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太阳仍匍匐在高楼的檐顶下;挂在晒衣竿上两盆吊兰枝繁叶茂,披披洒洒倒悬了下来,翠尖上沾着晨露,悄然吐露着幽幽的清芬;
殷素素深吸了口气,居高临下地目视着那个白衣灰裤,悠闲地步入小区的身影。
看门的老大爷跟在他后面问着什么。
一个淡蓝色的身影也遽然从车里钻了出来,小跑着迎了上去,看着很是娇俏。
“妈妈~~,我刷好牙了,帮我拿下毛巾。”
殷素素微笑了笑,扬声答应着:“妈妈,来啦。”便走到洗浴间将小毛巾拿给翼翼,对着镜子稍理了理长发,便又急忙到厨房给翼翼准备早餐。
翼翼的早餐很简单,冲一杯奶,烤两片面包,中间夹一个油煎蛋一片火腿就算了事。
翼翼是个不挑食的孩子,天天都吃一样的早餐也不反抗,只仰起小脸地问一直怔怔地盯着他看的殷素素道:“妈妈你馋嘛?想不想咬一口?”
“哦,不用。妈妈到公司再吃早饭”殷素素挥了挥手,笑着否认,只催促道:“快点吃啊,妈妈洗漱去了。”
波西米亚风格的花瓣型长摆裙,色彩绚烂。
殷素素洗漱完,到房间挑了件衣服换上,对对着镜子心平气和地照了两秒钟,到底还是忍不住跑到了阳台上。
再往下看,楼下的两辆醒目的黑轿车果然都已不见踪影,殷素素瞄了一眼,迅速折回卧室,可站在屋子中间一时倒不知干点什么才好,愣了一下,便蹲□子从书桌最下面一个抽屉翻出了陶瓷烫发棒,通上电预热了会儿,挑起一缕儿垂在胸前的长发便直接绕在了陶瓷棒上,只缠半分钟的样子,空气中隐隐有了些毛发焦枯的味道,殷素素忙送开发卷,直发已成了微卷的大波浪。
殷素素如法炮制,很快将垂在胸前的长发都打理成了大波浪卷儿,拔下插头,便走出了房门,边走边拍手催促道:“快快快,翼翼小朋友动作要快啊。”
“哇~~妈妈你怎么变成公主啦?”翼翼长大了嘴巴,黑宝石一样晶亮的眸子里全是欢喜。
殷素素得意地一扬下巴:“妈妈有魔法棒啊。”
“叮咚叮咚”门铃忽然响起,殷素素微敛了笑意,走过去伸手打开门,人却严严实实地挡在了门缝中,以种陌生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门口意态闲适的萧翼。
萧翼也有些意外,目光讶异地拂过殷素素垂落在胸前的波浪卷儿,还是落在了她猫一样微微眯起的双眸上,沉默了一会儿,悠然开口解释道:“屋里很闷,我看天亮了,就出去散了会儿步。”
殷素素微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我怕回来太早,打扰你和翼翼休息,就走远了些。”
殷素素重重点头,扬起下巴,等着萧翼进一步解释。
萧翼却忽然也闭紧了嘴巴,只目光深邃地凝视着殷素素。
殷素素双眉微挑,一双微凹的大眼睛异样地璀璨,象是开了刃的利器,幽幽的,有种寒光,紧紧地逼视着萧翼。
萧翼黢黑的眸中忽然有丝松动,微低下头,垂了眼帘问道:“素素,你还爱我吗?”
“嗳?”殷素素有些莫名其妙。
萧翼却缓缓抬头,深深地看着殷素素的眼睛追问道:“爱我嘛?就是我,不是萧可攀,也不是萧翼,就是我。”
“不爱。”殷素素想也不想地果断否掉,便“啪”得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如果他不是萧可攀,他就跟她毫无关系。
她会心情很好地站在楼上看风景,那个淡蓝色的身影和那个白衣灰裤的身影在楼下胜利会师,她会很八卦地坐等JQ继续上演。
站在门外的萧翼看着被重重关上的门,不禁微微苦笑。
萧可攀只是个名字,萧翼更只不过是个称呼,他就是他,她居然不认?
