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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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天有眼-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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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衣人哈哈一笑道:“这事老夫倒是不敢掠美,虽有渊源,可也不能记在我的帐上啊!源鸣,似你这般说法,老夫也太迂了,其实彼既属至交,什么人来医治你会有分别的么?”

两人唠唠叨叨地对答起来,史三娘一旁听了,似不耐烦,亟口叫道:“唐古老儿,救人救彻,要医便医,还噜噜苏苏干吗?”

葛衣人笑道:“史姑娘,咱老儿不只要把源鸣的残废医好,而且连你的痼残也一并要医!”

史三娘怔了一怔,滋牙笑道:“什么?你连老娘的伤残,也要医么?嘿嘿,这个老娘倒不稀罕!”

葛衣人楞楞沉吟道:“哪有痼残不医之理,除非没法可医才罢了。史三娘,你这话怎讲?”

史三娘且不答话,拿眼看了龙形门几个孩子一眼,忽地呵呵笑将起来,嗓子嘹亮,直薄霄汉,听得各人耳鼓嗡嗡作噪,十分难受。

葛衣人皱眉自思:“莫非史三娘不相信莹儿能医好她的伤残?”

笑声才落,但听史三娘微微叹了一下,道:“我也不想医好了,二十年来没手没脚已然习惯,一旦有了手脚反觉不便!”

葛衣人听出弦外之音,寻思道:“这婆娘的话倒不错,她若非手足俱废,专心致志,混元一气功的进境就没有这般神速了,此刻无意医治伤残,大抵是不想分心之故!”

心中想着,口里却道:“史姑娘武功已臻绝顶,即使有手有脚,料也不碍修为。唉,一个人不残废总比残废方便!”

但听史三娘幽幽地答道:“老娘的意思还全不在此,为了修为,自甘残废,不过其中一端,还有……”

葛衣人诧然截着话柄问道:“还有什么?”

史三娘道:“你该知道,老娘的伤是桑龙姑打成的,桑龙姑在宝岛上自栽身死,虽说咎有攸归,但其临殁那一刹,已然深悔前非,本江湖侠义,上天好生之德,尚罪不致死,可是,她毕竟是死了。”

语至此,其声咽噎,珠泪偷弹,当前这个与桑龙姑有废体之恨,夺爱之仇的武林奇擘,因事过境迁,今竟哀悼起仇家来。

但听史三娘那暗哑嗓子继续响下去道:“这么一来,便变成我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尤其是那老不死惨殁,益令老娘肝肠寸断,不是为了几个孩子的前程,嘿嘿,老娘不早追随老不死于地下才怪呢!”

她顿一顿嗓音,朗扬地叫道:“现在一切都成过去,留下这残躯以终天年,以补毕生遗憾,这就是老娘不愿医治残废的缘故!”

给史三娘侃侃而道这席话,弄得葛衣人时语塞,不知怎生劝解的好。这其间,但见人群中走出几个青年人来。

一共五个人,冉冉而前,一抵史三娘跟前,蓦地跪下,一齐叩头道:“娘亲不可如此,这般做法,反陷爹爹和二娘于不义!”

史三娘定睛一瞥,桑龙姑所出的几个儿女以及自己的孩子玉箫郎君俱在。她双眉一挑,沉声问道:“我留残躯,反陷你爹爹和二娘于不义,这话怎说?”

南雍为本派掌门,代表手足说话,史三娘的问声才下,他已朗朗答道:“不错,若娘亲为了追补前憾,有可疗伤残而不医,不特无补于事,反陷物故尊长于不义。孩儿曾读经书,曾参不避杖责,孔子评为不孝,谓舜受刑于瞽叟,小杖则受,大杖则走。此无他,恐当暴怒之下,受刑过度而死,以贻先人不义之名而已。今者,娘亲痼残不医,知者谓我娘高义,不知者必谓去世的爹爹和二娘,死后还累娘亲废体不至,孩儿等不孝,倒不愿娘亲为此而落得终生废体!”

这话有理,史三娘心下琢磨良久,才仰天长叹道;“罢了,孩子们,娘依你等的话便是!”

