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落是他的亲妹妹，感情并不亚于我与向婉芸，而且血浓于水，也许他的心痛比起我当初，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哥，请节哀！”我站起身来，走到林楚风身边，执起他滴着血的那只手，那手指已然血肉糊模。
抬头望天，良久，林楚风才缓缓低下头来，面上情绪再无刚才激烈，却依然有着散不去的悔意与痛楚刻。
他那抬头望天的动作让我蓦然想起一句话来：如果你想哭的时候，便抬头望天，那样，眼泪便不会流出来。
我一下子湿了眼眶，心痛得不能呼吸，即为自己难过，也替林楚风难过，我努力的吸了吸鼻子，目光坚定的看向林楚风，“大哥，我要去边城！”
不是我想去，而是，我要去！
“你去边城做什么？”林楚风声音有些嘶哑，那是极度压抑着痛苦而导致的沙哑。
“找南宫俊报仇！”我声音如同目光一般坚定，抹去眼角的泪水。
当初莫风他们的账，向婉芸的账，我还没跟他算呢，而且，我也是要去找冷默言的——不仅因为我要给他一个交待，还因为，我担心他噱！
这半个月来虽然我没出房门一步，但怜香惜玉还是从王府里下人的偶尔唠嗑中知道了，战争的情况并不乐观，这也是我迫不急待想要奔赴边城的原因。
如果，我能帮得到冷默言，自然是最好，即使帮不到，我也要陪在他身边！连红袖都知道了我的心，我不会再自我蒙蔽，不管是为了红袖还是为了我自己，我都必须正视这份感情。
以前不是看不清楚自己的心，而且不愿承认自己的感情，却是红袖的死才让我想通。冷默言请旨领兵上阵，是不是不仅仅因为迷心蛊的投入战场，还有着，对我的失望？
林楚风没有说话，只轻轻的闭上眼，再睁开眼时，眼中已不复了那种浓烈的恨意，他微垂了眼帘，哑着声音道，“如果可以，我都想去边城，替小落报仇！”
“大哥！”我知道林楚风虽然嘴上只是说说，心里却是真的有欲找南宫俊讨回血债的想法，我的心微微缩了缩，像被绳子勒住不断收紧的疼！
我握着林楚风的手，心中暗自发誓，假如他日南宫俊有落到我手上的一天，林小落的仇，我也一定会替她报的。
“你一个女孩子，就安心留在烟城吧，明日我会进宫面圣，向皇上请旨多派些侍卫去穆王府保护你！”林楚风自我手中抽回那只受伤的手，暂且压下心中满满的恨意，并不赞同我的做法。
“大哥，你早该知道，我并不是真的落雁！”我凝视着林楚风有些挣扎的眼神，语气平静，一字一字的道。
闻言，林楚风混身一震，半晌，俊美的脸上才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映着那血红的眸子，显出别样的痛色与苍凉，“是，自你开始创办天上人间开始，我便知道，你不是雁儿！”
也是从那时起，他收起了自己对内心深处那个女子的怜惜，但是，眼前的这个女子，混身依然有着吸引他的魔力！
不过，他是她大哥，他只能是她大哥！
这是他亲手策划的！不管她是落雁还是别的女子，他都亲手将她送到了别人身边，他与她，只能是兄妹的关系。
就算她不是雁儿，她也正在尽职的扮演着雁儿的角色不是么？
这一切的事情，包括妹妹的死，他都有着推卸不开的责任！如果时光倒流，他绝不会让这一切都发生！绝对不会！
“所以，大哥，请相信我！我需要你的帮助，请你帮助我去边城！”我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郑重，亦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眸子里平静无澜，那是不可撼动的坚毅，带着力压千均之势直直的落在林楚风的身上。
“好！”仿佛沉默了半个世纪那么久，林楚风才低低的应了声，目光中闪过一丝痛楚，嘶哑的声音微微软了下来，“带上怜香惜玉吧，军营中全是男子，需得有个人在身边照顾你！”
林楚风深吸了口气，转过身去，任夜风吹拂着脸颊，吹来一阵又一阵的清凉。
他的手指依然会偶尔滴落几颗血珠，但是，他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痛。
之前是因为妹妹，心里的痛根本不是身体上的痛可以比拟的，而现在亦不觉得痛，却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一脸坚定的女子。
怎能不答应？她眸子里有的不仅仅有仇恨，更是有着担心与眷恋，她在担心那个人！
她心里已有了对那方战场的牵挂，叫他如何能不答应？
“不，那毕竟是边城，太危险了！”我一口拒绝，况且，我根本就不是怜香惜玉的小姐。
