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师兄妹争着要斗玉箫郎君,只有秦九凝冷冷不言不动。但见玉箫郎君一长身已到三人当前,笑嘻嘻道:“喂,你们究竟谁要来打架,哈,一起上来也无妨碍!”
方洪手中剑一撒,倏地变招,口中骂道:“好贼子,看剑!”
雷声隆隆之中,他已然使出了一招龙腾六合,直取玉箫郎君身上砍到。
秦寒梅手中剑一挺,呼呼舞着,顷刻间化为八面风雨,同时打到,竟然是双剑合璧。
玉箫郎君夹在一片剑气弥漫之间,兀是不惧,左袖倏地—扬,拍地一响,便朝方洪寸关尺脉之处拂到,右袖横飞,硬扇秦寒梅递来剑锋。
但听一声裂帛,方秦二人手中宝剑已把玉萧郎君一双衣袖割断。
玉箫郎君心下一凛,方知自己的武力尚未尽复,只这一招,已然败落,哪堪再斗,正思撒身疾退,但已给对方两人的剑气紧紧笼住,脱身不得。正焦急间,陡闻金铁交鸣之声迭起,同时方洪与秦寒梅声声惊叫,各自回身撒步,自己竟是安然无恙,想来场中必有人出手相救。
玉箫郎君起初以为如果不是本门兄弟们出手,必是莹儿和唐古拉铁两人中任何一个相救。讵料当他定睛时,不由大出意外。救他的人赫然竟是同时下场的秦九凝。
但见秦九凝脸色凝重,叫道:“师兄,妹妹休要造次,南兄台不是歹人!”
“兄台”两字出自秦九凝之口,其中无缘故?方洪怔了一怔,正待说话,陡然眼前彩影一闪,半空里掉下一个穿着红衣的女人,来人身未到话先发,哀然呼道:“赤城派二位少侠,休要伤我夫性命!”此人不消说也知是秋娘了。
就在此时,方洪本门尊长眇目妇开腔啦,但听她叫道:“洪儿、秦家姑娘不可卤莽,此人杀他不得,本门和他并无过节!”
显然眇目妇记恨的是桑龙姑,对史三娘还要给几分面子,南宫化既是史三娘的亲生儿子,眇目妇不便为难他了。
她却不管南星元家事已经解决,两妇所出子女已无分彼此了。
方洪惊疑交集,指着玉箫郎君叫道:“奶奶,师妹,这等衣冠禽兽,武林败类,不把他废了,留之何益?”
眇日妇与秦九凝犹未答话,已听葛衣人苍沉的声音响着,他低低喝道:“你们都给我停住,少安毋噪,且听老夫说话!”
因为葛衣人乃场中辈分最高人物,且身居公判,他一开腔,场中顿时静寂下来。但听他续说道:“你等这三个晚辈,委实混账,这般瞎斗算是什么?今晚是两派门人比量武功,不是乱打一场的呢!”
他沉嗓一呼道:“来,趁早划出道儿,别耽误时刻!”
耿莹儿接口道:“南宫化你技不如人,且退下也罢,待你兄弟和对方比量!”
说着,指一指南雍道:“快排五魔阵来!”
南雍双眉一蹙道:“只得四人,怎生排阵?”
耿莹儿娇笑起来,说道:“大凡阵法都可变化,枉你自幼习技,连这点道理也不懂,快,四人亦可化为五身。”
此语一出,南雍心头登时一亮。正待开言,忽听他最幼的一个妹妹,那天仙化成的南芝姑娘叫道:“哥啊,若是耍耍,倒也无妨,要是当真厮杀,唉,吓死人了,怎生可以,罢了,既是莹儿姊姊吩咐,咱兄弟姊妹怎能不依,金木水火土,土位居中,没有人也无干系,咱任何一人随时补替,分身两个方位不是行了么?”
