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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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争天-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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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宝儿弟弟!”尹宝儿半醒半迷,鼻子口里全往外冒水,呛得又是咳嗽,又是啼哭。

  薛老二、花头陀见状,哈哈大笑,划船追来。韩蛋蛋心想:“糟了!别说我武功不如这两个东西,就算是比他们高明,身上泡在水里,也只有挨打的份儿,这可怎么办?”正寻思间,忽听尹三娘子连连惊叫,问道:“师娘,怎么?”尹三娘子慌道:“有鱼!鱼咬我的腿了!”

  薛老二他们已追到跟前三四丈处,韩蛋蛋她们的船顺水而下,比前头慢不了多少,可毕竟不如薛老二他们更快。花头陀很是兴奋,大笑道:“鬼婆,你到底跑不了的。”

  苏佩莲在岸上看得分明,急得大叫。韩蛋蛋暗道:“这两个王八蛋追过来,只要在我们头上一人一桨,我们非死不可。我可以游水跑掉,师娘与宝儿却在劫难逃。”正急得没理会处,忽听西边四五十丈许传来一声长啸,正是尹天弃所发。尹三娘子大喜之下,放声呼道:“宝儿他爹,你快来,有坏人欺负我们了!”

  尹天弃叫道:“哪一个不要命的,有种的等我一等!”一个字比一个字近,最后一个等字说完,人已到了江边。苏佩莲伸手指着江面,急道:“尹大哥,快,快!”尹天弃目力过人,只一眼便看清情形,大声道:“花头陀,薛老二,那日饶你们不死,还有胆子来找我老婆孩子的麻烦?赶快滚你妈的蛋!”

  花头陀早让尹天弃吓破了胆子,搓手道:“薛二哥,咱们快走罢!”薛老二冷笑道:“吸血鬼尹天弃,你来了正好!当日你连杀了我四位亲兄弟,今日我就让你亲眼看见老婆孩子怎样死在我的手中,知道这是什么滋味!”仍是左一桨右一桨向尹三娘子追去。

  尹天弃大喝道:“你是不是不想要命了?”

  花头陀道:“想要,怎么不想要?傻瓜才不想要。”薛老二哈哈笑道:“尹天弃,你不用吓唬我,这船到岸上有二十几丈,你轻功再高,难道会飞过来不成?我们杀了你老婆孩子外加你徒弟,你有什么办法?”说话之间,两船又近了二丈,眼看稍倾便能追到。尹天弃沿江行走,一眼瞥见前面有一棵胳膊粗细的小树,脑中一亮,已有计较,冷笑道:“你们这是自己找死!”上前一掌劈出,那小树应手而倒,足尖一挑,小树飞起,尹天弃抓在手中,咔咔咔将树干折成六七段,夹在左腋之下,大叫道:“吸血鬼来啦!”忽的足下一点,纵身向江面上掠去。

  他轻功虽高,掠出三丈多些,一口真气用尽,身子也便下沉,方要沾到江面,手一挥,一段木头落下,足尖在木头上一点,再度跃起,又向前掠了三丈,第二段木头抛出。这工夫说时慢,那时快,但见月光之下,尹天弃犹如燕子掠水,真叫做疾若流星,翩若飞鸿,姿式美妙无伦,一道黑色闪电般向小船射去。苏佩莲鼓掌道:“妙极妙极!”

  尹天弃六段木头抛完之时,人已落在薛老二、花头陀二人船上。薛老二惊醒回神,抄笔扑上。尹天弃冷哼一声,道:“不自量力。”左手抄抓,扑扑两声轻响,已将一对判官笔抄在手中。右手疾出,没入薛老二胸口。薛老二一声惨呼,扑倒气绝。花头陀吓得呆了,退后一步,跪倒猛磕响头,颤声道:“鬼大侠饶命!不,不,是尹大侠,尹大侠饶命!”

