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推演？何为预测？能够后知历史过往，中知当下，前知命运走向，怎么听都是非常惹人心动的，一如当日灵谷中初识修仙之道的她。可是如今越修越是迷茫，虽然她一直坚守本心，故我如法。可是压在心底的疑惑并不是不存在的。
知道了如何推演时局，又该如何？阻挡不好的命运，改变成有利的局面？
可谁又能说，这不是命运本身的安排。若是如此，自己看到命运又如何？命运已经不是命运了，又何必改变？
前世有句话，庄周梦蝶，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然而，又何为物化呢？
*
造化飞天镜之外，掌门脸色晦暗不明。
有件事情他没有告诉莫小小，仙器虽然稀少，可以这修仙界的底蕴之丰厚，却也不是难找。然而即便和六大门派相比，天机门的造化飞天镜也依然是仙器之翘楚。
它在被炼制时，不求天下至强至尊之修为，不求天下至宝至灵之境遇，看似最无用，但它的功能说出来，恐怕天下修士都会将它奉若至宝。
只因造化飞天镜，以天地造化为道，谓助人飞升成仙为任，其中糅合了天地间万千大道，修士在其中历练，它就会根据你的本心，为你创造出一个最适合你的成道之境。
就如莫小小在其中的经历，看似不过是凡俗之人的生活，平淡无奇，却每时每刻都在拷问着她的道心。
天下之事如何，天地之规则是何，修行的终极目的是什么，她的道路应该如何选择。
修士修仙，心智坚毅者不可胜数，然而问其本心，知道自己真正的本心、自己的“道”的人却不多。早早就发现并坚定属于自己的道，日后的修行不说有如神助，但也称得上前途一片清明。有的修士，即便浑浑噩噩修炼到金丹，却也会因为不知道自己的道心，结果往往在结婴时的问道之劫上形神俱灭，前功尽弃。
祖师之所以创造出造化飞天镜，为门人弟子提供一个炼历道心的地方，是因为天机门的星象之术，却足足需要占星者有三条道心。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问慧心道
一问云，道法自然，然生死之境，人当何如？当顺天否？当逆天否？
现在，莫小小就被这一道道心之考折磨着。她并不知道原来她以为的用来作星象之考的造化飞天镜，其实是对她道心的拷问。她只是感到自己忍不住在想一些悟道的东西，具体是什么，却也想不出来。
“姐姐，你的头发怎么有一缕白了？”
莫小小还在浑浑噩噩，靠在她肩头的秋娘却突然出声。
“啊？”莫小小吓了一跳，赶紧回神。
果然有一缕乌发变成了银白。莫小小拉着这一缕头发有些疑惑。不过仔细一想，却也明白了过来。
修士之神通，依赖的也不过是满身的修为，灵气、灵根散去，修士就和凡人无异。从前她身上有灵气，按照星象课教的占术推演时就需要耗费灵气，如今她灵气全无，再推演就消耗的是她的本命精气了。
精气耗损，因此才会头发变白。
这样一来，如果她接二连三的推演命运走向的话，恐怕还没有明白对她的考核是什么就先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她可不会认为，她大公无私的为了这些人消耗了自己的每一分生命力，然后就完成了考核。那是那些伪君子用来麻痹人心的说法，她脑袋还没有进水。
可是这样并不意味着，生死关头她就要选择顺天而为。
莫小小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变故有些出乎意料，却意外的帮她拉回了本来的神智。
莫小小嘴角扯起一个微笑，抬头看见头顶乌压压的黑云，一笑置之。
秋娘烧的迷迷糊糊的，“姐姐，你笑起来真吓人。。。。。。”
莫小小摸了摸她的额头，烧的越来越厉害了。她不能再等了。
非常之时，就应该采取非常之法。
*
旁边的两个妇女她认识，也是临水镇的人。其中一个手里抱着一个一岁大的婴儿，面上焦急。婴儿脸上烧的通红，若是再不医救，恐怕就危险了。
莫小小扶着秋娘，缓缓凑过去看了一眼，“孙大嫂子，这孩子我看着情况很不好啊。”
孙大嫂脸上滚下一串泪珠，“谁说不是，可眼下这可怎么好啊？听说晚上还要有雨，我的孩儿怎么挨得过？老天佛祖快保佑保佑我的孩子吧。”
莫小小伸手探了探孩子的额头，“小孩子最怕些鬼魅伎俩的东西，听说这双龙山里不干净呢，难怪这么多孩子都病了。”
