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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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宫-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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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臣中间亦有不错的,到时候,细细挑些人充当辅臣。宗室们与世家还有些没得理清。但也只这几年的事情了。我亦是累了。”萧分宜合上批改完的公文,抬头对他说道。

她目光平静如涓涓溪水。唇边生笑如春风润物。叶无双心中一热,却又思量一番,开口道,“你有所筹谋,我心里很欢喜。那日,我说的话,只是气话。我心中并不是那样想。”

“这两年亦得你在东宫辅佐太子,我心中感激。”

“这些事情,本是我自愿。”叶无双无奈的笑道,“宫中的日子,我也明白了许多。江湖之事虽然风险,但比宫廷总多了几分快意恩仇,潇洒恣意。我愿与你浪迹天涯,不理世事。”说罢,竟一时无话再接下去。

萧分宜静默的看着叶无双,她知他的心。但她知道自己定然是无法回报他的一片情意。不过现下,实在不能放他离开。

情之一事,伤人伤己。

萧分宜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现在她没有心思放在这里。她以为用感情去羁绊叶无双,让他效命东宫是最快最保险的方法。

思及此,她平静的开口说道,“你本来江湖侠客,又出身高门大户。实在不该委屈你至此。但石曼卿与我乃天家所指婚约,断无毁约一说。他待我不薄。事无两全。我怕难是如你所愿矣。”

叶无双听她这样说,漆黑的双眸散发出凌厉的怒意,面色紧绷,细长的眉毛挑起,冷哼一声,开口道,“你何须如此说。我心中自是明白,待得你愿意离开时,我自有法子。休要以此为借口来试探我。你且放心,我必然等你。”说罢,踢开椅子,踏步离开房间。厚重的帘子被重重摔下,屋外的冷风呼啦一声刮了进来,卷起桌上的宣纸公文,扑扑作响。

那乘隙而入的冷风灌进了她的袖口,一阵冰凉刺骨。也扫清了一室的温情脉脉。

萧分宜笑了笑,垂下眼帘,又细细看起公文。






第24章 二十四 冰冻三尺
京都的街道宽阔,能并行八辆四匹的马车。然而,对于想要看热闹的人们来说,这街道还是窄了些。密密麻麻的人群,各色着装挤满两边的街道。手持长矛的禁军们,帽子都快要被人群给挤掉了,忙一手扶着帽子,一手端着长矛,连成一线,防备众人。

杜兰一身便服,隐于人群之中,双眸警惕,扫视来往人马。

今日正是各地藩王入京朝圣的冬至日。藩王们虽然远离京城,但在各自的封地上宛如神一般的存在,自然无人胆敢随意窥视。但是现如今进入京城后,这扑面而来的热情,多少令这些贵人心中不适。

汝南王萧勘的车马走在队伍之中,并不显得特别突出。厚重的帘子更是挡住了各色窥探的目光。汝南王的守卫岂是平常人,个个身形高大,一色的红色甲衣,神情冷傲,目不斜视,气势从容。将马车团团围住。

杜兰仔细看着萧恭的车队,眼色一闪,快速与禁军中人递了个眼色。突然之间,有人冲过禁军的防卫线,直直扑向萧恭的马车。众守卫立刻抽刀应对,速度之快,应是早有防备。然而来人并没有行那刺杀的举动,只是扑通一声跪下。众守卫面色一顿,却并不放松警惕,冲来两人上前就揪住下跪的人。

林一得了讯息,挑开车帘,自后面的马车下来,快步走到萧勘的马车边,躬身问道,“王无事乎?”

“孤无事。”透过车帘,萧勘的声音淡淡传来。

林一心中安定,打量着跪在地上之人。灰色衣衫,样貌普通,面色清白略有浮肿,双眼无光。看来不是练武之人,但又是何人呢?

禁军们见汝南王自己的人过来,拱手示意,开口说道,“殿下受惊了,是我等失误。”

由于事发突然,百姓们愕然一阵,片刻开始哗然。其他藩王的车队也伫足停步,已有人下车过来打探发生何事。

林一先回了一礼,看着禁军说道,“此人想必是冲汝南王而来。”

随即,转头对那跪着的灰衣人问道,“阁下,有何事要见我王?此刻乃朝圣时机,还请退下,容后再见,可否?”

那灰衣人扭头看了看那青黑色的车篷,眼珠转了转,垂下头,不再言语。

林一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又对禁军开口道,“有劳军士。此人已与我王约定日后再见。”

禁军闻言,只恭敬道,“虽是如此,此人仍是有罪,冲撞王府车驾。便是罔顾王法。我等必要将他收押,讯问。请示统领后才能定夺。还请大人见谅。”说罢,就有两个禁军上前将灰衣人抓了起来,并带上了铁链。

