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贴的很紧。萧分宜还穿着乳白色的中衣,一股冷香冲入李悠华的鼻中。
撇嘴却是最温柔的笑意。李悠华反手用身上的毯子将她包好,才道,“你眼睛不方便,怎么一个人下床。万一摔倒在台阶下怎么办?”
萧分宜垂下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惊慌。这实在是破天荒头一次,穿得如此不齐整面对一名男子。任他将自己抱起,放在床榻上。萧分宜一言未发,只是缩着头,长长的发丝逶迤在床边,乌黑柔亮的发丝,一下子就吸引了李悠华的目光。随手挽起垂落的发丝,手心的感觉是柔滑细腻。唇边绽开的笑容,一直未灭。
“我去叫秋彤进来服侍你。”李悠华慢慢伸开手掌,发丝缓缓滑落,直至手中空无一物。
秋彤将重重叠叠的帷幔束起,梳妆停当的萧分宜也露出了面容。李悠华看着她,唇角是发自心内的笑容。
“公主,我先告退了。”李悠华星眸璀璨,柔和的笑道。他是真的很累了,甚而感觉自己仿佛生病了一般。呼吸也急促起来。但心中却是高兴。
萧分宜点了点头。
李悠华拖着疲累的步伐走到偏殿,忽而感觉眼前一黑,倒在门边。两旁服侍的人一愣,慌张的喊道,“驸马,驸马……”
小草醒得很早,正在偏殿内(。kanshuba。org)看书吧。忽然听外面的呼声,急忙推开殿门。
众人慌张的将李悠华扶到房中,连忙请来了太医。
秋彤得了消息,犹豫片刻后,还是道,“殿下。驸马他昏倒了。”
萧分宜骤然抬头,额间阴云密布,双眸中星光黯淡。
李悠华感觉自己好像做着一个很长的梦。梦中,他自由自在的翱翔着天际,不知疲倦,俯瞰山河,恣意畅快。这副身躯,比平时更为有力。不再受制于常理,可以腾空而起。他想着,我终于好了。这样便可带着她,四处闲游,不再受任何拘束。
正当他兴致高昂时,忽然一股怪力将他拉入地面,胸口仿佛受了一拳,疼痛难忍。以致自己呼吸都感到困难。仿佛摔入深海一般,怎样用力,都是越沉越快。想叫却张不开口,想睁开眼,无奈却是一片深蓝的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这大概便是死亡的感觉。可是,他现在还不能死,也不想死啊。
就是这种想法时时在心中回旋,所以才使得他能在三日后睁开眼睛。
第一眼,却看到泪流不止的萧分宜。他一时惘然,认真的注视着眼前的人。这些泪水是为自己而落吗?如果是这样,没有枉费他拼命回转。
萧分宜忽然忆起那时。太医说,用人参掉着最后一口气呢。她不信。他怎么能死。自己的头脑顿时陷入一片空白,有一刻间,她以为会死掉的是自己。因为,那时,自己的心也停止了跳动。
就算自己死,他也不能死。但最终活下来的人是自己,而他到底是离开了。永远不会再出现在眼前。以前所有的一切,无论如何筹谋计划都沦为了徒劳。
梁成啊。她喊他的名字时,不是低声轻妙,也不是缠绵悱恻,只是冷漠如冰。
他就倒在自己的眼前,了无生气。伏在自己肩头时,他细语声声,所能诉说的也只有对不起三个字。终其一生,也讲不出那样的话。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的情谊,却到底是饮恨终生。不能公诸于众的感情,埋藏的深了,也就发酵了腐烂了,成了心底最深的一道伤。即使结痂,只要轻轻一碰,还是会血流成河。
忽而一支温暖的手,抹去她眼底的泪水。
不论这些泪水为谁而流。第一眼见到的是她,已让李悠华知足了。事情已有转机,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去争取,可以去改变。
“你的眼泪是为我而流吗?”李悠华轻声问道,嘶哑破碎的声音仍然透着久违的柔和。
萧分宜握住他的手,“我以为……你也像那样离开。”
李悠华心中叹了一口气,苦笑着,“幸好你看不清我此刻的样子。”
“你是什么样子?”萧分宜早已收了泪水,问道。
“大病初愈后的样子。”李悠华微微一笑,“让太医进来看看吧。”
萧分宜点了点头,侧身站立一旁,撇过脸。秋彤领着太医进了房间。
萧分宜面上泪痕未干,倒是让秋彤有些吃惊。莫非是?看了看李悠华,她心中有些不确定。自己所熟悉的西宫,不会是如此。她心中所爱,只有那一人。总是模样相同,也不会动情半分。如今,这眼泪又是哪里来。
压下心头的万千思绪,秋彤说道,“殿下,先让太医在此诊视。让奴婢陪您出去走走。”
两人在宫道间缓慢步行。秋彤看了看她的脸色,才道,“殿下。这几日,为了驸马的事,已耽误了不少政事。皇上这几日,每天只休息两三个时辰。”
“我知道了。秋彤,你将奏折(。kanshuba。org)看书吧好。送到书房吧。”萧分宜恢复了以往的神情,从容不迫,不可亲近的含蓄。
秋彤点了点头。
杜兰却不请自到。在书房内已等候了半刻。见萧分宜进来,立刻跪下请安。
“殿下。”
“有什么事就说罢。”
“是,是苏幼平。他要求见殿下一面,才同意离开。”
“你的人没有说服他?”