  尹天弃见他情状,不禁冷笑,喝道:“我已饶过你一回,今日还留你加害我老婆孩子不成?”花头陀摇头道:“不敢,不敢,都是薛老二逼我来的,我哪敢加害尹奶奶跟大公子?尹大侠曾饶我不死,于小人如同再造父母,父恩如山,母恩如海,可怜天下父母心,大人不计小人过,尹大侠千万别杀我!”他求饶之时,口齿竟格外灵便,虽是说得乱七八糟,但却是一气贯成。尹天弃皱眉道:“薛老二死了,你说是他逼你来的,我也不得不信,是么?”花头陀点一点头,接着便大摇其头,迭声道:“不不不,尹大侠明见万里那个明察秋什么毫毛来着,你不信问问这个小恩人!”“小恩人”自是韩蛋蛋了。

  韩蛋蛋虽最恼没有骨气的人,但见这花头陀的没骨气又与惯常所见的不同,加上已知自己内功已融体,没几日好活了,更知人之将死时,对活着是多么渴求,不禁心软了,说道:“师父,饶了他罢。”尹三娘子道:“为什么饶他?”

  尹天弃沉吟一会,提足踩在花头陀头顶上,森声道:“就是不杀你,也让你在阎王面前转一圈。”微一用力,花头陀吃之不消,疼得大声嗥叫。尹天弃道:“杀你这样的脓包货色,丢我的人。不过,老子从来不怕丢人。”花头陀初时没懂,反应过来,又连连告饶。尹天弃笑道:“我徒弟说饶了你,我自然便会饶了你,还不快划船去救我徒弟跟老婆孩子!”脚下松开。

  花头陀如获大赦,迭声称是,拣起船桨划了过去,韩蛋蛋先爬上船,尹三娘子把尹宝儿递到船上,随即也爬了过去。一到船上,摸出匕首便向花头陀捅去。尹天弃出手如电,一把扯住,喝道:“你要干什么?”尹三娘子道:“天弃,你怎么变了?擒虎容易放虎难,不是你说的么?”尹天弃笑道:“他算个狗屁老虎!再说了,玉楷说过饶了他的,你难道没听到?”狠狠瞪了她一眼,顺手摘下沉船上的木桨,扔给花头陀,花头陀这会儿脑子极灵,忙把桨系在桨桩子上,问道:“尹大侠,到哪?”尹天弃道:“自然是上岸,还用问么?”

  船靠岸之后,尹宝儿已将一肚子江水吐净,只是他天生孱弱,这一回又是吃亏得厉害,仍是哭个不休。尹天弃、尹三娘子、苏佩莲说起刚才的事,都感后怕,又都没口子夸韩蛋蛋。尹天弃为韩蛋蛋号脉,问过她在水里的情形,知道她的内力已归丹田,又是高兴,又是担心,说道:“玉楷,你不要怕,那小子得了吴还的真传,或许能治了你的病。”转身提气,向着西边纵声长啸。过了一会,只听脚步声响之处,斜斜吊吊地走过了一个人,正是吕品田。

  韩蛋蛋笑道:“师父,这八口老鳖怎这样听你的话,不悄悄地逃了?”

  尹天弃道:“我以分筋错骨手拆了他双肩关节,又以独门内功点了他一十八处死穴,他会自行解穴,可是这本事显然还不到家。”吕品田面如死灰。自清兵保护之中被尹天弃擒来,知道这人武功已到出神入化之境,只有老老实实听从摆布了。

  尹氏一家用以作房屋的小船被薛老二、花头陀砸得不能再用,众人便进了通州城中。那通州城初建于五代之时,以其地处江淮,南通吴越,故名。清时为有别于北京东边的通州,称之为南通州,今名南通。大学士解缙曾有一联,上联是“东当铺,西当铺,东西当铺当东西”,下联是“南通州,北通州,南北通州通南北”,尹天弃一行所进之城,便是这联中的“南通州”。通州与扬州、嘉定相比,军事意义稍有逊色,清兵入关之时,破坏不大,是以当时算得上是繁华之所。