林一又一拱手,“既然禁军有命,我王也会欣然应允。”说罢,不再理会禁军众人,甩袖离开。

骚乱平息,车队再次井然有序的朝皇宫方向而去。

杜兰将所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已有计较,却还没太明白主上为何要如此安排。

泰和门大开,两旁禁军肃然威武,各色彩旗飘扬在城楼顶上。威武雄壮的鼓乐缓缓奏响,铿然有力。一声一声的号角声,仿佛震动九天之宵,直达天庭。

萧勘缓步下车,眼神辽远,仰头看了看近在眼前,巍峨耸立的泰和门。勾唇一笑。黑色的绣金纹龙服饰,更衬托出王者之气。青丝高高束起,纹龙玉冠,衬的姿容绝世。

林一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心中有些紧张,想到之前萧勘以温云的身份行走宫廷,不由捏了把冷汗。这宫中必然有人会认出他的容貌。然而,他也想到,萧勘必然有完全之法,否则又怎么会毫无顾忌的来朝圣。

各藩王被安排在了不同的宫殿。汝南王则安排在最为华丽的一处宫殿,名为宜欢宫。花园之中,遍栽各样的兰花,连冬日严寒里,也有兰花开放。受到如此厚待,汝南王萧恭哑然,笑着对周围的人说道,“乐乎?俱乎?”

众人只笑着,再看那宜欢宫内的装饰,更为讶异。一应家具皆是紫檀木还有红花梨木,这红花梨木沉稳华丽,散发出梨花香味儿,使人心神一爽。

林一见了这些东西,心中有些不悦,开口道,“王爷此时必不能被这些东西迷了眼。”

萧勘笑了笑,“她是在激我。不过,还远远不够。”

旁人也多少明白了萧勘的话中话,亦是缄默不言,各自安排好住宿,独留了书房给萧勘、林一两人。

“林一,你面色不虞,神情不乐。为何事所烦忧?” 萧勘明知故问,嘴角噙着笑。

“王爷自知。”林一有些气闷,“此次进京,说好一切应避讳行事,不可张扬?方才王爷说话,却不是如此。应防隔墙有耳才是。如今在宫里,不比在汝南。行事做派,应有所收敛才是。”

林一见他不语,只笑,料他不会置气。便又开口说道,“王爷,方才来时路上的事情,微臣以为,只是小小的试探而已。如今赐住宜欢宫,也不过是进一步试探而已。”

“孤知晓。林一何必紧张。孤敢来,又何惧萧分宜。” 萧勘笑道,口气轻蔑,双目之中尽是戏谑之色。

林一却摇头,“她岂是好相与之人。我闻她之事,亦如闻王之事,两雄相争,胜负难料。”

“哈哈哈……”萧勘朗声笑道,“林一,你学识渊博,家承一脉,千秋帝王史,你最是看的多,懂的多。不过,你这句话,孤却不认同。她一介女子,怎堪与孤同论。”

林一微微挺直腰杆,脸色沉静,双目注视萧勘。

待他笑声平复,才沉声说道,“微臣不是肉食者鄙,王又何须如此说。萧分宜女子身,把持朝政数载,无人可动摇。行事平和,左右斡旋,以利为先,使王室超脱与各藩王与世家之上。难道此一点,还不足以与王并提吗?王有心成大事,须知道,轻敌之手,反被敌手所诛的道理。”

萧勘倒是很认真听完了这番话,目光中闪现一片清亮,微微叹息道,“林一明白我也。孤曾在宫中呆过一段时间,与她接触,觉得此女实乃不凡,曾令孤一跪。呵呵,不过天下总归是男儿事。女子做到如此,也差不多了。”

林一颔首,面色已恢复恭敬,“王,此处不是谈话之地。”

萧勘明了,点头示意。

夜幕降临,众位藩王与世家分列左右席,一字排开,占满了整个环宇殿。往来侍从来回各桌斟酒,上菜,一片繁忙之景。有美女如云,婀娜多姿,身轻如燕,香艳迤逦。舞的正是凤凰来仪。众女姿色出众,舞步曼妙,使人如痴如醉。

萧分宜伫立在观星台上,一身繁复的冠服,放眼就能看到环宇殿内的灯火。

黑云压城,城欲摧。

銮驾正在宫外等候,众人都静默,更衬出远处的热闹。萧分宜左手背在身后,手指正玩弄着一枚玉戒,玉戒因为她的揉搓已十分温暖滑腻。

景帝百无聊赖的坐在龙座之上,面上仍维持帝王的威仪,只是虚弱的身体不得不斜靠在椅背上。持酒杯的手缓缓的颤抖,景帝有些讶异,自己身体何时已孱弱到如此地步,竟是连酒杯也举不起。想到此,面色一僵。随即放下酒杯,再不举杯,一旁的牟平会意的夹了些菜放在盘子里。

众人见皇帝放了酒杯,也都放下酒杯,只静静的观舞听乐,偶尔私下闲聊一二句。

刘辉坐的偏远,靠近殿门。此刻他心思不在宴席。只期望萧分宜的身影早些出现。

今次的朝贡,只有崔家没来。却是出了比往年更多的贡礼。景帝无心朝政,谁来谁不来,与他都一样。他心中所念,不过几个倌人。

刘辉有些不信。毕竟那日他在溢香园见到的人确实是公子源。为何到了京城却不来朝贡。难道不怕被朝廷知道。

景帝有些焦急,萧分宜怎地还不出现。他早已忍耐够,再坐下去,估计会忍不住甩袖走人。

正待此时,萧分宜的銮驾到了环宇殿。牟平眼神一闪,就有侍从喝退了起舞的婢女。殿内一片安静。才有人报,“西宫到。”

