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呢！”
夏宣清搔搔头，似乎不知从何说起。片刻后才道：“自从那天你被雪山魔抓走后，我们一直在找你。”
杭语薇冷笑一声，道：“你们是为了给赵柏山治眼睛么？”
夏宣清低着头，片刻才低声道：“我和师妹的确是为了赵大哥的解药。但是，沈公子不同，他对你是真心真意的，你何苦要戏弄他！”
杭语薇抿嘴一笑，道：“我知道，我知道很多人都是对我真心真意的。”她伸出一只青葱玉手，拉着夏宣清的衣襟坐到自己身边，用半命令的语气道，“你继续说。”
夏宣清不敢抬头看她，道：“我们一路跟踪雪山派的车队，发现琅琊山来了很多神秘的武林中人。沈公子一到滁州，便收到了朱砂帮和七星岩的联名请柬，要为环碧小筑庆功。他一心想找你，本来对这种江湖应酬没兴趣。但是赵大哥赵二哥说这么多武林人聚到滁州，其中一定有鬼，而且神算帮来了，打听消息也会容易些，所以我们才去了。却没想到竟然能在鹿鸣茶社碰见你。”
杭语薇一笑，道：“我离开那里以后，又出了什么事？”
夏宣清怔道：“你怎知那里出了事？”
杭语薇故弄玄虚地道：“我自然知道，我还知道沈烨轩被滁州那几个混蛋帮派扣押了起来，所以你最好实话实说，休想有一个字骗我。”
夏宣清暗忖道：“她虽然是别人嘴里薄情寡义的淫邪妖女，可是她居然知道滁州出了变故，知道沈公子被禁锢的事情，看来她对沈公子也不是真的无情无义。可见江湖传言虽然不一定不实，却也不可全信。”
杭语薇见他不语，催促道：“喂，你怎么不说话？在编谎么！”
夏宣清以为她记挂沈烨轩的近况，不由对她又多了一些好感，便道：“你和沈公子走后，慕莲湘就来了，还帮我们解毒。”
杭语薇冷笑道：“我的这位师姐，果然喜欢专门跟我作对。”一顿，又道，“在那么多武林中人中间，她竟能全身而退么？”
夏宣清不明白她们师门之间的恩怨，也不想弄明白，接下去道：“本来是不能的，但是有雪山仙帮她。”
杭语薇听了心中更气，冷冷道：“继续说。”
夏宣清道：“后来叶小姐便带着我们去追你。”
杭语薇“呸”了一声，开始后悔自己那日在庙中怎么没有真的毒死她，只因她已隐隐感到将沈烨轩捉回滁州城的一定是叶青青了。暗道：“海千浪等人见到叶青青赶来，一定会告诉她我就在树林中，那时我的蜈蚣毒未褪，若是被叶青青找到，则我必死无疑。沈烨轩虽然不知道我那时已不能动弹，但是他一定不愿意让叶青青伤害到我，他一定会制住海千浪和甄娘子，并且故意没有出声惊动我。”一念及此，她突然有些想念沈烨轩，觉得这个男人对自己真的很不错。
果然夏宣清道：“我们追到醉翁亭，名花谷的两位仙子没有把握破你的蛇阵，便只带着叶小姐进阵去探那辆马车。却没想到你已经走了。”
杭语薇道：“是么？叶青青打开车门的时候，是不是发现沈烨轩他们四个人昏迷不醒，于是将他们都带了回去？”
夏宣清讶然道：“杭姑娘，你难道是亲眼得见？”说完又点点头，自语道，“是了，以你的轻功，若是潜伏在周遭的树林中，别人也很难发现。”
杭语薇道：“等你们回到滁州，用我留下的药给他们解了毒，海千浪就会说是沈烨轩打昏了他，让他没法子对叶青青说出我的行踪，是不是？”
这下夏宣清更吃惊了，无奈地道：“原来你什么都已知道了。”
杭语薇暗道：“我不过是了解沈烨轩而已。”表面上却板着脸道：“我早说过，你休想有一个字骗我。”一顿，又道，“叶青青呢？她也回到了滁州？”
夏宣清道：“不错。”
杭语薇冷哼道：“她怎么没追进琅琊山来杀我？杀了我，她翠衣快剑的名头岂不更响了！”
夏宣清道：“她确有此意，只不过，叶掌门突然也到了滁州，而且不许她去，也要其他门派的人不要去。”
杭语薇暗道：“环碧小筑竟然有这么大的面子，居然可以号令这些杀人不见血的江湖帮派！看来我还要多花心思在叶瀚扬身上。”她明明知道那些帮派情愿乖乖听话，是因为惧怕寒毒宫的蛇阵和毒药，却偏偏去想叶瀚扬。
一个女人要是对一个男人感兴趣，无论什么事都能跟他联系到一起，当然，除了丢人现眼的事情。
夏宣清没有留意她的表情，道：“不知为何，叶掌门看起来有些憔悴，大概是遇到了极厉害的对手，所以不想要大家去冒险。”
他当然不知道叶瀚扬一连三天都处在别人不眠不休的轮番偷袭中。这种做法虽然下作，却十分有效。
杭语薇道：“其他人想必不会乖乖在城中待着。”
夏宣清道：“是。朱帮主中毒很深，所以朱砂帮的人就将沈公子和甄娘子扣押下来。”
杭语薇冷笑道：“朱自春中毒，扣下他们难道就有解药么！我看这些王八蛋是想趁机敲长风镖局的竹杠，若是逼得沈家对他们礼让三分，今后他们在江湖上的日子就过得更快活了。”
夏宣清迟疑道：“杭姑娘，你，你何必如此设想他人……”
杭语薇道：“我来问你，除了朱砂帮，七星岩和海神门的人是不是也派了人看守？”
