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个会让人上瘾的,有毒的罂粟花。
岩止这么一笑,天地万物仿佛也骤然失色,可他虽在笑,但那性感的弧度之间,却隐匿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与不敢违抗的尊贵之气。
赫娜一懵,竟然像是被人下了摄魂术一样,愣愣地点头,突然间变得温顺得很,待她夺回了心智,才发现岩止已经带着那个女孩走了,只留给她一个背影,气得赫娜顿时又恼又羞,自己这叫被美色所惑吗?
可恶,真是太可恶了,她赫娜公主可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
……
王的寝殿。
轻尘不是第一次进来,那一整面墙的书,那顶部神奇的圆形镂空设置,使得牛奶似的清幽的月华也可以经过那个镂空静静地笼罩下来,一抬头,便能看到漆黑的夜空中满天的星斗,就像一颗颗硕大的夜明珠一样。
踩在柔软的地毯之上,轻尘忽然停住了脚步,就站在入口处,不愿意再往里走。
岩止也不理他,他走到一张软塌之上坐了下来,他修长高大的身形在这神秘的乳白色光晕的描摹下,竟显得神态惬意而漫不经心,他就那么坐着,像一只优雅的狮子,浑身散发着浑然天成的尊贵风采。
“过来。”他的唇角似笑非笑地向上挑起,那慵懒的嗓音磁性悦耳,实在令人猜不透此刻他心情如何。
“你要罚我?”轻尘淡淡地蹙眉,没有温顺地上前。
“赫娜只是刁蛮了一些,不要放在心上。”岩止似乎被这个小女人满脸的不悦和敢做敢当视死如归的表情给逗乐了,轻笑着安抚道。
咦——?
轻尘忽然间有些差异,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抬起头对上了岩止的眼睛,是错觉吗?还是这夜色太过朦胧了,星辰太过璀璨了,以至于她看错了,岩止的唇畔带着温和的笑意,深邃的眼睛里并无一丝严厉,反而带着几分温柔几分戏谑地看着她……
岩止只是有些失望,没有亲眼看到这个孩子和赫娜大打出手的模样,他实在是想象不出,她是怎么把刁蛮的赫娜给整得如此惨烈的。
轻尘忽然想到赫娜今天对她说的话,没有得到天神的认可,若是亲了她或者抱了她,天神就会降下惩罚,让人们感受到被虫子咬被火烧的痛苦,难怪了,岩止当时的脸色会那么难看……
孟轻尘的视线不自觉地便落在了岩止性感的薄唇之上,目光困惑,有些出神,岩止为什么要那么做?可她一想到岩止竟然亲了她,顿时又郁闷又羞恼,脸颊烧红……
岩止的目光忽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他的眼睛仿佛可以看穿一切,可他此时却看不穿这个小女人在想些什么,真是越来越胆大了,竟然在他面前都敢神游太虚。
“你要不追究,那我去睡觉了。”轻尘落荒而逃了……
……
回到屋子里,轻尘并未点灯,头发未干,她便披散着头发坐在榻上,那模样看上去正在打坐,借着微弱的月光,轻尘低头看了眼自己平坦的胸前……
最近似乎碰了总会疼,又和以前一样,到了这个时候便开始微微隆起了,这让轻尘有些羞愧,好像长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似的,以前娘亲说,姑娘家开始有了胸前的小馒头,便是意味着要长大了,长大以后就要嫁人。
嫁人大概就是赫娜说的所谓的仪式吧,每每娘亲这么说,爹爹就会抱着她,说轻儿还没建功立业,轻儿长得那么俊俏,可不能嫁人,娘亲总是抱怨爹爹把她当成了男儿来养,以后该嫁不出去了。
想着想着,轻尘便有了睡意,风干了她湿润的长发,一夜好眠。
……
听说了赫娜公主受伤的月弥不出两日便亲自来到王城要将赫娜给接回去,岩止与乌孙的月弥殿下交情极好,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英雄惜英雄吧。
“很抱歉,让赫娜在我这吃了些苦头。”岩止嘴里说着道歉的话,可那英俊的脸上哪里有半分感到抱歉的意思?
月弥殿下朗声笑道:“我早知赫娜那丫头一定会在你这吃些苦头。”[3uww小说网·。3uww。]
“哦?”岩止似笑非笑地看着月弥:“那你还放心将她留下?”
月弥似乎也苦恼不已:“你也并非不知道赫娜的脾气,除非她在你这吃到苦头了,否则怎么会肯跟我回去呢?”
“王兄,我不回去!”果不其然,就在此时,赫娜便气呼呼地走了进来,鼓着腮帮子,气极了,可她每走一步,屁股还是疼得很。
“赫娜,不得无理。”月弥嘴上虽这么训斥着,可神情却一点也没有变化,这个丫头,岩止虽有才华,可未必会是个好丈夫,她在岩止这亲眼观察了那么多天,难道还看不出岩止对她没有意思吗?