眼下，她们跟随了十几年的真小姐可能已经死了，我又怎么可以自私的把她们留在身边，还带她们去这么危险的地方？
“这是我送你去边城的条件！”然而，林楚风却不同意，语气居然是不容拒绝的强硬。
“好……由她们自己决定好吧？”我叹了口气，甚为无奈，只得提了个折衷的办法，“她们若然同意，我便带她们去，但是，请大哥不要强她们所难！”
怜香惜玉可是很怕林楚风呢，要是林楚风示意她们去，她们肯定是不敢说不的吧？
“小落，你就这么不相信我？”林楚风涩然一笑，那笑，夹着说不出的心酸与失望，他的声音嘶哑中多了丝疲惫，“小落，明日一早，我便去安排，大概明日城门关闭之前，便可以出发了，到时候我会送你出城！”
206 孝女＇VIP＇
嗯，谢谢大哥！”我唇角微扬，目光真挚，看向林楚风，郑重道谢。
然后向前一步，与他并排站着，静立风中，任夜风撩起我头发，和着裙裾飞扬。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许是因为我们根本就不困才没有睡意，也许是因着我们的心情根本睡不着，也许是因着今日别后未知再见日，我与林楚风竟然在亭子中一直站到第二天黎明，居然就那样一语不发静静的站了一个晚上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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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江萍儿与红袖双双故去的消息被我与冷凝逸双向封锁，所以，连林楚风都不知道此事，是故，林相府更是没听到一丁点儿的风声。
第二天还很早的时候，我便去给老爹老娘请安，我嫁出去这么久二老没见我几面，看见我，均欢喜得不得了。
老娘更是红了眼圈，埋怨我这么久都不回来看她，直说嫁出去的女儿沷出去的水，埋怨归埋怨，但她老人家眼角眉稍都是掩不住的喜色。
欢喜归欢喜，到了时间，老爹再舍不得也还是得起身上朝去。
他并不知道我是昨夜前来相府，以为我今天起大早赶过来的，反正现在冷默言又不在家，便再三嘱咐我今晚留宿一晚明日再回穆王府噱。
我不想惹他怀疑，只能假装答应下来。
“娘，女儿好想你啊！”我紧紧的抱住老娘，一想着她真正的女儿其实已经不在人世，心中便是止不住的悲伤，但面上却还是得强装出笑颜，声音更是说不出的动情。
我这一离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而且生死未卜。
在老娘怀中抬起头来，看着她虽保养得当却依然掩不去眼角那岁月刻下的细纹，看着我时眸中盛满的宠溺与怜爱，我抱着她身子的手越发的紧了。
估计是以前的林小落太过矜持，并没有过如此亲密的动作，老娘的身体微微一僵，马上便放松下来，喜上眉梢。
到了这种年龄，都喜（。。…提供下载）欢儿女承欢膝下不要太过拘谨吧？
“傻落儿……想为娘就多回来看看为娘啊！”老娘慈爱的摸着我的头，语气满含宠溺却又带着几分嗔怪，用手指点着我的额，“有了相公就忘了娘，你个没娘心的丫头！”
“哪有啊？”我伸出一只手绞起老娘垂落到我颈间的发丝，用手指绕着圈儿玩，极力的掩饰着内心的波动。
我看着老娘，装作不满的撅起嘴，“娘，别揉了，看，都把我发型揉乱了！”
“揉乱了叫怜香惜玉给你重新梳不就得了？”老娘咯咯的笑了起来，末了，还揉得更带劲，语气却带了丝埋怨，“叫你这么久不回来看看为娘，你都不明白做娘的心情！”
“娘！”我心里一酸，差点就落下泪来，心中又想到落雁那肯定望眼欲穿的老娘，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百般不是滋味。
落雁不在了，真的林小落又死了，眼下，我身背着两个女子的身份。若然有一天，让他们知道我其实并不是落雁也不是相府千金，那么，这几位老人会是何感受？
林楚风的老爹老娘许是还挺得过去，可是落雁的老娘呢，落雁可是她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希望啊！
“娘啊，太后明日要去高云寺参拜祈福，皇上希望我陪同她老人家一道前去，这一去不定几个月呢！”我低了头，不敢再看老娘的眼睛，我怕她会发现我眼里的心酸与哀伤，只是，虽然极力掩饰，却是语气还是染着浓浓的忧伤。
太后要去高云寺祈福是林楚风告诉我的，因为，他希望我能在去边城之前好好的陪陪老爹老娘。
