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慧已猜知武夷婆婆的用心,心中暗自好笑,表面上不动声色,点头示可。
龙渊疾步出林,到林外之后,方才大大的透了口气。
风兰见云慧一直未曾开口,垂目静坐,直当她不懂汉话,此时一见龙渊出林,立即过去,将鸡还给云慧,打个手势,表示还给她吃。
云慧默默的接过鸡来,芳心中不由对她又增了几分好感。
武夷婆婆看见风兰乱打手势,笑道:“乖儿你也哑吧了吗?这姑娘可是通汉话呢。”
云慧闻言一惊,心说:“方才渊弟弟语声极低,怎的她竟能听见?”
原来她尚不知这位,便是名震江湖的武夷婆婆。
风兰喜道:“哎啊,你真懂吗?”
云慧点点头,却不开口,风兰仔细端详看她又道:“唉,你真是漂亮极啦,我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唉,奶奶你可曾见过吗?”
武夷婆婆见孙女突然高兴起来,心中也十分快慰,闻言笑着摇摇头,道:“我老婆子虽活了七八十年,可也是第一次见哪。”
风兰这时活似又恢复了童心,拉起云慧的纤手,与自己的比着,又喜又叹的说:“唉,好白呀,比我白多啦,奶奶,你说说,我若同她站在一块,不真是黑多了吗?”
武夷婆婆“哦”了一声,“啧啧”而言道:“真是,你们两一比,乖儿你真成了小黑炭啦。”
云慧与风兰见她说得认真,都格格桥笑起来。
尤其云慧,由于风兰一直夸赞她美,心中十分受用,好感更形增加,故而,笑声方住,忍不住开口说道:“姑娘你也是个大美人呀。”
风兰一听,也不但会说汉话,语音声调,竟无不悦耳好听之极。
顿时大喜过望,道:“哎啊,原来你会说话啊,那好极啦,我和你做朋友好不好?”
说毕,不待云慧回答,立即便说了自己姓名,年龄,说要与她结为姐妹。
云慧与风兰如此纯真坦率,竟为所动,便也照实说出自己的姓名年纪。
风兰遂对她裣衽施礼,口称姐姐,便要下拜。
云慧一把将她拉住,不让她行礼道:“俗言说‘相贵知心’,妹妹既折节愿和愚姐相交,但求知心,何须俗礼。”
又道:“倒是我应该拜见奶奶才是”。
说着站起来,携着风兰的素手,缓步走到武夷婆婆面前,拜了下去。
武夷婆婆已将她拉住,大笑道:“老身亦非俗人,姑娘何必以俗礼烦我?”
风兰也道:“姐姐,奶奶也不喜俗礼的。”
云慧这时,倒真的对这祖孙生了感情,闻言嫣然笑道:“既如此,奶奶又何必以姑娘见称呢?”
武夷婆婆见她说话风趣,老怀弥慰,复大笑道:“好,好以后老身就叫你慧儿吧。”
此际,龙渊在山上活捉了两只鸡回来,云慧瞥见了他,招手唤道:“渊弟弟快来见过奶奶及兰妹妹。”
龙渊闻言一怔,暗忖:“她这是搞什么名堂?”
云慧对武夷婆婆说道:“奶奶,他名龙渊,是我的……我的弟弟。”
龙渊这才算放下心事,走过去对武夷婆婆叩了个头,起来又朝风兰作一个揖,却呐呐不知应如何称呼。
云慧知他为难,嗤的一笑,道:“我和兰妹妹,如今已结为异性姐妹,弟弟你比他大,以后可不许欺负她!知道吗?”
