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迁听他这么说,知道事情已然败露,当即将身子一正,深吸一口气,冷冷地道:“好小子,你果然精明,不过你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宋千里道:“起初我赶到周家,还是比你杜先生晚来了一步,虽然这也在情理之中,可是我看过周兄弟的伤处,胸肋所中一记掌力怪异,很似你杜先生的得意杰作‘阳奉阴违’掌力,当时我不能确定,只觉此事着实怪异,也就对你杜先生注意起来。”
杜迁失笑道:“没想到宋大侠竟然还是个验伤的高手呢!”
宋千里忙道;“别的伤我也许未必认识,但这‘阳奉阴违’掌力在下却是记忆犹新,那一年你得罪了襄阳‘三棍帮’,向周兄弟请求援手,我当时正好到丁山来拜望周兄弟,也就一同赶去,嘿嘿,那一战伤在你杜老先生‘阳奉阴违’掌力下的人还少了?当日周兄弟便暗下觉得杜先生下手太过狠辣,但他万没想到竟然会死在你们的手上。”
路四通怒喝一声道:“小子,你少要卖狂,等到我们割了你的脑袋,看你还能不能说话?”说罢身子一长,已然冲了上去,路四通抢上前去的时候,杜迁双掌一搓向侧方一蹿,欲待绕到宋千里背后两相夹攻。
宋千里呵呵长笑,身形一纵已然闪入灌木丛中,路四通和杜迁也一闪身隐入林中,宋千里隐在草丛之中,不敢大声呼吸,他知道今夜实是性命交关的时刻。杜、路二人实是江南武林中的一流人物,而且手下眼目甚众。宋千里从现身那一刻起就在谋划如何脱身,如何化装北上,将此事公布于众,并且请得铁血除奸盟出面伸张正义。
杜、路二人隐在暗处,听听四周并无动静,也不出声。他们决定和宋千里耗下去,非要杀了他不可。忽听得西头一大片灌木丛后“哗啦啦”地大响好象有东西向前突蹿。两人当即一左一右如鹰雁般疾闪而去。
宋千里听见远处有动静,正没理会处,忽然肋下一麻,已然被点中穴道,他心下一凉,只当被发现了,却见一个面戴黑面判官面具之人蹲在自己身边,他心上的大石终于落下,只觉额上被唬出了一层细汗。
黑面判将宋千里提走的时候,杜、路二人正忙着在及腰的长草间寻人,他们终于会合在一块磨盘大的青石面前,见青石一侧长草被压倒往两边,两人知道刚才声响定是这青石滚动所至,想来那宋千里已然逃走,两人均暗悔太过冲动,不禁轻轻击掌。
周家的四门大开在正厅之上设立灵堂已然是次日正午时候了。丁山镇中滞留已久的武林中人知道今日周昭尸体终于要下葬了,有人的心中便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来。
人聚齐在大厅之上,厅上站不下,一些自知身份微末之人便退到廊下候着,一起起人给周昭行礼致哀,周小小跪在一边不断向人叩头谢礼,菲菲浑身缟素,面容凄郁。周家一些亲属中的女眷在一边低声劝解着她,而天目三友、浙东双杰以及李麻子等十几个与周家交情较近的人都坐在堂上等待棺木出门。这些人中赫然便有杜迁和路四通,两人因手下已然遍布左右,丁山镇也在乌衣社的掌握之中,心下有恃无恐,这才重回周家。此刻大厅之上却不见明七与那姑娘的身影,杜迁不知这两人躲在暗中有什么图谋,只是对于这两个年轻人,杜迁他们并不放在心上。
待得众人行礼已毕,影壁后转出明七来,他漠然地扫视众人一眼。浙东双杰老大问道:“明公子,你那位朋友究竟到了没有,如果到了,那就请他快快现身,也好解了周昭兄弟死因之谜。”
明七神色黯然地道;“我这位朋友知道此事与乌衣社有关,便托故不来此地,所以,周大哥的伤也不好验了,不过请大家放心,在下已然托人到蜀中去请唐家堡中高手前来,到时一定能验出个真相来|Qī…shu…网|。只是一来唐家堡堡规森严,高手轻易不肯露面,二来大家在此地等得也是心焦,所以在下请得大嫂同意,让死者先行入土为安,等将来唐家人到了,再起棺验尸,公布天下,各位以为如何?”