夏宣清道：“这倒不错。”
杭语薇冷哂道：“所以，有这等好处的时候，这几个二流的帮会绝对不会错过。”
夏宣清怔了怔，却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她，只得道：“但是后来七星岩的人不知为何匆匆走了，沈公子便找机会逃了出来，跟我们说，要去为赵大哥寻解药。我和赵二哥不放心，也跟了过来。”
杭语薇心知七星岩匆匆离开，是因为或许收了星河派的好处，或许被他们所迫，要赶着去刺杀叶瀚扬，于是笑道：“你们是不放心我会害了沈烨轩呢，还是不放心沈烨轩根本不会给他大哥找到解药呢？”
夏宣清正色道：“杭姑娘，请你不要一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杭语薇心中一惊，细细打量起夏宣清来。
以前她从未正眼瞧过这个少年，只因这个少年既没有奢华的出身，也没有高绝的武功，更没有俊美的外表，她实在对江湖中成百上千的这样的小人物不屑一顾。可是如今却恰恰是这个小人物，对她严肃地说着“不要一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句话。
她从前见过的男人，无论她说什么，都只有听得舒舒服服的份儿，即使叶瀚扬也没有对她如此严厉地说过一个字，她觉得自己先前真是小瞧了这个人。
现在，杭语薇突然觉得他变得顺眼了许多，暗道：“莫非老天又给我送来了一个对手么！”
夏宣清被她看得手足无措，突然想到她是寒毒宫弟子，心中不禁忧道：“我这样说话，是不是激怒了她。如果她生气，赵大哥的解药可就无望了。看来还是不要惹她生气为好。”
谁知杭语薇对他笑了笑，柔声道：“你说得对，我的确不该这样想你。你一看便知是个心地纯良的好人，我简直有些喜欢你了。”
夏宣清额头上冒出了汗，道：“是，是么？”
杭语薇却又岔开话题道：“既然你和沈烨轩、赵松山追到了山里，怎么没和他们在一起？”她对谈话内容的掌控非常娴熟，知道若总是让一个人处在窘境，反而会激起对手的逆反，于谈话的目的也没有帮助。只有时不时地旁敲侧击，若有似无，才是上乘的攻心术。就夏宣清来说，他已知道自己身份，又知道沈烨轩对自己的感情，若是一味赤裸裸地勾引他，反而会叫他警惕起来。所以杭语薇要时不时地变换话题，这样既让他心痒痒的，又不至觉得自己是在勾引他。
她用这个法子已经不知道俘获多少少年的心了，夏宣清这样的人当然看不穿，神色顿时轻松了不少，甚至有些感激地道：“我们是在追到龙盘山的时候，遇到了那个，那个怪物。”
第十一章 摄心幻术1
杭语薇“噢”了一声，道：“原来这怪物除了呆在山腹里，还会到处猎食。”
夏宣清道：“我们几个人都不是它的对手，这个怪物身上的鳞甲太厚，身体又极大，一般的掌力都伤不到它分毫。我原想骑到它头上刺瞎它的眼睛。谁知这怪物极灵，一头扎进水里，游得飞快，想把我甩下来。我想，在水中若是被它甩下来，那就必死无疑了，只有尽力抓住它的鳞甲，可是它身上极滑，我只好又咬住它的脖子，可能那个时候它的血流进了我嘴里，我怕一松口就会从它身上滑下去，因为它游得实在太快，像是在飞一样，只好一口口咽下去。”
杭语薇双目发光，道：“那就是它的血了！后来呢？”
夏宣清道：“这怪物太聪明了，发现无法甩掉我，索性游进山腹里的水道，想把我憋死在水里。这里的水道跟迷宫一样，也不知它把我带到了什么地方。本来凭我的内力，在水里肯定待不了一盏茶的功夫。我以为自己死定了。谁知吸了它的血之后，我在水下调息，竟然可以坚持很久很久了。后来我觉得它突然开始向上游去，竟然游出了水面，接着我就看见你了。”
杭语薇暗忖道：“看来这神龙血真的又能疗毒又能增加功力，简直可以和千年冰芝媲美。”
此时黄幔后那大胡子叹着气道：“天意啊，天意啊！”接下来便是一阵喃喃唏嘘，听不清在说什么了。
杭语薇面色一沉，骂道：“你他妈鬼吼什么！”
夏宣清却不解地道：“这位前辈是什么意思？”
杭语薇撇撇嘴，拉着他的手，柔声道：“咱们别理他，你帮我把药涂好，我就把赵柏山的解药给你。”
夏宣清像挨了蜂蜇似的抽回手，脸上又开始泛起红晕，点点头，便去捏那个蜡丸。杭语薇转过身去，忍不住笑出声来。夏宣清道：“你笑什么？”
杭语薇道：“我笑，你就像个小姑娘，而我，倒像个采花贼。”
夏宣清听了也忍不住笑了，替她上好药，又将她的衣襟拉上去。
杭语薇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道：“你的眼睛跟别人不一样。”
夏宣清一头雾水地道：“怎么不一样？”
