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忘了刚才要寻死的念头,闭住一口直气.手足井用,逆流而行。
谁知才要游近壁脚下,突然左腿上被人牢牢抓住,向上一提,竟身不由主,浮出了水面。
韦松拦腰一把抱住,喘息道:“师妹,你为什么要死?是我昏迷的时候欺侮了你么?我错了,你可以打我骂我,但你要原谅我是无心的—一。”他一时情急,双手无意中竟掩盖在女孩子最敏感的地方。
慧心浑身一抖,娇呼道:“快放手,你快放手呀!”
韦松道:“除非你答应不再寻死了,要不然,我一辈子也不放手。”
慧心嗔道:“你是死人吗?我若真的想死,你这样抱着就能阻挡得住?快放开手。”
韦松想了一想,连忙松手道:“果然,我真是急昏头了,师妹如想寻死,这样确然不能拦阻—一。”
慧心扶着壁崖,背转身扯弄着衣衫,埋怨道:“韦师兄,这样算什么,我好歹是个出家人,虽然这儿没有旁人看见,这样拉拉扯扯,实在也太不像话了,我要告诉师父去!”
韦松急得连连作揖,道:“唉!都怪我昏迷中失了理智,不知怎的冒犯了师妹,我真该死,师妹,求你看在我神志昏乱出于无心,原谅我这一次—一。”
慧心脸上一红,心里暗笑,道:“好啦!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原谅你一次——。”
顿了一顿,轻声又道:”刚才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韦松道;“真正毫无所知,唉!若有一点知道,断然不敢做出如此冒渎师妹的事来。”
慧心暗地幽幽一叹,一时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低着头,只顾呆呆的发愣。
过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说道:“刚才我在水底,已经找到水源人口的地方,咱们再游下去试试,或许可以寻到出口,设法脱身,你现在体力还能支撑么?”
韦松道:“已无大碍了,但我水性不太好,不知能不能潜游太久!”
慧心抿嘴笑道:“水性不好,方才怎能拉住人家的脚?差点让人家呛了一大口水呢!”
她仔细分辨了一下方向,招呼韦松双双潜入水中,沿着石壁摸索,不久,果然又寻到那股暗流所在。
两人逆水划泅,渐渐游到石壁边沿,只见壁上有一个六尺宽的圆洞,那股暗流,便是由洞中而来。
慧心娇躯一折,轻轻滑进洞里,两只手攀附洞壁,使身子不致被水流冲退,小心谨慎地向前移动,韦松紧跟着也钻进洞来。
她初时以为这石洞必然很深,那知移行不过半丈,突然发觉已经很容易的穿过石洞了,大喜之下,足尖一点石壁,身子箭一般向上浮射而起。
“哗啦!”
“哗啦!”
两人一先一后冒出水面,急急张望,心里却同时一沉。
原来他们置身之处,并不是飞瀑下的水潭.却是另一个比水窖更小的岩洞,顶高约数丈,形式竟和水窖十分相似。
这岩洞大约有两丈方圆,也是上窄下宽,形如瓦罐,顶上洞口嵌着一块极厚的水晶砖,藉以透进微弱光线。
慧心愤然道:“华山派不知怎会找到这鬼地方,一个洞接着一个洞,好像老鼠窝似的。”
韦松道:“水底既有暗流,必然有进水的地方,咱们再沿着石壁找找看!或许能够找到。”
慧心道:“要是能再找到一个死岩洞,那就叫人泄气了。”
韦松道;“如果能这样一步步接近外面水潭,我们就有出困的机会了。”
慧心无奈,道:“好吧,咱们歇一会再找吧!我有些累了。”
两人倚着石壁,身子浸在水里,才休息了一会,忽然听到一个低哑的声音叫道.:“韦松!韦松!”
韦松吃了一惊,问道:“师妹,是你在叫我?”
意心道:“没有啊!我什么时候叫了你?”
韦松立时毛发怵然,道:“我分明听见有人在轻轻唤我的名字,难道一—?”
话声未落,对面壁角阴影中,又传来一阵激动的呼唤:“韦松,真的是你么?啊!老天——。”
那声音低沉而嘶哑,乍听之下,令人有一种冷飕飕的感觉,韦松骇然游目四顾,全身毛发都好像竖立了起来。
慧心身上仅有一层薄薄的贴身内衣,连忙抱胸躲到韦松身后,急叫道:“韦师兄,把你的外衣脱给我,快些!”
韦松不知她何以在此时需要外衣,但毫未迟疑,匆匆解了下来递给他。
慧心一面穿衣,一面催促道。“你过去看看,是谁在那儿说话?”
韦松点点头,循声凝目望去,却见对面石壁上,钉着两条粗大铁链,链身交叉直人水中,石壁和水面之间,赫然浮着一颗乱发蓬松的头颅。
皆因壁角光线阴暗,那人又只有一颗头浮在水面上,他们未曾注意,自是不易看得出来韦松紧张的定了神,沉声问道:“你是谁?被人用铁链锁在壁上的吗?”