“这。原想着下药。只是,不敢肆意妄为。”
“你忘了之前我怎么交代的。阻止他的脚步。”
“是。”
“还是,那名暗卫,你已控制不住了。”
“殿下,绝无此事。卑职马上下去办。”
“他虽是老实人,可并不好欺负。你们现在用什么办法,他都会有所防范。”萧分宜沉吟片刻,“还是我出宫见他一面吧。”
“殿下何必亲自冒险。卑职可安排他进入宫中,不会引人注意。”杜兰低头说道。
“不引人注意。”萧分宜惨淡一笑,“有些事,有心人已经注意了。”
杜兰心头一沉,萧分宜说的是实话。宫廷内,成千上外的宫女侍从,又有谁能保证其中没有细作。
“你若不放心。便安排他入宫吧。”萧分宜最终还是选择让苏幼平进宫一见。
处理完这些事情。天已经黑了,不知不觉,物换星移。夏已经悄然来到。
各地送来的奏章,皆是麻烦事。萧勘的步伐越来越快。长久腐化的作风,早已蛀空了地方上军队的实力。哪里是汝南军的对手,纷纷望风而逃。江山已失落一半。另一半,或许不一定能撑过这个冬天。
夏天刚刚来临,风中已夹杂了潮气。
萧分宜穿了一件单衫坐在豫园的鸣凤亭内,期待着再会的苏幼平。
一手摇动着宫扇,放下挽起的发髻,长长的黑发拖曳在石凳下。四处都亮着宫灯,细小的飞虫三三两两缠绕在灯下,一不小心就扑进了火中,落得尸骨无存,化为一缕焦烟。
苏幼平早在进宫前就卸下了身后的宝剑。在宫人的引导下,踏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慢慢走向她。
萧分宜放下手中的宫扇,一回头,对不远处的他道,“你来了。”
苏幼平睫毛略微一闪动,避开与她对视的眸光。直直走向鸣凤亭。
将书册摊开放在石桌上,萧分宜替他倒了一杯茶。
“怎么要进宫?”
“我想来看看你。”苏幼平说的很平稳,但是略带颤抖的声线泄露了自己的心绪。连忙举起茶盏,小啜了一口掩饰自己的直白。
“我很好。如你所见。对于我的安排,你不接受吗?”
“不是。”
“那就好。喝完桌上的茶。立刻离开皇宫。外面的安排都应该没问题了。”
“为什么让我走?”
“这还需要问吗?你在这里,或是中原任何一处地方,都会成为有心人的目标。我不想因为是选你还是选这座城而左右为难。你明白了吗?”
“我……我不会成为你的麻烦。”
“不要过早论断。听我的安排不好吗?”
“我想,你身边正需要用人。”
“呵,你会什么呢?”萧分宜笑了,“不要使我为难。我已听说你在路途上结识了一名女子。”
“是。”
“那便带着她一起去外邦。”
“我今天来并不想给你带来麻烦,只是看看你。”苏幼平有些着急,一时情急将桌上的茶杯碰倒,顿时茶香四溢,茶水已蔓延至书册。
萧分宜想用耳分辨,因视觉不明。她的反应有些迟钝,摸索书的手似乎有些辨不清方向。
苏幼平见她如此,心中一时疑惑,顿时看向她的眼眸,清澈见底。
想了想,心中仍是有些不安。屏住气息,将五指放在她眼前略略晃动。
萧分宜却并未察觉,只道,“你来到皇宫,便是给我困扰。如果想让我安心,就听我的安排,离开中原。”
半晌得不到答复,萧分宜一愣,并没觉出哪里不妥当,仍是一脸恬静的说道,“考虑的如何?”
“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苏幼平话中带了些怒气,“这便是你着急让我离开的原因。”
“我的眼睛并没问题。”萧分宜转过脸,不再与他正面而对。
“方才我将手放在你面前。你都无所觉。还说没事?”苏幼平有些着急,却更多是担心,“你的眼睛为什么会这样?是什么原因?太医没有给你医治吗?”
