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凳瞧茶碗时,真假骰子便掉了包。
但若是好手,自也不必出到踢凳翻茶的下等手法,通常是在手腕间暗藏六粒骰子,手指上抓六粒骰子,一把掷下,落入碗中的是腕间骰子,而手指中的六粒骰子一合手便转入左掌,神不知、鬼不觉的揣入怀中,这门本事冷无为却没学会。
有道是:“骰子灌铅,赢钱不难;灌了水银,点铁成金。”水银和铅均极沉重。骰子一边轻一边重,能依己意指挥。只是铅乃硬物,水银却不住流动,是以掷灌铅骰子甚易而掷水银骰子极难。骰子灌铅易于为人发觉,同时你既能掷出大点,对方亦能掷出大点,但若灌的是水银,要什么点子,非有上乘手法不可,非寻常骗徒之所能。冷无为掷灌铅骰子有六七成把握,对付水银骰子,把握便只一成二成。虽只一成二成。
但十把中只须多赢得一两把,几个时辰赌将下来,自然大占赢面。至于真正的一流高手,则能任意投掷寻常骰子,要出几点便是几点,丝毫不爽,决不需借助于灌铅灌水银的骰子,这等功夫万中无一,冷无为也未曾遇上过,就算遇上了,他也看不出来。
今天他可真是遇上了,这佩服之色从眼里就看的出来。
不过这里是赌坊,有人这么赢,这坐馆的可是坐不住了,果然一女子牵着一少年走了过来,这少年瞧着年纪也就十四岁左右,可那眼神却透着几分顽皮,当他瞧见冷无为的时候,忽然一愣,对着身边的女人笑道:“姑姑,你看这位客人的眼睛真像我啊。”
身边的女人将他拉到一边,不高兴道:“望儿,不许胡说。小心你娘听见了会不高兴的。”
那少年嘟着嘴,不说话了,不过瞧他看着赌桌上的骰子,颇有些手痒的样子。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冷无为瞧那少年,从心里就打不出的喜爱,简直想看到自己年轻的时候。正当他看那少年的时候,赌博开始了。
这女人的手法,冷无为瞧了半天也没有瞧出个所以然来,只看见刚才面前还落了一大堆银子的瘦子,不断的把银子往前推。
冷无为算是瞧出来了,这女人的道行比这瘦子高明的太多。没过多久,那瘦子不敢再赌下去,拿着十余两银子,走了。
那少年的眼神透着对身边女人的崇拜,几乎以央求的口吻说道:“姑姑,能不能让我也赌一场,你教我的技术我还没有试试呢。”
那女人疼惜的看了那少年,禁不住他的哀求,只好道:“好吧,就一回。我可是拼了让你娘说一顿的风险哦。”
那少年激动道:“望儿,谢谢姑姑。”
可是当那少年走向赌桌的时候,旁边的赌客全走光了,就剩下冷无为主仆二人了。说的也是,刚才那赌法不是每个赌客就能承受的,何况从刚才两人对话来看这少年是这女人的徒弟,谁敢去赌啊。
少年抓了抓头,忽然看向冷无为,几乎是一种乞求的眼神。
冷无为太喜欢这个少年了,简直是和自己一样,想当初自己有点钱也希望和别人赌一下,当下走上前去,笑道:“来,咱们赌一下。”
那少年兴奋坐了上去。旁边的女人以怪怪的眼神看着冷无为。
也不知道这少年是不是技术没有练到家,赌况并不想冷无为预想的那样,没有一面倒,有时冷无为还能赢上几回,但随着局数越来越多,这少年是输少赢多,别看他输的次数多,可没几下冷无为面前的几千两就没了。冷无为明白了,暗赞这小子有头脑。
钱对冷无为来说不算什么,是输还是赢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这小子赌自己都感觉到年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寇子记挂着今天下午冷无为得去宫里一趟,便小声的在冷无为的耳边提醒地说了几句。
冷无为看时间也不早了,就把跟前的银子全部退了上去,笑道:“我还有点事情,咱们就赌最后一局了。哦,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少年愣了一下,笑道:“我叫方望,方圆的方,渴望的望。”
冷无为看着他,笑着赞许的点点头。
当冷无为离开后,方望将桌子上银票堆在一块,笑着对身边的女人道:“姑姑,你看,我赢了多少,足有一万多两,这家伙这真有钱。不过,你可千万别跟我娘说,咱们就一人一半吧。”
那女人疼爱的抚摩着他的头,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听说你的孙伯父来京城述职了,你要不要去拜访他一下。”
“他来啦,我可不去。孙伯父对我是不错,可在他们旁边太守规矩了,一点都不自由,还是钟姑姑这里舒坦。”
“傻孩子,你孙伯父可是地方上的封疆大吏啊,他一句话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倒霉。跟在他身边指不定你日后能出息成什么样子呢?搞不好还会当官呢!”