  众人找了一家客栈住下。苏佩莲见门口招牌灯上写的是“喜莲客栈”,不禁心下微舒,暗道:“不知这个‘莲’字,是白莲教的莲呢,还是苏佩莲的莲?”韩蛋蛋也有发现,对苏佩莲道:“好姐姐,你到了哪里,便有福星高照。”苏佩莲拉住她手,微笑道:“我的蛋蛋妹妹能治好了病,姐姐才真的欢喜。”韩蛋蛋道:“若是福星懂事,就让那八口老鳖有点真本事。”她内功初成,虽自知身担莫大危险,却是不由自主的神足气旺,真是连自己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尹天弃为吕品田推合了双臂关骱,吕品田为韩蛋蛋诊脉。诊脉半晌,让韩蛋蛋除去鞋袜,说道:“请姑娘运气冲左右“劳宫”、左右“涌泉”。韩蛋蛋虽是极讨厌这八口老鳖,但让人治病,自不能不听话,当下依言催运内力。她跟韩金虎学拳时已初识内息导运之法,此时内力旺盛,稍加引导,便运到这四个穴位上。吕品田查看一番,又命她运气于掌腕接处的“大陵”及足背的“侠溪”穴。问她催运内力的感觉,韩蛋蛋答了。吕品田再命她催气冲穴,一共试了几十处穴道,方告停下,沉思不语。尹天弃、苏佩莲、三娘子均不敢作声,等吕品田说话。

  过了半晌,吕品田道:“韩姑娘,可要恭贺你啦。”尹三娘子怔了一怔,点头道:“是啊是啊,吕先生得了药神吴还的真传,可以帮玉楷治好,是不是?”尹天弃一想不错,脸有喜色,拍拍三娘子肩头道:“老婆这话说的有见识。”尹宝儿卧在床上,高兴得撑起身来。

  吕品田摇头道:“尹大侠,韩姑娘的病我治不了的。”众人正在喜头上,一听此言,心登时沉了下去,尹天弃骂道:“狗东西,你成心消遣我们是不是?”韩蛋蛋叹道:“师父,你不要难过,早就知道是这结果的。”尹天弃一把抓住吕品田领口,提将起来,狠狠道:“你这狗东西,与师娘勾搭不清,害得你师尊活活气死,不然玉楷的病他一定能治得了。你一定要想法子治好我徒儿,否则……否则……”另一只手在床头上一抓,硬生生抓下一块木头,手指伸开,那木头已变成渣屑,“你便是这等模样!”放下他来。

  吕品田神色愤怒,冷笑道:“尹大侠大可一把抓出我的心来。不错,我与温柔姐姐勾搭了,她那样漂亮多情,我师尊又何曾仔细看过她一眼?她当年嫁给师尊,本来就是错了,和我在一起,她喜欢我,我喜欢她,这才对了。你杀了我,反正她此时多半也活不成了,我早死一会,那也没有什么。”尹天弃喝道:“滚你妈的蛋!谁有空管你是不是喜欢她,她又是不是喜欢你?你说,我徒儿的病,你到底能不能治?”吕品田毫无惧色,摇头道:“不能治。”

  韩蛋蛋脾气极差,心肠却是极好,见尹天弃真要杀人,急道:“师父,千万别杀这八口老鳖,免得他在阴世找到他师娘,两人一起跟我纠缠不清,我就惨啦。”尹天弃喝道:“玉楷,人这一世,哪有什么灵魂?再说,我杀了他,难道咱们找别人就治不了病么?”话虽如此,他自己也知道多半没人能治了韩蛋蛋的病,这病因正是自己所种,不禁又愧又疚,又喝道:“你到底能不能治?”