站在门口沉吟了会儿,他也只能向着着门里说了声:“素素,你要信我。”便转身向电梯走去。
当初国内反馈过来的消息,追剿“美金”源头的案件是在公安部挂号的,可是最终因为萧可攀的飞机失事,变成了一件无法定案的悬案。随后警方对飞鸿集团进行的一系列追查,并没发现足够的证据。北京城里老爷子一病不起,几近病危,有关方面最终叫停了警方一直毫无结果的追查。
可鑫接手飞鸿管理后长袖善舞,充分利用各种可利用资源,飞鸿集团最终毫发无损地逃出生天。
可是据说市面上“美金”流通的数量在那之后却锐减,减幅之高,让相关办案人员无法对飞鸿集团释疑。
形势微妙,为绝后患,飞机失事两年后,老爷子点头,萧可攀这个人便以“因意外事故失踪满两年”这条被申报确认死亡,最终也由法院下了裁定书。
确切的说,萧可攀这个人在国内从法律上已经被宣布死亡了。
可是她却只认萧可攀……
电梯终于到站,已经老化的电梯门呼啦啦打开,萧翼微皱着眉头进了电梯,好些事仍是千头万绪不得要领,唯一可以确定是他只能去做萧可攀了。
一个人坐在黢黑的客厅里,直到天际发白;一个人沿着古老的秦淮河岸悠然散步,很多事情纷乱地在他脑中上演,喜怒哀乐都有,却只是她的样子。那些鲜活生动的影像完全占据了他的脑海,他也只有拱手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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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惊蛰
莲花公寓小区出来,街边静静地停着两辆黑色大奔,不等萧翼走到车边,司机已训练有素地下车帮他开了车门。
萧翼从容上车,后座上的梁韵龄放低了报纸:“这么快?我还想是不是要先走。”
萧翼皱眉道:“不是说了只留阿龙等?”
梁韵龄不理会他语气中不快的意思,只怡然微笑道:“刚刚修良打电话来,今天飞鸿正式出公告了,他今天从北京飞上海,问你是不是也过去一趟。”
萧翼没有搭腔,只微不可察地轻皱了下眉头。
顾修良是梁韵龄的表兄,也是他如今最重要的商业伙伴。
萧可攀从法律上被宣布死亡,他名下的飞鸿集团便一直由萧可鑫托管,三年来,飞鸿跨出单一的生物制药领域,成功涉足多个行业,发展得其实挺好。
可萧氏一族的传统是长房从政,而飞鸿作为公开上市的公司,它在商业上的成功对萧可鑫的仕途并没什么裨益,反而是种拖累。
再加上如今他一切康复,萧可鑫便几次在老爷子面前表示要将飞鸿还到他的手上,这事合情合理,老爷子当然是极力赞成,只是碍于他的身份,这股权的度让便也只能另辟蹊径。为了这,而这暗渡陈仓的过程中,修良和他的公司都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
梁韵龄偏头看了看萧翼的神情,将手中的报纸递给他道:“Adrian,飞鸿后续的事情其实修良和可鑫大哥会处理的,我们不如按爷爷的意思,先回美国吧。”
萧翼接过报纸略翻了翻,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韵龄,我想起了很多事。”
“过去的事?”梁韵龄好奇地转了头去看他。
萧翼也微偏过头看着她:“是,很多事。韵龄,我想我就是萧可攀。”
萧翼的目光深沉,声音低缓中带着些惑人的磁性,态度郑重得象是在宣布什么重大发现。
梁韵龄轻松地微笑:“Adrian,我们一直知道你是谁,只是你自己忘记了。以前的事情我都跟你复习过很多遍的。”
“可是我想起来的都是关于素素的……很多。我想她对我很重要。”
素素……,梁韵龄皱眉看着萧翼坦诚的眼睛,心里只觉得他残忍,却还是尽量客观地剖析道:“Adrian,你和她既然有了翼翼,肯定是有过美好的时光。这并不奇怪。”
“而且我相信她没有背叛萧可攀,嗯,也就是我。”
梁韵龄一愣:“Adrian,你恢复了全部的记忆?”
“不是。可是这一点不会错。”
萧翼笃定的样子,让梁韵龄心里突的火起,只觉得两颊燥热,猛然转过了头去,目光正视着前方的景色,冷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Adrian,如果你凭着些记忆的片断就认定这就是事实的全部,我无话可说。”
车子里一时寂静无声。
过了好一会儿,梁韵龄忍不住悄然偷瞄了眼萧翼,却见他微侧着脸沉默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这是个她赢不了的男人,就只因为她比他先动了心。
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赢不了的东西,瞥如宿命。
梁韵龄轻瞟了一眼报纸上那个刊登着飞鸿集团被举牌的公告,语气平静地和萧翼商量道:“那么你现在预备怎么办?将殷小姐和翼翼一起接出国?”
萧翼愕然转头,有些疑惑地看着梁韵龄。
梁韵龄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Adrian,你还不明白嘛?我会读心术的,能读懂你的心思。”
三年的时间弹指而过,萧翼皱了眉低声道:“对不起。”
梁韵龄微笑道:“需要我帮忙吗?”