“当官,我才不当呢。当官有什么话的,老向别人磕头,有什么趣味……”说完方望拿着几张银票跑了出去。
皇宫大内。文颂殿是历来帝王子孙学习读书的地方,东方白是帝师也是这里的主院。冷无为是第一次到这里来。
“学生拜见恩师。”
冷无为挥挥手,笑道:“免了,不知道皇上的学业怎么样了?最近读什么书呢?”
东方白接道道:“皇上虽然才八九岁,却是聪慧过人。学东西很快,常常能举一反三,将来定是明主啊。”
冷无为笑着看着正在读书写字的皇帝,忽然道:“史书读了没有?”
“读了,刚读到前宋朝文宗那段。”东方白回道。
“文宗那段史很有教育意义啊,得让皇上学深一点,尤其是高皇后怎么执政,小皇帝是又是做了什么。那段得让他好好学学,并要让他深思,不防以当今朝廷的事情讲给他听嘛,让他早点明白日后的处境。”冷无为笑吟吟地说道。
东方白却感到一阵寒冷,前宋的高皇后自文宗死后,大臣们推选她的八岁儿子当上了皇帝,并大力扶持自己的家族。小皇帝十六岁时,高太后贪恋手中的权力,迟迟不归政,小皇帝与他生母的矛盾越来越大,到最后纠其大臣一起逼太后放权,却没有想到高太后居然下毒杀了皇帝,并扶一王爷的小儿子当上了皇帝,然而没有想到的是,事情败露后,大臣逼宫,高太后命自己族人领军救援,这一场动乱耗费了八年之久,最后以高太后的势力强盛结束。
冷无为让小皇帝学深一点,无非是要在小皇帝的心里打上一个“高太后”的烙印,那以后小皇帝长到十六岁,太后不归政,那小皇帝岂能善罢甘休,肯定会借助其他的势力来推翻太后的独权。
东方白看着冷无为望着小皇帝的神情,暗暗地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大汉的英雄还是地狱的魔鬼,为什么他的想法总让人琢磨不透,也罢就按他说的做吧,至于以后的事情嘛,就看皇上他自己选择了……
正文 第三百九十八章 天下大局(三)
“臣,叩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爱卿免礼。”
冷无为站起身,直视上面的那位,只见太后微笑着看着他,神情慈祥,但又不乏威严。
“冷爱卿,最近朝中的一班大臣对你放弃北魏一事颇有微词。北魏的国土是咱们好不容易才打下的,现在却要拱手相让,这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冷爱卿如此作为?”
冷无为暗道:果然是冲这事情来的。当下微微一笑,道:“回太后,我大汉乃礼仪之邦,昔日与魏签定同盟协议,定为盟友。如果我朝夺下北魏的国土,那我朝的信义何在》何况,北魏现在国力不支,已经沦为我朝的附属之国,只要和他们商议让他们每年纳贡即可。再者,北魏经历几百年,民心安定,如果我们硬是强占其土,恐遭其百姓反抗,那时我朝将再次陷入战火之中。更让臣担心的是,经此一战,我朝已经隐约成为这大陆之上最强盛的军事大国,铁骑之猛已经拉紧了相邻国家的警惕和戒心。一旦我军在北方陷入战争泥潭,一旦他们发起攻击,我朝将首尾不能相顾,这样一来就白白浪费了我朝崛起的时机。请太后明见。”
太后闻言不置可否,只是以疑虑的语气问道:“不知道冷爱卿对南李的事情是怎么处置,从传上来的战报来看,南李的皇室已经撑不下去了,他们已经数次要我朝排援军,这也是哀家为什么多次催爱卿回京的原因。”
“太后,南李之国土已经是我朝囊中之物,断没有拱手相让的道理。我朝与南李并没有信义之盟,虽然是我朝附属但已经腐朽透顶,无论是谁已经很难再扶起来,现在他们乱对咱们是有利的。臣已经派二十万大军驻扎在南边,一旦皇室濒危,我朝将以援军的名义乘机拿下,然后夺其国土。至于以后用什么名义,想来礼部会写出很不错的文章出来。”冷无为笑着说道。
太后也不禁莞尔,“爱卿果然是深谋远虑,不愧是我朝第一重臣。不过哀家倒有一事不明,爱卿对长公主的参政到底有什么看法,当初让长公主参政是因为皇上年幼,哀家初掌宫廷一切都有赖于长公主的协助。但如今,皇上都八岁了,哀家对朝政之事已经略有心得。长公主似乎不应该再继续参政。祖宗家法有规定,女人是不能参政的。哀家如果不是因为皇上年幼,哀家也不想再过问这劳心之事。冷爱卿你怎么看呢?”
