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紫棠拿着那贴药,看着胡立言转身就走,丝毫不以为意的样子,心中泛起一丝暖意。她想起很久前第一次有人建议她来找丹房的活儿时说的话,不由感慨万分。
这贴药很好用,没多久她的胎记就消得干干净净,她虽然不是很在乎这具本不属于她的身体,但这么久多少也有了归属感,何况虽说修仙,女人也总改不了爱美的心性,能把胎记去掉,心里还是高兴的。
揽镜自照,镜子里的女孩儿看上去还是十七八的模样,修仙之人,老得自然是很慢很慢的。又因为修炼,皮肤洁白细腻,灵气充溢,虽然五官说不上很出色,也算得一个小美女了。
这样的日子又继续了大半年,前几年胡立言在闭关,这出关之后不知道是为了完成师门的任务,还是赚取灵石,这一年就频频炼丹,魏紫棠因此收获甚丰。
等到她冲破第八层之后,她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尝试下独立炼丹了。
27横祸
这一年多魏紫棠运气很好,好事一桩接着一桩,不过世上的事莫不是穷通相连,福祸相依,没有人会永远走运,也没有人会永远倒霉。
就在魏紫棠心情顺畅,突破了第八层,又钱囊饱满,还学了不少炼丹知识,打算开始尝试炼丹时,横祸就毫无预期地发生了。
那剩余的三颗铁翅鹰卵,在七八个月前就孵化了,可是孵化的数量只有两只,有一只卵未能孵化,经过她找专人验证,这卵已是石卵,毫无作用了。
而她的运气也不错,孵化的两只卵里,有一枚竟是变异种,孵出来的小鹰竟是通体雪白如玉,而且明显个子也要比另外一只大。
当时她曾经查过的灵兽图鉴上说,铁翅鹰的变异品种铁翅白鹰比普通的铁翅鹰要多三个法术,最高可以修炼到七阶,比普通的铁翅鹰强多了。所以魏紫棠就把另外一只也放到如意斋出售了,得了七十五块中品灵石。
而剩下的那只白鹰,魏紫棠跟它签下了契约,收为自己的灵宠。
小鹰小时候很难看,是丑丑的肉团,只有几根毛而已,每天只会呱呱怪叫,却十分挑食,要吃灵兽肉才行,且食量很大。
魏紫棠弄了个如同镊子的铁器,每次模仿大鸟,在它额头上敲一敲,小鹰就会张开大嘴,呱呱叫着要吃的,魏紫棠便把撕成小块的灵兽肉塞到它口中,这样的喂食,每天至少要五六次,每次都要花至少半个小时,此外还要给它灵气充溢的山泉,还要给它收拾粪便,实在并不好养。
而小鹰也因为出壳就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故而把她当成了母鹰,又被她每天精心喂养料理,整天便要粘着她。魏紫棠虽觉得照顾起来很累很麻烦,但是看着小鹰对她无条件的粘着,也很甜蜜,很有些当母亲的感慨。
这样过了七八个月,小鹰终于长出一身漂亮的毛羽,模样极为威武,展翅也有大约一米多长,便要开始学飞了。
这天,魏紫棠带着小鹰出来,打算让它学飞。
因为学飞需得在高处,且需要地方宽阔,山坡坡度和缓些的地方,魏紫棠便带它来到一处手机的小峰,此处地势合适,因为魏紫棠生怕惹眼,不敢随便把它带到内山,所以便挑了这里,可惜离内山还是稍微近了些。
魏紫棠用力将小鹰高高捧起来,柔声安慰它说:“别怕,阿白,你总要学飞的,拍翅膀,快……对了,不要怕,飞起来啊。”
小鹰“呱呱”叫了两声,又“咕咕咕”嘟哝着,翅膀拍得震天响,那带出来的风刮得魏紫棠脸儿生疼,却死活不肯脱离她双手,明显是有些怯意。
魏紫棠安慰了它半天,它还是死活不肯飞起来,只是一个劲儿“呱呱呱”,像是跟她抱怨。
魏紫棠怒了:“你这家伙,还是五阶以上的灵兽呢。连飞都不敢,以后怎么载着我飞?怎么帮我打架!”说着把它往外一抛。
阿白惊恐地叫着,拼命拍翅膀,却发现飞行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简单得多,不过片刻,已经可以在天空中自由翱翔,一旦发现不会掉下来摔死,而且飞行那么简单,它便得意起来,开始四处飞,滑翔,飞旋,得意地鸣叫,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魏紫棠抬头欣赏着它优美的飞行姿态,只见青山间的蓝天格外深远静谧,而它这一只孤鹰,时而扶摇直上,时而急速俯冲,仿佛这片天空就是它所把握,它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充满朝气,和年轻的雄心,越飞,便越飞出了从容和自傲。
可就在这一人一鹰自在休憩享受片刻时光的时候,煞风景的却来了。
只见四五个年轻修士,有男有女,从东边飞过,看到阿白,突然折过来看,最中间一个衣饰华丽的少女惊喜说:“铁翅鹰!还是白色的变种,快抓住它!”
