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勇沉声吩咐道:“我死之后,不可自乱阵脚,务必要死守宫门—一”
只说了这两句,霍守义已经挺立在宫门前,闪着两道摄人心的鹰目,冷冷叱道;“李勇,你想死吗?”
李勇昂然应道:“不错,大丈夫但求死得其所,老当家如要入宫,请先杀了李勇。”
霍守义脸色瞬息数变,突然嘿嘿笑道:“李勇,咱们霍家待你甚厚,竟不料值此关头,连你也敢叛离老夫。”
李勇接口道:“忘思负义之事,是李勇拜受老当家熏陶所致。”
霍守义哼道:“老夫最念故旧之情,你若愿从老夫,事成之后,你就是本岛总管,岂不强似横尸宫门,抱恨以终?”
李勇朗声笑道;“李某但知上报师恩,不知借命苟全,老当家不必多费唇舌了。”
霍守义沉吟了一下,点头道:“既然你冥顽不悟,休怨老夫掌下无情。”
回头向贼党们招招手,道:“随老夫进宫,抗阻者格杀无赦!”声落时,脚下一抬,欺身直向宫门闯来,群贼呐喊一声,一涌而上。
李勇不再出声,抡刀疾挥,当先挡住了霍守义!
刀光乍起,霍守义一声冷笑,错步横移三尺,身上蓝袍无风自动,反手一抖,袍角“唰”地一声卷向李勇虎头刀刀口。
李勇不敢硬接,健腕疾翻,刀锋向下一沉,一式“云拂扫花”,贴地攻向下盘。
他随招变式已可称得应变神速,哪知霍守义竟然比他更快,虎头刀才递出一半,猛听霍守义一声断喝:“撒手!”飞起左脚,正踢在刀柄之上。
李勇闷哼了一声,手背腕骨尽被踢碎,虎头刀脱手飞出一丈以外,“呛啷”坠落地上。
他死志早决,蓦地发一声大吼,人如疯虎,双臂论动,呼呼两掌震倒了三名冲近宫门的叛党,突然躬腰俯身,一头向霍守义撞了过去。
霍守义旋身出掌,“蓬”地一声响,掌力正迎着李勇头颅,刹那间,血光崩现,骨肉脑浆,散流了一地,可怜一条铁铮铮汉子,竟连哼也没有哼一声,便断了气。
霍守义怒目扬声道:“谁还敢阻挡老夫?”
喝声方落,第二列五名大汉一齐并肩迈进一步,几乎同一个声音应道:“还有咱们五个。”
声出招发,五柄钢刀卷起一片雪亮光芒,攻向霍守义上中下三处要害。
霍守义嘿地一声暴喝,双掌有如彩蝶飞舞,但闻一连串‘铮铮铮’脆响,一招之下,五名大汉又已横尸当场。
他正要举步迈进宫门,忽见第二列又是五名大汉各擎钢刀,疾涌而上,扬刀就是一阵乱砍乱剁!
霍守义飞掌又毙了五人,目光过处,却见宫门前还有五名大汉,正昂首挺立在“三圣宫”的金匾之下。
顷刻之间,连杀十一人,霍守义虽然凶残,也不禁有些手软,冷冷扫了那最后五人一眼,口气竟变得出奇地温和,道:“你们真的不怕死么?”
那五人怒目而立,并不答话,但,从他们坚毅不屈的目光中,已经表露出许许多多无声的回答了。
霍守义耸耸肩头,笑道:“老夫何在乎多杀五个人,但你们分明知道无法阻拦得住老夫,纵然如愿而死,又有何益?你等一腔愚忠,颇令老夫喜爱,只要你们愿意弃刀投顺,从此就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何乐而不为?”
那五人既不回答,也不弃刀,只是个个屹立挡在宫门前,对这番利诱之词,充耳不闻。
霍守义忍不住轻叹一声,道:“憨不畏风,令人可敬可叹,这是老夫教化不及,竟未能早些收罗了这些人。好吧!今天就成全了你们吧!”
