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只是祥永公主要睡一会了。”易云月抬眼淡淡地望着他道,但随即又低下了头。
公主身后的侍卫一片骇然,刚欲拔剑上前,却听得司空拓悠然道:“祥永公主只是中了昏睡的药,你们把她带回去吧,”说罢走到了三人面前,弯下腰道,“月月刚刚退热,现在又是一身的雪。你把她交给我吧。”言语中难掩的一丝无奈,让叶子萧微微一震,旋即松开了手。
司空拓扶住易云月,一只手轻柔地拍掉了她身上的雪屑,不再理会帐外的人,走进了大帐。
朦朦的热气,带着渺渺的暗香。
“皇子……”易云月微颤着声音唤道,她的缛衣已被司空拓轻轻拨开,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低低地哀求着,长长的睫毛覆在眼上,看不见任何的光泽。
“你虽然抱着祥永避开了我的剑,但又怎能避得开印狐潭得独门暗器,”司空拓露出了一丝苦笑,“子萧平日甚是仔细,这次也难免关心则乱了。”一边说着,一边轻拍上易云月的前胸,暗用内力,一根银针从背后射出定在了书案之上。
他的手指轻沾伤药,抹上了那微微发紫的针孔处,“月月想的甚是详尽,如若不是你迷倒覆又抱住那祥永公主,恐怕她是必死无疑的。还好你偏了身子,否则便也不会坐在这里了。”说罢,轻轻掩上了易云月的身子,蹙眉看着面前刚刚病愈却又受伤的人。
“皇子,我们尽快回京吧。”易云月忍着覆又袭来的刺痛,低声道。对于司空拓刚才的话仿若未闻一般,只是凝视着书案上的闪闪银光。
揽风吻雪,却似无味。
祥永寝宫
梅瓣乱落,辗转反侧,淡淡的粉红交织着靡靡微香。
屋内却因为熏香之气变得有些微微发闷,祥永呆呆地伏在软榻上,一双眼看着宛转而上的细烟。换上了一袭淡红色的衣裙,显得明艳异常。
“司空拓……”娇艳红唇中讷讷地吐出了三个字。
第十五章 风缠马足(4)
二皇子府邸
“皇子依旧告病吗?”易云月伏在书岸上,眼中满是询问,“皇上却因为皇子,一直都在推迟庆功宴呢吧。”
南方已经满是春色,凝淡的空气,扑在脸上甚是舒服。
回京已有月余,自二皇子赶在所有人之前,带着失踪已久的皇子妃出现后,便再没有出过皇子府。只是每日琴棋书画,享受这难得的清净。
“月月很想我上朝吗?那祥和公主马上就要到京城了。”司空拓一双眼睛斜视着伏在书案上的易云月,轻笑道。
“皇子的志向,又怎么能允许身畔的人留有私情呢?”易云月覆又直起身,接着拿起书,心不在焉地看起来。头发自一边散落,尤为清淡可人。
此时俏奴站在一旁,依旧还是一个月前见到两人的表情。有些惊异,有些不解。小姐自从失踪之后,二皇子总是一副冷淡的态度,想来两人本就没有什么感情,倒也不甚奇怪。但自从这次回来,两人之间却变了味道,像是……兄妹之情,又像别的什么。并且在自己的追问下,小姐已经说这次失踪是二皇子的人掠去的,如今这般,则更是奇怪了。
她寻思间,抬头看向小姐的脸,便又是一阵迷惘,这绝尘的脸终是露了出来,可耳边依旧还是当年莫云姨妈的话:月月之资尤在我们姐妹之上,药女受诅咒的命运又怎能避过。
莫家药学与美貌皆是代代相传,不知为何缘故,历届的后代均为女子,但最都会落到孤苦终老的地步。到了莫云那里就根本没有了子嗣。却因为莫月临死前的坚持,易云月才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了此代的传人。在那诅咒的命运下,却不知这到底是福还是祸。
司空拓转过了身,半晌道:“你那页都看了一整天了。”
易云月略一呆愣,没有答话。
只是俏奴手中倒了一半的茶停顿了下来,滴答之声不绝于耳。
皇宫
“儿臣参见父皇。”司空拓修长的身影跪了下来。
“拓儿,起来吧,”皇上坐在那里,略一沉吟道,“你这次终归不负众望大胜而归,加上祥南的和亲,应该是时候了。”
司空拓起身看向上座的人,略显苍老的脸带着深深的疲倦,看来父皇真的决定了。
“就在你迎娶那祥和公主之后,我便会立你为太子。这么多年你的积垫,应该可以应付你大哥了。”他看着房中的司空拓,脑中浮现出了文妃的脸,那盈盈笑声至今仍清晰在目。
“拓儿明白。”司空拓颔首道。
就在两人各有所思之时,一个太监忽然莽撞地跌了进来,跪在地上战抖地禀报道:“皇上,大皇子……大皇子在府内自尽了!”