“谢谢。”萧翼摇头道:“她现在还不会肯跟我走的,所以暂时我也走不了。”
“这样啊。”梁韵龄轻叹着,笑意终是凝在了嘴角。
***
晨光大厦,金鑫财务服务中心,殷素素被一堆琐碎的账目烦了一天,总算接到了一个让她轻松愉快点的电话:“莫儿,你回来啦?太好了,今天帮我接翼翼好不好?我手上的事情烦得很。晚上回去,我做牛做马伺候你。”
“做牛做马?”电话那端小莫笑意盈盈:“我当然乐意,可是咱家那件西服的主人看见了会不会有意见?素素,你和那个萧可攀和好了?”
“莫儿,那只是一件别人忘下的衣服”殷素素忽然有些真切的哀伤:“他不是萧可攀。”
电话那头小莫没了声响,殷素素趁机赖皮,笑道:“你帮我接翼翼,说定了啊。”
小莫却忽然道:“素素,这次出差,我们调研报告的几家上市公司就有飞鸿。飞鸿和家外资公司Asrock Inc。签订了股权转让协议,只等国资委批复了。证券报今天刊登公告了。”
殷素素微笑着调侃:“莫儿,我不买股票的,你不用将你们证券公司的内部调研报告泄露给我。”
“可是素素,你不觉得萧可攀这个时候出现很巧合嘛?有件事我怕你伤心,一直没跟你说,飞鸿一年前就公告萧可攀因为飞机失事失踪两年被法院裁定死亡了,他这时候出现,又坚决不承认他是萧可攀,我总觉得蹊跷。”
被裁定死亡了?殷素素默默挂上电话,只觉得心里没着没落的,可萧翼执着的样子却似乎就在眼前:“爱我嘛?就是我,不是萧可攀,也不是萧翼,就是我。”
他为什么要隐姓埋名?殷素素心慌,忽然发现她对那个自称萧翼的人根本毫无了解。
殷素素急匆匆到了楼下的报刊亭边,掏出一块五毛钱买了份证券报,好容易在一排公告中找到了那个小小的豆腐块,可一个字一个字读了,却还是毫无头绪。
路战驾着标着警察标识的三菱吉普例行公事般地绕过晨光大厦,却正看见殷素素手里拿着报纸站在路边怔怔得发呆,便将车缓缓停到她身边,伸手轻摁了喇叭,摇下车窗,探身出来招呼道:“素素。”
殷素素猛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看清是路战便皱眉笑道:“战哥,人吓人;吓死人的。”
路战瞧了瞧她双手护在胸前的报纸,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道:“素素,怎么你站在这发呆,不接翼翼嘛?”
殷素素卷起报纸敲打着手心:“啊,小莫今天出差回来,她帮我接,战哥,这么巧在这碰见你。”
“确实很巧。”自从知道她开始在晨光大厦上班,他每天下班得空便会走这里绕一圈,却还是第一次兜到她,路战微笑道:“上来吧,我送你回去。”
殷素素犹豫了下,便拉开车门上了车。
路战努力地找些家常话和她闲扯:“你这时候回去,小莫儿晚饭都做好了吧?”
“是啊,呵呵,小莫帮了我不少忙。”殷素素也以种平常的语气和他闲话家常:“对了,战哥,翼翼户口的事情我还一直都没好好谢过你。”
路战皱眉道:“素素,我不是来听你说谢谢的。”
“可是,可是我一直担心……”殷素素继续拿卷起的报纸轻拍着手心:“我怕会给你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路战意外地偏头看眼殷素素:“能有什么麻烦?”
殷素素自我解嘲地笑了笑:“我怕我在你们警察局是留有案底的,瓜田李下的,不是连累你说不清嘛?”
路战无奈地苦笑:“素素,在局里我这点人品还是有的。再说那是萧可攀的事,跟你,还有翼翼都没关系。”
“萧可攀的事?”殷素素喃喃地反问。
路战知道自己失言了,他并不想旧事重提,忙道歉道:“这只是一种没有证据的揣测。那案子,从萧可攀那莫名其妙的飞机失事开始就算是罩上了金刚罩,端掉嘉年华,破了苏晴的命案,案子早就已经结了。”
“是吧。”殷素素微笑,可方才那种闲话家常的轻松氛围却已变得凝重。
路战心里懊恼,他和殷素素小心翼翼建立起来的新的关系平衡,只在这几句闲话中便荡然无存了。
车子到了莲花公寓门口,殷素素忙对路战道:“战哥,我就在门口下了,里面院子小不好掉头。”
路战有些失落:“我还以为可以顺便蹭顿晚饭呢。”
“等下次好好准备,一定请你。”殷素素笑着信口开了张空头支票便下了车。
小区内公寓楼下的空地上,一辆黑色大奔赫然停在楼下台阶不远处。
殷素素心虚地回头张了眼小区门口,忙飞快地跑了过去,车里面并没有萧可攀,倒是
驾驶座上的司机被突然贴近了车窗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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