菲菲忽然由身边取出一只小锦盒道;“七弟,我在你昭哥的遗物中找到这块玉牌,他既为这块玉牌丧生,想来此牌绝非祥物,你替我在你昭哥的墓前毁了,也算是祭奠他的亡灵吧。”
明七默然接过,在手中掂了掂,打开锦盒,众人但见一道柔和的毫光映上金明的脸颊,就见锦盒中放着块碧绿之色的异形玉石,浙东双杰的老大脱口而出道:“鸡冠石!”
李麻子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望向明七,却见明七将锦盒闭上,将锦盒放入周昭的怀中。然后缓声道;“这‘金山玉牌’由四块组成,周家所继承的的确是这块鸡冠石,另三块是犬牙石、缺月石和象鼻石,由江南四老另三家继承,据说四石合一,关系到一宗宝藏,只是现在这块鸡冠石毁了,宝藏也将难以找寻,虽然可惜,却少了许多的纷争。今天江南武林精英济济一堂,只有一件憾事,那就是不能验出周大哥的死因,不能一惩凶手。”
他话音未落,只听后堂一人咳嗽而出道;“验个把伤口又有什么难处?”只见影壁石后踱出一位老者,堂上众人多认得此人正是昨日在院中大凿石碑的金陵府石匠老吴,明七忙躬身道;“吴老,您怎么出来了?昨儿个忙了一天,就想让您老多睡着些,您倒上前边来了。”
老吴咳了几声道:“你要给人验伤怎么不早早告诉于我?你六哥小刀子的那一手还是跟我学的呢!告诉你,当年我老人家干这一行的时候,你和小刀子还没生下来呢!”说着缓步挪向周昭的尸体,他凿石碑的时候劲头十足,此刻走在堂上却老态龙钟、摇摇欲倒。
杜迁此时只在脑中电闪般回忆当年江湖上哪位验伤验毒的高手姓吴的。老吴走近灵台边开始解周昭上衣的钮扣时,李麻子,浙东双杰、路四通、杜迁等人都凑上前来欲待看个究竟。
衣衫尚未解开,路四通不小心碰倒一座烛台,燃着的白烛、烛泪落在白色的幔布上,白布呼地一声燃烧起来,老吴见火势陡起,唬得连连后退,却见廊下一人手持一支黑色短筒抢上前来,一按机簧,短筒之中喷出一道赤焰一下卷向棺木,那棺木连带周昭的尸体轰然燃着,火势雄雄。
天目三友老二单掌“力劈华山”当胸劈中那放火这人,口中骂道:“小祝融祝彪,你为何放火?”
