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蓝汪汪的池水,闻着那股漂白水的味道,魂牵梦萦,仿佛戒酒已久的酒鬼闻到浓烈的酒香一般,急不可耐得一头扎了进去,一眨眼的功夫就乍现泳池对岸,再一眨眼的功夫就折回原点。“你怎么还不下来?”他像一条美男鱼在水里扭着健美的身段对我说:“是想让我拽你下来吗?”
“不不,还是我自己下来吧。”
我望向四周,还真有种身为夏娃的错觉,真的就我们两个?我身着裸露比基尼,小心翼翼的顺着梯子向下爬去,脚尖刚刚触碰到微凉的池水,掀起层层涟漪,就被亚当暗算,重落池中,水花四溅,迷入眼眶。我不甘示弱的泼水反击,不料潘岳像精通移身术的武侠人物一般神出鬼没,前一秒还历历在目,后一秒就无影无踪了,结果复仇不成,反被擒。他从后面将我紧紧环抱,力大无比,无懈可击。我挣扎两下便就范。他见我玉软花柔,便开始进行非礼,尖牙滚舌在我肩头不痛不痒的啃着。
“在公共场合,注意点!”我强加提醒。
“反正又没人。”亚当调皮捣蛋的手指在我颈后做着小动作,下一秒我的泳衣就自动脱落漂入水中。我连忙一手抓住泳衣一边的带子,双手交叉在颈后,打算系好,却在亚当不怀好意的阴笑下,连连受挫。正当亚当打算越雷池一步,初尝禁果时,只听“扑通”一声巨响,宛如一只大象坠水般响彻云霄,惊得我们愣眼望向水中之物,看到一仰面美女正悠哉的仰泳。
她游到我们附近时突然停下,边扑打着水波边惊喜道:“咦,怎么是你呀?”
我笑颜迎上说:“呵呵,是啊,好巧。”
身后的潘岳将脸埋在我的肩头,轻声细语道:“你们认识?”
我不动声色的微微摇头。
“我是Cindy,你们住在这里吧,我经常能看到你。”带霜缀露的大堂经理如荷花般清雅纯净,令我不禁想到《爱莲说》中的佳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我是谈笑,他是潘岳……明。”潘岳听后没深没浅的掐了我一把。他不喜欢自己在公众场合被认出,但估计更不喜欢被张冠李戴。
Cindy狐媚的笑了笑后就潜入水中,如人鱼一般扭动着身姿游走了。潘岳将嘴贴在我耳边,压着嗓子质问:“你经常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潘岳还不知道爱子心切的老妈前不久从澳大利亚飞来深圳,此时此刻正下榻在这家酒店里。“秘密。”我卖着关子道。
他显然已经开始疑神疑鬼了,忽忽不乐的脸拉得跟大象鼻子一般长。我把自己当成一条巨型项链双手紧扣地挂在潘岳的脖子上,卖乖弄俏的撒娇道:“爱人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不是吗?”
“爱人之间更重要的是坦白,不是吗?”他将我这千钧重负般的项链从脖子上摘下,丢入水中。
我灰溜溜的游上岸,躲在女更衣室的门口,冷眼旁观。只见潘岳以参加世界级游泳比赛的速度在水里独占鳌头,像只发怒中的鲨鱼,一旁的Cindy先是目瞪口呆,后是拍手叫好。随后二人便交谈了起来,我扭头离开了游泳馆。
第十一章 万里寻他上百度 (四)
回到家里,我静静的躺在床上百感交集,情思如网,布满荆棘,扎得我遍体鳞伤。潘岳回来时故弄玄虚的双手背后,鼓鼓囊囊的不知藏着何方宝藏,欲博美人一笑,在我床前轻咳两声吸引我的注意。余光里,他慈眉善目,和颜悦色,看似心情大好。
“花?”我问。
“俗。”他拉着长音说。
“酒?”我又问。
“晕。”
他把身后的东西吃力地拖了出来,我直起身子一看,大喊一声上帝。那是一大袋子的蜡烛,足足成百上千支。
“Cindy说就算我们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玩浪漫,在家里也是可以制造出浪漫来的。我想了想,这段时间真的委屈你了,我们不能像其他情侣那样手拉着手去逛街,看电影,吃宵夜,每次出门都鬼鬼祟祟的;这都怪我。”他边说边把蜡烛一个个地从袋子里拿出来,运筹帷幄地摆在地上。
“看来你跟Cindy成为朋友了?”
“我跟她还挺聊得来的,她教了我好多制造浪漫的方法。”
我微微苦笑着,看着笨手笨脚的潘岳在摆一个七扭八歪的心不心,圆不圆的四不像形状。
“想什么呢?”潘岳见我愣着,忙问道。
“没想什么,我想休息一会儿,你摆好了告诉我。”我转过身的瞬间,一滴泪珠落入床单,扩散成一大片水渍。我紧闭双眼,纹丝不动,装睡如装死一般,但忙于艺术创作中的潘岳丝毫没有察觉到我的异常。
过了许久,潘岳声弱如蚊的说:“睡了吗?”