“王兄,我就是不回去!我还没玩够呢!”赫娜又是委屈又是可怜地扯着月弥的袖子。
从赫娜进来开始,岩止都漫不经心地坐在那看着好戏,将赫娜的问题重新丢回给了月弥这位管教不当的兄长。
“赫娜。”月弥依旧脾气很好,只是淡淡地念出了赫娜的名字,但效果却出人意料的好,赫娜可怜兮兮地撅起了嘴,气势萎靡地向月弥妥协了。
“那么,我就将赫娜带回去了,这几日多亏了你的照顾,岩止。”
“不必客气。”岩止拍了拍月弥的肩膀,然后目光落在了还在闹脾气的赫娜身上:“公主比上次所见,长高了不少。”
“真的吗?”赫娜眼睛一亮,似乎得到了些安慰,一拍胸脯,赫娜显得有些自信满满:“下次再见,我就超过你了。”
如此孩子气的话,其实说到底,赫娜也不过是个被宠坏了的半大不小的孩子而已。
临走之前,赫娜忽然之间又想到了一个人,赖着就不肯走了,非拉着月弥等她不可:“回去之前,我要那个将我……”赫娜脸一红,闷声闷气地改口:“让我一时大意摔了一跤的臭丫头来送我。”
她可不能告诉王兄和岩止,自己被那个个头还不如她高的女孩给吊在了半空中这么狼狈的事!
“臭丫头?”月弥唇角一扬,并未阻止赫娜,赫娜虽刁蛮,可心地并不坏,她嘴里虽喊着对方臭丫头,恐怕心里却是十分喜欢对方的吧?
岩止淡淡一笑,命令莫道:“把轻尘叫来。”
“对了,那个臭丫头叫孟轻尘!”赫娜忽然间想起了她告诉过她的名字,就叫孟轻尘,是个可恶的中原女孩。
……
轻尘出现时,神色还有些困倦,显然是刚刚睡醒。
月弥见到了这个五官精致,身材娇小的少女之时,也是一愣,然后笑着静静打量着她,竟没想到,能让赫娜这丫头输得心服口服的,竟然是这样一位女子,年轻,稍显稚嫩,但那看似随意甚至有些潇洒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风华内敛,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了女子腕上的镯子,顿时笑意更加匪夷所思了,只怕赫娜这丫头,不只这一件事上会输得心服口服,在未来另一件事上,她也一样如此……
赫娜一看见孟轻尘这个懒洋洋的样子就来气,可她身上又温润又冷酷又风度翩翩又云淡风轻的气质,却让她讨厌不起来她,这就是她最生气的地方了!明明自己的屁股还隐隐作痛,可这个家伙却一点愧疚之意也没有!
下次见面,她一定要赢她!
见了赫娜,轻尘微微挑眉,总算清醒一些了,只见赫娜撅着小嘴走到了她的面前,忽然之间握住了她的手,那手里有冰冰凉凉的触感,轻尘有些诧异地眯了眯眼睛,那是一个刻着图腾的火焰信物,很精巧,可不知有何作用,这是什么意思?
赫娜闷闷不乐地别开了脸,小声地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打赢了我,愿赌服输,我赫娜欠你一次奖赏,以后如果你被岩止赶出去无路可走了,你就来乌孙找我,只要我能帮得,我就一定帮你,但是你记住,只有一次机会,哼,我可一点也不喜欢你。”
轻尘微微一愣,继而缓缓地扯着嘴唇笑了,将那火焰信物收了起来:“我收下了。”
“哼。”赫娜红着脸又哼了一声,她最讨厌这个臭丫头对她笑了!
轻尘也不在意,在她眼里,赫娜只不过是一个性格火爆了一些的孩子罢了,若是不那么随时随地就动鞭子,也许她会觉得她还挺可爱的。
走出了几步远,赫娜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跑到轻尘身边,对着她的耳朵说了一句什么,她话一说完,那个神色淡定的女子竟然有些不可思议地窘迫地红了脸,见到她的反应,赫娜终于心满意足地扬起了唇角,跑回月弥身边,朝他们挥了挥手,壮士作别似的随月弥离去了……
她在她的耳边说……没有天神的认可,绝对不能不穿衣服和岩止睡在一起!
……
九月末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了,秋高气爽,万里晴空。
秋猎,匈奴国的盛事,今年在支雅平原进行秋猎祭神与狩猎,今年岩止将轻尘也带上了,这让轻尘十分不解,秋猎盛事一年一度,但她上一次同岩止一同去见识秋猎之盛况,还是九年前,她可没忘记那一次她可是狠狠地吃了一顿鞭子,险些要了她的命。可今年不知为何,岩止竟然命她随行?
