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决心如此,武珈也只能在心底叹息,曜帝何德何能,让她如此死心塌地!
将她带来的文书盖下自己的章印,罢了连同颈项上用兽牙做的项链一起交到人手上,“本太子能尽力帮你,这是我的信物,你在风都若是遇到什么麻烦,就拿着它来驿馆,自然会有人帮你。”
接过文书和兽牙项链,沁儿若有所想,然后抬眸俏皮的问,“太子殿下,是让潜伏在风都城的奴刹细作帮我么?”她可是风国人啊!
武珈粗糙的手指在空中晃了晃,“我真是……”
拿她没辙!
夜色越浓,房间里有些热了……
奴刹国的驿馆自当是风国为其所建,暂时休战的局面,让国与国之间的态度模糊不清。
又是强国太子来到帝都,准备佳肴,献上美女,这些都是尽地主之谊的事。
今日他的寝居被布置得酒迷声色,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催情的檀香,如果不是他们两人都会武功,恐怕都难以自持了。
走到窗边打开窗,让凉风穿透进来,想到风若痕真舍得将贺兰沁儿送到这里,武珈有些怜惜,“风若痕没认出你,不知是否是件好事。”
他听闻,这些年风若痕一直在找寻沁儿父女二人的下落,从未间断过。
可见贺兰沁儿于他来说,亦是不同的。
若是往后他知道自己曾经将他重视的女子轻易糟践,不知心底会作何感想。
独为他演一场戏(七)
“应该是好事吧……”沁儿低下头,美婕似在掩饰什么。
当初来到风都,就没想过要以真身置于风若痕眼前。
而非不念旧情,只因为连沁儿自己也说不明,在踏入风都城的哪一天,她便再次见到了骑着马从皇宫出来的威风凛凛气度不凡的摄政王。
多年未见,竟然一眼就认出了他,他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沉静的黑,墨色的发自如的飞扬,浓稠如墨的眼底暗沉了一片星辉,王者之风淋漓尽致,所谓‘睥睨天下’,也不过如此了。
时光的摩挲,已经将他磨砺成无价的美玉,而内里蕴含的,是不可估限的力量。
那一刻,贺兰沁儿隐约觉得,若是她轻易去到他的面前告诉他,我就是贺兰沁儿,你一直在找的人。
那么此生,也许真的再也见不到皇宫中的那个人。
她就是这么觉得,不知为何解。
所以到了风都,先去见了丽娘,又传书武珈太子请他助自己一臂之力。
只为那日的一眼,她便深刻的领悟,风若痕够操控着天下间的生杀大权,若要他断了她与风曜之间的联系,实在太容易了。
她害怕……
这场戏,亦是由此而来。
不觉间,想起风若痕眸中的冷漠,贺兰沁儿独自浸入那天的情景之中,眉间聚满忧愁。
武珈看出端倪,未语,心里也沉淀了一番。
那个男人,琢磨不透。
如果风若痕有心称帝,杀了风曜,登上皇权的顶端,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可是为什么……他却只愿意做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摄政王?
难不成,真是为了眼前的女子?
“好了,不要想太多。”半响,武珈安慰她,“你只管按你的法子去做,若是不通,就来寻我,本太子帮你到底就是。”
说起来,他这风都一行来去匆匆,明天就要走了。
于是又问,“你还有什么事要本太子做,过了明日,可就没人能帮得了你了!”
心动的痕迹(一)
贺兰沁儿想了想,恍然记起今早醒来时见到的花殇。
不好意思的对他笑笑,“有劳殿下离开风都前再为沁儿做一件事。”
……
天牢内,隐约传来凄厉的惨叫。
潮湿的空气里充斥着腐朽和血腥的味道。
阴暗的牢房,忽明忽暗的光线闪烁着绝望。
置身在这里,只有无尽的苦楚。
宛如坠落修罗地狱。
立在风若痕身侧,司空陵看着眼前架在刑具上那血肉模糊的躯体,忍不住伸出手用衣袖遮住口鼻。
能撑到这种程度,一个字都没吐出来,就是风国最狡诈的司空大人也由衷——佩服。
只不过坐在跟前亲自审问的摄政王大人,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真是应了楚嘉的话,不知若痕王爷今日是否因为把兰沁给奴刹的废柴太子,所以心情奇差。
连他这文绉绉的家臣都感觉到那人周身散发的不同往日的杀气。
既然舍不得,又何必送呢?
