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他进来吧。”皇甫焌应。令狐父子对望,摇头表示不知道会是谁找来。
不一会儿,来了个纤瘦满面花白胡须,戴着兔毛毡帽的中年人。中年人一见千重,疾步上前,冒出几滴老泪,说:“三少爷,好久不见了,老奴能在死前再见到你心也放宽了。老奴给你请安了。”说完就要跪。
千重急忙上前扶着,笑说:“管家伯伯,别来无恙啊!您还健朗得很呢,过几年我回家了,还要您帮我给小侄子们做纸鸢呢!”
“三少爷一走十余年,让老奴好想啊!”
“事未办成,不敢归家。但总会回去的。”
“那就好,那就好。”
“老小子,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令狐老爹皱眉大声吼。
“臭老爷,您倒是急匆匆出了门,要不是夫人走的时候跟我说,我可去哪里找你!”
“找我做什么?家里的事不都有你!”
“我的老爷,您才是当家!”
“哼,你还是我的管家呢!”
“我……我说不过你,这个,你自己看吧!还有二少爷,这是你的。”说完递上一卷黄帛。
令狐父子看见那颜色就先皱了眉,再展开一看,眉头皱得更深了。
“怎么了吗?”令狐千重问,
“皇上要开宴,说除夕夜让君臣共欢。”
“哦,那就去啊!”
“你这小子,没良心,咱们在这儿不也挺好?“
“爹爹,我这不也没事了。况且圣命难违。就算你如今只有空职,但大哥二哥却是在朝有实权的人。如今皇上才登基不久,违抗皇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你这小子,不让你入朝当真可惜!”令狐百玄笑说。
“二哥,你可千万不要为难我,你知我志不在此的。”
众人未再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
“走吧,叫上你娘。”
叫上了令狐母亲,众人一起出了朱红的大门。令狐千重站在门口石阶上,看着令狐夫人上了马车。
“咦,千重,你不一起回去?”令狐母亲问。
“娘,三十岁之约未到,我还不能回去。”
令狐母亲一愣,泪水立马滚了下来,急忙下了车说:“那我留下来陪你!”
“你这小子,如今离家也不算远都不回去,想讨打啊!”
“爹爹,当年出门便已说明了的。娘,难道你希望我应了道长的死劫?还有,你若不回,太妃姨娘找你怎么办?还有家中小侄子小侄女还等着您给压岁钱呢,您舍得让他们白等吗?”
“呜……那,那你什么时候会?”
“我不毁约,时间到了自然就回了。”
令狐夫人依依不舍含泪上了马车。
这时百玄拉过他,走到一边说:“三弟,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送药来的人是谁,所以才对送药之事不问一句?”
千重苦笑,说:“原来二哥一直在等我问你啊?”
“那当然,我虽没看见那女子正面,但她似乎对你有意。”百玄用手肘拐了一下,又问:“是不是我未来的弟妹啊?”
千重用手挠挠头,说:“我是希望她是。二哥先别告诉爹娘。总之我总觉得若我娶到她了,也该是我回家的时候了。”
“啊,那要是真在三十岁前的话,三弟,你可要有好耐性啊!哎,二哥不问你这十余年都做了些什么,只是那姑娘似乎心中有什么事,你可要小心了,可别被人家姑娘扔下了!”
“二哥,你就别乌鸦嘴了好不好,我已经够不安了!”千重苦笑。
“呵呵呵,好好好,不说了。总之,该争取的就千万别放过了,人的一生遇到一个人也不容易。”
“放心吧二哥,我知道的。”
令狐家众人正准备上路,千重转头看了看身边的皇甫焌,说:“你不是也该去吗?你祖母一定不会放过你吧?”
想到自己的祖母,皇甫焌皱眉再叹了一口气,说:“你就这么想我离开?”
“不是我想不想,而是你应不应该!”
皇甫焌别有深意瞟了千重一眼,叫下人拉了马来,便与令狐一家一起离开了。
千重呼了一口气,回到厨房,吃着母亲做的各式吃食,轻轻抬头,憋回泪意,又继续吃。如此吃得饱足,喝了药才回到房间休息。
慵懒睡了一个下午,又开始大吃,不过较早膳已少了许多。
晚间,睡得太多的千重完全无法入睡,只好拿了书,烤着火,在烛光下看了起来。
院内的奴仆都扫雪的扫雪,挂灯笼的挂灯笼,都没能炒到千重。他只是不时望向窗外,等着什么。
夜渐渐深了,远处村庄的鞭炮声也响了,千重又饿了,到厨房,守夜还未睡下的下人为他煮了一碗清淡一点的什锦面,并给了他十几个包子后,千重回到房间,看了会儿书,伏在书案上打起了瞌睡。
不一会儿,那院内的灯笼映出了那抹白色飘飞的身影,那又是雎儿。轻飘飘到了千重门前,推开门,看到伏在书案上的千重,轻手轻脚取下衣架上的披风,轻轻为他搭上。
“雎儿,我好饿!“
雎儿吓了一跳,往门边飘,却又没有再听到其他的声响。回头一看,千重仍伏在那儿。雎儿暗笑自己做贼心虚的模样,又回头,静静坐在一根凳子上,就这么静静看着千重,思绪万千。
“是不是,我离开你会好一点?“雎儿自语。不自觉地伸出手轻轻拂开令狐千重额前散乱的发。却把千重惊醒,并被一把抓住。雎儿闪躲不及,只能看着千重睁开迷蒙的眼,在看见她时猛烈地绽放光彩。
“雎儿,我等你好久哦!“
“放开!”
