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悠华静静听他说完,面上也无恼怒的神色,只回道,“尚书大人的话,我会记在心里。不过前朝未有之事,未必我朝不能突破革新。凡事有立有破才能有所作为。我记得尚书前日的奏折里,便有这样一句话。吾以为甚是。”
“哈哈。”礼部尚书朗声笑道,“那么便看驸马大人日后的表现了。有些事何必一定要放在台面上来。大家都知道这连日来的朱批是出自驸马笔下。吾以为不然。”
李悠华淡淡一笑,“西宫殿下确实也曾指点一二。”
礼部尚书会心一笑,迈着官步不紧不慢的离开。
转过身,李悠华感觉心神俱疲。今天礼部尚书的反应,是代表着百官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
夜色掩映下的豫园,另有一番风姿。夏风吹来荷花的清香,蛙鸣阵阵。李悠华穿着单衫,一手摇着扇子,慢慢在荷花池边踱步而行。
苏幼平一直站在暗处观察着这位驸马爷一举一动。与师父的圆融内敛不一样的是,他显得更清雅出尘。
秋彤在他身后道,“这么好奇,不如上前说几句。”
“嗯?”苏幼平沉吟道,“她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秋彤故意逗着他,“到底是哪个她?”
“我是说公主……她对我师父?”
“这话怎么可以乱说?”
苏幼平果然红了脸,不再说话。
“梁成曾经是公主的老师。”
只是这样而已么?那为什么驸马生的和师父一模一样的脸。这些疑问他只是默默的埋在心内,殊不知,秋彤也好,萧分宜也好,都知道他的疑惑。
“你若不上前和他打招呼,那我们就回去吧。”秋彤又开口说道。
苏幼平在心内想了想,便从假山后显出身形,朝荷花池而去。
李悠华见有人走来,仔细一看,原来是他。
“见过驸马。”苏幼平先开口道。
“免礼。请问你是?”
“在下苏幼平。是公主殿下的朋友。”
朋友?夜色这么晚了,还能留在停云宫的朋友。李悠华虽然不是迂腐的人,但仍是放下不心中的计较。
“阁下找我是否有什么事?”李悠华轻摇折扇,淡淡说着。
“我……我是想问驸马与公主是怎样认识的?”苏幼平犹豫的半晌,才吞吞吐吐说出这么一句话。
秋彤一听,急得汗直冒。哪有这样问人话的。驸马爷的脸色很不好看。哎,这个大殿下也真是个老实人。
李悠华嘭的一声收拢折扇,面带寒霜的看着他,并不答他的话。
苏幼平大概知道了人家对他有意见。连忙又开口道,“抱歉。我的意思是,只是关心公主。解开心中的疑惑而已。请驸马不要放在心上。”
你又是什么立场?谈得上关心公主。介入我与她之间?
李悠华冷冷一笑,难道随便一个自称她朋友的人都有资格来过问这个事情吗?
秋彤再也忍不住,连忙出来打圆场。
“驸马爷,公主殿下准备了点心,请您过去一趟。”
李悠华一转头,对秋彤淡淡一笑,“我这就过去。”说罢,就甩开苏幼平,离开了豫园。
“哎。苏公子问话怎么这么直接?”秋彤嗔怪道,“方才那句话,公子实在不该说。”
“我……我一时激动,有些着急了。”苏幼平无奈的说道,“下次我会注意的。”
“公子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与公主交谈。反而比这样的方式要好。免得使驸马和公主生了嫌隙。”秋彤就是在他面前快人快语,转念一想,“奴婢不是责怪公子,而是不希望把事情搞得复杂了。请公子海涵。奴婢知道公子关心公主,只是人心最是难懂难辨。公子是醇厚之人,必然不知宫廷斗争的险恶。”
苏幼平当然不会与她计较,只是心内也自责方才不应该和驸马那样说话。
寝宫内,燃着数十支蜡烛。萧分宜侧靠在矮几上,满头的青丝铺散在地毯上,一手轻轻摇动折扇,一手支颌。双眸似睁非睁,好似要入睡一般。
李悠华漫步而来,进了殿看到一副美人入睡图。嘴角漾起轻笑,慢慢走到她身边。
“怎么不睡到床上?”李悠华将她抱起柔声说着。
萧分宜靠在他怀中,半睡半醒,嗯嗯了几声,就不再动弹了。
“不是说准备了点心吗?”李悠华兀自说道,嘴边笑意不减,“原来是秋彤那丫头骗我。寝宫内,也不留人伺候。”
半是责怪半是疼惜的话语,在萧分宜耳边回荡。
将她放到床上,附在她耳边,吐气如兰的说道,“身体好了吗?”