小祝彪口中大吐鲜血,单膝跪倒在地,不能回答。
忽听得李麻子一声怒喝,只见浙东双杰老大探手由周昭正在燃烧的胸口处取出锦盒,盒面也已烧着,被他拚命拍了几掌,火星才熄。
菲菲脸现惊惧之色,与一众女眷退在厅角,小小抬着稚气的双眼瞧着堂上。
李麻子怒道;“老牛你哥儿俩也看中这宝贝了?快快放下了,这是周家之物,周府已然决定将它毁了。”他话音未落,人已然蹿了上去,牛老大并不将他放在眼里,见李麻子上来,起手一掌切向他的颈部。李麻子看也不看,左掌一翻迎上,两掌相交,“啪”地一声大响,李麻子上身晃了晃,牛老大却连退两步,牛老二一见大哥受挫,一个箭步抢到哥哥身边,两人在江湖上走动,经常联手对敌,攻守趋避配合得甚是妥贴。
李麻子再次攻上去的时候,路四通已然闪身站在周小小的背后,左手按在了小小的头顶之上,小小好奇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场中相斗异常激烈,那浙东双杰功力颇深,且联手江湖,名声好不响亮。谁知此番与李麻子相斗,竟然是守多攻少,缚手缚脚。李麻子在激攻之时,不出一声,双掌翻飞,招式精奇。厅上观斗众人均感稀奇,因为以李麻子在武林中的名望,他决无可能与浙东双杰相较高低的。
金明望望站在小小身后的路四通,又看看一旁观斗的杜迁,没有说话,老吴畏畏缩缩地站在金明身边看着场中三人相斗。
忽听得牛氏兄弟齐声大喝,各将双掌一并拍向李麻子,李麻子见势不好,左手一挥,但见寒星点点,数枚暗器飞射牛老二,牛老二识得厉害,身形一挫,斜退开来,那数枚暗器“嗤嗤”数声射入墙内。李麻子射出暗器之后,身子陡进,右掌一翻,牛老大但觉一股寒风掠过,自己双掌已然接了李麻子的一掌,三掌相交却未发出多大声响,牛老大只觉双臂寒麻,如已失去臂膀。李麻子冷哼一声,左手一闪已然由牛老大的怀中取出锦盒。
厅上众人但见场中变化陡生,不禁均高声喝彩,只是有些人见周家并不招呼仆人将燃着的棺木之火扑灭,一任火焰卷烧死者,微有不解。
李麻子见周昭的尸体已然烧得焦黑,微微点点头,他打开锦盒,取出那块鸡冠石仔细端详,良久,才将锦盒一扔,把那块鸡冠石揣入怀中,厅上众人不禁大怒,有人喝道:“李麻子,你为何觊觎周家宝物,快快交出,不然将你碎尸万段。”
李麻子“嘿嘿”笑道:“这件宝贝价值连城,谁人不爱?你们难道不眼热?”
牛老二见哥哥受伤不轻,上前来扶了他退到天目三友身边,杜迁俯身察看小祝融祝彪的伤势,双掌按在他的后背上输些内力助他疗伤。
就在此刻,但见一道白影闪过,一人已然纵至李麻子面前半尺之地,李麻子尚未明白过来,这人十指齐张,一上一下,当胸抓中,但听得“扑啦啦”布帛撕裂之声,李麻子的绸衫被撕扯而下,那人就手取过玉牌在手,纵身退到棺边,众人定睛而看,出手之人正是明七。
此时棺木已然焚毁,十来个周家庄丁走入,七手八脚将焦木上的余火扑灭,又将灰烬铲入罗筐之中抬出,不消片刻功夫,堂上已然干干净净,厅上厅外武林人物均觉大奇,不知周家在闹什么玄虚。他们最关心的,还是那一招之间便夺回玉牌的明七。
李麻子冷哼一声,他并不服输,只觉适才对方攻己不备,自己一时疏忽才至失去玉牌,当下将身上绸衫脱下扔了,精赤上身,“嘿嘿”笑道:“真人不露相,没想到明七爷竟然还是位行家。”
金明冷冷地道;“你李大镖主不也是一鸣惊人吗?我周大哥所受诸处伤口,我赶到的那一天就已然验明了,他背上所中一拳断了一根背骨,乃是出自水神路四通的‘涡漩劲气’,那是我一眼就认出来的。”听到这里,众人都向路四通看去,路四通一阵慌乱,嘴张了张,却又说不出话来。只听金明又道;“周大哥所中第二处伤口乃是左边腹肋之处的掌伤,那是阴阳手杜迁杜大侠的手笔,我对比了被他‘阳奉阴违’掌力所伤之人的伤处,思索之下,也就辨明。”众人听了一阵轰乱,杜迁却只是冷笑。只听金明又道:“最难的是那致命的一处伤,乃是他肩背一块黑记处被人用‘阴风柳’掌力拍入一枚黑针,就是适才李大镖主打出的那种暗器,只是这种暗器制成极易,且上面喂了一种唐门独有的毒药‘寒心箭’,这种毒药毒性猛烈,所中之人功力如欲散去,不能与人相斗,所以我并未怀疑李镖主,只觉定然另有其人从中主谋。”
李麻子听了,冷哼一声道;“你尽说这些废话又有何用?”