“不放,待会儿你又要走了。”
“你放开,我有话要说。”
“不放!”说完,千重一把拉过雎儿,将她拉入怀中,在雎儿颈边磨蹭着找到最适合的位置,深深叹息。
“放开,好痒!”
“我不动就是了。”
千重闭着眼,静静地抱着雎儿,任心跳撞击着彼此。
“雎儿,我的心跳得好快。你的也是呢!”
“放开啦!”雎儿红着脸将手抬起来推拒。
“好好好,我不说了,让我抱一会儿就好。”千重轻轻拉紧怀抱。心中占满了喜滋滋的甜腻腻的味道。
两人静静立在安静的房间内,任院落内外喧闹,只为这一刻宁静。
“雎儿,我们成亲好不好?”
“不好。”
千重放开些,看着雎儿垂下的头,想到这几日她的躲藏,心头一突。
“雎儿,为什么?”
雎儿退出千重的怀抱,心口似堵了千稠汤圆,抬起头,满眼坚决。
“我不会和你成亲的,你的毒已解。以后我们便没有瓜葛,不要再来找我了。”
“等等,雎儿,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发生了什么事?”
“我……只是不想和你在一起了而已。”雎儿未回头,飘身往外走。风刮在脸上刺痛得让人想掉眼泪,但是她不会掉的,娘亲临别之时,她便说过不会为任何事掉的……
千重追了出去,可哪里追得上,“雎儿,雎儿“在别院内回荡。虚弱的身体无法支持他追得太远,千重抱着开始变冷的怀抱,猛咳猛咳,心里纠结胀痛,直到眼里那白色身影消失的瞬间,喉头尝到的腥甜像极了马场马背上尝到的一般。
“咳“的一声,从嘴里溢出了血,在未化的雪地上绽放出了鲜色的血花……
19。…第十九章 病迟迟 意欲何
两天后,皇甫焌回到了院落。这一次他带来了令狐家第三代,令狐侯爷的长孙令狐曲白。
皇甫焌带着令狐曲白在门口被急忙要他来千重住处的下人吓到,直直冲到了千重的房间。他以为会见到活蹦乱跳的千重,谁知却撞见了骨瘦如柴、嘴唇干裂、两眼发直的僵直人。而李太医在一旁满面凝重诊脉,还有个小厮端着食物,满眼忧心。
“李太医,千重怎么了?怎么变成这幅模样?”皇甫焌心惊于那副骷髅装,焦急不已。
“公子回来了。唉,您回来可就好了。前两晚,下人在雪地里发现令狐公子吐了一摊血躺在雪地里,醒来后就一直这个样子了。喂他他也不吃,勉强塞了些水进去,药也停了。这,之前的伤势未好,圣药药效未退,一直消耗他的精力,可是他又不进食,才会变得如此瘦弱。如今我仔细检查了,要不是那药意在保住他,如今,怕是早都倒下去了。如今成了这样,怕是又要伤及五脏了。公子,你还是快来劝劝他吧!”
皇甫焌听完,急忙换位坐在床边。身后的令狐曲白也是一脸吃惊站在那里。
“千重,我是焌,快看看我!”
千重未答。
“看,你大侄子过来看你了。来,曲白。”
“三叔,我是曲白啊,我来看你了。三叔,你怎么了?焌叔叔,三叔怎么了?”
皇甫焌看千重布满血丝的双眼动也不动,双手捧着玉盒,想了想,又问:“千重,是不是雎儿姑娘来过了?”
皇甫焌看见他手抖了一下,接着问:“她是不是又走了?她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令狐千重眨了一下眼,终于转动眼珠子看向皇甫焌,动了动干裂的唇角,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令狐曲白见状,急忙端来一杯水,给千重喂下。
“她走了,她……要分开……”
皇甫焌心口刺痛,只因千重此刻的模样完全为了雎儿的一句分开。
“三叔,我是曲白呀。你要是这么虚弱,我叫奶奶来照顾你好不好?”