冷无为愣了一下,顿时明白太后是公然的要自己表态,让长公主下野去,一旦长公主下野,那么权力必然集中在太后的手里,谁还能与她抗衡,这个念头迅速的在他脑子里转了一下,说道:“太后,长公主乃皇室之人,当初让她参政也是太后您定的。按说这是太后您的家事。既然是家事,臣这个外臣又岂能干预。何况,臣在外久已,对朝廷之内的事情还不太熟悉。长公主的势力到底有多大,她离开朝廷会产生什么样的动荡,臣一时也难以估计。如今,外寇已去,正是我朝官员奋发图强的有为之时,朝廷能不乱最好还是不要乱,先帝之愿还未行,新政虽已见成效,但还未成为朝廷之律法,整顿吏治的事情也一直没有执行,长年战争国库之况大不如前,朝廷需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望太后深思。”
刚才还有一丝柔和的眼神,现在全都不见了,太后的眼神顿时变的很冷,强笑了一下,道:“还是爱卿所虑周全,那你就和其他的大臣赶快商议拿出一个章程出来,要做什么事情最好想个周全,别再出什么岔子。还有,对有功之将领也要从优厚赏。皇甫飞云哀家看他还是很不错的,将门之子又在战场上历练过,京城的防卫交给他哀家觉的甚好,冷爱卿以为如何?”
冷无为怔了一下,赶忙道:“太后所思甚好,臣遵旨。这就让兵部下道文书,封其为武显将军(二品),统领京城外二十万驻军。”
太后脸色缓了缓,道:“就这么着吧。”
冷无为躬身告退。
一出宫门,小寇子连忙让人带轿子过来,“爷,咱们现在就回去吗?”
冷无为看了看天色,已经快到黄昏了,眉头深锁,忽然道:“你觉的这个皇甫飞云这个人怎么样?”
小寇子愣了一下,应道:“主子,您不是曾说过此人是个可造之人吗?小的看他也是文韬武略都行,但就是有一点,小的说出来怕主子不高兴?”
冷无为看着他,笑道:“有什么尽管说吧,就当是说的玩吧。”
“是,主子,我感觉这个人什么都很好,打仗勇敢,对部下也很好。但不知道是为什么,总感觉他身上有股阴霾之气,让人觉的很不舒服,不像齐大将军和姚将军等,和他们在一起就是那么舒服。”
冷无为笑着敲了下小寇子的头,道:“你这个兔崽子也学起评价朝廷大臣来了。”说到这看了看下远方,道:“不过,既然我能把他扶起来,照样就能把他踩下去。太后是指明要重用他,将来他会成为谁的心腹,都难说的很。好,咱们就去皇甫飞云那,皇甫远病了那么久,是该去看看他了。”
皇甫远虽贵为军机大臣,又赏爵一等公,但其府宅却不尚奢华。大门表面乃朱漆所涂,门口处立于两座大狮子,其大门宽月十余米,醒目之处当数太后所赐的牌匾。自皇甫远生病后,京城的官员大抵很少有人过来探望,其因皇甫远在朝中根基不稳,人脉关系浅薄,再着人已老矣,指望的时日不多,故来往之人甚少。
“报……太师来看望老爷了。”管家跑回来禀报。
此时皇甫飞云正在为皇甫远喂药,并向其介绍自己的心仪女子杨仙儿,对突然到访的冷无为不由的有了几丝疑虑,他看想杨仙儿,却发现她的神色有些异样。皇甫远还是睡的死沉死沉的,喂进去的药大多数都吐了出来。
“快请。”皇甫飞云赶忙整理一下衣戴就要走出去。
杨仙儿赶忙提醒道:“公子,应对要小心啊,冷无为这个人向来多疑,万一让他发现你有异心的话,恐怕会发生不测啊。”
皇甫飞云一点头,大步走了出去。
人未到,声却到。冷无为爽朗的声音传了过来,“哎呀,皇甫老将军,无为来迟了……”
皇甫飞云忙迎了上去,感激道:“太师能抽空来看望家父,飞云打心中感激。”
冷无为呵呵笑着拉着他的手,道:“我和你父本就是同朝为官,理应来看望。哦,对了,你身上的伤势好些了忙,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吧。自听说你在沙场上受伤后,我心中甚是不安哪,你父就你独子,万一你有什么闪失,我如何向你父交代啊。”
“多谢太师关心。”
皇甫飞云将冷无为迎到客厅之中,说道:“太师来的不巧,家父正巧已经睡熟,还不曾醒来,怠慢之处请太师体谅。”
冷无为长叹一口气,道:“皇甫老将军为国征战沙场久已,如今这样的情况谁也不想看到。御医可曾来过,老将军的病情可能好转。”
一提这事情,皇甫飞云面露痛苦之色,道:“太医对此也是束手无策,现在是活一天赚一天了。”
冷无为听了,不由的一声长叹。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走,带我去看你的父亲吧。”
皇甫远依然睡的很熟,房中只有奴仆几人,杨仙儿早就回避离开。
冷无为端起药碗,为皇甫远喂了几口药,怎奈药水已经喂不下去了,“看来老将军已经吃不下药了,回去我得找太医院说说,能不能做几个小丸子好让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