萧分宜面上霎时布上了一层红云,面颊烫得发烧。李悠华看在眼里,将她的发丝朝而后拨弄,随即吻了吻她的脸颊。
萧分宜缩了缩身子,李悠华抱得更紧了,慢慢吻上了她的唇。
也许是片刻,但却是留下永恒的印记。
“休息吧。我先离开了。”李悠华替她盖好被子,便离开了寝宫。
慢慢踱步回到自己的住所,推开门,却见小草趴在桌上好似睡着了。桌上燃着烛光,还有煮好的参汤。
从房内拿出薄毯,轻轻盖到她身上。虽然是细微的动作,还是弄醒了她。
“回房睡吧。以后不用等我。”李悠华轻声说道,“我自己会照顾自己。你不用总是把我当做在李府时候的样子。”
小草垂下长长的睫毛,借以挡住眸光内的幽思。
从腰间抽出折扇,缓缓拨开扇面,轻摇着扇子,幽幽清风迎面而来。一步步走进书房,还有许多事要仔细想一想。才能为未来找到出路。
夜色如墨一样浓稠。青黛却是难以入睡,苏幼平入宫已好几日,却是迟迟不见回来。到底,他与皇宫有何种牵连。
方娉婷也消失不见。这两个人到底有什么秘密瞒着自己。思考的时间越长,越是迷茫。
还有许久没有消息的大哥,不知你在哪儿,是否过得好。
第59章 五十九 对决
方娉婷被囚禁在密室,杜兰亲自审问。幽深晦暗的密室里,血腥味甚浓,血气在空中弥漫和着女人凄厉的叫声。
“你忘记了组织的规矩吗?”杜兰手持刀鞭,一鞭下去,皮开肉绽。
“统领。我错了。”方娉婷声音极其微弱,“但是,大殿下仍是完好。请组织看在这情面,饶我性命。”
杜兰将鞭子仍到地上,面上露出一丝冷笑,“你还想活命?”
“我……我从没有背叛组织。”
“为何私自行动接近大殿下?”
“我……我只是一时情难自禁。”
“情难自禁?哈。你又多添了一条罪。告诉我组织的第一条规矩是什么?”
“无……无情……弃爱。”
“明白就好。”杜兰在心内盘算道,方娉婷虽然有错,但是罪不至死。现今,大殿下与她已有些交情,如果处死她。到时候,必然会让大殿下和西宫起了矛盾。罢了。就留她一命吧。
“我们这些人到死都是组织的人。你如果敢背叛组织,当知道是什么下场。”杜兰淡淡说道。
方娉婷终于松了一口气,自己的命算是保住了。不枉费当初自己冒险接近他。这一切都值得了。
“跟在殿下身边,牢记本分,做好该做的事情。”临走前,杜兰再次开口。
“属下定不辱使命。”方娉婷已经无力伏倒在地上。
青黛见到她的时候吓了一大跳,全身上下伤痕累累,人已经去了半条命。连忙将她扶到床上,施针救治。
“你这是怎么了?弄得伤痕累累。”青黛着急的问道。
“我……我到皇宫去找他,可是,遇到袭击。咳咳咳。”方娉婷嘴角鲜血淋漓,气若游丝。
“别说话了。宁神静气。”青黛听她如此说,心中万分担心苏幼平。待得稳定她的伤势后。便迫不及待的往皇宫一寻。
皇宫何其庞大,要找一人,好比是大海捞针。青黛心内焦急,行动难免急躁。
一身夜行服,身怀绝世神针,杀人救人只在一针之间。皇城虽大,但对于青黛来说,也不多是多费时间而已。
岂不知自己已陷入方娉婷的布局之中。她自然不知道那个女人暗卫的身份。
方娉婷利用身上的伤势,故意说是遭到伏击。
宫内的暗卫岂是泛泛之辈。青黛的脚步越是深入皇城内部,越感到周身压力骤增。仿佛黑暗之中有无形的力量在压制自己。
脚步刚刚落定在一处宫殿的广场前,立刻有几支破空之箭朝自己而来。堪堪避过射杀后。青黛压低身姿,单手伏在地上,锐利的阳光四处扫射。
“出来吧。”青黛沉声道。
“如你所愿。”杜兰亲自出马,一身银甲,手持利刃,从天而降。
这边两人斗得难分难解。杜兰纵有宝剑在手。青黛暗器在身,身似游龙,飘忽不定。
秋彤已经收到情报,立刻告知了萧分宜,有不明身份之人闯入。
“是怎么回事?”
“现在还不清楚。杜兰亲自领教,擒拿不难。”
“仔细问清楚。”
“是,殿下。”
十数支银针飞出,杜兰身影飞快,避开暗器,又用手夹住其中三根银针。
“功夫不错。可惜,你仍是必败无疑。”
“自信的未免太早了。”
“哦,是吗?我期待你求饶的悲戚。”
青黛不与他做无谓的口舌之争,过招之后,知晓眼前的人,武功高强,绝不容易对付。因此心神凝重,抱元守一。
“说说你进宫的目的吧。”杜兰一剑划开她的攻势。
“找人?”
“是谁?”
“有必要告诉你吗?”