真是奇http://。345wx。怪的人啊……
就在最后一个刺客断气之时,奴刹驿馆的使者亲自来访,客客气气的带去武珈的回话。
‘风国摄政王的美意本太子已领,细作归还,美人送回,两国交好如常。’
美意已领,细作归还,美人……送回。
垂下阴郁的眉眼,风若痕陷入沉思。
送回,是完整的,还是残破的。
是死的,还是……活的?
一旁楚嘉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忙向司空陵使了个眼色。
“王爷。”本不该多问,难得见一个女人会让风若痕动容,司空大人也不解,“既然不舍,王爷为何又将她送给奴刹太子?”
他微怔,竟然让旁人都看出来了吗?
罢了,面上滑过极浅的,毫无感情的笑,“她让我想起一个故人。”
脑海里,隐约浮出一抹淡淡的身影,那样轻巧,宛如翩翩过境的蝴蝶,又好似春暖花开时皇宫里飞舞的梨花瓣。
他却抓不着丝毫痕迹。
心动的痕迹(二)
不知为何,昨夜在百花楼见到那个至今连名字他都不知道的女子,会想起沁儿。
她看自己的眼神很透彻,仿佛能直接望进他暗沉的心中。
毫不避讳,没有躲闪,一如当年她看他时,那般纯净。
贺兰沁儿……
楚嘉大咧咧的道,“既然已经送了回来,去看看她是死是活不就知道了。”
他是知道的,他们王爷想的不就是贺兰家的千金?
司空陵当时跟着其父周游列国,所以并不是很清楚,楚嘉可记忆犹新。
现今已经极少有人所知,他们风国第一武将,沙场上所向睥睨的楚嘉大将军,却在十五岁时被八岁的贺兰沁儿打趴!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小妖怪?愣是让楚嘉记挂上了心。
若不是当年先帝妄信小人误听谗言,也不会下旨诛灭贺兰一族。
那个女子,对于风若痕来说非同寻常。
他知道,贺兰沁儿,是风若痕的心结。
自然,那样鬼灵精叫人过目难忘的女孩儿,怎是一个青楼女子能够相提并论的?
楚嘉不屑的从鼻孔里冷冷哼出一声,心底,还是不得不对那女子长了个心眼。
不管出于何种手段,能让武珈太子轻而易举的放了他们派出去的奸细,光是这一点就令人好奇。
至于她人现在如何,早已不是重点了。
站起来,风若痕冷冷的扫了刑具上已经冰冷的尸体,总觉得……今日好像被人谋算了般。
雪已停。
风王府内宁静毫无人声。
一阵马蹄踏雪而来,由着彻夜守候的家丁打开大门,将下了马的人迎了进去。
见到风若痕时便报,说兰沁姑娘已经被送了回来,现在正在书房等候王爷。
人又愣了下,连他身后的楚嘉和司空陵都不免对望,互相诧异着。
也是这时风若痕才听到她的名字。
兰沁……贺兰沁儿……
难道是同一个人么?
不由的,加快了脚下的步子,不顾身后的人,置身行进愈黑的道路中。
心动的痕迹(三)
见状,司空陵叫住了准备跟上去的家丁,又伸手拦住楚嘉,对他道,“我们回吧,一会五更天又要上朝了。”
“可是……”楚嘉不甘,想去看个究竟,但转念一想,今天若痕王爷实在不对劲,司空陵拦着他想必别有用意吧。
“那位兰沁姑娘有没有事?”好奇心驱使,他问掌灯的家丁。
家丁想了想,知道眼前二位是他们王爷的左膀右臂,回答得也谨慎,“沁姑娘乘的是咱们王府的马车回来,穿戴比今早华丽得多。”
其实,他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想问什么。
这一回答,司空陵讶异了,“毫发无损?”
楚嘉又补了一句,“衣衫整齐?”
家丁呆愕,遂将头点了点。
楚嘉莫名望了司空陵一眼,武珈太子对待女人是出了名的……变/态。
以往各国送去的美女都会被他折磨致死,手段残忍让人唾弃。
当然,这里面不乏奸细,所以他将那些女人残酷的对待,也当作是对送美人给他的那些国家的警告。
今天兰沁带着文书而去,显然目的明确。
若说她是被当作玩物一番蹂躏,最后让武珈满意,所以才色迷心窍的签下文书,这样他们相信。
可……
完好无损的回来,又没有失身与他。
实在是太说不通了!