他暂时还不欲告诉老爹老娘林小落的死讯，他怕二老承受不了。特别是老爹，这段时间为朝中的事已经忙得焦头烂额分身乏术，身体状况更是亮起了红灯，他怕老爹受不了这一巨大打击而垮掉。
“又要几个月不来看娘了？”还好，老娘以为我是因着几个月见不到她而生出的悲伤，她眉目一暗，语气甚为幽怨，带着浓浓的不舍，“早知道就不把你嫁人了！”
末了，老娘又自故笑了起来，装作不在意的道，“瞧我说的什么傻话，闺女大了岂能还强留在家里？去吧，如今世道不太平，你作为皇家媳妇，也该为百姓祈福！”
“嗯！”我低头应了，深深吸了口气，再抬起头时脸上笑意一片。
我扯开话题，尽挑些轻松的事情与老娘闲聊。
因着我已全身心的将自己融入真正林小落的角色，与老娘聊得也甚为开心，如果不是有丫环来报午膳已备好，我都不知道一个上午居然就这么被我们聊过去了。
老爹不在家，林楚风也不在家，便只有我与老娘二人在家用膳。
因着我的到来，午膳特别丰盛，满满的一桌佳肴，色香味俱全。
本来没什么食欲，但看着那香味飘散，热气腾腾的饭菜，我与老娘都胃口大开，居然将那一大桌子的菜吃了个七七八八。
一顿饭吃得倒也开心。
用了午膳，我便借着想小憩的借口回了房。
当然，就算昨晚一整晚未合眼，眼下我也没有丝毫的睡意，回到房间（。kanshuba。org）看书吧了一下稍微有些乱的妆容，然后直奔落雁老娘的院子。
林楚风是以奶娘的身份将落雁的老娘接到林府的，因为老人需要静养，所以林楚风还特地辟了一个院子出来，并安置了几个丫环照顾老人日常生活，而且一切生活配给都是很优渥的。
我一走到院子，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
我环视了一下院子，院子里很是清幽，几盆花草，几簇斜竹，简单而静雅，两个丫环正在院子里的一株老槐树下煎着药，那药味便是自那里弥漫开来。
207 再见烟城＇VIP＇
见了我，丫环赶忙放下手中的团扇，向我见礼，“见过小姐！”。
那两个丫环我认识，是曾经贴身伺候林楚风的，就像怜香惜玉一般，都是府中的大丫环。眼下，却被派到落雁老娘这边，足见林楚风对落雁老娘的重视。
我摆摆手示意她们不必多礼，便绕过她们直接奔向那间门帘半卷的房间——那房间里，有轻轻的咳嗽声传来。
轻轻的走进房间，走到老人的床榻前，看着那张虽没有初见时那样一脸病容死气沉沉但依然毫无生气满面沧桑的脸，眼泪，便抑制不住的滑落下来。
在林楚风的老娘面前，即使想着她真正的女儿已经死去而满心悲伤，我却还是能忍住不让泪水掉下来，可是，对着眼前的这个躺在床榻之上的老人，我却是如何都忍不住。
只一眼，眼泪与悲伤一起，都泛滥成灾刻。
老人后背靠着枕头，半躺着，虽然微合了眼帘，但并没有睡着。
静静的看着那张脸，那脸上，满面的皱纹堆成一条条深深浅浅的沟壑，那是时光飞逝的见证。
岁月如飞刀刀，刀刀催人老。
落雁与林小落年纪相仿，落雁的老娘与林小落的老娘在年龄上应该相差不大，但二人身体与容颜气色却是天差地别——一个徐娘半老，一个鸡皮鹤发。
不过也是，一个是养尊处优的贵妇人，一个是久病无钱医治的穷困小百姓，又怎么能相提并论？
老人身上穿着的也是上好的丝绸织成的衣衫，只是，穿在林楚风老娘身上那叫雍容贵气，穿在落雁老娘身上便怎么看都不协调噱。
一身名贵的衣服却配着一张枯败腊黄，皱纹纵横的脸，那是一种反差极大的对比，只会更加突显出了老人的颓废与萎*靡而已。
“咳……咳……”又轻轻咳了几声，老人那枯瘦如柴的手指轻轻拍打着同样干瘦的胸部，却是心中突然有所感似的，猛的睁开眼，那如枯泉似的眸子便对上我泪水迷蒙的眼。
这一刻，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时间也突然的静止，仿佛整个洪荒宇宙，再没有天地万物，只有我与老人两人而已。
眼与眼的对视，心与心的交流，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不知这样对视了多久，直到我与老人脸上都慢慢的露出笑容，我才感觉到这个世界又回到了现实。
“娘！”我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坐在老人床前，一手执起老人枯瘦的手，一手轻轻拍打起老人的胸替她顺气，动作熟练而又自然，仿佛我已经这样做过很多遍了一般。
“雁儿……咳……不哭，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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