一身分处两个方位不是没有可能,却也不易,非具绝顶轻功造诣不行,手足四众,也惟南雍南芝兄妹才能胜任而已。
顷刻之间,四人已然把身上兵刃取出,各处按照金木水火四个方位站定,只留中央土位空着。四条蛇鞭,昂扬吐舌,熠熠生亮,看去气派不弱。
五魔阵勉强排成,耿莹儿留神注视半晌,对眇目妇笑道:“老前辈请了。”
眇目妇一长身,便已自座中跃到斗场,竟是亲自前来督师。但听她喝道:“本门弟子,怎地呆着不动?”
非是不动,而是刚才打玉萧郎君时乱了心绪。玉箫郎君夫妇见道儿已经划出,正待回座,静坐观战。
陡然间,但见秦九凝银蛇剑倒提,把剑柄朝她妹妹左手里一塞道:“妹妹你用这个,姊姊折枝代剑就是。”
秦寒梅默默无言,接过她姊姊宝剑,右手一扬,便把自己那柄青钢剑远远抛去,却是一柄断剑。玉箫郎君心中憬悟,才知刚才那阵金铁交鸣声中,秦九凝为了解救自己危困,已然把她妹妹的青钢剑削断了。
玉箫郎君落落一笑,便已偕着妻子秋娘返回己座。但见秦九凝已然折下一根树枝,果然以枝代剑来斗龙形门的五魔阵了。
正当她折枝归队之际,蓦可里眼前白光一晃,宛如长虹投怀,不由心头一震,急滑步卸身,闪过一边,手中枝随势一撩,恰恰给她撩个正着,原来是一把宝剑。
那柄宝剑来势虽然迅疾,却是劲道不大,且是反弹而到,剑锋在外,剑柄朝里,分明是场中有人见她将剑赠给妹妹,授以宝剑御敌,并无恶意。
果是不差,秦九凝来剑犹未接牢,已闻葛衣人呵呵笑道:“小丫头,你的功力还未臻达可以舍剑用枝。罢了,老夫就借你宝剑一用,神招无宝剑怎可以,难显奔雷之妙了!”
秦九凝把剑擎起一瞥,但见剑身白赛吴盐,凛凛生寒,锋利无俦,吹毛可断,剑首古色斑斓,刻着“太阿”两个篆字,才知是一柄上古留下的有名宝剑。
列位看官谅也记得,做书人在第八集中曾写过当年剑魔在括苍山太阿观之内,打败昆仑三子,夺得倪德居与真玄道长那两把“太阿”、“银泉”宝剑,踌躇满志,闯荡湖海,其后在镇江城内遇逢赤炼人魔,且着了他那六合剧毒,复冤家路狭,再遇桑龙姑自长白归来,结果夺来两把宝剑,易手桑龙姑,惟在桑龙姑追逐剑魔那一刹间,宝剑忽被人盗去,盗去的人,正是这位名震武林的紫府宫掌门唐古拉铁,顺此交代。
秦九凝接过宝剑,裣衽一笑,俏声叫道:“谢老前辈关注!”
语讫,便已依位而列,和妹妹寒梅,师兄方洪,列成犄角之势,各举剑朝天。
南雍蛇鞭一扬,呼地一声急窜土位,叫道:“赤城列位请了!”
他这一闯,兼顾土金,顷刻之际,但见南芝身形飘飘,已然补上水位,霎时间,龙形门四人宛如花间走马,滴溜溜团团一转,果见五个身影,各据方位无缺,当真妙绝。
赤城这边自也不弱,三元剑阵既成,剑走轻灵,招式齐发,方洪剑一撒,“七巧飞星”已然展开;秦九凝倒提剑柄,倏地一挥,“风雷交作”也经亮出;秦寒梅是三人中最弱一环,此时也使出了“风雷交作”。一时间,宛如轰雷贯顶,山崩地裂,乍见威力端的无穷。
三把宝剑齐齐朝着对方四人攻到,南雍叫道:“四妹走离坎,赶震位!”
南琴一撒蛇鞭,蛇首登时呼呼而鸣,其音凄厉,犹如野鬼夜吼,身如游鱼,已然飘到震位。
她一离位,南浩迅即补上,蛇鞭一举,靡靡乐音,夺蛇口而啼。两股兵刃齐唱魔音,对方三人晃了一晃,已着魔相,魔招缓了一缓,乍见南琴、南浩的蛇鞭已然递到方洪、秦寒梅面门。
陡听南雍大喝一声道:“四妹,二弟休得用邪伤人,咱龙形门要以技取胜!”