“没有。”我声音沙哑道。
“大功告成了,下来看看吧。”
我有气无力的从床上爬起来,明黄色的光照得整间屋子明晃晃的,微微浮动的烛光像是危如累卵的生命,随时有可能挂掉。我屏住呼吸,唯恐呼出的气会吹灭一支光彩照人的生命。
潘岳迫不及待地等待着我的夸奖,心潮澎湃的问我怎么样。
“挺好的,这都几点了,快点睡觉吧。”我避重就轻道。
“睡觉?约会才刚刚开始!”
“可是,我有点累了。”
“你怎么跟我妈似的,总是搅局。”
一听这话,我立马变得精神抖擞,像淋过一场冰雹雨似的清醒。我怎么可能像她?这分明就是侮辱。“说吧,怎么玩?”
他一脸的坏笑一看就是图谋不轨,肚子里的坏水,脑子里的污念,一目了然。兴高采烈的跳到床上后,他坐在我对面激情澎湃地说:“我们来玩扑克吧!”那语气仿佛从石器时代穿越来的远古人一辈子没玩过扑克似的。
我一头栽了下去,松软的枕头拯救了我的头颅。“天呀!!好浪漫呀!!!”我平躺在床上,讽刺道。
他的手抓住我的胳膊轻轻一拉,我就坐在了他的对面,听道:“我还没说完呢,输的人要脱衣服的。”
“那咱们能不能跳过玩扑克,直接脱?”
“你怎么跟我妈似的,不懂得浪漫。”
潘岳这根木头不知何时变成了浪漫教主,还总拿我跟教母相提并论。我撸起衣袖,斗志昂扬道:“谁怕谁呀,放马过来吧!”
“嘿嘿嘿,我先去个厕所。”
趁他去厕所之时,我偷偷在睡衣里面套了六条内裤,五件衬衣与两条睡裤。他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瓶深黄色的洋酒与两个高脚杯。“我们家的马桶坏了?”我不可思议的问。
“没坏呀,”
“不是说去厕所了吗,马桶坏掉了所以尿在酒瓶里面了?”
潘岳神情囧然,握着酒瓶的手变成了化石,脸色油绿难堪如怪兽史瑞克。我忍俊不禁,召唤他快点过来开战,再拖延下去,我就要在聚烛似火下捂出痱子来了。
实践再次证明,果真四肢发达的人大脑都平滑,潘岳脱得只剩下一个短小精悍的内裤,而我已是汗流浃背,恐怕已经生出许多疹痱,身上瘙痒难忍不说,我觉得自己就快中暑而死。我说我认输,潘岳那个大男子主义者非要力挽狂澜,非要与我决于死战,挽回男儿尊严。
热到虚脱时,我一边宽衣解带希望可以让皮肤透透气,一边苦苦央求着:“求求你了,你就让我输一次吧,我实在是太想脱了。”
潘岳痴痴地看着我的一举一动,像是一只探查猎情的饿狼,突然丢掉手中的扑克牌向我爬来,边爬边用五光十色的眼神看着我说:“我同意跳过玩扑克,直接脱了。”
第十一章 万里寻他上百度 (五)
“天呀,你到底穿了多少呀?!”潘岳有些抓狂地说。
“早知道你那么笨,我就不穿那么多了!”
一个小时后,正当我昏昏欲睡之时,一阵阵急促而短暂的声音吹走了我的睡意,我坐起身子,看到潘岳正弯着身子吹气。“你在干嘛?”我明知故问。
“你醒了?”
“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干嘛?”
“吹蜡烛呀。”
“别吹了,明早再说吧。”
“不行,明早蜡烛就烧没了。”
果然是环境造就了人,昔日挥金如土的小王子也懂得勤俭节约了。我给予了言语上的表扬与肢体上的鼓舞,竖起一只大拇指,随后便又倒回到床上昏昏沉沉了。只见潘岳卑躬屈膝的走到我的床前,低声下气道:“笑笑,你得帮帮我。这些蜡烛是Cindy从酒店里偷出来借我的,说是让我给你制造点浪漫,我早上必须给她送回去。”
我一跃而起,跳到地上,喊道:“天呀!!那还不快点吹??!!”Cindy果然如门童所述,是个霁月光风,蕙质兰心的女人。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我恐高,惜命,所以一直没那个机会去检验这句真谛的真伪,但今日,我有幸自悟出另一句如出一辙的真谛:点烛容易,灭烛难。灭烛的危险系数不比爬山的低。灭烛需担三重风险,姿势不佳导致的肌肉拉伤,护发不慎导致的烧身之祸,与供气不足导致的缺氧至晕。
只见我跟潘岳二人撅着屁股,撅着嘴唇,像两只小猪呼噜噜地吹到腰酸背疼腿抽筋脖歪嘴斜头晕脑胀口干舌燥,简直是遍体鳞伤痛苦至极。
我不禁感叹:生命诚可贵,浪漫价更高!