说着袍袖一拂,一股巨大无形劲力,当胸飞撞而出。
那五人明知难以抗拒霍守义如山内力,却又不甘退离宫门,竟然不约而同,各自将手中刀脱手向贼党群中飞掷过去,五人手挽着手,不避不让,硬受了霍守义一拂之力。
钢刀飞掷,刺伤了三数人,但霍守义的内力拂过,五人虽然挽臂连手,也各自闷哼了一声,一齐张口,喷出了五道殷红的血箭。
鲜血,洒落在伙伴们倒卧的尸体上,五人摇摇晃晃,复又前冲数步,方才扑倒地面.在他们身下,是先死的伙伴尸体,上面,正是那块镂着‘三圣宫’三个金字的匾额。
他们总算死得其所,也算没有辜负李勇临终时的叮嘱。
三圣宫前,除了一片死尸,已经见不到活人,霍守义仰天一声狂笑,袍袖挥动,当先闯进了宫门。
叛党们低头疾步紧随而人,但各人心中,宛如重铅沉压,已不复有先前跋扈猖狂的神态了。
转过三圣宫正殿,是一条长长的回廊,穿过四重月牙洞门,才是后宫禁园。
霍守义率众奔入回廊,扬目遥望,已可瞥见后园中扶疏茂葱的花木,但廊下静悄悄无一人影,园中也不见有人扼守。
他乃是老奸巨猾之人,眉头微皱,低声道:“剑飞,观此情景,三个老东西功力丧失的传言,也许有几分可信了。”
霍剑飞道:“爹爹安知不是老贼们诱敌之计?”
霍守义傲然笑道:“倘是诱敌,怎会令人死守宫门?依爹爹看,他们必是已求得复功的方法,只因咱们发动太快,使他们不能从容练功,才有宫门口这场死战。”
霍剑飞忙道:“既然如此,咱们下手须快,千万别让三个老东西—一”
正说着,忽然一个持刀大汉从宫外飞奔而入,喘息着向霍守义屈腿一礼,急道:“禀总管,蓝姑娘回来了!”
霍氏父子同时一惊,骇然问道:“什么?哪一个蓝姑娘?”
“就是蓝如冰姑娘!”
霍剑飞连声又问:“现在在什么地方?有没有人同来?”
那大汉定了定神,才—一答道:“蓝姑娘独自雇船赶回,先到浮寨,因寨上李管事率众擅离,所有快艇都驶回本岛,蓝姑娘亲自放出号箭,守卫下塘码头的弟兄不敢发船去接,特来请老当家的示下。”
霍守义沉声道:“既然尚未发船去接,你们怎知道是她独自一个人回来?又怎知道是她亲自施放号箭?”
那大汉答道:“这是下塘了楼上弟兄,用千里镜看见的,蓝姑娘不但独自一人,而且,神情十分虚弱,好像身上负了很重的伤—一”
霍守义‘悟’了一声,道;“剑飞,你快带几个人迎上浮寨去,如果那丫头果然孤身一人,井且身负重伤,这倒是个绝好的机会——”
霍剑飞未等父亲说完,早已拉步便跑,才奔了几步,霍守义又将他唤住,叮嘱道:“只要她落在咱们手中,再不怕插翅飞上天去,来日方长,此时不许怜香惜玉,知道了吗?”
霍剑飞应诺,脸上不禁浮现出无比欣喜之色,领着五六名亲信,疾步如飞而去。
霍守义望着爱子那迫不及待的神情,也不觉展现出一抹狰狞的笑容,挥挥手,亲自率领叛党,直人后园。
经回廊,穿后园,沿途死寂沉沉,不见人影,但是,当他们蜂涌着扑向三圣丹室,却被两个手执长剑的少女迎面拦住。
不用说,那两名少女,正是杨紫英和侍女珠儿。
珠儿一见霍守义亲领叛党直扑后宫,芳心登时一阵黯然,因为,这等于明白地告诉她们一一李二等人,已经殉难捐躯了。
珠儿眼眶中充满激愤的泪水,当先横剑抢出一步,站在紫英面前,冷冷地叱道:“霍守义,你想干什么?”