屋中的安静瞬息间凝滞下来。
司空拓一双手紧紧地扣了起来,感觉着父皇探求并带着浓烈愤怒的眼神。他双目凛光,道:“父皇,这其中必有隐情。”
“隐情,当然,我当然知道会有隐情,”皇上声声悲切,覆又恨声道,“拓儿,为什么这么急切,他可是你的亲哥哥!”虽然自己从来不怎么疼爱那个儿子,但毕竟他还是自己的儿子啊!
“父皇,请让拓儿亲自查办。”司空拓紧抿住双唇,跨前一步,异常坚定。
“来人,带二皇子下去严加看守!”
原来,淡薄云青却只有一瞬。
印云阁
“公子,”妙妙轻轻捅了捅发呆的人道,“已经开始了。”她说完后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想那公子每每在印狐潭山顶时皆甚为飘妩,可是现在,在这印云阁假山的顶端,倒是说不出的滑稽来。
“有些难办。”叶子萧没有回头,只是轻声喃喃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
“公子这些日子以来,总说些没头没脑的话。”
“这局必然会要我插身而入,但我现在却没有这个心力。”他淡淡地解释着,柔媚的脸漾上了一抹苦笑。
“公子,有些话,妙妙还是要说的。还有不到半年公子就要闭关了,如此紊乱却又怎么有能力进入印狐潭底?”妙妙叹了口气接着道,“虽然你和岛主情同手足,但我依然觉得我们还是尽快完结这些事情,回印狐潭的好。”
几尾赤色的小鱼荡了过去,掀起的水波皱了一池的清水。
叶子萧忽地上挑嘴角,转过头娇艳地笑道:“我们走吧。”
妙妙有些愕然,但随即也笑了起来,紧随着他走下了假山。深深浅浅的水波依旧漾在那云池中,未曾淡化。
第十六章 念娇奴(1)
二皇子府邸
“月月,你要听好,这次我们势必要把二皇子救出来。”宰相一脸阴沉道。大皇子虽然是自己的亲外甥,但毕竟现在已经死了,还好当初留了月月这步棋,否则自己就会一辈子也翻不过身。
易云月双眼低垂,略一点头,但心中所想却是另一番。大皇子自尽,这局太明显,明显就在这“自尽”二字,摆明了说是被人杀,那所有矛头都会指向二皇子。但仔细想过之后,任何人又都不会认为是二皇子,却也是因为这“自尽”二字用的明显,所以根本不需担心二皇子的安危。那布局之人到底是想做什么,既不想至二皇子于死地,却又要杀了大皇子,只要查不出这便是一个无头之案。
屋中淡淡幽香,让易云月猛然一凛。难道是子萧?念及至此,不由紧咬住了下唇。
“月月怎么了?”宰相看着易云月略有变化的表情,不由狐疑起来。这女儿不是自己带大的,所以并不亲近。只因她长的实在是太像她母亲,才会一直视若珍宝。
“宰相大人,小姐一定是身子还没条理好,”俏奴适时地挡住了宰相的疑问。急忙倒了杯茶水,递到了易云月面前,道,“小姐喝些水缓缓吧。”
“嗯,”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聚满雾气的双眼望着宰相道,“月月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才好,只是恳请爹爹在朝上多多向皇上进言,说些皇子的好话。”几滴泪水滚落到了茶杯之中,一片涟漪。
宰相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没有再追问什么。
早朝之上
“皇上,请明鉴,此事必有内情。”廖将军上前奏道。
此时,朝堂之上已是跪倒了一片大臣。昨日尚且还拥戴大皇子的人如今全都倒向了二皇子。连一向中立的廖将军都上前开口求情,而那二皇子的丈人、当今的宰相大人却依旧不动声色地立在一旁。
“宰相怎么看?”低沉的声音响起,殿内瞬间归为平静。
“臣认为现在最先要讨论的应是大皇子的丧事。”此一言掷地有声,众臣又是一片附和。
“还是宰相深得朕心啊。”自己有何尝不知道此事一定与二皇子无关,但那人也必定想保拓儿的。宰相啊宰相,不愧为外戚第一权臣。此时暂缓此事,才是最好的选择,到时候自然会有所进展,“关于二皇子的事情就押后吧。”
说完,皇上便起身退了朝。
“宰相大人,真是想皇上所想啊。”廖将军别有意味地说出了这句话。
“廖将军放心,我怎会不保二皇子,毕竟我要等到小女登上皇后宝座的那一天。”宰相沉声反诘道。
数日后 二皇子府邸
“痴痴地在看什么?”清幽的声音飘进了屋里。
说话的人坐在窗外的树上,凤眼微斜带着看不尽的调笑;一袭青衫点点碧珠,那许久不见的绝尘妖媚竟让易云月略一失神。
“叶公子进来吧。”易云月低头道,她知道叶子萧迟早会来,只是没有想到迟了这么些日子。
半晌不见窗口的人影,屋内竟宛转起了凄切的琴声,她抬头,叶子萧已经坐在了对面。修长白皙的手指抚弄着幽幽绿意的琴,那一张如玉的面孔竟是说不出的冰冷。
砌落梅樱,却道满目苍茫。
俏奴悄然走了进来,没有几步便怔在当处,嘴边渐渐流出了一丝血红。
叶子萧抬头看向她,停止了琴音,道:“你不该进来,这琴声虽然毒辣,却只会让习武之人受伤,”说罢站起身,叹了口气,“况且我又怎会伤害她。”
“这么忧伤的曲子,到你这里却变成了伤人的利器,”易云月仿若未闻一般,只是一双眼凝视着他,径自道,“姨妈每次弹的时候都是一脸哀怨,为何你却抚的这般冰冷不堪。”话语间竟透着无比的酸涩。
“这本就是印狐潭的武功,”叶子萧微微笑了起来,转言道,“月月却又为何一直未问二皇子?”