这一喝,固然把南浩、南琴两股兵刃喝退,方洪及秦寒梅二人也是怵然一醒,顿觉冷汗浃背,急撤剑回步,闪过来袭。
百忙中方洪寻思道:“人道桑龙姑长子南雍正派,前此已会屡见不差,这番更显此人仁德兼备了。”
其实五魔阵法已经了得,魔音不过补其不足,南雍指挥同门,以技业和对方周旋,这么一来,非只龙形门舍魔音不用,奔雷剑以凌厉声威取胜之道,也无所施其技了。当年赤城山主初创这门剑法,老人心念中不外以声克声,雷为天怒,至罡至正,激发之后,魔音自消。今龙形诸子既舍魔道而不用,雷厉之声,自也难生效力了。
一合即分,两拨人稍一蓄势,又已拚上。中天雷声再起。赤城三人,剑光霍霍,剑招连绵不断,此离即补,依着三元方位,攻袭对方。
对方四子身手也自不弱,五魔鞭法既出自名家,非当小可。但见南雍冉冉身形,走干趋兑,接战对方剑招,南芝离位乍撤,已补震艮,也是矫健无论;南琴一补震艮,迅退离坎,端的合得妙到毫巅,南芝武功最妙,久羁坤位,力拒三剑,全无破绽。
鞭影如林,剑光如网,两下里宛如蝶舞花间,龙腾云端,既快且矫,令在场的人看得啧啧叹妙不已。
战到分际,南琴震艮退位,遽走离坎,空门大露,方洪秦寒梅二人一见大喜,滴滴身形一长,双剑交迫,奔雷剑中那“八面风雨”和“羿射九日”两招最凌厉的招式已然轰然展开,齐齐朝南琴攻到。
这一着既快且毒,看来南琴势难幸免了。哪知方洪、秦寒梅双剑刚到,南琴已失踪影,不由吃了一惊,陡见鞭影如林,疾向他俩扬到,两人觑得真切,对方四人中的三人,已合而为一,把他二人各处方位紧紧罩下,欲抗无从,欲避不能,才知五魔阵法变化之妙,岂仅凭以魔音取胜而已。
他俩哪里知道,在对方连番移挪方位时,南雍已亮出紫府绝学,合着两个弟妹,运起干震,兑巽,离坎六爻一统之妙,反抢先机,困下两人。
这其间,未受制的秦九凝一睹花容变色,待要扬剑闯前解救,却给守在坤艮之位的南芝挡住。
秦九凝杏眼圆睁,柳眉倒竖,喝道:“快些躲开,好让姑娘过去!”
南芝面带诧然,笑道:“这位姊姊好凶,咱只闹着玩,何必认真?我担保哥哥姊姊们不伤洪哥哥和那位姊姊便是!”
语音温馨悦耳,不像对敌。要知南芝与方洪感情本来深厚,加以苗金凤和她简直有母女之情。在南芝的心目中怎会把赤城派三人当做敌人呢?
秦九凝听而不闻,手中剑一搠,“七巧飞星”一式斜斜已经砸去。南芝秀眉微蹙,想道:“这姊姊恁地不讲理?”
脚下三爻六变,同时蛇鞭迳朝外递,秦九凝顿觉腕间一麻,宝剑险些脱手,这一唬非当小可,冷汗遍体,一翻身,亮开“乳燕投林”轻功,便已反身飞逃了。
南芝也不追赶,才回头,已与方洪、秦寒梅两人碰个正着。且说方、秦二人来本正为坤艮之位有南芝把守,硬闯不得,烦恼异常。而南雍等三人漫天鞭影已到,焦急万分。忽见秦九凝闯到,和南芝交起手来,正是有隙可乘,忽自鞭影中撤剑疾退,便拟自坤艮之位走脱,哪知他俩才闯到,秦九凝已然败落倒退了。
方、秦二人闯到时,恰好南芝回抵坤艮方位之上,堵个正着。
南芝一见方洪,笑嘻嘻地道:“洪哥哥请便,我不拦你!”
