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儿?
离草怔了怔。
这……不是前师妹的名字么?
难道这女子竟是前师姐?!
听到他口中唤出这两个字,黑衣女子身子陡然一震,眸光紧了紧,细长的眉微微蹙起。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一笑,缓缓抬手揭下了面上的黑纱,露出了一张倾世美貌的容颜。
“没想到师父你竟还能认出我……”她低低说着,唇角勾着一抹不知是似喜亦是悲的笑。
相隔二十年,未想师徒二人再见竟是以这样的方式。
而离草看清她那面纱下的容颜时,却是不由愕然地怔住,一双眼死死瞪着她,似是不能相信一般地喃喃道:“凤……姐姐?怎么会是你?”
那张脸,根本就是凤曦!
一瞬间,许多过往飞速地在脑中掠过,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却是又不愿意去相信。
凤曦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嘴角勾着妖艳的弧度,一如既往的妖娆,不紧不慢道:“呵……本来还想再多戏耍你一阵,未想竟这么快便被认出来了。”
说到这,她一双凤目又看向了慕流音,似有许多情愫包含于其中,却又不得释放而出。
“为什么……”离草咬了咬唇,一时间不知是何种情绪漫上心头,堵得胸口十分憋闷。
事到如今,她不想面对,也已不得不去面对。
许多发生的事,自凤曦身份显露的那一刻起,她便已然能够联系想明白了。
从最初的相遇就是凤曦设计好的,怪不得那时知道师父收了她这个新徒弟时,凤曦的脸色会那样怪异了。
还有在谢二爷的宅中遭遇魔化之人的事,现在想想,魔化的那几人便是挟持凤曦作人质的那几个,除了她外,还有谁能将他们魔化?
包括与一夕的见面,想来也都是安排好的罢?
自己就是这般一步一步走入她精心设计好的局里,虽然不明白她这般费心设计自己是为了什么。
但唯一清楚的事便是,所有的一切,终究都是假的。
为什么……为什么她一直以来都当作朋友一般的人全都只是在演戏,在欺骗她?
“为什么?呵……”凤曦轻嗤一声,凉凉开口:“我不过就想看看能让师父破誓收的徒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二十年了……
二十年间她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慕流音的任何事。
听闻他立誓不再收徒,她心里竟是无比欢喜的。
虽然,她已叛出师门,但至少,她是他有过的唯一的徒弟。
今后,也不会有人取代她的位置。
可是,意外却出现了。
这个小妖,她本来只是为了魔君苍绯而接近这小妖,但在听到这小妖成了他的徒弟的那一刻,所有的计划便全都变了。
因为,她嫉妒、不甘!
“原来你就是慕流音二十年前叛出师门的徒弟?”一旁一夕亦是饶有兴趣地眯起了眸,只是眸底却闪烁着冷寒的光芒:“你说会助我报仇,故意将离草是他徒弟的事告诉我,让我从其下手,原来,都不过只是在利用我而已。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杀了慕流音!”
谁都知道慕流音这个好徒弟爱慕师父之事。
既然有爱,又怎么可能会舍得让他死!
凤曦此刻倒也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淡淡道:“至少,我给了你杀你父亲报仇的机会,让你脱离了苦海,你该感谢我。”
说着,她又斜睨了他一眼,面上却忽然浮起浅淡的笑容,讥诮的,冰凉的:“倒是你,为何未听我的话,静静等着,却自作主张跑来劫走离草,坏了我的大计!”
本来照计划,离草早该被关入了锁妖塔。
结果他一出来搅局,迫得她不得不临时再出对策。
谁想又被魔君给破坏了。
一夕冷凝了眸子,只是轻嗤一声:“你也并未按原来说好的,故意将她的玉佩丢在那昆仑弟子遗物旁,又是什么意思?”
原本,他们之间定的计划,只是让离草为了护他与慕流音翻脸而已。
却未想最后竟演变成这样的一个结局。
听着他二人之间的话,离草才恍然明白,原来设计嫁祸她的,竟然是凤曦。
她……就这么恨自己么?
她本来以为,她和凤曦这位前师姐应该是同病相怜才是。
因为,她们……都爱上了自己的师父。
而另一边,胥焱与苍绯也因着这边的变故停了手,皆是蹙眉看了过来。
“曦儿……”慕流音微微一叹,这一声叹息仿佛是不小心溢出,那么的轻,那么的淡,却又那么清晰:“你若是怨我,便直接冲我来,为何要害小草?”
听得他对离草这般爱护的话,凤曦眼里又闪过一丝阴郁,讥诮地笑道:“怨你?师父,我怎么敢怨你?我只不过想知道,若是你现在这个徒弟同样残害同门,做出违背仙门道义之事来时,你会如何处置罢了。”
慕流音皱了皱眉,淡然而沉静的眼神中,有无声的叹息意味:“那你现在看到了,可满意了?”