声调渐低,但听她喃喃絮语道:“不是他们二人不仁,就是老娘不义,死者已矣,生者可追,也罢,老娘宁愿为死去的荷此不义之名了。”

龙形派几个人见史三娘答应医治身上残废,不由大喜,当下,齐声向史三娘祝福,然后才直身站起。

此时,只听得莹儿笑道:“唉,前辈们尽是婆婆妈妈,时候不早了。史前辈、辛大侠,你们谁先要医治伤残?”

史三娘指指剑魔一下,叫道:“源鸣,先医你的,医好了才论到老娘,我不给你争!”

剑魔性子最豪,听说也不推逊,浓眉一扬道:“好,就先医治我的。”

莹儿叫道:“既是恁地,但请到这边来!”

莹儿示意的地方,正是方才源鸣卧身那块大石头上,剑魔默默无言,身子一弹,凌空里翻了个跟斗,便已端端正正地落到石上坐下。

待得剑魔坐稳,莹儿回首一叫道:“姬儿妹妹,那畜牲呢!”

姬儿嫣然一笑,遥遥一扬大袖,陡见一道乌光如飞陡射而出。说也奇怪,玄玄子一脱姬儿之袖,并没随便乱闯,直飞莹儿跟前而来。莹儿玉掌平伸,轻轻啜唇一啸,道:“畜牲,爬上掌来。”

话才落口,玄玄子果已跌下莹儿掌上,偃伏不动。莹儿轩眉微笑,掌一合,纤纤柔荑,已然捏起了这条稀世奇宝。

同时说道:“辛大侠,请你闭上眼睛调运内元,我要给你温炙脉穴了。”

剑魔一笑紧闭双眸,依言纳气丹田,调起内元来。众人此时俱屏息静观,注视莹儿施治,但见莹儿手指捏下玄玄子,慢慢的移到剑魔身上,先自任督两大脉源炙起,继而身上八脉俱已炙遍,再趋三十六道穴道,足足花了顿饭时光。

莹儿手里的玄玄子每和剑魔的身体一触,剑魔便浑身不由一颤,且闻嗤的一响,浓烟直冒,那给炙过之处,竟然起了焦疤,宛同火烙,待得温炙将近完成,剑魔一身衣服已经洞穿了几十个孔,疤迹斑斑,直似一头梅花鹿般的,可知玄玄子此物火热的程度。

正施治间,忽见剑魔睁开眼来,气一吐,喜孜孜地叫道:“耿姑娘你真行,我的气脉已经可以直贯下元而达两足了,料来离开痊愈之期不远。”

莹儿一边留神施治温炙,一边漫应道:“别忙,稍待片刻再开眼说话,功德快要圆满啦。”

剑魔心中一震,微笑缄口,又自顾运元以辅玄玄子温炙。要知剑魔伤残,已垂二十载,伤处脉络已然固结,当非普通驱气通残便可济事,是以莹儿才教他同时调息内元,以辅治疗之效。

再过盏茶光景,猛可里,但见莹儿双指一挑,那条玄玄子已自指隙中溜了过去,回飞到莹儿肩上,然后缓缓地蜿蜒爬行,返入她那阔袖之内。

这其间,莹儿已经开腔叫道:“辛大侠,你试试走路瞧瞧,我温炙之事已完。”

妙,当真神妙,二十年来顽残痼疾,一旦出现奇迹,但见剑魔依然直身慢慢站了起来,竟然能够站立不堕,不只能站,而且能行,不只能行,且健步如飞了。

这时的剑魔发现自己二十年顽疾已瘳,哪有不喜?一半是试行学步,看看效果如何,一半是大喜过望,因而跳蹦蹦地在地上雀跃不已,就如一个孩子般地,往来奔驰。

眇目妇一睹此状,喜极狂呼道:“谢天谢地,源鸣,源鸣啊,你已经会走路了么!”