萧分宜淡淡一笑,看来是瞒不过他了。只是,她有些吃惊,这样的演技已提前演练了,仍是功亏一篑。
“可能以后都看不见了。”萧分宜苦笑道,“今天你来这里,不是为了谈论这些。”
“我已经知道你的眼睛看不见,决计不会将你一个人留下。”
萧分宜心内一叹,又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犯起了犟劲。心头虽感到温暖,但也知道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笑了笑,还好提前预防了这一招。
苏幼平忽然觉得气血沸腾,一时气力不支,竟似要倒在桌上。
杜兰等人适时出现,看了一眼萧分宜,在她的眼色示意下,便上前想要搀扶苏幼平。
哪知苏幼平居然用牙齿咬破舌尖,保持自己的清醒,片刻间,鲜血从口中流出。
杜兰一直惊惶,连忙上前,点住他的穴道。跪倒在一旁,“殿下。大殿下他咬破了舌头。”
“这个呆子。还不快宣太医。”萧分宜情急道,立刻摸索着将苏幼平扶起,掏出手绢胡乱的往他的嘴角按住。
“你这是干什么?你知道茶里下的是什么药,就敢咬破舌头。”
“我知道……你不会……害我。”苏幼平说的断断续,一张口血水便流到帕子上,一股血腥味儿钻入萧分宜的鼻腔。
“你呀,真是个呆子。”萧分宜心内忧急,将他扶住。众人见公主根本无法支撑他,立刻上前帮忙。
“公主,大殿下昏过去了。”杜兰无奈道。
“先安置到寝宫。让太医去寝宫。”萧分宜急忙吩咐道。
好不容易撬开他的嘴巴,太医给上了点愈合伤口的药,闻着药味儿便知是极苦的。萧分宜站立一旁,眼虽不能辨。但是听觉嗅觉却是异常敏锐。
“殿下,没什么大事。”秋彤安慰道。
“嗯。我知道。”萧分宜自嘲的笑道,“你看我,总是能对他心软。”
“毕竟是血脉相连。公主莫要太强求自己。”秋彤摇头道。
“我知道。你看他可有消瘦?”萧分宜眼不能视,连忙问道。
“比之第一次进宫,越发显得深沉了。少了些明朗。”秋彤轻声道,“奴婢逾矩了。”
“也不知他是否知道萧勘的事情。”萧分宜听秋彤如此说,不经意间回了一句。
第58章 五十八 平步震惊天下
李悠华自从身体痊愈后,便一直未见萧分宜前来探视。心中难免有些猜测。走进正殿,见秋彤正忙着安排众人布置打扫。
“秋彤。可有见到公主?”
秋彤转身,才见是李悠华,随即一笑道,“公主正在书房内。”
李悠华点了点头,快步走向寝宫内的书房。
“感觉怎么样?”萧分宜一支宫扇在手,掩唇而笑。
苏幼平有话却说不口,因着舌头正在愈合,太医严禁他开口。已喝了两日的清粥。
李悠华不明就里,只见萧分宜唇角含笑,以扇遮面的对着一名男子。
苏幼平擦觉有人走进,立刻转头看过去。
这一眼,使他震惊。他看着那人一步步朝他而来,一时之间,苏幼平仿佛陷入过往。但是,明明师父已经去了。那么眼前的人又是谁?
“公主,这位是?”李悠华终于开口了,面前人脸上的震惊,使他猜不出这个人的身份。
李悠华转过脸看向书桌后的萧分宜,紫色的宫扇,绘着梅花吐艳,雪飘点点。到让人看了之后,遍生凉意。
三人顿时陷入微妙的沉默。
“这位是……旧识。”萧分宜隐瞒了苏幼平的真实身份,“这位是,驸马。”
苏幼平一震,连忙拱手示意。
“不必客气。”李悠华颔首,“没有打扰你们吧。”
对于他的到来,苏幼平还需好好(。kanshuba。org)看书吧一番自己的思绪。还有便是刚才,分宜所说,眼前这名与师父十分相似的人,便是驸马了。那么,师父和分宜到底是什么关系?
李悠华见他退出了书房,才开口道,“我身体已无大碍。批阅奏折之事,还是让我处理吧。”
萧分宜沉思了片刻,点头道,“注意保重身体。”
“放心吧。”李悠华又道,“我虽身为驸马,却无官职。于政事多有不解之处,我想让公主准许我上朝。”
萧分宜翻转着手中的宫扇,“可以。我会安排。”
交谈数刻之后,李悠华走出了停云宫的寝殿。站在廊檐下,稍稍一抬头便能看见,层层金云下,红如烈火的太阳。
李悠华很快便接到了旨意,位列朝堂之上,众人犹是好奇这位驸马。
而在他心内,亦是难掩忐忑。自己从不曾面对过这样的场面,文武百官,一开口,便是政事国事的宏论。多数面孔对于他来说是生疏的,这些人和他打交道,不过是从奏折开始。第一天,他一言未发。
萧明宪双眼带着玩味的神情看着他,当萧分宜跟他提出这个要求时,他只觉得好笑。犹如养在深闺中的驸马爷,站在朝堂上,他能做什么。
散朝后,众大臣三三两两走出大殿。李悠华走的很慢,慢慢的落在了后面。
朝臣们各自回到自己的办公署。而李悠华也要回停云宫。
“驸马爷,请留步。”
李悠华一愣,是礼部尚书。“有什么事吗?”
“虽然皇上的旨意,老臣给办了。只是驸马实在不该上朝,历来,我朝便没有驸马位列朝堂之事。再者,老臣看驸马今天一言未发,心内担心。恐驸马不能承担政事。”礼部尚书说得非(。kanshuba。org:看书吧)常诚恳,双眼锐利注视着眼前的人。
李悠华静静听他说完,面上也无恼怒的神色,只回道,“尚书大人的话,我会记在心里。不过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