那乱发蓬松的头颅动了一下,急促的道:“是的!孩子!你快过来,快过来—一。”
韦松向前游近一些,又问:“你—一你是谁—一”
那人忽然将头浸在水里,使满头乱发浸湿之后,猛可一仰头,“唰”地一声,湿发全甩向脑后,登时露出整个面坑
韦松一见,失声惊叫道;“是你?东方老前辈—一!”
原来那人眉髯俱白,形容枯槁,两只眼睛全瞎,只剩下红红两个肉眶,虽然已经不成人形,但韦松仍能一眼认出,竟是那隐居洞庭湖滨,曾经救过他一命,后来被万毒教毁家杀伤坠湖,至今生死不明的东方异。
他万想不到竟会在这间隐蔽的水窖中见到东方异,更想不到东方异会变成两眼俱瞎,被禁锢在华山总坛,落得这般惨状。
由东方异,使他想到现在隔壁水窖中的东方莺儿,以及对他怀恨不谅的东方小虎和慨然舍已成全的北天山神手头陀。
这些人,关系他的一生实在太深了,因此使他遽然之下,竟不知是悲是愁?是惊是怕是梦是真?
他用发抖的双手,紧紧捧着东方异残废的脸庞,内心激动,简直无法形容,很久很久,热泪才奔眶涌出,用力摇撼着东方异的身于,凄声叫道:“老前辈,你—一你老人家怎会落到这般情形—一?”
东方异目不能视,两只翻转的肉眶却频频挤动,一滴滴晶莹水珠从眼眶中滚落,但他却挣扎着露出一丝凄凉的苦笑,喃喃道:“好孩子,你总算还认得出我,可见我并未改变多少,是吗?”
韦松痛苦的摇摇头,道:“老前辈,告诉我,是谁害了你老人家?是谁把你锁在这儿—
一?”
东方异惨笑道:“还有谁呢,除了万毒教,还有谁会干出这种毒辣的事——。”
忽而话题一转,问道:“孩子,你也告诉我,和尚是怎样治好你的毒伤的?”
韦松含泪将桐柏求医的经过说了一遍,说到神手头陀牺牲一甲子功力,舍己成全为他驱毒,东方异既惊又喜,频频
额道:“难得,难得.和尚竟有这种胸襟,的确令人感佩。”
韦松本想说出东方莺儿现正在隔壁水窖,但见他神情已很激动,只得暂时忍了回去,便问道:“据闻老前辈负伤坠湖,怎又失陷在这儿呢?”
东方异长叹一声,幽幽道;“这是劫数,我重伤坠湖本来未死,匿身治好伤势,原拟前往桐柏山一行,不想途中竟和欧阳琰那老贼不期而遇,所以—一唉!这件事不提也罢,孩子,你倒是说说,怎会也陷身水窖之中,那一位同伴又是什么人?”
韦松道:“那是晚辈的师妹,咱们先后赶来水窖营救……营救表妹徐文兰,不料软梯被人砍断,正在寻找出路!”
东方异微诧道:“师妹?她也是衡山弟子?”
韦松腼腆道:“慧心肺妹并非晚辈南岳同门,而是少华山茹恨庵徐姑娘门下,乃是佛门中人。”
东方异更讶道:“原来她不是道姑?这个尼姑?你徐姑姑又是谁呢?”
正自沉吟,慧心却远远叫道:“韦师兄,你过来一下。”
韦松招招手道:“师妹,快来见见东方老前辈—一。”
慧心扭一扭身子,不悦的道:“人家叫你过来一下嘛,有话跟你说。”
韦松只得向东方异告罪,泅水游回这一边。
慧心拉着他,附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喂,你也轻轻回答我,那老头子是谁?”
韦松低声道;“他就是东方姑娘的父亲,你理当过去见礼。”
慧心一道:“哼!我才不呢,他说话好讨厌,什么尼姑道姑的,要他多管什么闲事—
一。”
韦松忙正色道:“师妹千万不可这样说,东方前辈待我恩同再造,咱们决不能说这种无礼的话。”
慧心出着嘴唇道:“要不是因为他救过你的性命,我真想过去臭骂他一顿——!”
韦松大惊,连忙沉声喝道:“快不许胡说——。”
意心又道:“你准备将他怎么样?”
韦松毫不思索,毅然道;“自然要设法救他老人家出险!”
慧心道:“咱们自己能不能脱身已经很困难,又要救徐姑娘,又要救他女儿,如今又得救他,怎能数得了这许多?”