众人闻言,纷纷站起身,理了理衣衫,躬身拱手以礼相待。

萧分宜堪堪而来,缓步进殿,气度优雅,神态怡然。待得坐定后,才道,“众位平身,请坐。”

众人分位坐定,萧分宜分明察觉到一股炙热的目光射向自己,她亦看了过去,却原来是云州公子辉。抿嘴一笑,眼波流转扫向她最为关心的汝南王。

是讶异还是恼怒?

萧分宜在短暂的惊涛骇浪后化为淡淡一笑,她虽然面上是和煦的笑,可双手却重重的按向桌案,青筋突起。敢于玩弄她的人,很好。

萧堪却不以为意,笑容满面,举起酒杯与她示意,眼眸中一股邪佞之色还带着嘲弄。

萧分宜坐与景帝的右手边,而萧堪也在右边,二人之间不过隔了两三人。

眼神传递之间,萧堪有些兴奋。他当然明白萧分宜此刻的心思,然而他不仅不害怕,反而颇感得意。他原以为景帝见了自己之后,就应该很惊讶,然而事实相反。自景帝进来后,扫了扫众人,便不再注视宴席上的各人。

也好。萧堪心想,景帝傀儡尔。

还有小太子,听说是病了。萧堪转了个心思,若是能买通太医下手,岂不妙哉。他也只一想,知道此计划,九成九是没得希望。宫廷早就扣在萧分宜的手里,有人敢在宫里乱来,只会闲命长。

萧堪笑了笑,机会总会有的。






第25章 二十五 金戈之鸣
宴会在和乐喜庆的氛围中结束,萧分宜也没有追究崔家的事。人没来,发脾气却是没必要。

宴散时,到留了汝南王萧堪单独一聚。

刘辉有些不忿,他料定自己所做,也值得西宫见上一面。因此在来时,亦对石曼卿严明,期望能与西宫面谈。到底是没得单独召见,也只得回到自己的宫殿之中。

灯火通明的御书房内,萧堪忍不住仔细打量这个国家的权力中枢。只有几排高大的书柜,放了各式的公文奏折,还有一幅巨大的疆域图。简单的书桌,数把座椅。除此之外,整个御书房别无所有,使身处其中的人感受到无边的压力和冰冷。

想到萧分宜就是日夜在这里发出一道道的诏令,玩弄天下,激荡方酋。他心中就忍不住一股热血的冲动,望着那书桌后的檀木椅,双目喷出灼热的欲望。倘使,国家在他的手中,登高受万民之瞩目,该是何等的荣幸。身为皇室男儿,有此想法,本是应当。料得这皇位又岂会是一家之物。天下之主,能者居之。他汝南王萧堪,就是能者,这皇位他亦坐得。

“西宫到。”牟平尖利之声轰然而来,震醒了萧堪的念想。

萧分宜缓步经过他身旁,绕到书桌边坐下,淡淡开口道,“牟平,去准备炭盆。天气寒冷,我与汝南王还有要事谈论。”

牟平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侍从们就端来两个炭盆,置于角落之中,躬身退出了御书房。

萧堪倒是不客气,端起热茶就喝了一口,口齿留香,好茶也。眯起双眸,静待她出招。

空气似有凝固,炭盆上罩了铁罩,微微见得几丝火星。

萧分宜却并不着急发难,她还有些折子未批。因而细细的批阅起奏折,一时,不知是真的忘了萧堪的存在。

萧堪见她如此,心中又气又觉得好笑。然而,人家不开口,他也只好先开口问道,“未知西宫召见本王所谓何事?”

“喝茶。”萧分宜头也不抬,淡淡说道。

萧堪一时愕然,而后笑道,“茶已喝过,是好茶也。”

“哦。本宫日日喝此茶,也不觉得是甚好茶。看来,汝南王还需再品。”萧分宜淡淡道。

萧堪一时无言,不得已又举杯再饮一口,当真细细品了品。味道还如原先一般。

萧堪转念想了想她的话,心中一动,她竟是暗讽于孤。日日做王爷,就会觉得做王爷无味,还想要更高的位置来满足兴趣。她深明孤的意图。好的很,看你且耐孤如何。

萧堪一副老僧入定的姿态,眼观鼻鼻观心。

萧分宜侧耳,闻他不再有动静,方才合上折子,放置一边。亦举杯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干涸的嘴唇,才开口道,“汝南王瞒的本宫好苦。”

萧堪看着她一笑,“西宫何出此言,孤不明。”

“如今只有你我二人,你不用遮掩。”萧分宜放缓身体,靠向椅背,淡淡道,“是我失策。”

“一时失策也是有的。”萧堪扬唇,志得意满。

“我原想你是真病,或者不吝王位,志在山水。倒是料不到去了玄宗做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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