龙渊暗暗皱眉,表面上连头也不愿抬。
云慧见状,笑声更脆,半晌方道:“傻弟弟,你哑了吗?快把鸡放了吧,咱们有得吃啦。”
说着,将手中烤鸡举起来在地面前晃了晃。
武夷婆婆转觉得龙渊老实得可怜,接口道:“老身适才有意相对,公子休要放在心上。”
龙渊边称不敢,便将两只鸡重又放走,接过云慧撕给他的半只烤鸡,默默的退坐一边,边吃边垂头猜想着云慧对风兰亲热的原因。
风兰见他闷闷不言,便悄声向云慧道:“姐姐,你这位弟弟怎么不高兴呀?”
云慧“嗤”的一笑,故意大声说道:“什么你这位弟弟,你叫哥哥知道吗?”
风兰粉面微红,螓首微垂。只听云慧又道:“他呀,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傻了些!兰妹妹以后,可要多让着他一点才行呢。”
说着,流眸一扫,只见那武夷婆婆,满脸含笑,似隐孕佳评之意。
风兰娇颜嫣红,却并无欢愉之色。
而龙渊秀眉微皱,白眼相加,似在怪她多言。
云慧心头,自另有一番主张,暂不表示,却暗暗思量策划着,今后的许多步骤。
一会功夫,四人将烤鸡食尽,云慧在溪边净了手,看看龙渊的头发已然干了,便走到了他的身后,为他梳发。
她这种举动,是由于习惯,皆因过去数年,每日清晨,她都是如此,此时自然而然的,又做了起来。
龙渊当着风兰和武夷婆婆,却觉得有些蹩扭,不过他并未提出反对。
皆因,一者他乐于享受慧姐姐对他的温柔照顾;再者云慧做来,态度是如此自然,自己若是拒绝,则岂不羞了她。
何况,他想:让这份亲热的举动,落在风兰的眼中,先让她心生警惕,而日后便是知道了他便是龙凌云,也必碍于有云慧掺杂其间,而不好意思,向他纠缠了。
风兰果然有些赧然,觉得他们仍是太过“亲热”“恩爱”了些,但垂头想一想,若自己在“龙哥哥”身边,岂不也愿意担任这一项工作吗?
但如今“龙哥哥”呢?却不知落在何方,天涯茫茫,自己该从何处下手寻找?若他是有心藏避自己,则像他那般精擅易容之术,即使是近在咫尺,怕也会认他不出呢。
风兰想到这里,凤目之中,不由酸酸的有点湿润,因此,她只好垂着头,踱到溪边去装着净手,以免被人发现。
武夷婆婆可由此肯定,认为云慧他俩,即使不是夫妻,也必是情侣,但她有点不解,适才云慧的话语之中,为什么有许多暗示,要设法凑合风兰与龙渊之意呢?
她不解,一时却想不出是何道理。
云慧执起了龙渊的美发,方才惊觉,此时此地是不宜如此的。
但若是放下不管,却更着痕迹,因此只好装作一本正经的为他赶紧梳好,勒上头巾。
遂即走到风兰身畔坐下,梳理着自己的满头金发,一边信口与风兰闲扯,道:“兰妹妹,你和奶奶准备到那儿去呀?”
风兰已极力忍下的一腔忧思,被她这一问,重又拉了上来。
只听她幽幽一叹,道:“我也不大清楚,我和奶奶要去找一个人。姐姐,你到何处去啊?”
云慧闻言心中暗暗嘉许,似有意的回盼了龙渊一眼,却见龙渊,正皱着双眉发呆。
她暗中一笑,道:“我和弟弟,要周游天下名山大川,并顺路拜访各大门派见识各派的武学。最近的一个目标,是黄山七十二峰,妹妹你可有兴趣,与我们同去玩玩吗?”
风兰抬头目射兴奋之光,注视在云慧脸上,许久之后,霍又光芒尽敛,幽幽一叹道:“姐姐的壮学与大志,愚妹有幸参与,本该雀跃三尺,无奈愚妹另有急事,暂时尚不克分身,故尔不能与姐姐同行,真是抱歉。只是,只是日后,若愚妹私事解决,定必往各大山川,去追随姐姐。”
说着,神色凄然,几乎流下泪来。
武夷婆婆在一旁,暗叫:“冤孽!”