便已闪过一旁。
方洪一睹南芝那天真无邪神态,心中戾气,登时消失了一半,拱手道:“多谢芝姑娘相让之德!”
一腾身已偕着秦寒梅自南芝身畔游闯开去,才脱掌握,骤听方洪大声疾呼道:“奶奶,弟子技不如人,已经认栽了,但凭处罚!”
秦九凝也叫道:“奶奶,咱三人全翻跟斗啦,这场比划,本门输了!”
秦寒梅因不是赤城嫡传弟子,只是轻描淡写,按照武林助拳规矩,向眇目妇告罪道:“晚辈不自量力,拖累贵派栽败,抱歉至深,尚盼谅宥!”
语毕已然退回本门尊长之旁。可也怪道,照说较技败落,如不是羞愧欲死,必定愤怒难抑,但看方洪等三人,神气悠闲,似乎胜负无关宏旨,只是轻描淡写,三言两语谢过便算。
眇目妇一睹这光景,连肺也气炸了,怒喝道:“两个不肖徒,都给我过来!”
方洪与秦九凝面无惧色,慢慢而走,到得眇目妇跟前,也不下跪请罪,只肃立一旁,行个常礼,口中称道:“奶奶呼唤,有何见谕?”
眇目妇单眸遽张,棱光夺眶激射,又是一声断喝:“不肖徒,你等知罪么?”
秦九凝答道:“技不如人,非战之罪!”
竟然出言顶撞,那还了得。同时也出师徒应对常规,想来方、秦这两个孩子心中对他等师门,已存大大不敬。这话一出,不只眇目妇暴怒如雷,场中其余诸人,也均错愕不迭。
但见眇目妇脸色由红而青,由青而白,双掌一错,破口大骂道:“畜牲,老娘不把你等毙了,如何能消心头之恨!”
一长身,两掌陡飞,左掌呼的一声打向方洪天灵盖,右掌疾按秦九凝的前胸。以当前这妙目妇功力,若给打中,必定重伤身死无疑。
葛衣人远远一见,心下大惊,喝道:“辛大嫂有话好说,这般教训徒弟不合。”
正待飞身上去阻拦,哪里还来得及。正当此千钧一发之际,方洪脚下三爻六变,一挪步已经闪过。秦九凝不曾习紫府绝顶轻功步法,要躲闪倒没有方洪那般容易。
忽地里,但听一声龙吟,这丫头居然亮出太阿剑,公然背叛师门尊长。
秦九凝绰剑在手,一抖动,“八方风雨”招式已经打出,撩向她奶奶的手腕间去。
这一着,竟是拚个两败俱伤,如果眇目妇不顾一切,将掌按实,秦九凝固然要受重伤,但她自己一只右掌也必给削掉无疑。
眇目妇乍觉腕际生寒,掌未用实,已然急撤,气得口中哇哇吼叫道:“反了!反了!”
一撤掌,变招换式,第二、三招已然递到,秦九凝给逼得连连倒退。幸好此时的秦九凝,功力已是不差,虽不及她奶奶,尚可支撑一阵,在十招八招之内,勉强应付得来,何况她手里所拿的是宝剑,眇目妇不无忌惮,消长之下,一时间眇目妇也便拿她没法了。
秦九凝剑光霍霍,雷声隆隆,竟用起本门技业拚死来抗拒本门尊长了。
她边抵御,边娇声呼道:“师兄快些亮出招子,双剑合璧,清理本门败类!”
方洪虽入赤城之门,一来未曾正式列入门墙;二来平生习技庞杂,原始业师乃是爷爷镜湖老人,对赤城印象不深;三来入赤城门后,所遇尊长,尽是一些不近人情,迹近疯子的人物,心中早已不服。是以适才眇目妇出手时,他不甘无辜受责,不期然亮出紫府宫步法闪过。
及至眇目妇和秦九凝交起手来,方洪心中对本门尊长虽无好感,却对这位师妹公然动手和本门尊长打架,大感不满。这其间一听秦九凝的叫喊,心下不由大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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