阿白受惊,流星般冲到魏紫棠怀中。
那少女旁边跟着两男两女,都很年轻,一个面目看上去憨厚些的男修说:“罗师妹,这鹰是有主的……”
另一个面目俊美,就是面孔上有些阴柔阿谀的男修赶紧说:“罗师妹,我去买下来送给你。”
魏紫棠抱着好大个子却要钻在自己怀中装幼雏的阿白,皱眉看着突然降落在自己面前的年轻男修。
那男修看着二十多岁,服饰华贵,手中一柄折扇显然不是凡物,明明是修仙者却一副俗世贵公子的模样,自以为俊美无俦。
他抬起下巴,傲然说:“吾乃霍泠峰首座座下四弟子,你的白鹰卖给我吧,给你五百低品灵石!”
魏紫棠心口一股怒火腾的升了上来,什么叫强买强卖,可算是见识到了,白色的铁翅鹰三万低级灵石都未必能买到,居然说什么五百,还一副施恩的口气。
在那一瞬间,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中飞快地计算着各种后果:如果自己愿意把阿白双手奉上,估计什么事都没有,但问题是自己决不肯放弃阿白的,那么扯破脸是难以避免的了,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五人中间的那个少女,正是当初自己送过罗裳的罗茵罗大小姐,人家肯定不记得自己了,记得也没什么用。这位大小姐脾气极其刁蛮,很难应付。
一种深沉的难受袭上心头,自己人微言轻,如草根也好,如蝼蚁也罢,可是这样连自己的宠物都无法保全……魏紫棠心里产生了一种无力和悲愤。
自己如果拒绝,对方都是同门,至少不敢在本宗内杀人吧?
知道自己有白鹰的人几乎没有,平时都是藏在木屋里的,自己立刻溜掉,有没有希望不让他们找到?
算了,虽然没什么太大希望,但也没别的法子了。
她冷冷对那个英俊的男弟子说了声:“恕难从命!”就带着她的鹰,用蹑空术跑向了林子里。
正降落下来询问情况的罗茵等人刚落地就看到那个杂役女弟子像兔子一般飞窜入林,不由目瞪口呆,反应过来,罗茵朝着那个男弟子喝道:“怎么回事!我的白鹰呢!”
那个男弟子也没想到魏紫棠说了句话就这么跑了,一时发愣,现在顿时羞惭起来,一顿足说:“我去把她抓回来!”
旁边一个女弟子却说:“钱师兄且慢,这宗内你这么大张旗鼓抓人夺鹰,若让戒律院知道了,必要找麻烦的,咱们又有急事,她反正不过是个杂役弟子,你回头只管去找管事们,要他们把鹰弄来就是。”
罗茵点头:“此言甚是,咱们快走吧,若是去晚了,爹爹要生气的。”
于是师兄妹五人又驭剑飞去。
魏紫棠回家就把阿白藏好,突然想,这个世界存不存在那种无法更改的人和灵兽间的血契呢?如果存在,那么谁都无法抢走阿白了。
这么一想,她便想去藏书楼查去,刚出木屋,发现隔壁的李师兄正要出门,魏紫棠突然想起对方经常出去猎灵兽妖兽,应该会比较了解,便上前询问。
李师兄思索了一下,说:“有是有,不过血契一辈子只能结一次,而且再也无法解开,你若是死亡,你的灵兽也无法活下去,你的灵兽要是死亡,你这辈子就无法再结下其他灵兽的血契。”说着告诉了她方法。
魏紫棠回到屋里很犹豫。
阿白这样一只灵兽,也已经算得上很不错,可毕竟铁翅鹰只是五阶,阿白虽然是变异种,也未必就一定能到七阶,比起那些小说中动不动弄到只麒麟凤凰什么的,实在差太远了。性格也是胆小惫怠,恐怕未必是什么英明神武的灵兽。
未免有一丝丝遗憾。
不过想想自己的实力和资质,说实话,还是自己高攀了阿白才是。
想了一会儿,魏紫棠走到阿白面前,抚着它的头顶,柔声说:“阿白,你愿不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
阿白两只黑莹莹的眼睛看着她,“呱”的叫了一声,又侧过头好奇地看着她。
魏紫棠想笑又有些辛酸,低声说:“那样你就得和我福祸与共,我死你亦不能独活,我这样的实力,说不定哪天就不在了……”
阿白用它巨大的喙轻轻叼了一下她鬓边的头发。
魏紫棠搂住它,低笑说:“你这个傻瓜,算了,我就勉强和你这个傻鸟做个伴吧。”
血契的仪式很简单,取双方各自一滴心头血溶在一起,魏紫棠用了她的控物术,几乎感觉不到什么痛楚。
血交融的时候念出李师兄教给她的一段咒语,一道红光便没入人和鹰的额头印堂。
血契成立了。
魏紫棠感觉心口多了什么感觉,似乎能感应到阿白模糊的情绪和需求,比如说:“好高兴,和妈妈在一起。”
又比如说:“我饿了,妈妈怎么还不给我吃的?”