此际,场中各人已然齐齐喝彩,俱各上前,向剑魔道贺。剑魔在地上跳了半晌,才渐渐静止下来,心中怦地一动,竟然推金山倒玉柱,朝着莹儿行起大礼,没口称谢道:“耿姑娘愈我顽疾,此恩此德,我辛源鸣无日或忘,惟俟图报于异日便是。”

莹儿淡淡一笑,右袖斜斜一挥,登时扬起了一阵罡风,硬生生地把剑魔还未跪落身形带起,同时口中叫道:“辛大侠休要客气,别把莹儿折杀!”

剑魔犹未跪实,乍觉罡风卷地而到,心中微微一震,不服地想道:“我虽受你大恩,但总算比你年长,也不该在我面逞能,你不受我拜,我偏要拜。”

心中打着主意,身形也不慢,一纳真气,竟然用起内家千斤坠功夫起来,硬要跪实地上。讵知他一发劲,迸出的真力,恰与卷地而到那股罡风撞碰在一块,一时间,只觉对方那股罡风劲道无比,给它一撞之下,立时一个踉跄,斜斜溜了几步,险些儿颠仆地上。

其实,剑魔本来已然立足不牢,颠仆地上之势已成,只见莹儿陡地扬起左袖,一股罡风,劲而不厉,已然飞到,恰到好处便把剑魔斜倒身形挡住,才不致出丑当堂。

但听莹儿声道歉:“得罪,得罪,辛大侠幸勿见怪!”

这一下,剑魔当真折服,满面通红地应道:“不敢,不敢,耿姑娘神技非凡,在下心服了。”

既不肯受他叩头相谢医伤大德,剑魔在无可奈何中倒也罢了。只好和妻子眇目妇双双重新向耿莹儿作揖,口头上称谢一番。

剑魔辛源鸣疗伤之事一了,却听葛衣人笑道:“史姑娘,现在轮到你啦!”

一叫过后,却是没有反应,众人不由齐拿眼向史三娘望去,但见她神色踌躇,似有些不愿,只顾默默无言,蜷伏在一旁凝思。

莹儿冰雪聪明,心知史三娘辈分之尊,生性之傲,轻易岂肯受人施惠,尤其是瞧到剑魔要叩头谢莹儿方才那一幕,心中自然踌躇起来了。

但听莹儿朗朗地笑对剑魔道:“辛大侠,你也太迂了,没有听到唐古前辈的话么?既彼此已属至交,何劳挂齿相谢?再说,功劳也不在我莹儿,医好尊驾顽疾,玄玄子居功厥伟,若没有那般神物,我要施治也无能为力,哈,如要申谢,何不冲着那条虫儿呢?”

这番话,说得各人哈哈大笑,莹儿也忒是聪明,忒会说话,她不只语气滑稽,且暗示她就算医好史三娘,也不敢居功,更用不着史三娘来向她道谢,且给史三娘铺好路子来就医残废之疾了。

哄然大笑之声一歇,只听得史三娘长长一叹,喟然道:“罢了,思想起来,是老娘不好,源鸣并不迂,受恩申谢,于礼甚合,迂腐固执倒是老娘。罢、罢、罢!莹丫头,快些来为老娘疗治不遂之症。”

语讫,但听哗喇喇之响杂作,史三娘的身躯已然弹上了半天,冉冉落到剑魔适间坐受疗治的那块石上,因她手足俱废,连坐也坐不牢,只是蜷伏一团,便已在那儿听候耿莹儿来医治了。

这其间,但听莹儿低低啸了一下,那条玄玄子自她的袖底钻了出来,莹儿一把拿了,依样画葫芦,又要给史三娘温炙脉道,也是自任督两汇炙起。

这一番却和治疗剑魔时大异其趣,玄玄子每炙一处,既不闻嗤的声响,也不见冒烟,触处宛如未炙,这可怪了,不只莹儿心下疑惑滋生,在场观看的人,也大感意外。

好不容易身上八脉以及三十六道大穴俱经玄玄子那种奇虫炙过,半点反应也没有。此际,莹儿禁不住地问道:“史前辈,你没有运气辅助疗治?”