“呵……”凤曦嘴角勾出一抹冷嘲的笑:“说实话,我还真是一点都不满意!以她之罪,不死至少也该废除全部修为再打入炼狱,可师父你竟只将她关入锁妖塔百年,未免太过偏私了罢?”
“因为我知道,她并未杀害同门,所有事情也并非她所为。”慕流音声音依然是清泠无波的,没有怅没有憾,如山涧的溪水,潺潺流过。
“那我呢?!”凤曦依然笑着,只是那笑意却是冰冷的,声音如线,即细又轻,却是字字清晰入耳,有如冰剑刺骨:“当初我亦说过所有事都不是我做的,你又可曾相信我?你为何就能忍心下得了手挑断我的手脚筋脉,将我丢进那冰冷的牢内?!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凭什么他相信这个离草就不信她?!
难道离草当真比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更重要?!
一想到这,她心似被利剑刺穿了般,除了痛还是痛!
“当初你杀害同门乃是他人亲眼所见,容不得你作任何狡辩。”接过话的,是一脸冷厉之色的胥焱:“况且,你以魅术勾引自己的师父,已是大逆不道!”
心中最脆弱的伤处被刺中,凤曦的脸色不由白了白,却只是勾着唇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大逆不道么?那么,她呢?”
她忽而抬起手,指尖直直指向了一旁的离草,幽幽道:“她喜欢自己的师父,是否也该受到应有的责罚呢?”
一句话,似是晴天中的一道惊雷,让在场之人都不由怔住,所有人的目光一时间全都投到了离草的身上。
离草脸一白,一步一步的后退,微颤着身,瞪大着眼,惨白着脸,不住地摇着头:“没有……我……没有……”
从未有过的紧张、恐惧、颤栗紧紧的将她攫住!
不能承认!绝对不能承认!
然而,凤曦却袖手一扬,一个光球在她手中出现。
在那光球中,她看见了自己。
看见了自己缓缓凑到了师父的面前,吻上了师父的唇……
离草惊恐的睁大了双眼。
这……这是那本应该被毁掉了幻境,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凤曦的手里?!
“你应该记得罢?这是你那龌龊的幻境!”凤曦唇角绽笑,犀利冷凝的眸子却在无意间淡化了凛然笑意,全无一丝温度:“你以为毁了魅妖手上的那个幻境便可以掩盖一切么?可惜,所有幻境都在魅妖的记忆之中,只要将魅妖的记忆提取出来,自然又成了一个幻境。”
离草嘴张了张,却是发不出声音。
一直想要隐藏的事实就这样被赤、裸裸地抖露了出来,让她无处可藏,无法可避!
她害怕,她好害怕这一切被抖露出来之后的结果!
害怕得心脏都痉挛着、抽搐着,似随时都会停止跳动……
胥焱铁青着脸,又气又恼地指着离草:“你……你果真是逆徒!逆徒啊!我昆仑怎会出了你们这一个又一个不知廉耻,败坏门风的弟子?!”
苍绯只是冷沉着一张脸,冰冷的目光盯着凤曦,如刀锋般带着凌凌杀气,仿如能割人肌骨。
这个女人,竟敢做出这样伤害那小妖的事来,不可原谅!
172 一夕之死
“师……父……我……我……”离草颤着声,望向自己的师父,带着几分茫然和绝望,唇色尽失。
她好想说,不是这样的。
可是,事实却容不得她辩驳!
所有的解释在事实面前都是苍白而无力的。
怎么办……怎么办?!
师父会原谅她么?
会原谅对自己师父有着这般龌龊不堪的感情的她么?!
凤曦亦是紧紧盯着慕流音,一双眸子似深幽的寒潭,偶尔漪涟泛起,折射着锋利无温的光芒。
她就是故意要揭露出此事,好看看他会如何对待同样对他怀有禁恋之情的离草!
慕流音愣在那里,能看见他平静眼底深处的悲哀,袖中手不禁微微握紧了起来。
再一次为自己的徒弟所爱慕,这到底是她们的错,还是他的错?
“别笑死人了!区区一个幻境能代表什么?!”忽而一声冷嗤,苍绯俊眉高扬,勾着唇角笑道:“都说了是幻境,谁知道是不是故意捏造出来的假象?!”
大叔……?!
离草又惊又喜地望着他,眼里满是感激之色。
未想在这个时候,他竟还帮着她说话。
凤曦眸光微微沉了沉,依旧是冷冷的讥笑:“哟!魔君这话莫不是说我有意捏造一个假的幻境来诬陷她么?究竟是不是事实,问她自己不就清楚了?”
说着,她已是转眸看向了离草,凤目微微眯起,眼底掠起一道锋利的锐芒,冷声质问道:“你摸着自己的心问问,究竟这幻境是我捏造出来的,还是事实!你是不是爱上了自己的师父?!”