金明漠然地道;“如果刚才吴老上来作势验伤的时候你没凑近,如果牛家兄弟取了锦盒之后你没出手,又如果你刚才不使出那记‘阴风柳’手法击退牛老大,夺取鸡冠石,我也许永远不会怀疑到你的头上,可是你太草率了,轻而易举地就被牛家兄弟试出了真底,也只能怪你李堂主办事无方了。”
李麻子脸色一变,厉声问道;“你说什么?”
金明道;“我早就知道主持这次对付周家的行动乃是乌衣社苍龙堂堂主,只是没想到他们口口声声所说的头,原来就职是你李大镖主,只是自今而后,你李堂主休想在江湖上有立足之地了。”
李麻子“嘿嘿”冷笑道;“小子,你莫要太过狂妄,就算你夺回了鸡冠石,识出了我的身份,却又怎样?老实告诉你,这会儿你如果不将鸡冠石还来,你周大哥就要绝子绝孙了。”
众人一转脸,却见路四通将周小小揽在胸前,手掌按在他头顶上,随时发动功力,小小的脑袋就将被毁。
金明冷冷地扫了路四通一眼,摊开手掌看了看那块鸡冠石道;“大嫂嘱我将这块玉牌毁了祭奠大哥,你们却要胁我换取一条人命,想来这块玉牌还有些用处。”说着将双掌一合竖在胸前作祈祷之状,他将双眼微微闭合,口唇嚅嚅而动,忽然双掌当空一举,猛地斜斜劈出,那块玉牌化作万千道绿光射向路四通,路四通晓得不好,刚要发动,双臂、前胸、脸上便被那万千道绿光射中、穿透,只听他长声惨叫,往后便倒。
众人但见他双臂、前胸、脸上如被钢锥凿穿成千疮百孔般,一个个小洞中向外缓缓流出鲜血,知道是明七以浑厚内力将鸡冠石震碎劈出击杀了路四通。一时间众人心思不一,有的欢喜这路四通终于被除,有的对明七的功力显出(炫)畏(书)惧(网)之色。小小在众人各色不一的眼神的关注中走到厅角,菲菲将他揽在怀中轻轻抚慰。李麻子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惧意,这时他才知道原来明七的功力这般厉害,自己一人无论如何也应付不了,不过他自认已然布置好了第二步,并不将明七这单枪匹马的一个人放在眼里。
金明缓缓地道;“我来的那一天便说过要给我周大哥报仇,你李镖主、杜大侠,还有那位躺着的路大侠三人便是首恶,说不得,我要取了你三人的性命祭奠我大哥在天之灵。”说着走到靠墙一张祭桌前在桌角轻轻按了三按,但见一阵‘吱吱嘎嘎’声响,适才摆放棺木的地方,地砖缓缓移向两边,底下慢慢地又升起一座棺木,里面躺的正是周昭,棺木之旁还放了个兰布长形包袱。
众人明明见到适才周昭的尸体被烧成灰烬,均不明白为何又出来个周昭,金七知道众人心意,缓声道:“刚才棺木中的是个假人,乃是我由金陵府请来的面点大师制成的面人。”
众人一听这才(炫)恍(书)然(网)大悟,李麻子暗叫上当,适才棺木燃烧之时自己明明闻见面食焦糊之味却见事不明,实在糊涂。
这时真相大白,厅内已有多人纷纷鼓噪起来,让李麻子束手就擒,李麻子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双掌“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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