史三娘露齿一笑道:“怎会没有?我早就行功啦,运的是本门正宗心法混元一气,没有奏效,那就难说了。”

莹儿心似不信,沉吟半晌,才道:“那么,史前辈且试走路和挥动两手瞧瞧?”

史三娘摇摇头道:“我自己身上的情形还不知道吗?方才你温炙脉穴时,我周运内元,总是不能达到四肢,这时却要我舞动手足,岂不笑话?”

她口中如此说着,同时劲贯到四肢去,但觉四肢软绵绵如昔,果然没有医好。葛衣人见此情形,搀腔问道:“史姑娘你伤的比辛老弟重些?要不然怎地不能奏效。唉,这可棘手啦!”

史三娘瞪一瞪眼,说道:“怎会比他重,当年我给桑龙姑所毁是震断四肢筋络,续筋驳络须用药物,莫非单凭温炙之道,不足以济其功?”

葛衣人点点头道:“史姑娘说的是,你的伤确是不比辛老弟重,嗯,我看其中必有缘故。辛老弟当年误服六合剧毒,生命危在旦夕,剧毒后虽被抑下两足,放血排毒,但脚跟脉络也已挑断,和史姑娘不也一模一样吗?他不用药物也可复原,史姑娘你却不能,这是何故呢?”

葛衣人这番话极备道理,要知六合毒非同凡响,乃阴阳门秘功之一,中毒之人,纵然侥幸救活,也必残废,不仅残废,经那剧毒摧毁之处,伤患之处,肌肉尽死,筋脉且已粉碎,似此大伤大残,尚且能治,况史三娘四肢仅是受普通内家真力震断而已,似此情形,哪不教当前这几个高手俱陷迷惑之境?

过了半晌,复听葛衣人呢喃而问,道:“史姑娘,当你被温炙时,体内可有异感。是了,咱如不探本寻源,怎生治疗这般伤残?”

史三娘犹未答话,莹儿已抢先说道:“晚辈给史前辈点戳穴道时,似觉有一股无形劲道反撞开来,手里拿着的玄玄子也浑身颤抖,似乎受不了那股反撞劲道般的,却不知道是何缘故?”

葛衣人心下一亮,似有所悟地问道:“那股劲道热也不热?”

莹儿叫道:“热啊!我隔着玄玄子也觉省有些热辣辣地,这倒奇了,像玄玄子那东西,已是天下最热之物,真非史前辈体内发出的劲道,比起那光皮畜牲还要热些!”

葛衣人呵呵笑道:“这就对了。莹儿,你忘记了么,史姑娘练的是什么功,她不是以阳罡为主的技业么?混元一气功,火热天下闻名,不过,我想不会比玄玄子更热,大抵彼此性能都是热极,一能之下,合并起来,其热自然益甚了,这并非混元功比玄玄子强些。”

他顿了一顿,续道下去:“毛病便出在这儿了,温炙疗伤,可以愈辛老弟,是因他没有火热能耐,是以一治便瘳,史姑娘可不同,她因练的是混元功,体内对热的感应,早已习惯了,混元功既不能把她的宿疾治好,用玄玄子来温炙自难奏其肤功了。”

史三娘哈哈笑道:“唐古老儿说得倒有道理,老娘早知今生休想把残废治好,今日果然,玄玄子乃天下奇物,尚且无法愈我痼疾,何况其他?”

陡然间,但听一人大声叫道:“史前辈怎地小觑天下无物?除了玄玄子外,还有别的能愈你老人家的伤残,你相信不相信?”

此语一出,端的石破天惊,场中各高手齐齐一愕,定眼看去,口出大言的人,赫然是新传九龙一脉的秋娘。葛衣人不由灵窍一通,哈哈笑道:“老夫倒忘记了,以热攻热,不能奏效,以风传达,流窜四肢,热到脉通,筋络自续,不无道理。罢了,史姑娘,你便让秋娘这孩子试一试,或者可竟未竟之功!”

说到这儿,史三娘忽地敞声大笑起来,笑声凄厉,桀桀而啼,直如夜鬼吼哭,这神态,是在史三娘返璞还真之后初次见到,葛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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