龙渊秀眉皱得更紧,头也垂得更低,他心中一时又是感动,又是悔恨。
云慧身为女人,自然了解女人的心事,她这时见风兰对一个貌陋如鬼的男子,如此热爱,不由感动得嫉念全消,舒玉臂一把搂住风兰的身子,附在她的耳边,轻轻问道:“啊,妹妹,你要找的可是那奇陋的龙凌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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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仁心侠胆岂有种
武夷婆婆与她的爱孙风兰,在一处荒丘之下,遇着龙渊与云慧。
但龙渊云慧已然脱去了易容药,还他本来面目,风兰不识,反而当着两人,表示出她对龙渊所扮的龙凌云,念念不忘之情。
云慧本来就喜欢风兰俏丽可人,这时见她对一个奇陋的男子,用情如是之专,芳心中顿起佩服成全之意,不由接住她,附耳告诉道:“妹妹你要找的可是龙凌云吗?”
风兰闻言,似在黑夜中突然望见了一盏明灯,又惊又喜,顿时忘其所以,霍然抬起头来,道:“你,你怎么知道呀?姐姐。”
云慧神秘的眨眨眼,反问道:“我问你是不是啊?”
风兰这时虽有些羞意,但还是抵不住迫切的希望,闻言稍垂眼帘,幽幽的点点头,霍又抬头望着云慧,口虽不言,双眸中却射着冀求的光彩。
云慧注视着她,也不言语,芳心中正有几种情绪,互相的挣扎冲突着,迫得她不知到底该不该据实相告。
龙渊坐在二丈以外,表面上垂头在欣赏潺潺流水,内心确比这流水奔荡更急。
只是他不敢形之于色,怕被云慧与风兰看见,而生疑念。
风兰与云慧对视片刻,羞意转浓,怯生生避开云慧那一双澄蓝秀目,嘤声道:“姐姐,你……”
云慧内心交战不休,此际望见她那羞怯之态,转觉不该过分的予人难堪,舒皓腕握住她的纤手,绽颜而笑道:“妹妹,你找的那人,我知道他的去处,只要妹妹愿意与姐姐同行,姐姐保你能遇着他就是。”
风兰张开樱唇,欲想问个清楚,但话到口边,却又被女性的自尊与羞意,挡了回去。
皆因,风兰暗想她既然这等说法,可见与龙哥哥有点关系,若再催问,岂不更表明自己的用心,而惹人窃笑了吗?
故此,风兰又想道:“反正自己也是毫无把握的瞎闯,与她同行,旅途中既有佳伴,又有希望,真是何乐而不为呢。”
风兰还不好意思率尔答应,推说要请示奶奶,便走回到武夷婆婆身边。龙渊适才已听见云慧之言,心中早在吃惊,皆因她言中虽未指明,但若与事实两相对照,岂不又昭然若揭?
风兰一走,龙渊立即跑过去,悄声责问云慧适:“姐姐,你搞什么鬼啊……?”
云慧“咯咯”娇笑,声音颇高,道:“弟弟,我邀兰妹妹一块往游黄山,你高兴吗?”
武夷婆婆与风兰,被她这笑音语声,吸引得转向这边瞧来。
龙渊气在心里,只好勉强打个哈哈,道:“真的嘛,我当然也高兴啦。”
嘴里说着高兴,眼中却送给云慧,恨恨的一瞥。
云慧睹状,心中笃定个郎专情对己,不愿招惹麻烦,一丝甜意,瞬息间如电传遍全身,使得她更加“咯咯”娇笑起来。
龙渊无可奈何,心中更十分不解,云慧何以不仅无妒嫉厌恶之意,却似还存着拉拢成全之心。
龙渊不敢询问,抱定不问不闻之态,道:“好啦,咱们该走了吧?”