  苏佩莲自夫君张华死后,倍尝人冥相思之痛苦,见吕品田神情,暗道:“他与温柔的恋情虽然不大光明,但看来倒是真情实意。”不禁心软,劝道:“也是……也是韩妹妹命该如此,尹大哥便是杀了他,又能怎样?放他去罢。”

  那花头陀原不曾走,站在灯影之下,一直盯着苏佩莲偷看,越看越觉得她妙不可言,这时忘了自身处境,插言道:“是啊,是啊,苏姑娘说放了你,你还不快走?”在吕品田背上重重一推,便要赶他出门。花头陀心中原来另有一笔小账:“这小子跟我比起来,自然是他英俊一些。苏姑娘为他求情,定是看着这小子顺眼。看着他顺眼,便是看着我不顺眼。这可是大大不妙之事,万全之策,便是赶这小子快快走人。”花头陀头脑不清,其最痴之处,便在一个“花”字。凡是饮食男女,都不免为情人吃醋,花头陀身为花痴,于吃醋一节,更比常人为笃实广博,虽与苏佩莲第一回见面,而且身为俘虏,却已为她而大具醋意了。

  尹天弃听得花头陀此言,又气又笑,骂道:“你他妈的又是什么东西了?”花头陀不敢再造次,讪讪道:“苏姑娘不是咱们……你们一伙的么,尹大侠说什么,小的自不敢不听,苏姑娘说什么,小的自然也是不敢不听的。”偷偷看一眼苏佩莲,瞧她可听明白了自己这句话的意思没有。

  尹天弃飞起一脚,将他踢了一个跟头。回头对吕品田道:“我打伤了你师娘,你就故意不给我徒弟治病是不是?好,我也杀了你,不过你不会痛痛快快死的,我要让你受一百天的零碎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说这话时两眼半眯半睁,眼眶深陷下去,其阴冷意味,令人不寒而粟。尹天弃阅历甚丰,知道吕品田与温柔之情多半缘于男女缠绵,与“海枯石烂永不变心”的心心相印之境相去甚远,知他必是怕死,是以再次威逼。

  却不知天下之事,最难推断的就是一个情字。只听吕品田冷笑道:“尹大侠,你知你徒弟活不成,是不是也难过得很?我眼睁睁的看着温柔姐姐伤在你掌上,此时死活不知,又是什么滋味?”尹天弃点头道:“刚才在几百上千个鞑子兵之中,我抓了你,那娘们跟我拚命,我自然要下手狠一些,否则怎么能平平安安地回来?”

  吕品田道:“我打不过你,不能给她报仇。”昂首呜咽,泪水直流。尹天弃见他毫无惧意,不禁略生敬意,忽然间出手如风,解了他被点的一十八处死穴,喝道:“你滚罢!”吕品田冷哼一声,迈步便走,到了门口,顿步道:“我本来想趁你们让我给这位韩姑娘治病,寻机杀了她,让你尹大侠也看着最亲的人死在你面前!可韩姑娘虽是说话难听,倒的的确确是个少见的好人,是以我下不了这个狠心。告诉你们,我说治不了她的病,是因为她的病本来就已经好了。”迈步出了门去。

  尹天弃反应过来,喜道:“你说什么,再说清楚些!”吕品田悲声道:“你有本事杀了我,却没本事让我跟你说话!”脚步声音踢踢踏踏,走得远了。

  尹天弃惊喜不定,回过头来,挨个望望屋内众人,道:“这小子什么意思?”韩蛋蛋道:“他说我好了。奇怪,我怎么会好了?”苏佩莲沉吟片刻,忽然满面喜色,问道:“尹大哥,小妹有一事请教,你的十日绝命掌力是阴柔一路,还是阳刚一路?”

  尹天弃道:“武学之中,所有的能攻入人经络的掌力都属阴柔一路,十日绝命掌自然也不例外。”他心想苏佩莲对武学之见识不至于如此浅陋,微有纳闷。

  苏佩莲道:“这就对了。尹大哥,依小妹愚见,韩妹妹生性倔犟,尹大哥收她为徒,自想好好造就一个武林女杰,是以为了收她心性,施以十日绝命掌警戒。”尹天弃叹道:“我……我好生武断,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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