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老大,贵同行‘武林判官’已经在开封现身,你老大知道么?”
“唔!”冷一凡不置可否,但心里可是暗地一震。
想不到对方的消息如此灵通,武林判官是江湖秘客安排来指认剑中剑欧阳轩的,对方竟然这么快发现他的行踪。
许一剑说这话的目的究竟何在?
莫非他想……
“应老大,如果在下的授命者改变了主意……”许一剑只说了半句,盯着冷一凡意在试探他的反应。
“许兄的意思是要将这笔交易转给武林判官?”
“恐怕会这样。”
“区区无所谓!”冷一凡很快地回答,他正希望如此。
意料中武林判官也不会接下这笔买卖,他一定要跟江湖秘客联系,该如何应付,自己也就不必操心了。
许一剑怔住了,显然冷一凡的反应与他所期待的不一样。
他想用同行相妒的道理,端出武林判官迫使冷一凡答应,却不料冷一凡毫不考虑地便做了答复。
“应老大,这……使在下相当为难。”许一剑期期地开口,脸色极不自然。
“许兄有何为难?”
“这笔交易的行情应老大全部已明白,如果换了另外的人接手,内幕不幸而宣泄出去的话,后果将十分严重,请……”
“这没什么?”冷一凡止住了许一剑的话头。
“老大的意思……”
“行有行规,区区如果不接的话,这件事就当从没发生过,要是万一宣泄,绝不是出自区区之口。”
许一剑站了起来。
“应老大,在下该说的全说了,至于如何决定,在下无权作主,得请示授命这人,不管怎么决定,在下两天后给老大回音。”
“很好!”
“在下告辞!”
许一剑告辞而去。
冷一凡的心情并没放松,他化身“铁面无常”应无敌,故意抖露身世来历,目的是想藉此引欧阳轩出来。
想不到原来的目的未达,反而招来了许多麻烦,生意可以藉词推掉,但牵扯上贾依人情形便不同了。
判断时间许一剑还没出客栈大门,隔房的板壁却起了轻叩之声。
他不由心中一动,隔壁房间是邝师爷包下的,不容纳任何客人,住的是他们自己的人,听声音是有意传讯号。
这是怎么回事?
是谁在敲壁?
“浪子!”声音很微弱。
冷一凡又是一惊,但沉住气。
“浪子,把耳朵贴到第三四片的板缝来!”是女人的声音。
冷一凡起身,目光扫处,果然发现第三四片壁板之中有条隙缝,很细很细的隙缝,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来。
他步了过去,把嘴对正隙缝。
“是谁?”
“音音。”
“噢!”冷一凡偏头贴耳:“房里没有人?”
“有一个,睡得很熟。”
“什么事?”
“你跟姓许的谈的话我全听到了。”
“哦!太好了,音音,我正打算找你证实一下,姓许的所说的贾依人身份跟来路都是真实的?”冷一凡有些激动,因为贾依人是音音族兄。
“全是鬼话!”
“什么,是许一剑捏造的?”
“不错!”
冷一凡心念疾转,“音音的话可靠么?他们是族兄妹的关系,她当然不愿有那么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亲戚。许一剑肯定地指出贾依人,他有捏造事实的需要么?五千两黄金的代价非同小可,其中绝对有惊人的内幕。”
“音音,你能确定?”
“绝对保证。”
“凭什么。”
“这你别问就是!”
“你跟江湖秘客联络过么?”
“当然有。”
“他怎么说?”
“我们夫妻俩就是他传信召来的。”音音顿了顿,又道:“关于有人肯出巨金买贾依人的命这一点,我们曾经交换过意见……”
“结果呢?”
“猜不透其中蹊跷。”
“贾依人呢?”
“他也莫明其妙。”
“这……怎么会呢?”
“贾依人说,他自问没结过任何仇家。”
冷一凡默然了,他可以不信音音但不能不信江湖秘客,同时许一剑也没有捏造事实的必要!
他受命出重金买杀手,而杀手唯利是图,并非除暴安良的侠土,出钱就可以,根本用不着把贾依人说成该杀之徒。
这当中,究竟有何蹊跷?
突然,冷一凡想到了如意夫人李艳娘,贾依人与如意夫人的亲昵情形是自己目睹的,会不会是大漠侯包天觉不堪绿巾压顶,而又因曾接受过这一方多人的恩惠,不便自取行动而出此下策?这太有可能,五千两黄金在包侯爷而言并非什么大数目,他出得起。
“音音,无风不起很,事出必有困,有人出大价钱买他的命是事实,不会无缘无故,也许贾依人在不知不觉中结了大仇而不自知,你要他多想想!”
冷一凡放出了话,但不愿率直地点明,这桩丑事江湖秘客曾经保证过,不知道是根据什么保证的?