孙大嫂脸色惨白：“都说是有那些东西，可。。。。。。不走不行啊，唉，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莫小小心里一转，装作随意道：“若是有些酒水就好了，听说那些抹在孩子身上可以驱邪的。”
孙大嫂眼睛一亮：“真的？方才王大娘和我说用狗血，我还愁哪里去弄狗血呢。”
莫小小装作高深莫测，“狗血只能降服一般的东西，再强些的就没用了，而且，酒水治撞邪发热之症最好，我家从前开医馆的，我听大夫说的。”
孙大嫂也认识莫小小和杨氏姐弟，这样一来就信了八分。急忙叫来她丈夫，叫他去寻些酒水。
莫小小也扶着秋娘、多福走开，也要了酒水给他们用，顺便再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半个时辰以后，凡是有病儿的人家都知道病儿可以用酒水驱邪了，同时，双龙山有鬼魅的消息也越说越玄乎，越说越真实。顺从的人们心中已经开始乱了，只差最后一株稻草。
莫小小自己呸了一声，自己这造谣的功夫真是无师自通，不过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她现在除了这个也没有本事去和巨蛇抗衡。
一边煞有介事的和旁边的王大娘李家婶子说些“听说”来的故事吓人，一边仔细看着那些官兵的动静。
“大娘，要我说，咱们还是走西北吧，虽然远了些，到底安全了，心里也安定些。”
王大娘本就十分迷信，“就是就是，我早说走这条会冲撞了龙神，偏偏那将军官爷都不听啊。”
“那些官爷哪里管我们呢。”
“是啊，好好地，就叫人搬家，家里房子家具都不叫带，拿这些细软管什么用？住哪里，吃什么？造孽啊。”
突然，队伍的最前面开始有些喧哗起来。
“有龙！神龙！”
“神龙吃人了！”
人群最前方已经爬到了半山腰，这下子一听到这话，原本就被隐隐流传的“鬼魅”之说动摇了的人们几乎立刻做出了反映，一个个拖家带口的转头向着山下冲去。
“轰隆”一声，天上炸响了一道雷，人们更加恐惧，山路泥泞，许多人连滚带爬的滚落下来，所有人都恐慌起来。
莫小小猜想应该是探路官兵带回的消息，不知道怎么就传成了这样，关系到生命，人们的恐慌总是大过理智。若是巨蛇已经出现，他们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不过这么一来正和她意，于是她立刻拖起秋娘、多福，拉着他们就往山脚跑，用了酒精降温，秋娘两个感觉好些了，又抽空吃了些东西，恢复了些力气。其实物理降温这一点莫小小早就想到了的，但是苦于一直找不到酒精，而且当时一直下雨，那样的天气用酒精只会加重他们的伤寒咳嗽。
一道银色的闪电打在双龙山上，天际照的一片通明。
官兵四下拦着慌乱的人们，恐吓、用皮鞭、刀砍都挡不住恐慌的人们逃奔的脚步。
莫小小顾不上其他人，只管拉着秋娘两个夺路狂奔。突然眼前一晃，一幅画面自发的出现在她的眼前。
泥泞崎岖的山路上，慌乱奔逃的人们四下流窜，一些人甚至慌不择路，沿着来时的路跑去了。
大雨滂沱，苍天无情，几乎想要将他们都葬在这条小路上。
她看到自己带着秋娘刚跑到山路的一端，突然似乎心有所感，回头一看。
一条墨绿墨绿的巨蛇拖着水桶般粗的庞大身躯，从山谷的一端逶迤而来，巨大的蛇头上，一双铜铃般大的眼睛露着残忍的凶光，血红的信子吞吞吐吐，恍若地狱使者。
秋娘不明所以，也跟着她回头一望，这一看，把她吓得心神俱裂，头一歪就昏了过去。
莫小小打了个哆嗦，画面一下子消失。
该死的怎么还是逃不开命运？难道还是要这么被蛇吃了？
不行！
越是危急，她反而镇定下来。脚步不停，脑子却不停地转着。原本一道道如惊雷般拷问在她识海的问题突然有了答案。
何为天道，何为命运？大道既然无情，只自顾运行日月，那么天道本就无常。既然无常，何来命运？推演之命，不过是顺乎一时之局势，演绎天下之归途罢了。时局一变，命运自然也就跟着变化。
何必言顺天、逆天？
我既为天！
第一百二十九章 布阵斩蛇
这次没有经过推算，画面是自动出现，不过莫小小却毫不怀疑它的真实性。
一边夺路奔逃，一边看着周围的环境。
这一看，果然那道山谷可不正是在前面？
山谷本来有条小河，沟通谷内的湖泊和山外，绕着山又逶迤向北流去。由于雨水太多，小河涨满，已经漫延了几乎整个山谷口。小路就在河道边缘。
莫小小狠狠咬了一口嘴唇，这次逃不过，那就直面吧！让我看看你这个凡俗的野蛇有多大能耐！
松开秋娘让她带着多福先躲在路边，免得被人推到踩到，莫小小脚步加快往谷口跑去。
既然让我有了预言的能力，那就看看我事事走在前面，能不能逃出这一劫？