“可以确定敌友。”
“苏幼平。”
杜兰一时吃惊,莫非这位就是大殿下在一元村结识的朋友。
“你迟疑了。”青黛察觉对方攻势减弱。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朋友。”
“你是一元村的青黛?”杜兰的情报收集天下一流,自然知晓眼前女子的身份。
“你……是谁?”青黛讶异至极。
“收起你的敌意。随我来吧。”杜兰一挥手,高高的宫墙上,一字摆开的铁弓,纷纷撤下。
青黛在一间简陋的房间内,焦急的等待着那个人。为了他,不惜一切代价闯进皇宫。但愿能见上一面。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看清进门的人,青黛早已忍不住,泪眼朦胧,再也顾不上许多,冲上去扑入他的怀中。
倒是让苏幼平讶异的红了脸,两手也不知该往哪里放才好。
“你这个傻瓜,你进皇宫一去数日,也不给我传口信。让人着急,你知道吗?”青黛靠在他怀中哭泣道,“我日日夜夜忧心,你却不知。实在是可恨的人。”
“我……只是不希望将你牵连其中。你怎样夜闯禁宫?没有受伤吧。”苏幼平着急的问道。
“你还知道关心我。却是连一个信息也不传。到底你来皇宫是为什么?”
“这……这件事恕我战时不能告知你。”苏幼平为难又愧疚的说道。
青黛见到他,虽然心中有恼怒,但更多的是重逢后的喜悦。既然他不愿意说,自己也无心纠缠。
苏幼平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道,“青黛,你可会医治眼睛?”
“嗯?把话说清楚,什么医治眼睛?”青黛不解的抬起头看着他。
苏幼平左右为难,既想让青黛替萧分宜看眼睛,又不想暴露自己与她的关系。可是,他也不想失去为她治疗的机会。
“我与这名公主是旧识,她之状况便是方才我同你讲的那样,你认为有希望吗?”
“要看过病患才知。你安排我和她见一面,我才能告知你答案。”
“好。”
苏幼平心内非(。kanshuba。org:看书吧)常感激青黛,她是一名识大体懂进退的女子,并没有刻意深究自己和萧分宜的关系。
当萧分宜得知苏幼平想让自己接受青黛的治疗时,略感到惊讶。要知道,在她的常识里,皇室贵胄是不会随便接受外人的治疗。同时,她也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够得到苏幼平完全的信任。
青黛被请到豫园,她本是生长在野地里的荆棘花,又不是养在深闺大户的千金。对于宫中的礼节,多少有些排斥。
苏幼平一直扶着萧分宜慢慢朝豫园行来。两人举止熟稔,毫不顾忌。
青黛看在眼内,心中自然生出别样的滋味。这就是你口中的旧识吗?
“怎样?可以治吗?”苏幼平焦急的问道。
“你这样着急,何必找我呢?皇宫里自然有太医比我的医术高明。”
“我不是这个意思。青黛,你不要生气。”苏幼平急忙辩解。
萧分宜却是微微一笑,她想,这位大夫大概是在吃醋。
“她的病症,我也没有完全的把握。”青黛诊视后,淡淡说道。
苏幼平一听,心头一阵的失望。但他立刻调整情绪,轻声对萧分宜道,“别担心。我会想更多的办法。就算你的眼睛真的没办法治,我也不会放弃你。”
说出这样的话,完全是兄长对于小妹的爱护。弥补这许多年失散的亲情而已。可是听在青黛的耳中,仿佛是情人之间的表白,让她心如火焚。
“我是说没有完全的把握,不是一点把握都没有。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但是眼睛是人的珍贵之处,岂可儿戏?”苏幼平担忧的说道。
“你如果这样说,那就另请高明吧。”青黛彻底被他的态度激怒,冷冷说着,便转身准备离开。
“大夫不要生气。有希望就不能放弃,我愿意试一试。”
“你愿意试,我未必有功夫。”
萧分宜一怔,从未有人在自己面前忤逆半个字。看来,这位大夫是真的被气到了。
苏幼平连忙拽住青黛的手腕,“公主,请息怒。青黛自小生在乡野,对于宫中礼数不熟悉。”
萧分宜淡淡一笑,看来自己的大哥对这位大夫不是完全无情。
“你……”青黛恼怒的甩开他的束缚。
“我看你和大夫有些时日未见了。我先离开,不打扰你们二人叙话。”萧分宜挥了挥手,立刻有侍女上前,将她扶到一边离开。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青黛单刀直入。
“只是旧识而已。”
“我不相信。是旧识,何必表现的那么亲密。”
“我只把她当妹妹一样看待。”
“妹妹?是情妹妹吧。”
“你误会了。”
“是我误会,还是你心虚。”
苏幼平被青黛逼的步步退让,却是让她误会更深。
“你可知,我为了找你。深夜闯宫,差点就死在宫中。方娉婷为了找你,现在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你却在宫里,和人卿卿我我。没有一丝一毫想过宫外的人等你等得多么的心焦。你就是这样对待朋友的吗?苏幼平,我真是看错你了。”
青黛的言辞又尖又利,刺得苏幼平无言以对,惟有满心愧疚却无法说出口,只得垂下头,一言不发。任她发泄。
“你无话可说了?”青黛见他不言不语,心内更加气愤,“你……果然,好,好的很。”
“青黛。”苏幼平抬起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