“他早就彻底想过了。”
“毫无端倪么?”
“一丁点也没有。”
“这可就是怪事了!”
“浪子,先不追究这个,来谈谈许一剑……”
“请说!”
“江湖秘客目前正在设法调查,问题是你答应了人家考虑两天,到时你准备如何应付呢?”
“只有拒绝一途,让他们去找武林判官,我们相信江湖秘客会有安排。”
“好,等情况有了进展我们再联络!”音音顿音。
冷一凡回到桌边,心情很乱,邝师爷是最早接洽生意的,但到目前还没指明对象,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见红提出的是针对邝师爷这边的相反条件,他透过“影子”两个字,如果邝师爷指的对象有影子二字,便是他的条件对象,这的确相当玄。
还有神秘老妇米玉凤也插进了一脚,而武林判官与她之间似乎又存在着某种关系,武林判官偏偏讳莫如深,这就更复杂了。
在情况未明朗化之前,根本连忖度的余地都没有。
第二十三章
如意酒楼的特别房间里,邝师爷和性荆的老者又在密商,邝师爷神情凝重。
“荆老,没有浪子的影踪,大小客栈和他可能落脚的地方都查过了,就是没有看见他的影子。”
“会不会他已经离开了开封?”
“这……在下也没有把握,因为始终无法监视他。”邝师爷长长吐口气又道:“他根本没跟任何人打交道。”
“那姓贾的呢?”
“对了,刚刚传来的消息,姓贾的不赴洛阳,又住进了如意山庄的贵宾院,曾跟如意夫人有过数次秘会。”
“秘会?嗯!”姓荆的老者点点头:“这证明包侯爷已老迈无能了!”
“在下猜想,浪子跟贾依人之间不可能没有联络。”邝师爷想到了什么似的,双眼突地一亮:“荆老,在下想到了一个移花接木之计,不知是否可行……”
“你说说看?”
邝师爷伸过头去,附耳低语了几句。
姓荆的老者听完之后眯起眼,深深地想。
“好计,不过……”
“不过什么?”
“老夫得请示,不敢擅专。”
“那荆老就赶快请示吧!”
“嗯!”姓荆的老者点点头,语调突然转变得很阴沉地道:“邝师爷,老夫感觉到这桩交易恐怕有问题……”
“荆老怎会有此感觉?”
“从我们跟应无敌接头开始到现在,一个人被杀,一个人挨刀,三个人被诡异手法所制,这表示有第三者插进了脚,目的是阻塞我们的耳目。而姓应的本身是职业杀手,居然在重酬之下一再推托,这表示应无敌已经受到第三者的影响……”
“这问题在下也想到过。”邝师爷沉吟着道:“依事实来说,跟应无敌过不去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跟他有宿怨的不见红,另一个是被他揭穿底牌的浪子,这两个人都不可能会阻他的财路。应无敌不可能受他们两人任何一个所左右,第三者是谁呢?目的又何在?”邝师爷抓耳搔腮,苦苦地想。
“在我们的耳目被阻塞之际,无疑的是第三者跟他秘密见面的时刻,我们必须设法查出来。”
“是,不过……”
“不过什么?”
“时机紧迫,刻不容缓,错过了可能满盘皆输,眼前的情况该怎么应付?”
姓荆的老者默然,脸色不停地变幻。
“不择手段,不计代价,你相机全权处理。”他下了最后决定。
“是!”邝师爷站了起来。
未甲之交。
这时段是酒店最清闲的时刻,午餐过不久,晚餐还早着,一般食客除非误了时,极少在这段时间里上门。
如意酒楼的小二们在清扫整理过食堂之后,都各找地方安歇养神,准备应付最繁忙的夜市。
只有一个当值的小二伏在靠门边的桌上打盹,店门一片空荡荡。
这时候,一个食客上了门,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
这来得不是时候的食客,正是化身鼎鼎大名的职业杀手“黑面无常”应无敌的冷一凡,由于眼前浓云也似的情况呈现胶着无法突破,他在牢房般的悦来客栈闷得慌,所以出来舒散一下。又由于第一个找上他的主顾邝师爷和性荆的老者落脚在这里,受潜意识的支使,所以他上了如意酒楼。
“砰!”冷一凡入座之后,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正在打盹的小二惊得直跳起来,揉揉眼,这才发现客人已经入座,忙趋近前来。
“客官用点什么?”小二哈着腰。
“酒!”冰冷的一个字,但随即又加上一句:“汾酒,要上好的。”
“是!配点什么菜?”
“精细的四五样。”
“是!”小二应了声,布上杯筷,然后转到后面。
偌大的食堂就只剩下冷一凡一个人,后面隐约传来刀铲的声音,空气显得很冷清,他把眼前的各种情况从头开始分析-一最先找上自己的是邝师爷,但态度暖昧,到现在为止还没指出特定的对象,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其次是许一剑竟然肯付五千两黄金的惊人代价买贾依人的命,原因仍然是谜,但他却丢了话准备改与武林判官接头。武林判官当然不会接这笔买卖,三日限期一到,自己将如何应付?
