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苏幼平的呼喊消失在晨光当中。
美好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对于暗卫们来说,或许这桩任务也可以告一段落了。
众人再不用时刻注意着苏幼平的动向还要时时防备着汝南的探子发动突然袭击。
在一元村的山下,暗卫们做了一番布置,将众人都隐藏在了一间茶棚内。
萧分宜已经收到了线报,一字不落的看了个仔细,嘴边忽然漾起了笑意,只见那纸上写着,“……那女子似乎对苏幼平有情,但卑职观察许久,苏幼平以玄宗戒律要求自己,却又不忍伤那女子的心意,似乎非(。kanshuba。org:看书吧)常矛盾……”
“哈哈……”萧分宜愉快的笑着,她可以想到一脸正气,又木又呆的苏幼平该是多么的手无足措。
伴随着愉悦的心情,萧分宜见了李悠华。
两个人对弈了一盘,李悠华见她并不十分上心于棋盘上的棋子,倒是总无故浅笑,实在难以琢磨。
“公主,该你了。”李悠华开口道。
“嗯。”萧分宜一边笑着一边摇头,随即招手将门边的大宫女秋彤招了过来。
“你陪驸马下这一局。本宫,还需要写封快件。就不陪李公子了。”萧分宜淡淡一笑,朝对面的李悠华点了点头,旋即轻移莲步走到书桌坐下。
李悠华越发的心不在焉了,不时看着萧分宜飞笔走墨,心中好奇不已。
萧分宜似有所觉,抬头给了他一个温和的笑意,却不说什么,低头继续写着。
秋彤十分乖觉,下棋也是不慌不忙,并没有因为对面坐的人影响了棋路。
李悠华心中好奇她在写什么,便不自觉的舍了棋盘走到萧分宜身旁。秋彤瞧这情景竟是一愣,连忙站起身来,说道,“公主,您这个时辰该进膳了。奴婢去吩咐厨房准备。”
萧分宜听她如此说,不觉抬头看了一眼,才觉出身边已经立了一个人,心中一顿,不着痕迹的用袖子掩盖了信的内容,侧头对他笑道,“留下一起用饭吧。”
李悠华回她一笑,点了点头,“我看公主写的十分认真,神情愉悦,忍不住也想看看。”
“没什么。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我们继续未完的棋局吧。”萧分宜淡淡一笑。
李悠华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只想着,原来她并不信我。只把我做了一时的棋子而已。他虽然不是当世英才,但毕竟出自高门大户,见识还是不俗。虽是如此,他心中倒是生出不屈的念头,只想着,一定要打动她的心。并不甘愿只做有名无实的夫妻。
萧分宜见他好似有想法,垂下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
收起思绪,李悠华面上仍是温和的笑容,怡然自得的与她聊起了一些趣事。这让萧分宜有些讶异,他语调平缓,语速适中,声音中带着醇厚,举止如风和煦,神情雍容可亲。别具一番品格。许多事情上的见解也是不俗。正巧二人谈论到一段词话,李悠华熟读词赋,不免侃侃而谈。反倒是萧分宜侧耳静听。
“这一句,将军白发征夫泪。倒是点睛之句。可说是那建功立业的一番写照。不仅如此,古今多少掌握兵权的大将受到猜忌,若是能安然守边到老,也未尝不是,对将领的信任。可惜,多半不能马革裹尸,或死于权谋猜忌,或无奈退隐。”
李悠华缓缓的说着,双目看向无限辽远的天空,长身立于窗前,湖蓝色的发带随风扬起,像是蹁跹的蝴蝶。
转过头,他一双眼眸望着萧分宜,双眼之中是平和的深邃,正如他此刻的心境。
“公主,我的话是否逾矩了?”他仍是平和的笑着,扬起的唇角是自信的写照,他不再是哪个受困于李府的小公子了。
萧分宜想说什么,却最终选择了沉默。
第44章 四十四 走风尘
萧分宜心中知道,这个人和梁成太不一样了。
太原的李元定不是将领,而是一方之主。朝廷又岂能掌控的了他呢?心里泛起一阵冷笑。
华灯初上,京都的街道并未实行宵禁。世俗的喧嚣扑面而来,使得刚出宫的萧分宜有几分的不适应。没有带更多的人出行,她只是打算看看公主府修建的如何。顺便提前习惯习惯宫外的生活。
秋彤紧紧的跟在她身侧,全身警戒,双眸之中闪动着精光,行走踏步之间,随时关注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像这样微服,若还叫人看出,那咱们实在太失败了。秋彤,你紧张了。”萧分宜无奈的说着,嘴角含笑。
“主子,您可别摘下帷帽。宫外到底不是宫内。”秋彤低声说着。
萧分宜笑了笑,她知道在这些穿流如织的人群中,有许多都是暗卫假扮的。
“若不摘下帽子,这夜里,好些东西,我都看不见。”萧分宜笑着将帽子取下,露出整个脸庞,外面的一切清晰真实的展现在眼前。活泼俚俗的人间就敞开在面前,萧分宜一步一步的走进人群。
“主子,今天实在不寻常,人流竟如此之多。”秋彤侧身避过一人,附耳在她身边低声道,“还请主子先回宫,再行安排吧。”
“没事。”萧分宜扯动嘴角,无奈低声道,“都是暗卫。”
秋彤一脸愕然,随即看了看人群,果然是异乎寻常的高大,却是不见女子。狠狠的瞪了瞪几个过路是人。搞得人家一脸莫名。
萧分宜一笑,“你也未曾出过宫。但怎么晓得,这街上的人流比平日多?”