留守义冷目电扫,已瞥见那两扇紧紧闭着的丹室门扉,心下暗道:“果然不出老夫所料!”于是,傲然一笑道:“岛主昏庸,群情沸腾,霍某顺应民情,诣宫求见,三位岛主可在丹室中?”
珠儿冷笑道:“好一个群情沸腾,总管如欲晋谒岛主,何不按岛规在正殿击鼓请驾,竟敢率领叛党直闯后宫,这是什么原故?”
霍守义不屑地耸耸肩头,道;“繁文俗礼,难应急需,你不必多问,只替老夫通报,请三位岛主即出相见,或许有转回之地,否则,哼!嘿—一”
珠儿厉声道:“否则你又敢怎么样?”
霍守义吃吃笑道:“血洗后宫,群情难抑,那时就怪不得老夫了。”
这话一出口,杨紫英首先忍耐不住,挺剑喝道:“霍守义,你迭承岛主厚恩,才有今日,不思报偿,反谋叛逆,畜牲不如的东西,还敢在圣地狂言猖獗,你以为三圣岛主制服不了你吗?”
霍守义却不生气,反而冷冷笑道:“要说负义忘本,你这丫头吃里扒外,受老夫眷养,反助外人,就该凌迟处死才对,你们以为拿岛主两个字,就能吓唬得住老夫?很好!你们就请他们出来试试?”
珠儿道:“岛主正值闭关,不愿见你——”
霍守义哈哈大笑道:“闭什么关?不过是躲在房中,妄想修复失去的功力罢了。”说着,笑声突然一敛,双目凶光闪射,厉叱道;“来人,替老夫破门进去,捉那三个老废物出来。”
贼党们哄然答应,刀剑纷举,一涌而上。
珠儿抡动长剑,匹练盘空绕的,虹芒过处,闷时连响,举手之间,劈翻了三四人,娇声断喝道:“还有哪一个不怕死的,只管过来!”
群贼被她出手一剑威势所摄,一个个不由自主顿住了脚步。
霍守义闪着一双锐目,盯住珠儿打量了好一阵,哼道:“原来三个老东西果然藏私,连贴身宫女,也习得上乘剑气,这些年来,倒是老夫走了眼了。”脚下一迈,倏忽间闪电向珠儿欺去。
只见人影一晃,霍守义左掌右指一齐攻出,“呼’地一声,直取珠儿上中二盘。
珠儿疾沉玉腕,长剑迫胸横划,娇躯半转,踉跄向后倒退了一步,剑气绕体而生,低叫道:“紫英姐姐,紧守室门,小妹自能料理这老贼—一”
显见她虽然被*退了一步,却从容避开了一掌一指,仗着手中多了一柄长剑,足堪抵挡得住霍守义数十招以上,杨紫英半惊半喜,果然退守丹室室门。
霍守义一招落空,脸色微变,双掌提举平胸,拧身又欺近一大步,错掌之间,劲风立生,一连又攻出两招凌厉绝伦的内家掌力,冷笑道:“丫头有多大能耐,居然口出狂言!”
珠儿闷声不响,展开长剑,真力*于剑尖,招式展动,剑尖发出一阵阵嘶风裂帛之声,竟然跟霍守义放手激战起来。
以她的修为,自然不会是霍守义的对手,但她此时义无反顾,招招狠恶,只守不攻,一时之间,却勉强支撑住未曾落败。
丹室之前,人影闪晃,激战正烈,然而,丹室之中,却仍然沉寂如死,不闻半点声响。
时间慢如蜗步,珠儿舍命奋战,好容易支持了二十招以上,力道已显然不继,一步一步被*退到室门前
杨紫英看得心惊胆裂,暗算时刻,距离三圣吩咐的时间,仍有大半个时辰,珠儿气喘嘘嘘,分明无法再支撑得那么长久了。
她突然一横心,忖道:与其眼看着被叛贼冲进丹室,不如助珠儿舍命一拼,先死在丹室门外。
这念头在她脑中石火电光般一闪,正待抡剑出手,猛可里,突见霍守义左臂反抡逆挥,快加迅雷,一只手竟然撩开珠儿长剑,右手联指遥点.指风穿透剑幕,珠儿轻哼了一声,机伶伶打个寒噤,一松手,长剑堕地,人也仰面栽倒。
杨紫英大吃一惊,奈因事出仓促,已经来不及抢救,蓦闻霍守义仰天发出一声震耳大笑,挥手叱道;“冲进去,取得老贼首级的,赏千金,晋升总管!”