韦松轻嘘道;“小声一些,他还不知道东方姑娘在隔壁水窖中,你这些话要是被他老人家听到,岂不叫我变成忘恩负义的小人了,无论怎样困难,除非我也困死此地,但能脱险,舍命也要救他一起出去。”
慧心听了,默然不语。
他们这些话,虽然语声极低,东方异两眼全底,耳朵却分外灵敏,听到这里,又惊又惧,脸色已变得一片苍白。
但他极力的控住内心那不可名状的情绪,却没有开口询问。
慧心拗不过韦松,终于十分不情愿的泅行过去,勉强向东方异见了礼,她本是胸无城府之人,哪想得到方才一时气愤的几句话,竟使东方异暗暗下了一个可怕的决心。
韦松摸索着铁链,潜运真力,硬生生扯开铁环,从东方异背后“琵琶骨”上.解去链锁,东方异衰弱无力,铁链一松,险些沉人水中。
韦松忙又扶他依靠在石壁上,忽然想起自己身边还有一盒“返魂丹”,匆匆喂他眼下一粒,撕下衣角,用布带将他身子暂时系在壁间铁链上,便开始替他援经推宫活血。
东方异无力的摇摇头道;“我一身功力全被欧阳琰破去,双目俱瞎,又遭铁链穿锁,纵得活命,也成了残废人,你们不必再枉费力气照顾我了。”
韦松柔声劝慰道:“老前辈放心,软梯虽然断了,我们一定能设法找到水源人口,营救你老人家出险。”
东方异凄然道:“你们若找到水源人口.也无法脱身出困,那水源乃是经地底阴河浸入洞里,纵然武功再高,也不可能穿越阴河逃走,否则,欧阳琰岂能想不到这个漏洞。”
说到这里,语声略顿,又道:“老朽被囚了许久,眼虽不能看见,但却想到一条唯一脱险途径,不知是否能成功?你们倒可以试试。”
他举起颤抖的手,向上指了指,问道:“叫上面是不是有一处水晶砖掩盖的洞口?”
韦松忙道:“是的,但洞口距离水面足有三丈以外,四壁凹陷,无处着力,只怕难以攀登。”
东方异道:“假如只有一个人,自然无法攀登洞顶,但你们现有两人,武功又未失去,却可以试试,一人踏水维持浮在水面,另一人先爬上他的肩头,只须借力一纵,三丈高何难一跃而上?”
慧心一听这方法,立时刻叫道:“是啊!咱们没有想起叠罗汉的法子呢,韦师兄,你在下面作桩,让我试一试。”
韦松仰头望了一会,摇头道:“你先不要太高兴,这方法或许有效,但洞口已经被人用极厚的水晶砖封死,即使能跃达洞口,也无法破砖而出?”
东方异微笑道;“这个更容易解决,我默察很久,他们平时为我送饭,便是由洞顶用长绳垂下来的,可见那水晶砖是活动可移的东西。”
韦松又道:“洞顶四壁平滑.无处插手,只怕不容易移开那么厚的水晶砖——。”
慧心迫不及待的道:“不管行不行,咱们先试试看再说。”
于是.韦松踏水虚浮,慧心攀着他肩头,缓缓爬到肩上,初时二人配合不好,不是慧心爬了一半又跌下来,便是韦松无法踏水使身躯定桩不动,好几次均未成功。
慧心嫌身上外衣沾满水之后,既碍手脚,份量又重,见东方异两眼都瞎了,便索性脱去外衣,振臂而行。
她心中对韦松已无避讳,也不顾内衣贴着胴体,玲珑浮突毕现,就如没有衣服一般,韦松只瞥了一眼,心里登时狂跳不止,连忙闭上了眼睛。
慧心丝毫未觉,全神贯注爬上韦松肩头,慢慢站立身子,叫道:“韦师兄注意了,我要用力啦!”
韦松不敢睁眼上望,漫声应道:“好,你开始吧——。”
话才出口,慧心双足一点,身形嗖地破空而起,三丈高距离,果然轻轻易易一跃而达。
当她探手一推那块水晶砖时,却发觉它纹风不动,忙要再寻插手定身的地方,一时竟无从找到,身子失却凭籍,惊呼一声,重又坠落下来。
韦松踏水虚浮,被她足下一点,无处着力,猛然垂入水中,刚挣扎着冒出水面,听得慧心惊呼之声,不觉仰头上望
这一望,骇然失措,原来慧心那若隐若现的晶莹胴体,正向他头顶滚落,他再也顾不得避讳,慌忙张臂一把接住,“扑通”一声,两人一齐都沉落在水中。
慧心张口喊叫,喝了两口水,推开韦松,埋怨道:“都是你没有浮稳,害我力量不够,推那水晶砖不开,我不来啦,你自去试试。”
韦松道;“我想必是那水晶砖份量甚重,或者嵌得太牢,空中无处着力,所以推它不开。”
慧心道:“那怎么办呢?眼睁睁不能上去,多气人。”
韦松目光一瞬,道:“别急,我有个主意了。”
他泅到墅角,力贯指尖,将石壁上铁链一环一环扭开,取下约五六节链环,掂了掂,每一节份量均很重,含笑道:“师妹请让开,咱们先设法弄碎了水晶砖再说。”
慧心依言退到石壁边,韦松先拈起一节链环,扣在掌心,觑得真切,突然抖手一扬,那链环夹着劲风,激射而上。
“砰”!一声脆响,链环击在水晶砖上,火花四射,立时又弹落下来。
韦松探手接住,仰头里去,那水晶砖上现出一丝极轻微的白线。
但是,这一丝白线,正说明水晶砖已被铁环震裂,无异给了他们一线生机和希望。
韦松力贯腕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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