我灵机一动,找来一把芭蕉扇,这才挽救了就快燃尽的生命,挽救了Cindy的饭碗。我上床的时候看了一眼闹钟,凌晨四点半,嗯,很好,我说你还想要更多的浪漫吗,现在便是看日出的良辰吉时。潘岳爬上床后说了句经典情话:“最浪漫的事就是跟你一起慢慢变老。”
两个小时后潘岳就被迫起床,踏上还烛之路。
“Cindy人真挺不错的。”我美言美语道。
“你怎么醒了?”潘岳边打哈欠边流眼泪边穿衣服边问。
其实我一直心事缠身,无法入眠。“如果我是男人,我一定会爱上她。”
“可惜你是女人,所以你爱上了我。”潘岳来到床前,献吻一枚后,拖着吉光片羽般的残烛离开了。我六神无主地目送他的身影走出房间,仿佛一步一步地踏出我的世界一般,在心底烙下根深蒂固的脚印,成了永恒的疤。我闭上双眼,泪如泉涌。
第十一章 万里寻他上百度 (六)
又是一个星期三的晚上,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物仿佛昨日重现,我跟潘岳与Cindy在游泳池内不期而遇。Cindy自投罗网的提议我们来个游泳比赛,输的人要裸泳。我露出睥睨天下的猖笑,整个泳池内除我之外,只有一女一男,女的是我欣赏的美女,男的是我欣赏的男友,我方可越过比赛直接脱。一旁的潘岳露出傲睨一世的狂笑,游泳是他这辈子最不畏惧的比赛形式了。Cindy处于显而易见的劣势中,却自找没趣的吹响了比赛。
我龙腾虎跃,气势上暂时领先,但距离上暂时落后,才游了两三米,潘岳便已游完一圈,嬉皮笑脸的原地不动说要等我一会儿。我像只乌龟似的慢腾腾地往前游,潘岳像传说中那只名气比他自己还大的兔子似的等着我,结果得意忘形的兔子就出乎意料的输给了默默无闻的乌龟,当然了,不是我这只笨乌龟,而是另一只超级玛丽里面长了翅膀的乌龟。潘岳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输给了一名非专业的女选手,于是愤愤不服的非要再比一轮。原来Cindy是真人不露相,自幼习泳,多年来从未荒废,水准虽然无法与世界冠军相提并论,但也可较量一番。
我站在岸边,看着他们两个在水中游戏的画面,觉得和谐得宛如一对戏水鸳鸯。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游泳池,心灰意冷的打了通电话后走进楼上的一间客房。不出五分钟,便有人按下门铃,我去开门时已有几分酒意。
“坐吧。”我指着沙发说。
他唯命是从地按照我的指示坐在了上面,身旁是一瓶红酒与两支酒杯,其中一支上沾有我的唇印。
“一定要喝酒吗?”他惴惴不安地问。
“如果不喝最好,但我有种预感,我们需要这个。”我走到他的身旁坐下,往两个杯子里倒酒。
“你找我来到底是什么事?”李哲仁战战兢兢地问。
我喝上一口苦心酒,醉得脸色朱红如印泥:“你欠我一个人情,我让你现在还我。”
“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你就尽管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我往口腔里注入滚滚红酒,如喝白水般不以为然,又如喝中药般难以下咽。我面如死灰,心如死结,目如死水,声如死囚道:“跟我上床。”
李哲仁仿佛听到要被枭首示众一般,惊讶,恐慌,抵触,疑惑等情绪交替变换地出现在他那张俊脸上。
我用坚定不移的目光注视着他,以示我内心的坚决如铁。
李哲仁渐渐恢复平静后,疑惑不解道:“等等,到底是我欠你人情,还是你欠我人情呀?”
我瑟瑟发笑,亏我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我走到床边,从包里拿出一台小巧的携带式录像机,一边把玩着一边说:“而且,我们必须录下来。”
李哲仁下巴涂地,张大的嘴巴迟迟不肯合拢。
“这是你欠我的人情。”我一字一顿地强调着。
“可是,为什么呀?”
“为了让潘岳恨我。”脱口而出的话语,如布满尖刺的仙人球,刮得我满口疮痍,血脓逆流成河,淹没心肺。刻骨铭心的记忆如挥之不去的魔咒,被下蛊的情景历历在目,历历在耳,历历在心。
记得潘妈每次找我谈话的内容都如风过耳,左耳飘进右耳飘出,来无影去无踪。对于她的物质利诱,我都不理不睬,对于她的恫疑虚喝,我都不以为然,对于她的苦苦央求,我都无动于衷。直到有一次,她的话从我的左耳飘进,如癌细胞般扩散到了大脑与心脏,最终将我吞噬,久病不愈,边临死亡。
第十一章 万里寻他上百度 (七)
记得那天我按照惯例来到了宾馆,潘妈早已别有用心的等待着我。我忐忑不安地坐在她的身旁。她替给我一份文件,我打开后看到了扎心刺骨的文字,那是一份解约合同跟一份诉讼状,影视公司控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