“这……也只是奴婢想的。奴婢听说,黎明即起,既昏便息。所以暗自揣测,应是行人寥寥。”秋彤低头说道。
“哈。”萧分宜赞赏的笑道,“倒不如封你个女官吧。这样才配得你这聪明的脑瓜子。”
“主子真是羞煞奴婢了。”秋彤脸红的笑着,“不若做个宫女,还得闲适。”
“呵呵。”萧分宜不以为忤的笑了笑。
拐过两个街道,前面不远便是公主府了。此刻却见一身青衫的人影在萧分宜面前一闪而逝。咋见这人影,倒是让她吃了一惊。脚步自觉的跟了上去,拐过一条暗巷,赫然洞明。只见一处云吞铺子四面开了窗,那人正安稳坐在里面,面前一晚热气腾腾的云吞。
萧分宜示意秋彤站在原地等自己,便走进了铺子。
“姑娘,您要点什么?”老板很热情的招呼,双目一瞬不瞬的盯着萧分宜。
“和他一样。”萧分宜平和的说着,手指向石曼卿面前的云吞。
“好嘞。请坐好啊。”老板喜气洋洋的走开了,仍是不忘回头看几眼。
“那老板一直看你,要不要我将他眼珠给挖出来?”石曼卿戏谑道,唇角扬起一抹笑意。
萧分宜不解的看向他,“怎么还没离开京都?”
“我去看了公主府,以我的眼光看,华美不足,格局死板。处处不如停云宫。”石曼卿抬眸看向她,眸光中闪过一道暗光,声音忽然变得低沉缥缈,“还有,他。我也见过了。”
石曼卿一手拈起汤匙,缓缓搅动着云吞,雾气弥漫中看不清他的脸。一双明亮的眸子下高挺的鼻梁,弯起的唇角带着不屑的笑容。
“今夜夜色不错,吃完后,我陪你走走。”石曼卿淡淡的说着,扬起的眉峰下是清冷的双眸,看着眼前的人,他竟是忘了自己心中的愤恨不甘。
两个人不紧不慢的细细品尝着云吞,或许不是熟悉的滋味,所以吃的特别慢。
站在暗巷的秋彤,阻止了跟随其后的暗卫。
众人都知道坐在萧分宜对面的人是谁?有些事,没有指令,他们也不敢妄动。
石曼卿替她裹好了大氅,伸出手,看向她。
“走吧。”萧分宜握住他的手。
“还是如此冰凉。”石曼卿握紧她的手,沉声说着,“冉华去哪里了?”
“嫁到云州了。”
“呵。是一段好姻缘。”石曼卿淡淡的笑着。
“你,没有回清河?”萧分宜带着几分试探的口吻。
“我在试你到底能忍耐到什么时候?在你的眼皮底下,没有人可以肆无忌惮。”石曼卿笑着说道,眼中流光闪动,“你为何将我放走?我原是想不通,后来又想清楚了一点。”
萧分宜不语,沉默的停住了脚步。
“我若是活着,崔家便可以继续推行自己的计划。没人比我更合适做他们的棋子。让崔源进宫来找我,这么冒险的计划,他们也用上了。所以说,我才是他们一直认可的人选。”石曼卿不慌不忙的说着,唇角上扬,声音绵长,“你也一定想到了这点。所以,你将我放走。让崔家专心于将我推向前,那么萧勘和崔家的联盟必然是同床异梦。即使,这联盟最终打垮了你。到头来,我和萧勘也免不了一战。谁又是最后的赢家呢?”
风吹着云飘舞,月亮露出了脸。银灰色的圆盘高挂天空,流泻一地清冷。
萧分宜直直的看向他,月光阻隔在二人之间,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多余的话,萧分宜已经讲不出口了。她抽手打算离开,这样继续下去,是两个人的噩梦。她转身走的很快,步履有些着急,长长的裙摆摩擦的地面沙沙响。
“分宜。”石曼卿最终喊出了口,他始终不能放她走,快步上前将她抱住。
“我有点累。先回宫了。”萧分宜忍不住吸了口气,说着。
石曼卿抱着她,挨着她,心中仍是空荡荡。所以,他越发用尽力气去抱她。柔顺的发丝散发出清香的味道,熏得石曼卿心神飘荡,不能自已。
转过她的身,在她还来不及回应自己的时候,吻上她的唇。
石曼卿的心都疼了,这辈子的疼痛都抵不上这一刻。一寸一寸抚摸着她的脸,她的眉,她的唇。恨不得将这幅样子永远刻在心里头。
怅然一叹,石曼卿缓缓道,“分宜,回宫吧。”
“石曼卿,你从未相信过我。罢了。”萧分宜冷笑一声,眼神平静无波,“后会吧。到时才能分辨出你我二人,到底……是如何?”
