拜见姜大爷么?怎么……
把我弄到这地方来?”
抬轿汉子嘿一笑道:“这位大师就是姜大爷。”
春芳想往后退,却被那汉子抓住。
胖和尚眯起眼,仔细打量春芳,口里“啧啧!”不停,还加上直点头,似乎对春芳十分激赏。
最后,抬了抬手道:“好,好,真好!五百两照付,另加一百作为奖励。”
身后有人应声。
春芳栗叫道:“你们把我卖给和尚?”
抬轿的汉子道:“和尚有什么不好,还不一样是男人,论那种劲头,嘻!还超过一般男人,准要你求饶。”
春芳扭着身子道:“我不要!”
胖和尚笑嘻嘻地道:“在我这儿,其乐无穷,以你的本钱,可以得到最高的享受,到时候管保赶你你还不想走,别看这是间破庙,里面可是别有洞天。”
一个小和尚捧了包银子出来,交给抬轿的,抬轿的接过,朝胖和尚躬了躬身:“谢大爷额外的赏银。”
然后把货银放到轿里。招呼了同伴一声,两人抬起空轿,迅快地出庙离去,剩下春芳无助地颤抖着。
胖和尚上前拉起春芳一只手,另只手托起她的脸蛋,眉开眼笑地道:“天快亮了,随大师我到里面去喝两杯,然后参个早禅,走!”
春芳被拉着进入大殿,出偏门,到了后进。
进入边厢一闪亮着灯火的房间,只见锦床绿被,完全是俗家人的布设,简直就像是同新婚洞房。
胖和尚朝桌边椅上一坐,顺势把春芳搂入怀里,口里大声道:“备酒!”
房外小和尚应了一声离去。
“大师……我……有些怕!”春芳在胖和尚怀里仰起头。
“小宝贝,没什么好怕的,等会你乐还来不及。”
“您……怎会是姜大爷?”
“呕!姜大爷、辣大爷!反正就是这么回事!”边说,边把手搭上春芳高耸的酥胸轻轻揉搓。
“好痒!”春芳扭动娇躯。
“哈哈哈哈”胖和尚得意地狂笑起来,但笑声在一声“嗯!”之后,突然停住。
春芳一扭身脱开胖和尚怀抱闪到一边。
胖和尚细眯的眼睛瞪得像钢铃,右手抓出,落空。
重重的拍在桌上,五指一曲,指头上两节全投入柴檀木的桌面,胖大的身形站起,又坐回椅上。
“你……你居然敢”左掌一亮,发出,不见任何劲道。
春芳再闪,换了一个方位。
“哗啦!”一声巨响,春芳原来停身的位置的后面一个厚实的大木架,变成了一堆木屑了。
“大师,你这一身‘纯阴功’少说也有六成火候,看来毁在你手下的妇女,不说一百也有数十个把?”
春芳上前两步,眉毛挑了起来,又道:“听说练这门阴功的都不得好死,就算练成了迟早也会遭报,你居然在这庙里干这伤天害理的勾当,报应自然来得快!”春芳冷冷的瞪视着他。
胖和尚的脸孔扭曲成怪形,像一个刚出笼的馒头被捏了一把,全变了原形,隆起的肚子上露出一段刀柄。春芳这一刀戳得够结实。
冷一凡隐在窗外暗处,对发生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这门阴功有许多种名称,但其理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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