然后不见红与米玉凤先后来谈买卖,提出的条件相同但相当古怪,要以同等代价买委托人和对象的消息。
而不见红透露了“影子”两个字,如果邝师爷提出的对象波及影子两个字,这笔买卖就是他要谈的。
米三凤呢?是否跟不见红一样?
如果是,证明两人就是一路。
酒菜送了上来,两热两冷,冷一凡斟上酒,连喝了三杯,继续想-一当初安排这出戏,目的是想钓出“剑中剑”欧阳轩,他会以驼背老者的姿态出现如意山庄,人当然还在开封。
可是事与愿违,他毫无动静,反而招来一连串的意外事故,以职业杀手的立场,势不能拒绝买卖,否则戏就唱不下去了,非改弦易辙不可……
如何突破这胶着的局面?
想,头脑在发涨。
陆续来了六七个客人,分据座头,呼酒叫菜,食堂里开始不宁静,但冷一凡仍陷在自己的思潮里没去注意。
“二少爷,您今天起得晚,还没过午!”小二的声音显得很恭谨。
“唔!就在食堂里吃,不必送到房里。”
似曾相识的声音,冷一凡不禁抬起头,这一看,呼吸为之窒住,从里面出来的是一个翩翩佳公子,英俊潇洒,不是别人,赫然是在大洪山中出现过的房二少爷,也就是江湖秘客的另一个化身。
记得在大破圣剑门之后,江湖秘客曾揭过蒙面巾,显露的面目正是房二少爷。
但他说了一句话:“房二少爷并非区区,区区也不是江湖秘客。”这说明了房二少爷只是化身,江湖秘客极有风度地在冷一凡的邻桌坐下。
冷一凡激动无比,他目前极需要见江湖秘客,想不到江湖秘客主动现身,而且就住在如意酒楼里。
邝师爷和那姓荆的老者也投在同一地方,显然这不是巧合。
当然,冷一凡现在是职业杀手应无敌的身份,只能故装不识。
下意识地,冷一凡徐徐转动目光,这才注意到食堂里坐的七个酒客分占了三个座头,都是中年汉子,个个精悍,不用说全是道上的。
又是一个酒客上门,是许一剑。
冷一凡心中一动,不是时候的时候忽然来了这多误卯的酒客,显然是事出有因。
许一剑站在进门处环视了酒座一周,目光落在冷一凡的脸上深深一瞥,算是暗中打了招呼,然后自就一个座头,叫酒点菜。
冷一凡的脸孔像块黑铁,静待情况的发展。
突然,江湖秘客“哦”了一声,离座起身,步到冷一凡的桌边,拱手一揖道:“应老大,还记得在下么?”
冷一凡不明白江湖秘客的用意,只好含糊地“唔!”了声。
江湖秘客笑着道:“我们在襄阳曾有一面之缘,想不到会在开封重见。”顿了顿,又接下去道:“在下房吟秋,江湖朋友戏称房二少爷,记起了么?”
“唤!”冷一凡作出恍然而悟的样子,但脸孔仍冷得不带丝毫感情。
江湖秘客毫不客气地在冷一凡对面坐下,正好小二端了酒菜出来,为江湖秘客斟上酒然后退开。
所有的目光全朝这边射来,然后又不约而同地扫向许一剑,目光一扫而敛,但冷一凡已然警觉座上酒客全是许一剑的同路人。
他在想,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监视自己还是别有图谋?
江湖秘客举杯道:“应老大,在下敬你!”
冷一凡也举杯,双方喝干照杯,江湖秘客又把酒斟上,神态之间对冷一凡表示相当的巴结。
冷一凡对眼前的情况仍然是感到扑朔迷离,心里知道必有缘故,但却无从想起,他希望江湖秘客能有所提示。
“应老大到北方来有一段时日了吧?”
“嗯!是有一段时日了!”冷一凡将话应话。
“在下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向区区打听?”
“唔!以应老大职业上的需要,应该会注意到此人,因为此人曾在襄阳一带掀起过大风大很,不是无名之辈。”江湖秘客煞有介事。
“谁?”
“浪子冷一凡。”江湖秘客一字一句地大声说了出来。
“浪子冷一凡”五个字甫一出自江湖秘客之口,冷一凡立即感觉到有一对刺人的目芒朝这边射来。
眼角瞥扫之下,冷一凡心头不由为之一震,席问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怪客,灰发、蓝眼、赝鼻、紫棠色面皮,年纪在半百之间。目光乍放倏敛,但给人的刺感仍未消失。
这怪客是何许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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