群贼如风似狂,挥刀抡剑向丹室门前疾冲了过来。
杨紫英只剩单人只剑,明知万难阻挡贼众围攻,赶紧退贴在室门之前,百忙中忽然触手碰到怀中那只象牙小盒。
她这时灵光一闪,飞忖道:这只盒于是霍剑飞*着韦公子面呈三位岛主,盒中心定放的歹毒之物。
心念及此,众贼已呼啸而至,杨紫英银牙一挫,探手从怀里掏出小盒,也不管盒里是什么东西;扬手便向贼众也掷了过去。
当先一名扬贼见她掷出一只白晃晃的东西,只说是暗器,挥刀一砸,不料钢刀砍在盒上,‘噗’地一声轻响,盒盖应手碎裂,却从盒中飞溅出许多碧绿色的液计。
那些液汁临空飞洒,刹时间浓烟四起,焦臭之气弥漫,凡是被沾上一滴汁液的,莫不惨叫连声,五十余名绕党,登时有一大半抛了兵刃,掩面抱头,倒地乱滚,不过顷刻光景,竟被毒毙了三十人。
余汁流落地面,坚硬的花岗石也冒起一阵白烟,纷纷断裂腐碎。
这一来,不但贼众惊惶后退,连杨紫英也目瞪口呆,才知那盒中所放,竟是如此歹毒的烈性毒汁!
霍守义勃然大怒,袍袖一抖,扬掌向紫英劈出一股凌厉绝伦的掌风。
紫英正被毒汁所惊,猝不及防,肩头上被掌力扫中,只感一阵椎心折骨般刺痛,登登倒退两步,“蓬”地一声,背心正撞在丹室扉上—一室门应声而开,忽的,一条手臂从后疾探过来,恰好托住了她的身子,轻轻将她放落地上—一
杨紫英内腑已被掌力震伤,强忍痛楚扭头一望,那人却是韦松。
她一时又惊、又喜、又悲、又慰,只叫得一声:“韦公子——”以下的话涌到喉边,未及出口,便昏了过去。
韦松暗叹一声,举步跨出室门,反手又将门扉掩上。
霍守义仅看见室门撞开,跨出来一个人,原当是三圣现身,情不自禁倒退了两步,及待定神认出竟是韦松,心里不禁一跳!
原来这时的韦松,神采飞扬,目蕴炯炯神光,已和初来三圣岛时的文弱之态,大不相同了。
韦松背向丹室门扉,首先从墨角下扶起珠儿,一试腕脉,知她已被阴寒手法点断了“天泉”主穴,剑眉登时一皱,扬起头来,冷冷瞥了霍守义一眼,问道:“是你下的毒手?”
霍守义见他眼中杀机涌现,竟不知不觉又退了一步,强自镇静笑道:“她犯上抗拒老夫,罪在不赦!”
韦松点了点头,转面却对那毒汁下逃相残命的十余名叛党朗声说道:“你们听见了吗?
犯上抗拒之人,罪在不赦,我想,你们谁不是世代沐蒙岛主大恩之人,今日受姓霍的蛊惑,迫于淫威,才做出这种忘恩负义逆天犯上的恶行,岛主圣恩广被,特予一线悔改之机,还不赶快弃刀跪来天恩,真要临死不悟吗?”
那十余名叛党听了这话,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霍守义却勃然怒道:“韦松小辈,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大言不惭,欲图摇撼老夫亲信!”
韦松对他的叫嚷,仿佛全未听见,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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