“既然不想知道,却又何必多问?”易云月边说着边走近了琴台,“我知道只要你一出现,便是为了告知我这件事,但我却不想听。因为一切完结后你便要回印狐潭了。”
叶子萧微微一愣,看着走到面前的人,那眉眼,如虚幻般。他从未想过此生可以从易云月口中听到这些话,心中不由一阵苦涩,伸手抚上了她略微颤抖的双唇,竟是触手冰冷。
良久,他才苦笑道:“子萧之情,又岂会比月月少,”旋即便转过了身,接着道,“不日便会有人来此,只是二皇子不肯硬逼他,也许你能做到。”
安静的,他转身离去,不再有任何迟疑。
第十七章 念娇奴(2)
“三皇子。”易云月看着面前这仅有一面之缘的人,心中翻腾良久,难道真的如同叶子萧所说,来得人便是整件事情的主导者。
“二嫂,我给你讲个故事,”司空术打断了她的话,放下了茶盏,“有个人,生在帝王家,从来不知道何为亲情,却只对自己的一个哥哥近乎疯狂的崇拜。十三岁时,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听见了母妃谋害哥哥的阴谋。”
易云月静静地听着,却没发现自己手中的茶水已经洒到了衣裙上。
“他曾经彷徨过如何对待这场阴谋,可当他听到母妃竟然要拿自己作为诱饵时,便彻底坚定了立场。他明白之所以选择他,是因为即使牺牲了他,母妃仍旧还有弟弟,可以支撑她的地位。那时候,他才真正地认识到,对于母妃来说,两个儿子不过是保护她的屏障。”
三皇子又径自倒了杯茶:“所以他很轻易地就以诅咒君王的罪名让自己的母妃获罪,打进了冷宫,反正那个时候皇上只独宠文妃,并不会在处置她的身上下多少调查的功夫。”
“然后他很安然地度过了很多年。直到他知道又有人要谋害自己的这个哥哥,并且还要弑父夺位,却苦于自己的地位无法与他抗衡,便又一次下了手。”
“二皇子不会有事情的,三皇子请放心。”易云月此时竟不想他再说下去,总会有解决的方法,总会有的。
“他杀了自己最爱的人的儿子,却又怎么能再活下去,”悠然的声音,毫无感情波澜。
“姑姑?”易云月猛地站起身,不可置信地问道。
“是的,怜莲,那个深宫中最平淡的女人,平淡的连儿子和弟弟都不去关心她。”司空术眼中竟是一丝柔情。
易云月此时才明白,为什么叶子萧说自己可以说服他。她的脑中渐渐浮现出那个喜欢淡淡的笑,温柔的说话,却总是宠爱自己的姑姑。
茶盏满了又空,空了又满。司空术不再说话。他的故事已经讲完了,留下了一室的平寂,和两个并不平静的心。
“二嫂,你可知道二哥对你的心思?”他忽然抬头,目光深敛,“当我去看他的时候,他什么也没有问,唯一交待得就是让我好好照顾你。”
易云月抬头微微一笑,道:“我尚且还有父亲。”
“父亲?二嫂,将死之人说些过分的话,你也不会怪罪的吧,”司空术淡然道,“你不过是宰相的一步棋,印狐潭上代领主月狐的女儿,我想这点你自己也早就清楚了。”
易云月没有回答,的确,她早从姨妈每每看自己的眼神中就了解了这一切。
自己的母亲莫月爱上了姐姐的心上人,十几年前在他重伤之时,便用药女之身救了他,却怀上了自己。药女之身乃天下最奇的制伤良药,但这一救却也使月狐破了领主之戒,仅仅延长了一年的寿命而已。在军营里司空拓并没有把话说完,但自己却早就知道了印狐潭散功的后果。念及至此,不由苦笑起来。
良久,她才开口道:“虽然父亲不是父亲,但姑姑却是最疼爱月月的姑姑。月月又怎会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