也可以下达简单的命令给它。
事实上,很难说魏紫棠和它建立血契是对还是错,
因为第二天,周副管事就叫人把她叫了去,语气比较和缓地告诉她,让她交出那只白鹰,不要认不清形势。
魏紫棠低头听着他的劝告,等他说完了,抬头说:“周管事,我已经签了血契的了。”
周副管事霍然变色。
当天下午,魏紫棠被执法队抓了起来。
28被俘
执法队都是白衣的内门弟子,过来抓捕魏紫棠毫不费力,魏紫棠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道捆仙索给捆了个结结实实。
阿白又惊又怒,一扬脖子清唳一声就要拍着翅膀冲过去,却被魏紫棠在心中默默下令阻止了。
阿白还没有成年,现在的实力,充其量比自己略强,岂是这些执法弟子的对手
她默默在心中念叨:“快,去找平时在丹房见到,有个葫芦的叔叔,让他把你藏起来。”连着念叨了好几遍,也不知道阿白能不能明白。
不管阿白明白与否,它还是仰头叫了一声,便飞了出去,那几个执法弟子虽然想抓它,可他们最高不过筑基,飞行速度却哪里能赶得上这等高阶飞行灵兽。
魏紫棠注目看着阿白消失在天际,才回头冷冷说:“诸位师叔师兄们,不知紫棠犯了什么错?”
为首的白衣弟子冷笑一声:“有人举报你勾结外门弟子,我们来带你去查一查。”
魏紫棠微微挑眉:“勾结外门弟子?不知道勾结了哪个门派的弟子?又做了什么对本门不利的事?”
为首的白衣弟子冷下脸,喝道:“罗嗦什么,我们还能冤枉你不成?若是冤枉,自然能把你放出来!”说着手一点,魏紫棠只觉得神识一片震荡,就晕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魏紫棠发现自己被扔在一个小黑屋子里,捆绑她的捆仙索已经无影无踪,可她浑身无力,竟是一点法力也使不出来。
想到此处,魏紫棠大为惊骇,难道自己辛辛苦苦修炼的一身法力就这么被废了?
惊惶之下她仔细检查了一下,松了口气,她的修为还在,只是被封住而已。
可是现在,她也和凡人无异,想要逃出这里,似乎难于登天。
叹了口气,魏紫棠躺在地上,想起了阿白。
阿白现在好不好?
有没有找到胡师叔?
在她内心深处,其实怀着一丝期盼,胡师叔会不会来救她?
可是,毕竟修仙界的残酷,她也是知道的,所以也不敢抱有希望。
当时,放阿白去找胡师叔,固然是为了让阿白脱逃,却也抱有让胡师叔知道这件事,看会不会来救她的隐衷,虽然知道人家并没有任何义务来救自己,虽然知道自己这样是有些厚脸皮了……
时间一点点流淌,一夜就这样过去,魏紫棠无法修炼,渐渐感觉到困倦,疲乏,饥渴,慢慢昏睡过去。
早晨的时候,被外面的声音吵醒。
“怎么样,罗茵小姐有何指示?”一个压低的声音问。
“罗师姐很生气,这小小一个杂役弟子,罗师姐看中她的鹰是她的福气,不双手奉上也就罢了,居然还赶紧缔结血契,让罗师姐得不到……”一个有些尖利的女子声音。
“那么……”
“罗师姐说了,既然白鹰抓不到了,抓到也用不了,她得不到的也不想别人得到,你们把这女子处置了吧,反正缔结了血契,这女子死了,那鹰也活不了,罗师姐的气就消了……”
魏紫棠心里一寒,居然要杀人?
自己也是本门弟子,居然在宗门内说杀就杀?
那个压低的声音说:“明白了……”
尖利的女子声音又说:“你们手脚利索些,别叫人知道了,尤其是高层,虽然杀个把杂役弟子不是什么大事,回头捅出来,我们首座面上终究不好看!”
“姑娘放心,我们办事牢靠……”
那个来传讯的罗茵的师妹大概走了。
魏紫棠紧张起来,外面守卫的人要进来“料理”自己了吧?
虽然说不要怕,不要示弱,终究心中苦涩,心脏狂跳不止。
自己在这些人的眼里,不过是一只一捏就死的虫豸吧?
当初那个夺了自己躯体的便宜师父是如此,这些人也是如此,在他们眼中,弱者大概是牛羊都不如的,但是,自己那么多年的努力又算是什么……
她突然想起自己从小长大的漫漫童年,母亲温柔的双手,自己成绩出色,父母引以为豪的笑容……
母亲,你可曾想过,你费了那么多心血细心养大的女儿有一天会被人以那么无关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