千重慢慢转头看向令狐曲白,好半天才认出了是谁,笑了笑说:“曲白,你长大了。别,别告诉你奶奶。”
“那,三叔,你要吃东西才行啊。”
千重又笑了笑说:“好,我吃。”
听他说要吃东西,李太医急忙唤下人将热粥端来,曲白从旁喂水,再喂一口粥,吃下一碗已是极限,李太医说不强求,不一会儿,疲惫至极的千重便陷入了深眠。
皇甫焌原本让曲白先去休息,谁知令狐曲白也是不放心,硬是留在了千重的房间。半夜时分令狐千重又醒了一次,这次除了粥品外还吃了些别的东西,体力总算是有些了。接下来就是睡眠了。
皇甫焌心中百转,但是又坚信自己当初让雎儿不要再接近令狐千重并没有什么不对。如此纠结着回到自己的房间半梦半醒睡了几个时辰。
再说这一日程府中发生的事。
程府后花园内,雎儿坐在石亭中的小石桌上,看着玉杯发呆。百里浩在一旁自言自语说着什么,完全没有在听。
那日送了药回来,大家都急切问她有没有解毒,她应说好了。第二日晚上不放心又送去了玉盒,见他家人已到,又放心许多。第三日……
雎儿心中堵着,低语几句:“没事,没事,就像被小白咬了一下而已,一会儿就没事了。”
“雎儿姑娘你在说什么?”
雎儿抬头,冷冷看了百里浩一眼,拿起玉杯,噘了口花茶,说:“百里公子过节也不回吗?”
“好男儿志在四方,若是在外面打拼,又何在乎是不是过节。况且,我父母对我最大的期望就是能让他们尽早抱孙子。其他事不去在乎也没事。”百里浩两眼紧紧盯着雎儿。
“哦?不知百里公子是要娶我哪个表妹?”
百里浩眨眨眼,端了茶杯喝一口说:“好茶自然是好茶,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百里公子眼高于顶,自然咱们程家是高攀不上的。”
“雎儿姑娘莫要嘲笑我了。只不过,百里浩心中已有一人,她……“
“雎儿表姐。”
雎儿抬头一看,不正是程家两姐妹吗!
“雅风,雅云,难道我误了时辰?”
“不,表姐,晚膳还有一会儿。只是我大姐二姐归宁,听说表姐回来,要看看你,她们先给爹娘敬茶去了。表姐先跟我们一起去偏厅可好?”雅风纤弱娴静,装扮也是十分文雅气质。
“嗯,也好,那我们走吧。”雎儿放开脚步,一手在前,一手在后与雅风同行。身上镶了白色兽毛的衣带随着轻盈的步伐甩开,甚是好看。两人站在一起恰让人心神荡漾。
百里浩见主人已走,亦起身相随,与雅云同行在后,同时懊恼自己刚刚还是没能把话给挑明了说。
“百里公子真不简单,”雅云扯了一下嘴角,头上的银管步摇叮叮作响。
百里浩装糊涂,问:“雅云何出此言?“
“虽我无权如此说,但雎儿表姐心中有谁,大家心知肚明。百里公子怕是无望了吧。何况我可还记得百里公子那日在我小院中言辞恳切向我诉诸情意呢!”
“雅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百里浩并不是胡乱言语之人。只是,你们姐妹各有特色,再说,江湖上谁不是三妻四妾的。我的心意不是早已传达给你了?”
雅云睥睨一视,为他大言不惭扯唇笑说:“不要以为我不知你心中所想。想效法娥皇女英……且不说我,也要看雎儿表姐答不答应。再说令狐大哥中毒一事。李大哥被关紧闭在家,不允许踏入程家半步,怕是你心中正乐吧!再说事实为何虽还不能明确,但大家心里都明白李大哥虽骄纵任性,却还不到做得如此愚笨狠毒。到底是谁下毒,还未成定论。”
“哈,雅云妹妹,你不会想说是我吧?”
雅云顿了一下脚步,看他一眼,心中暗笑好一张狐狸皮,说:“百里公子言重了,雅云纤纤女子,不过是做些推想。只是想说,出了令狐大哥李大哥好歹也有意于雎儿表姐,以他们的痴心,百里公子可要小心了。”说完,雅云垂首往前走。
“雅云妹妹,不知皇甫公子走之前说你的是什么事了?百里浩实实好奇啊?”
雅云脚步一顿,差点踩到裙摆,慢慢回头,仔细看着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冷着脸说:“我镇奇怪二哥为何愿意与你做交心朋友,只怕这副模样他还不曾看过吧?”
百里浩闻言,脸色冷了一半,未及眼的笑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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