支雅平原原本是位于匈奴、东胡与月氏三国疆域之间的一块争议领土,但今年却被岩止麾下的大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给拿下了,攻势野蛮而勇猛,让其他两国都来不及分一杯羹,今年秋猎在支雅进行,含义颇深。
平原广阔,山丘环绕,草场丰沃,秋阳如火,仿佛也在庆贺着这一向天神展示雄威的大日子,远远地,便见到蓝黑色的气质矗立在平原之上,旗帜之上的匈奴图腾威武耀动着,威风凛凛。
鼓声擂动,还未靠近,那震耳欲聋的震鼓之声就已经足以撼天动地,八方部落聚敛于此,声势浩大,好不壮观!即使是时隔多年不曾见识过这场面的孟轻尘,竟也有种那振奋人心的威武之景发生在昨天似的。
平原之上已经搭好了祭台,在那祭台之上供奉着牛羊肉和一坛一坛的美酒佳酿,众多殿下和部族都已经到了,在中央一方的圆形大帐前相继入座,这秋猎盛事,不仅是男人们显示威武实力的时候,也是女人小孩最高兴的时候,若是自己的儿子或者丈夫在秋猎之上拔得勇士的荣耀,那么他们整个部族在未来的一年都会受到天神的庇佑,与力量同在。
岩止身穿着墨黑色的猎装,坐在桀骜不驯的克拾拉背上,显得是那样的英武不凡,克拾拉黝黑发亮的矫健身姿,几乎完全融入于岩止英气凛然的王者气魄之下,耀眼得仿若天神降临,威风凛凛。
轻尘并未与岩止同乘一骑,她骑着一匹比克拾拉可要温顺许多的母马背上,十分稳健,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岩止要给她挑这匹马的原因吧。
今年佐伊没有来,不,似乎自从那年……那件事之后,佐伊便不再出现在秋猎盛事上,对于这一点,岩止似乎十分尊重她的决定,人们只知佐伊王妃身子赢弱,并未有太多人去探究她为何没有出现在岩止大人的身侧。
人们远远地便见到那位犹如天神降临一般俊朗不凡的男人与他那匹天底下独一无二的黝黑骏马来了,风肆虐的扬起他墨黑色的衣摆,犹如威武的旗帜正在纷飞。
头曼正站在祭坛前,同样穿着匈奴王的猎装,昔日犀利鹰锐的眼睛不再似年轻时那样充满霸气,只是他站在那,仍然有在位数十年的王者风范,在他的身后是各位皇子和八方部落的部落首领,岩止一甩衣袍,淡笑着跨下马背,几个阔步上前来到头曼的面前,一只手按于胸口,单膝跪了下来:“岩止叩见父亲大人,愿太阳神永远守护您的安康。”
头曼一见到岩止的那一刹那,脸竟然是绷直的,良久没有唤岩止起身,这让所有人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有些紧张起来,就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岩止却依旧耐心十足地维持着那个姿势,他英俊的脸上噙着淡笑,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被头曼如此晾着是一种尴尬,他风度犹在,更显得越发自信凛然起来。
轻尘与岩止带来随身侍奉的侍从站在一起,微微挑眉,似乎也觉察出了气氛的不对劲,比起多年前,头曼似乎越来越忌惮岩止了,但和多年前又有所不一样,这一回,头曼竟然是有些咬牙切齿地愤恨着这个野心勃勃的儿子,他似乎再也没有力量能够驯服他或是收拾他了,没错,是畏惧,身为匈奴帝国的王者,他竟然开始忌惮和畏惧眼前这个看似对他十分孝顺和恭敬的儿子。
岩止似乎和多年以前一点也未变,但头曼的苍老却是那样的明显,以至于他们的对峙,其实只是归咎于岩止的耐心到底有多少,对头曼的尊敬又有多少而已。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头曼终于缓缓地向外吐出了一口气:“起来吧。”
“多谢您的宽恕,父亲大人。”岩止的态度是如此的谦逊,但他唇畔的笑容却是分明傲慢霸气得很,精锐骇人。
待岩止起身了,立即有侍从恭敬地向他奉上了一杯酒,那容器很特别,是一颗人的头颅骨,干净的白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得纯净高贵,里边装着的,正是清冽的好酒。
孟轻尘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幕,她知道匈奴人有猎头的习惯,在战争中砍下敌人的头颅是荣誉的象征,也是力量的象征,他们可以得到部落的赏赐,然后着一颗头颅就会被制作成饮酒的器皿,而每一个身份尊贵的人,他便会保留下所得首级中身份地位最有分量的那一颗抑或是自己所得到的第一颗敌人首级,以示其力量的强大与纪念之意。
想必此刻侍从所奉上的那一颗头颅器皿,就是岩止亲自所猎的,他恭敬而有礼地将这杯酒奉献给了头曼:“父亲大人,儿臣敬您一杯,愿您永远安康,愿我匈奴帝国在您的统治下永远强盛不衰。”
头曼冷冷地看着这个淡笑自若的儿子一眼,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随着头曼仰头饮尽这杯酒,周遭立即响起一片叫好声。
随着作为长子的岩止向头曼敬了这第一杯酒,随后是各位皇子向头曼敬酒,然后是皇子们向自己的兄长敬酒,以示尊敬。
这一圈敬酒下来,年迈的头曼自然是不胜酒力,由侍女搀扶着入了王帐稍作休息。
“兄长大人,我说过总有一天会超越你的。”图格上前一步,敬了岩止一杯酒。
像岩止一样,图格已非当年那个有傲气却又有些沉不住气的少年,如今的他,已经成长为一个有着宽阔肩膀和结实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