脚下泥水又滑又黏，没有灵气的她也好几次差点滑倒。
轰隆一声，又是一道惊雷。
雨点啪嗒啪嗒的打了下来。
下雨了，看来离那时候也很近了！
莫小小不敢迟疑，跑到山谷跟前站定，腿又累又酸，直打哆嗦。
知道那蛇很快就会出现，莫小小一刻也不敢耽搁，四下一看，谷口本来应该很多碎石头，但是随着小河涨满，碎石都被淹没了。
莫小小毫不迟疑，纵身跳进河里。河水冰凉刺骨，泥沙浓郁，十分浑浊。莫小小沉着身子探向河道，仔细摸索着河床上的石头。
一种冰寒的感觉从心底升起，莫小小打了个寒战。她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
知道自己在水中的速度绝对赶不上水蛇，莫小小也不企图往远处游走，而是猛地一蹬，蹿出了水面，也不看身后，全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爬上岸。
离她只有不到二百米的距离处，波动的河面上，一条墨色的身影卷曲着游移而来。。。。。。
莫小小心下一凝，怀里抱着的数十枚河卵石冲着谷口飞快地打去。巨蛇比她想的来得快。
时间紧急，她布不了太高深的阵法，只能先布一个最简单的迷宫阵。
这阵是凡人所创，困不了修士，但是这巨蛇只是一条野蛇，只能祈祷有用了。
迷宫阵以乾坤巽艮四间地，作为天地风云正阵，作以困兵。西北者为乾地，乾为天阵。西南者为坤地，坤为地阵。东南之地为巽居，巽者为风阵。东北之地为艮居，艮者为山，山川出云，为云阵。
手中没有灵力，打出的石头就慢了很多，而巨蛇庞大的身躯已经近在眼前。。。。。。
四处逃窜的人们本来无暇看莫小小的行为，但是巨蛇普一露面，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当然，也立刻更加扩大了他们的恐惧之心。
“蛇啊！妖怪！”
人们尖叫着四下逃窜，已经完全不知道逃向何方，只是求生的本能在驱使着他们，用最后的一点神智指挥者身体逃走，逃走。
莫小小打出最后一块石头，眼睛迎上巨蛇铜铃般大小的凶眸。若是前世的她，见到这样的东西也早就吓瘫了，可是再修仙界的几年，大大小小的凶残妖兽不知经历了多少，因此反而不怕。
巨蛇神智不高，见眼前这个小小的人类居然不害怕它，也有些迟疑，可是下一秒，就本能地驱使着身体向前，张开血盆大口冲着莫小小张口咬来。
莫小小面色不变，喷出一口精血，双手结出一个手印，没有灵气只能用精血催动阵法了，眼看巨蛇进入阵中，她反而心下一安：“阵起！”
与此同时，莫小小的身后也传来一道男声：“小心！”
莫小小头也不回，滂沱大雨夹杂着雷声轰隆隆炸响，可是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修仙界，仿佛手控天地之力。
一层云雾突然平地生起，巨蛇前颈本来冲着莫小小咬来，却突然一顿，隐入了无边云雾之中。若不是一声声怒吼，几乎让人觉得之前所见是一场错觉。
只是迷宫阵本身只算是一种障眼法，巨蛇虽然被困，却依然奈何不了它，反而被它乱窜乱滚弄得隐隐有破散的迹象。看来这巨蛇虽然没有灵力，不能算得上是妖，但是*庞大，身为凡人的莫小小控制不住它。
眼看巨蛇要破阵而出，莫小小心下也开始着急，无奈手无寸铁，她也没有那个胆子上去与蛇搏斗。
莫小小不等它破阵而出，起身跃至路边一颗树上，探手飞快地折下数条树枝。树枝经雨，十分柔韧，她用力一扯，直接拽下来一大条枝干。树枝一断，莫小小也从树上跌落，溅起一身的泥水，不过她可顾不上这些，伸手就去扯树枝。
身旁走过来一个甲胄满身的人，二话不说，提起手中宝剑，夺过她手里的树枝，刷刷几剑下去，枝叶纷纷散落。
莫小小抬头看了一眼，是那名小将军。
大雨仍然滂沱，身旁的迷阵中巨蛇巨大的撞击声几乎清晰可闻。
原本被巨蛇吓得心神俱裂的人们被莫小小的行径惊呆了一瞬，下一刻就反应过来，跌跌撞撞地四下逃窜，也不管东南西北了。
莫小小瞅了将军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好吧，就算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那也无妨，先解决掉这个麻烦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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