杭语薇答非所问地道：“我会一门功夫，叫做摄心幻术，听起来很玄，其实就是通过眼睛，看到别人内心的欲望，然后将它引导出来。所以学这门功夫，就要学会看别人的眼睛。每个人的眼睛，都会透露一些欲望，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将内心的欲望释放出来，否则人便和禽兽无异。而这门功夫就是要释放别人的欲望，为己所用。”
夏宣清更加不解，道：“那，又怎样？”
杭语薇道：“别的男人看到我，眼睛都会发光，所以我能利用他们。你却不一样，你的眼睛很干净，我找不到什么特别的欲望，所以从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很特别。我想如果不是你特别会伪装，特别会隐藏自己的内心，就是真的真的没有任何欲望。”
夏宣清有些不好意思，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对你，真的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杭语薇伸手按住他的心口，道：“为什么？难道在你心里，我还不够漂亮？”
夏宣清赶紧摇头，道：“不，杭姑娘，你真的很美，即使，”他停顿了一下，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继续道，“即使你是寒毒宫的人，即使你害过很多人，我，我也不希望别人伤害你。”
杭语薇靠近他道：“那你想不想和我在一起？”
夏宣清的脸立刻红到了脖子根，身子向后挪了挪，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希望，你能和沈公子过得开心，那样我就很开心了。”
杭语薇故意撅着嘴道：“我不信，除非……”
夏宣清急道：“除非什么？”
杭语薇微笑道：“除非你亲我一下，让我看看你眼睛里是不是真的没有欲望。”
夏宣清一下子傻了。
平心而论，美人谁不喜欢，他自然也喜欢，但是对杭语薇，他实在只有仰望的心思，没有非分的想法。更何况与沈烨轩比起来，他是那么的自惭形秽。他愿意为杭语薇做很多事情，不求回报，只希望这个美丽的女人，能做个好人，过得开心。他嗫嚅着道：“你为什么非要弄清楚这个？”
杭语薇目光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轻声道：“因为我还没有朋友。”这句话，她说的凄凉而无奈，又有一丝嘲讽的意味。她看着夏宣清，接着道，“寒毒宫是个不讲情分的地方，我们从小学会的，只有如何利用别人，谁也不会没有缘由的对别人好。”一顿，又道，“我七岁被寒毒宫买走，十岁的时候被师父选为亲传弟子，用最好的东西，学最厉害的毒术，得到师父最多的宠爱。从那个时候起，所有的同门每时每刻都在挖空心思找我的过错，想要替代我的位置。在寒毒宫的每一天，我都要小心不被他们害死。”
夏宣清听了，突然觉得她很可怜。她对别人凶狠，对别人媚笑，只不过是她从小学会的生存方式，别人可以看不惯，却没有理由去指责她。
“等我好不容易活到十六岁，便忙不迭地跑到江湖中了。”杭语薇轻轻地道，“可是江湖中人也并不比寒毒宫的人好到哪里去，四年来，我只认得甄娘子一个有趣的人。别的男人，既无耻，又无趣，倒让我觉得，寒毒宫的人要可爱许多，至少，他们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不喜欢你，所以我要害你。”
夏宣清的江湖经验少得可怜，所以对她的话无从评判，只是宽慰道：“杭姑娘，这世上每个地方的人其实都差不多的，谁也不会比别人好很多，谁也不会比别人坏很多。江湖中的好人也不少，譬如沈公子、叶掌门那样的人，还有赵大哥赵二哥，他们都是极好的。只不过之前你没有遇到罢了。”
杭语薇道：“其实你是不是想说，之前我交朋友的办法不对？”
夏宣清的确有这样的看法，哪有先引诱别人再谈交情的做法，这岂不是疯子么！可是这样伤人的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他在想，也许杭语薇这样从小就对周围的人心存戒备的人，有一些古怪的习惯，也是可以理解的。
杭语薇此时却道：“我想有个朋友，那种对我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我对他也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朋友，哪怕只有一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