云慧见天已然不早,便即附和,去请示武夷婆婆。
四人合在一齐,云慧将两个大包行囊,缚在风兰马后,一同起程,武夷婆婆目睹龙渊云慧一双璧人,举止落落大方,风姿雍容端庄,私心中对云慧这一个异国华化的美人,异常喜爱,对龙渊则存有着异样望冀之念。
四人顺路往南,一路上风兰与云慧牵马步行,依偎一起窃窃私语,低声谈笑。
龙渊向来待人诚敬,则有问必答,这一来武夷婆婆虽尚不知龙渊的武功,深厚玄奇,却已经对他的渊博才华,万分惊奇了。
这日中午,四人到达“仓头”打尖休息。
这“仓头”已距长江不远,镇西有一河弯,为贯通长江与巢湖的水路。
往日巢湖出蛟,这道水路因而废止数月,船只不敢通航,如今听说恶蛟已死,河上镇上突然又恢复了昔日旧观。
龙渊四人,找了家于净的饭店落座,正在用饭,霍见门口步履轻踏,接着走进四位大汉,与一位商人。
龙渊瞥见那四名大汉,身材高大,体着劲装,身后各背着雪亮的兵刃,不由多看了几眼。
那知一看之下,却发现那后进的一位商人,正是自己在巢湖附近,“夏阁”镇上重托其救济灾民的王敬实。
龙渊自从将自己的一袋珍物交托于王敬实,便不曾再加问闻,但这时一见,心中一动,不由忖道:“不知这王老板,是否按过去所计划,去救济灾民?”
想着,霍见王敬实突然离开那四位大汉,向这边走来。
龙渊心头一惊,以为他识出自己,下意识的摸摸面颊,这才想起,自己的化装已然洗去。
此际,那风兰却已站了起来,微颦柳眉,浅浅一笑,樱唇微微张,尚未开言,却见那王敬实,一揖到地,道:“姑娘可好,龙少侠不曾来吗?”
风兰柳眉紧紧一皱,道:“王老板少礼。龙少侠另有要事到别处去了,王老板有什么事吗?”
说罢,又介绍王敬实与武夷婆婆众人相见。
龙渊装作不识,寒暄着请他落座,武夷婆婆与云慧,均知当日龙渊慨然赠金之事,故想知道他是否已用于救灾,便都客气的让他坐下。
王敬实略一逊谢,落座道:“龙少侠侠风盖世,小人衷心感谢!近半月来,小人东奔西走,便是为着变卖少侠所遗的珍宝,购买粮米用器,以济巢湖灾民……”
接着便将处理方法,述说一番。
原来,龙渊果然是慧眼识人,王敬实虽则一介商民,却具有侠义肝胆。
他自得龙渊一袋珍物,第二日取出二三件来,先偿还了债务,同时将那夏阁镇数家粮行,所存料粮,一齐买下来,又加雇账房伙计,按过去的方法,只要是附近灾民,来行具结,即可按人口多寡,领取若干粮米。
王敬实自己,则携了其他的珍宝,连夜兼程,赶往合肥,估价变卖。
但龙渊那一袋宝物,价值百万以上,无一件不是价值万贯,合肥虽是皖省的省会,却也无一家珠宝行,能够一起买去。
王敬实无可奈何,只卖了少许,共值二十几万,换了数千斤米粮,雇人运回巢湖,余钱则在湖滨四周的镇上,另购下十多家米栈粮行,前往金陵加以变买。
经过这数宗巨大的买卖及放账,王敬实顿时成了巢湖附近的名人财主,万家生佛,成了无人不知的人物。
王敬实私下深觉受之有惭,皆因这银钱多是龙渊所赐,并非自己所有,如今不料想自己得享此誉,而龙少侠却不知所踪。
他不敢自满,更且居安思危的想到,目下巢湖,天下黑白两道之雄,云集未散,若此举传入黑道绿林耳中,多半会引起垂涎,而必思图劫执。
故此,王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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