面对着那样咄咄逼人的问话,离草面色苍白,纤弱的身子单薄得仿如风中飞舞的一片树叶,双手下意识的放在了胸前。
那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动作,亦是想要掩藏真实的心虚动作。
“我……我……”她想要否认,然而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鼻间只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她只觉头脑一片混沌,无法思考。
支吾了半天,鬼使神差的,她竟然承认了:“我……喜欢师父。”
“你这小妖……”苍绯未想她竟敢承认,脸色不由一沉,眸光蓦然变得冷厉,却是又燃着火一般的怒焰,几欲将人化为灰烬才肯熄灭。
离草也似被自己说的话给惊了一跳,忙伸手捂住了嘴,然而却已经迟了。
相较于凤曦面上那得意而又诡谲的笑容,还有胥焱满脸的恼怒之色,慕流音显得格外的平静。
身上的禁制已然解除,他缓缓走到离草的面前,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小草……告诉师父,你不会做出有违伦常的事来。”
离草怔了怔,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徒儿虽然喜欢师父,但绝对不会做出对师父不敬之事!”
“很好。”慕流音欣慰地微微一弯唇角,竟是连半丝责备的话也没有。
“流音!”胥焱对他此举甚是不解。
凤曦更是又惊又恼地冲他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能接受她如此不堪的感情,却对我那般绝情?!我究竟有哪里不如她!”
曾经,她对他只是那样单纯地爱恋着,没有别的想法,只希望能陪伴他一生而已。
可是,就在这份纯洁的单恋被抖露出来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掌门想着法子要将她嫁出去,师父竟然也没有任何反对的话语。
她不明白,她什么也不求,只是想留在他身边,为什么这样小小的一个愿望,他们也要毁灭?!
她如今走到现在这般不可挽回的地步,全都是他们一步步逼出来的!
她本来是想,若是师父对同样爱恋他的离草也是如此态度的话,她便也没什么好怨的了。
可是,为什么……
为个么他对这个离草却偏偏就是不一样?!
没有责怪,没有疏离,更甚就这般默许了她的感情!
“她的情依然纯粹无杂念,但你的感情已生出邪念,自是不可原谅。”慕流音看着她,语气是那样的淡然,淡得没有一丝感情,声音如平缓的水波,流过无痕。
她爱上他本已就是错了,实不该再对他下魅术,妄图逼他亦跟着她一道犯下大错。
凤曦面色骤然一白。
他的话就像一把刺人心坎的利刃,狠狠的一刀穿入她的要害。
原来,是她的感情生出了邪念么?
可是若非掌门逼她,他逼她,想要赶走她,她又怎会那样的焦急?
她爱他,想得到他的爱有什么不对?
这样便叫作邪念么?!
她恨,她好恨!
她也只不过和其他女子一样爱上了一个男人而已。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错了!
只不过,她爱上的刚好是她的师父而已!
不知道有多少次,她都如此痛恨“师父”这两个字。
就是因为这两个字,让她不能爱,更注定她的爱不会有结果!
她就这样直直地望着他,眼里的神色,渐渐转为悲凉,忽而冷冷笑了起来,恨声道:“慕流音,你会后悔的!”
话音刚落,她的身形忽而朝离草掠了过去。
他越是这般爱护现在这个徒弟,她便偏偏要毁了离草!
所有他所重视的人,她都要毁掉!
若是他对她不能有爱,那么,便恨她罢!
至少,恨也是一种感情!
至少,这样她在他心中也能有了一席重要之地。
她掌心之中有一团黑气缓缓凝聚,用尽全力朝离草击去,分明是要置离草于死地!
苍绯眸光一紧,想要去救,却未料胥焱竟是挡在了他面前。
对胥焱来说,这等逆徒实是不该留,否则只怕又成了凤曦之后的另一大笑柄。
但他亦知道慕流音的脾气,必是不会由他处置,所以,能假借他人之手除了她是再好不过之事。
慕流音的禁制仍在,未想凤曦竟要对离草下手,当即也变了脸色。
然而,他却依旧什么都做不了。
离草眼见着凤曦一击即将到眼前,本能地想要闪躲,然而,她的身体却不知怎的,忽而使不出一丝力气来。
她惊诧地低头,却只见原本挂在腰间的那个本是凤曦所送的香囊不知何时突而长出了许许多多的花藤,爬蔓至她的全身。
便是这花藤,让她无法使出力气。
“住手——!!”
慕流音几乎是拼尽了全身最后的灵力挣脱了胥焱的禁制,苍绯亦是急怒之下震开了胥焱的阻挡,然而两人都终究是慢了一步。
那强大的一击已至离草面前。
然而,却有一道绯色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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