“呵……”半响楚嘉诡笑,“有点意思。”
跨进书房的院落,大门敞开,里面却暗沉一片,风若痕眉尾扫出疑惑。
为何没有点灯?
这会来到这儿,想起昨夜,他难得茫然……
从来带女人回来,都会直径去东苑,为何昨天抬步来到这里?
是因为那女子让他想起沁儿,所以才有意外之举么?
走进书房,里面没有白雪映照,反而更加黯然。
静——
连人的呼吸都能听见。
隐约,他能看到一个人影坐在自己书桌前那张批着白虎皮的椅子上。
那样娇小的轮廓,却从容。
心动的痕迹(四)
他知道这女子接近自己是为了某种目的。
他亦是知道将多年一直保持书信来往的风曜囚禁于皇宫中,那么有一天,那女子终会出现。
她会来么?
其实,他一直在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那么兰沁,是否就是当年那个聪慧精灵的小丫头?
看着那微微泛着白色光亮的轮廓,他忽然又生出一丝后怕。
如果她真的是沁儿,那么他如此干脆的将她送给武珈,就算是试练,他心知,也太残酷了。
奈何他的仁慈,极少展现。
现在看着完好无损的她,居然会庆幸。
到底,他太在乎那个人。
黑暗中,仿佛猜得出那女子嘴边扬着胜利的微笑,几分得意。
非但不恼,还颇有兴趣的耐着性子等待她下一步的举动。
“王爷,你说过的话可还算数?”清泉般的话语之后,随即房内一片明亮。
她点亮了书桌上的灯。
寂静之中,风若痕就站在进门处,正对着坐在椅子上的女子,他的眼中平静而深邃,比夜色更加悠远,不小心,就会深陷进去。
再也出不来了。
心底莫名其妙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沁儿悄悄的提醒自己:别怕,他不过是风若痕……
因为他是风若痕……
为什么他是……风若痕。
不知是否因为夜色正浓,将周遭的一切都沉淀得万籁俱寂。
浓郁的夜让贺兰沁儿有了与他对视而不闪躲的力量。
她怕他,却不得不接近他。
房内寂静无声,只有寒风从正门处涌进来,呼啸着……
对望了半响,风若痕清隽的脸上似有深沉的笑意,很浅,很轻。
而后他抬起脚步,走到与她一案之隔的距离,双手撑在书桌上,靠近她的脸孔,细细的端详。
还是白天在马车内见到的那副妆扮,可不知为什么。
在深夜里的烛影下,比昏暗的马车里看上去动人异常。
心动的痕迹(五)
风若痕是风国的摄政王,朝堂上大臣一言一行都被他状似为察觉的眼眸所洞悉,经他之手的女人更多不胜数。
眼前这个女人,白日里装神弄鬼,而现在,却如此坦荡,让人意外。
距离太近,近得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他暖暖的鼻息有规律的吹拂在她的面颊,双手不自觉微微收紧。
就在她快沉不住气的时候,他忽然悠悠道,“说罢,接近本王是为何事?”
他黝黑的眼底,竟然有一丝温柔!
几乎就在那瞬间,贺兰沁儿差点脱口而出,将始末原委一股脑儿的道出。
也几乎就是在樱红的唇瓣微启之时,她想起他是风若痕,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动容的脸孔在他眼中逐渐恢复平静,沁儿笑得绚丽夺目,说话的口气自然得很,“乱世之中想找个靠山罢了~”
“哦?”男人讥讽的笑又露出来了,“本王看来,你不是那么听话。”
伸手想去捏她雪白丰盈的下巴,却被她往后靠躲开,笑得更加灿烂,“王爷真的只想要个听话的女人就够了吗?”
他不语,手顿在半空,等她说下去。
那女子眼波流转,似柔情春水,又似蜜意月华,“女人对于你来说太廉价,若你愿意散了别苑的无数美人,从今往后只爱惜兰沁一人,妾身自当乖巧懂事,不但为王爷所用……”
她顿了顿,软绵绵的话音里欲扬先抑的,诱惑无数,“还能让王爷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说罢她就看到风若痕墨画般的眉先扬了起来,眼睛也眯成缝,笑得干脆又讽刺。
他当然知道她说的话的意思。
只要他独宠她一人,她自当发挥完全,做与他风国摄政王并驾齐驱的女人。
且不说她有没有那个本事,风若痕会稀罕?
显然,他浓烈的讽笑已经表明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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