石曼卿身形不稳,脚步踉跄的转身而走,离开这个地方,不管是荣华一世,还是伤心伤神的不舍,都留在这个地方吧。直到,有一日,能再面对。
萧分宜收回视线,正欲离开时,却见李悠华携小草一直站在远处的路口望着这边。
两人怔怔的望了半晌。倒是李悠华先转头好似对小草说了什么,小草朝这边看了看,才接过李悠华手中的东西离开了。
秋彤与暗卫们隐藏在一处,心中不免有些焦急。
李悠华面庞柔和,一身长衫,步履从容。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发丝在夜风中柔柔舞动,姿态优雅,一步一行皆是蕴藉风流。双目澄明,眉峰淡远,朗月之姿,如月中仙人闲步而来。
萧分宜垂下眼帘,面色略显苍白。
“我竟不知公主还会出宫。我今日与小草在街边购置一些用具。”李悠华声音亲和雅正,语速舒缓,使人闻之,心中意动莫名。
萧分宜抬起脸,勉力一笑。他就站在自己面前,相距不过三尺,身形略高于自己一头。
“我正打算回宫。”
李悠华一怔,随即淡淡笑道,“太医院的药一直很有疗效,这几日,早已不再咳嗽了。身体感觉舒爽不少。”
萧分宜不知他为何会如此说,应了一声。
“想必父亲听闻后,会非(。kanshuba。org:看书吧)常愉悦。”李悠华忽而叹道,“那么,我与公主的婚事,是否可以提上日程了。”
萧分宜双眼眸光一闪,“公主府还未修建完成。”
“这不是问题。大约还要半月便能将主殿完工了。”李悠华眼神清明,语气坚定,“请公主不要再推辞。如今,陛下已登大宝。公主的婚事也该有了定论。”
“你是在意方才……”
李悠华摇了摇头,抿唇一笑,“我只是在意你啊,公主。”
“你已经是钦定的驸马了……”
“不,只有和你完婚,我才是真正的驸马。”李悠华早已放下心中的怯懦,声如清泉淙淙,“答应吧。公主。”
说完,李悠华竟走上前,牵起她的手。
“我……”萧分宜一时怔愣,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刚才他说的每一字都让她迷茫震惊。望着这张与梁成一样的脸,她迟疑了。
不知如何回到宫中。不知如何就点头应允了。不知该如何面对这铺天盖脸的猩红。整个停云宫沉浸在火热炽烈的红绸帐里。
萧分宜呆呆的站立在观星台,她心中忽然生出怅惘害怕,不愿再停云宫中多停留一秒钟。
摸了摸自己的脸,面颊有些湿润。仰头望天,才发现下起了小雨。是一年中难得的春雨。
春雨柔韧,萧分宜竟然一时不支病倒了。
躲在偏殿里,埋首在浩瀚的公文之中,不得解脱。
“殿下,喝药了。”秋彤语带柔和,轻声道,“先把身子养好,再操劳国事不迟呀。皇上已经问过好几遍殿下的病情,要不是因为前线的战事,早就亲自过来了。”
“秋彤,我……不想好了。这病,我不想好了。”萧分宜语带怅然的说着,“我只愿这样子,不想好了。”
秋彤闻言,皱眉道,“殿下,你可不是任性的人啊。大婚在即,切不可如此。皇上还需要你支撑大局。”
“我虽知殿下的心。但奴婢仍是劝殿下,把药喝了吧。奴婢与冉华并其他姐妹,一直伺候殿下。冉华与殿下最是亲密。如今她身在云州。宫中事务,奴婢理应看顾。殿下如此不顾惜身体,奴婢心中唯有一法。”
“是什么方法?”萧分宜立刻问道,双眼中的渴望,让秋彤心中一沉。
“唯有,杀了李悠华。好免了这桩婚事。”秋彤叹了一口气说着。
沉默半晌,萧分宜端起药慢慢饮了下去,越饮越苦。待得饮完,却还有半口吞不下喉,又呕了出来,如此一来,一发不可收拾,胃如翻江倒海一般,将那碗药全数吐了出来,弄的公文脏污不堪。
秋彤心中一疼,眼泪流了出来,只扶住萧分宜,哭道,“殿下,何苦如此。即使如此,你也见不着那人了。”
因着呕吐的缘故,萧分宜眼眶早已蓄满了泪水。赫然一闭眼,泪如雨下。
“殿下,好在驸马长了那副样子,只要别想那个人就行。不想就行了。”秋彤哭着劝慰道,“当初,殿下也是见了驸马才定得婚事。没得法子儿戏了。便是将对那个人的念想放在眼前的人不好么?”
“我知道。我知道。”萧分宜呢喃着说道,我知道,我永远失去那个人了,再也不可找回。无论今后的岁月多么的漫长,我永远等不到那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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